狞皇武霸
第一章帝王金丹劫
(皇帝嫔妃多,无法遍布雨露,所以好春药。方士们遍天下寻找灵药炼金丹以献皇帝。
找了二千年,最后却找到了女人自己身上……。皇上服药后,夕御十女;亢奋之余,立授方士为通妙散人,享二品俸……)
筠州城中,稍有姿色的良家女子,都不到城西去走动。因为徽王府就在城西。徽王是有名的色狠。
徽王府的朱墙又高又长。一到夜晚,高墙就投下恐怖的阴影。
一个军官押着三乘小轿,就从这阴影中,溜进了朱墙下的一道小门。徽王朱载.正在王府的五花榭中等着这三乘送春小轿。
徽王朱载正届中年,一袭宽大的王袍,掩不住他那赢弱的身子。他的脸是瘦削的,嘴唇很薄,鼻头微钩。他坐在摆满酒菜的桌案后,一双三角眼内,两个狡黠的眼球不住转动,显得习蛮而又尖刻。
榭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徽王的眼珠忽然不转动了。他睁大双眼,定定地望着门外。
王府总管引进来三个女子。徽王看见第一个,便满意地笑了。这第一个女子长得很丰满,又美丽又风骚,属于徽王历来喜欢的那种类型。
徽王的目光望向第二个女子,顿时双目呆定,如被点了穴道一般。他一看就知这第二个女子是良家姑娘,是他的手下人为他掳来的“正点子”。只是历来的规矩,怕“正点子”不从,扫了王爷的兴,是以要从烟花行中找两个“新妓”来备用。
这姑娘大约在十六岁左右,长得极为秀美。平民的装束,掩不住她那含苞欲放的处女身姿。她的神情显得惊慌而胆怯,一看见徽王就本能地往后退缩。
第三个女子是胖是瘦,徽王已经注意不到了,因为他忘了再看。他立即放下酒杯,起身走向内寝,一边吩咐总管:“带进来!”他的话含着一种迫不及待的焦急情调。
内侍总管不动声色地向两个烟花女子透了个眼色,两个烟花女子便拥着那姑娘向内寝走去,推着走向一张雕花大床。
姑娘一见,开始挣扎。
内侍总管起身上前,伸了右拳,在姑娘的小腹上轻轻一击,这姑娘顿时就身于疲软,无力反抗了。
内侍总管干完这活,才悄悄退了出去。
徽王催道:“扶她上床去!”
两个烟花女子顺从他将姑娘扶上了雕花大床。
徽王提高声音道:“解光她的衣裙!”
两个烟花女子急忙爬上床去,去解姑娘的衣裙。姑娘的小腹上挨了一拳,全身脱力,无力反抗,只急得泪如泉涌。很快地,她被解光了衣裙,赤裸的身子躺在罗金被上,两个尖尖的乳头矗立着,随着她的抽泣不住颤动。
徽王双眼睁得很大,口角流下了口水。他褪下锦袍.光着身子爬上床去,向两个烟花女子喝道:“两个贱人还不宽衣侍候?”
胖妓女荡笑起来:“王爷要以一敌三,我姐妹敢不陪战么?”
徽王听后一笑,口中赞道:“倒是个浪荡姐儿!”但他的双目却从未离开过良家姑娘的赤裸身子。他伸出枯瘦的大手.分开姑娘的大腿.亵弄着……,他本想多逗玩,但身不由己,匆忙伏了上去,开始宣淫。
胖妓女此时已褪下罗裙,伸出滚圆雪白的手,扶住徽王身子,不禁笑道:“王爷怎地如此争色?何不慢慢调清?”
徽王正忙着宣淫,怒道:“放肆!”
两个烟花女子对视一笑,胖姑娘还伸了伸舌头。做王身下的良家女子发出一声尖叫,大声哭叫起来。徽王用双手抱住她的脖子,一边在她的嘴上脸上狂吻,一边身子大动,不住宣淫。
胖烟花女子大声道:“王爷果然虎威……”胖烟花女子一句话未说完,徽王忽然如漏气的气球,伏在姑娘身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榭寝内一片寂静,只有徽王的喘息和姑娘的哭声。
稍停,徽王从姑娘的身上跌下来.“啪”地打了姑娘一个耳光,骂道:“丧门星!哭得本王定力大减!本王兴犹未尽,说不得只好留你在夜中慢慢消遣了。”
徽王转过头望着胖姑娘道;“来吧.乖乖.该你服侍本王了。”
胖姑娘尴尬地笑道;“王爷还能再战么?”
徽王笑了:“你以为本王战败了么?好戏才开场哩!”他说着从枕下摸出一个固定在皮套上的细长硬物。将皮套套在身上,这样……
胖姑娘笑不出来了,她吓得高声尖叫起来。
徽王狞笑几声,便伸手去拖胖妓女。
就在这时,这间专供徽王泄欲的密室中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这是一个男人的叹息声,顿时吓了满屋子的人一大跳。
“谁?!”徽王骇异地大喝。
床帷后传来一个声音:“王爷不必惊慌,老夫是你请来的客人。”
“客人?”徽王怒气更甚。“本王请了什么客人?什么客人又敢私闯本王的密室?”
那个声音道:“王爷忘了令管家送与老道的请柬了么?”
徽王记起来了,他昨天令王府总管送一个叫梁高辅的道士送了请柬,请他进王府来为他治“病”。
“你是梁高辅?”
“正是老朽。”
“你是客人,哪有如此作客的?”徽王怒气未息,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一些。
“王爷息怒。老朽也知如此作客,既不为礼,也不为臣。只是老朽不如此,又哪能为王爷诊断出‘病’情呢?所以王爷还得息怒,老朽才好移地开处方。”
徽王沉默了一下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王爷也曾习过武功,王爷应当明白,老朽乃地仙式的道家高人,武林中纵然不数一数二,也是排名前十位之一。这天下嘛,老朽要去的地方,是没有任何阻碍的。”
徽王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那么,这就请先生为本王开处方吧。”
“就在此地么?”梁高辅微微惊异道。
“这些女子,既非本王正配,又非注册嫔妃,玩物而已。道长又何必拘礼?”
梁高辅笑道:“这倒也是。那么老朽就不客气了。”说着从床帷后走了出来。
这时,几个女子已经将衣裙匆匆穿好。只见一个老道人,年逾八十,须眉皓白,头戴一顶香味冠,道袍闪着金光,原来却是金丝织造之物。他走到床前,抬手一抖袍袖,现出一双红润的大手,那手指甲竟有五六寸长。他抱拳微微一拱,连腰也不弯一下,便算是向徽王见过了礼。
徽王仍然坐在床上,只是将一袭便袍披在了身上:“先生请坐。先生既然目睹一切,可曾看明本上的病情?”
“老朽自然明白。”
“那本王这病──”
“王爷这病,乃是当今显贵们通常所患的一种伤阳症。王爷府中,姬妾成群,个个花信年华,如狼似虎。王爷偏生要让这些虎狼遍承雨露──哎,岂止这些。王爷只怕是一日也离不得这些美人儿了吧?这还不够,王爷更喜沾惹野花!王爷,你那元阳尽衰,肾康已成萎顿之状──哎,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徽王听后,毫不惊异.反倒笑了:“此言有理。那么,本王这病又该如何医治?”
“导引,服食。”梁高辅干脆地说。
“道长说详细一些。”
“导引着,练气。吐故纳新者。王爷也曾习过武的──”
“道长不用说了。那练气之事,其苦不堪。你看本王是那种能够定下神来练气的人么?”
“老朽只好用服食之法为王爷治病了。不过,这眼食之法并不治本。王爷还需先要明白才好。”
“先生是指服食春药?”
“正是。”
徽王面露失望之色:“哎,本王服食过的春药,又何止十数种?”他连声说:“不中用的!不中用的!”
梁高辅笑道:“除了老夫这药,天下哪有什么春药?”
“道长的意思是说你有天下最好的春药?”
“正是如此。”
“那么──道长不妨当场一试。”徽王在床上性急地说,一边解下那个皮套,望着梁高辅道:“道长目睹了本王这替代之物,不至外传吧?”
梁高辅大笑道:“王爷放心!老夫岂是多舌之入?”说着,右手一翻,掌心已摊着一颗拇指大小的药丸。他喝了一声:“起!”那药丸便奇妙地从他掌中自行飞起,犹如那药丸自己长了翅膀一股,缓缓飞向徽王。
徽王一惊,随即大声道:“道长好内力!”
梁高辅笑道:“王爷没有说是邪法,认得出是内家功夫,老夫可服了王爷了!”
徽王接过药丸问道:“怎么服法?”
“天水吞服。”
云游之人将口中唾液称为天水。徽王依言,将药放进口里,吞入腹中。
梁高辅起身道;“老朽在门外等候,王爷逍遥过后,再行论道如何?”
“老道长不照顾本王么?本王万一有了偏差,怎么办?”
“老夫这仙药,累试不爽,又岂会有什么偏差?这等交合之事,历来是干得看不得的。”梁高辅放肆地笑。“那会臭坏三代人的!”他边说边退到门边,异常熟练地打开密门,说了声;“王爷见谅,老夫告退!”便走出密室。
梁高辅关上门,对候在门外的王府总管道:“总管还在这里么。老夫谢过了。”说着从袖中摸出了一颗珠子,随手递给总管。
总管接过珠子,一眼便看出是珍稀之物,价值在千金之上。但他不露声色地随手将珠子藏人怀中,小声道:“道长还有什么吩咐?”
“总管请去传七名内眷来此伺候王爷。”
“传来干什么?”总管诧异道。
“供王爷侍寝之用嘛!”
“侍寝?哪里要如许之多?”王府总管更加惊诧了。“王爷一人,哪能享用十女?”
“原来不能。但服食了老夫的仙丹,王爷就能了。”
“这个──只怕有些言过其实吧?”
王府总管话刚一落,只听室内传出一个女子的惊叫声,接着又是另一个女子的惊叫声。
两个妓女说着一些很难听的话,话中夹杂着徽王得意的声音:“妙妙妙!果然是仙药!胖乖乖,你先来伺候本王!”
室内传来胖姑娘的呻吟青……
梁高辅道:“总管还不快去传唤内眷么?只伯王爷一会儿要人来不及伺候。王爷是要发怒杀人的。”
王府总管急忙出去传唤嫔妃。
梁高辅微笑着,走到窗下的一张几前,随手将几上的一盘围棋取过来,独自走了一枚白子,又走出一枚黑子。室内传出各种各样乌七八糟的叫喊,亵语,呻吟,他一概听而不闻。
只有在那个良家姑娘痛苦已极的一声惨叫,然后便声息全无,显然已经昏死过去时,他才冷笑了一声。
室内传出徽王得意已极的大叫:“哈哈哈哈!本王服了那道长的仙药,真比十年前还胜十倍!”……榭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王府总管带进来几位花信年华的嫔妃,这些嫔妃一走过来便叽叽喳喳地扯起来。
“哟,王爷正快活得紧!”
“只不知是何处的贱人,竟敢到王府中抢起春风来了!总管,此事如让娘娘知道了你只怕也要担些过失吧!”
王府总管垂头道:“奴才怎敢过问王爷的事?”
这时,只听徽王在里面喊道;“门外可是兰妃么?快进来快进来!本王欠卿太多,今日正好还了所欠的风流债!”
王府总管打开密室,将这一些嫔妃都放了进去。立时,室内传出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
梁高辅道:“总管何必呆着?没有一二个时辰,王爷不会消停的。咱二人何不对奕一局?”
王府总管无言地走到几前,盘膝坐下。对里面那似乎要将屋顶震翻的狂呼乱叫听而不闻。与梁高辅对奕起来。
一个时辰后,室门大开,徽王穿带整齐,踱了出来。大声说道:“妙!本王此生,从未如此尽兴过!总管!”
“王爷有何吩咐?”。
“设宴风月阁。本王要与道长细细论道!”
王府总管弯腰退下,出去安排。
徽王伸手挽起梁高辅的衣袖,将他引到风月阁,一路上指点王府内的风光,极为自得。
风月阁内,二人分宾主坐下,三杯过后,徽王拍了一下手。
“王爷有何吩咐?”王府总管进来问道。
“去将本王的汉玉狮子取来。”
少时,王府总管带着一名太监,托了一个玉盘走了进来。玉盘内放着一只做工粗糙的玉狮子。
“无以为谢,”徽王道:“请道长收了这汉玉狮子。”
梁高辅是何等人物?他一眼就看出这哪里是什么汉玉狮子?遍街玩店都有卖的,不过二三十两银子一只罢了。但他不动声色,道:“多谢王爷。”
二人复又饮酒。梁高辅笑道:“看着王爷如此高兴,老道替另一个人好生难过。”
徽王一怔,道:“谁?”
“当今皇上。”
徽王一听,顿时大笑出声:“道长好有一忧!那三千佳丽,八百宠美,靠了皇上一人,又哪能让其遍承雨露?”
“王爷所言极是。所以,老朽倒有些担忧。常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今日有此仙丹,皇上反倒不能享用。万一传到皇上耳中,岂不是要惹动圣怒?”
徽王道:“此言有理。本王世受皇恩,岂能忘了圣忧?这样吧,本王修书一封。着人送与恭诚伯陶国师,托他将道长推荐与皇上,让圣上也得享人伦之乐。”
梁高辅谢道:“老道得蒙圣恩之日,断不会忘记了王爷大恩。”
徽王趁机勒索道:“有本王推荐,道长飞黄增达,指日可待。道长如何感谢本王?”
梁高辅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道:“王爷稀罕的不就是这个么?”
徽王一看大喜。他知道那玉瓶内装的就是他刚才试过的那种春药。他伸手一抄,已经拿过玉瓶,把手赏玩不已。他却不知,他日后为了这瓶春药,竟死在梁高辅手里。
不过如此人渣,不堪多耗笔墨,略过了罢。
嘉靖皇帝这年已是五十出头,常年坐诵经偈。他相貌清臞,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度。
特别是他身穿便袍,头戴道土所戴的香叶冠,盘膝坐在法坛前练气或击磬诵经时,不相干的人见了,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当今皇上。
明代的冠服制度,皇帝与皇太子的冠式,应当是用乌纱折上巾。这是从唐代流传下来的翼善冠。但世宗崇尚道教,偏生不戴传统式的翼善冠。他一反冠服制式,独独要戴正一教道士所戴的香叶冠。
有一年,世宗令人制了几顶沉水香味冠,赐与他最亲信的几个阁臣:陶仲文、夏言、严嵩等人。
陶仲文是一个正一教道人。他是朝中可以随意出入内宫的唯一之人。他被世宗授为神霄保国宣教高士、忠孝秉一真人,御封统领天下道教事务,还亚授少保礼部尚书、少傅等职,后来更进爵恭庆伯,食一品俸。他半官半道,权倾朝野。
夏言是当时的武英大殿大学士.即宰相。
严嵩尚未红极,官拜利部尚书。
夏言接到御赐香叶冠后,对使臣道:“此冠乃方外人冠式,非人臣法服,臣不敢受。”
他将香叶冠退还,仍戴大学士的冠式出入朝禁。
严嵩却不同,他整日将香叶冠戴在头上,并用轻纱笼住,以示郑重。
世宗皇帝听后,心中极为不悦,便令人去宣陶仲文。
他坐在法坛前,闭目静坐,等着陶仲文进宫。表面看去,他定力很高,听了夏言那等顶撞,竟若无其事,其实,他那抿得紧紧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袖袍,都说明他心中恨那夏言,竟敢如此傲慢!
陶仲文尚未进宫,殿外面忽然人声沸腾。其时正值上午。世宗一睁开眼,就觉得不对:
窗外怎地天昏地暗?
他走到殿前,尚未出声发问,一个太监直趋上前,惊慌失措地叫道:“万岁爷快别出去,外面天上……骤现……天狗吞日,真正……不得了……了!”
正在此时,陶仲文匆匆赶来,他漫声道:“大臣谩君,无象告儆。陛下莫慌,老臣护驾来也!”陶仲文飘至殿前,令人取来木剑,右手执剑指着胆敢吞食太阳的“天狗”,左手捏着剑诀,站在便殿的石阶上面,口中念念有词。作法片刻,那“天狗”就慢慢逃去了,将夺去的太阳逐渐吐出,天空慢慢复明。陶仲文大声念了一句咒语,手中木剑忽然向天狗一剑刺去,
只见白光一闪,剑尖发出一声尖啸──天狗逃遁,太阳复出,便殿前又是一片阳光照耀。
世宗皇帝脸上现出了笑容。
下午,值房传了一道圣旨:“大圣谩君,以致天象告儆。夏言谩上无礼,着即革职,所有武英殿大学士遗缺,令严嵩社授。”
自此,严嵩才得以登上相位。严嵩以一篇《庆云赋》得蒙圣宠,但如若没有陶仲文内应,又哪能那么快扳倒夏言?由此可见世宗皇帝是何等崇尚道教。
梁高辅进宫这一天,世宗皇帝正在庄贵妃宫中歇息。他斜靠软榻之上,垂目聆听庄贵妃才谱的几律宫词。内监进来,走近世宗,轻声道:“启奏万岁,陶国师晋见。”
世宗睁开双眼,望着庄妃道:“爱卿回避,稍停再歌如何?”
“遵旨!”庄妃起身,避入帷幕后面。
陶仲文身材高大,鹤发童颜,看样子大约六十多岁,两道又长又密的雪白大刀眉下,双目含笑。他走进便殿,对者世宗一揖为礼,口中道:“老臣叩见陛下。”口中说叩见,却没有叩下去。
世宗不以为然,笑道:“先生来了,看座。”
陶仲文在左道坐下道:“恭驾圣上,老臣带来徽王书信,内中提及一事,圣上看了定会大喜。”说着,呈上书信。
世宗阅信,才至一半,便失声问道:“天下竟有如何仙药?先生亦信么?”
“老臣自然是相信的。不信,臣又怎敢将此信奉呈圣上?”
世宗阅毕,道:“那梁高辅是什么人?”
“启奏皇上,梁高辅乃是南阳方土。表面上,他是清心观主,实际上是个武林大豪,手下有数百门人,武林人称清心派。梁高辅自幼习得婴儿姹女奇术,要炮制信中所说的仙丹那是易如反掌了。”
“梁高辅现在何处?”
“启奏皇上,老臣猜想圣上可能对此感到有兴趣,便已自作主张,将梁高辅约进了京中。这梁高辅此时就在窗外候召。”
世宗笑道:“难得先生思考周密。来人,宣梁高辅。”
不多时,梁高辅便已跪在了便殿上的皇帝面前了:“南阳方士草民梁高辅叩见皇上。颂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世宗坐在榻上,极感兴趣地打量梁高辅道:“平身,赐座。”梁高铺起身,坐于右首。
世宗道:“徽王来信,奏荐道长身怀奇术。道长不仿细细道来。”
梁高辅道:“启奏圣上,徽王所讲可是雨露嫔妃之事?如是此事,草民倒真的不敢在圣上面前藏私了。”
世宗点头道:“道长与朕既也意会,不妨就将药献上来吧。”
梁高辅起身,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奉与陶仲文道:“此药瓶中,盛药一十二丸。真人不仿将药找人试上一丸,再奉献皇上享用。”
陶仲文接过药瓶道:“依例正当如此。陛下如若恩准,老臣这就出去试药了。”
世宗皇帝点点头。
陶仲文退后两步,转身出宫而去。
世宗道:“道长这仙丹,不知用了些什么药材?”
梁高辅道:“启奏万岁,草民这仙丹如是采用寻常药材,那就难免落入下乘了。”
“用的是什么呢?”世宗极感兴趣。“名贵灵药?天材地宝?”
“启奏皇上,草民这仙丹主料并非这些。”
“究竟是什么?”世宗有些不耐。
梁高辅起身道:“万岁要草民说出,求万岁免除草民所言非礼之罪。”
“但讲不妨。”
“是。启奏圣上,这仙丹的主药,用的是七七四十九名童女第一次天癸之物。”世宗一听顿时双目圆睁,惊异地道:“这──这话从何讲起?”
梁高辅道:”草民的先师是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医家、大方家。他常道:‘人之一体,兼有正邪。邪者病也。正者,抗病之元阳也。’普天之下,什么千年灵芝,百年熟茸,真能起白骨而再生么?如若人之体内,真元丝毫不存,这天直其实是没有任何天材地宝能无中生有地生出续命真元的。草民的先师,数十年之力才想出以别人之真元补自己之真元的
妙法。这童女第一次天癸之物,正巧含有不可估量的大量真元。《素问.上古天真论》上说:‘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泄。’道家取童女第一次天癸之物,夜露吸阴,日晒吸阳。一者让其提纯出污。二者再吸大地之灵气。直至万物中和,方才辅以臣辅之药,练出这极不易求的仙丹。”
世宗皇帝听得目瞪口呆,只怕封疆大臣的建议,尚不及这番话更能令他惊异了。过了半晌,他才问道:“真是妙不可言。那么,这仙丹毫无不洁之处了?”
梁高辅放低声音道:“依草民之见,童女之第一次天癸,本身就不应算作秽物,而应当作圣灵之物。万岁爷请想一想,天下有什么比处女更令人唾诞的么?”
世宗皇帝笑了,几乎是看不见地点了点头。他将梁高辅视作知己,已存封赏之心。
陶仲文回来了,他奏道:“启奏陛下,老臣找了一位大内侍卫试药,果然是猛如狮虎,锐不可挡。”
世宗道:“朕放心了。道长不妨将服食之法道来。”
“经天水吞入腹中,片刻便见奇效。”世宗取药在手,走向帷幕后面,对坐在帷幕后面回避的庄贵妃道:“爱卿无事,何不与联一起试试?”
“谢万岁恩宠!”
世宗挽着庄妃,向内寝走去。两名宫女跟在后面,入内侍候。
两个老道士坐在便殿上,相对默默无言。直到两名宫女的背影消失后,陶仲文才直视梁高辅,双唇微动,用传音入密功夫说道:“道兄,看来你很快要蒙圣上恩宠了。”
梁高辅也以传音入密功夫答道:“老道如能得蒙圣宠,光大清心派,自然忘不了陶掌门的恩典。御封陶掌门统领天下道教事务,老道又哪敢不遵?陶掌门今后如有差谴,清心派唯令是从,决不食言。”
“很好。道兄第二次向老夫如此许诺,老夫自然是信得过的。咱们身居大内,只怕不便畅所欲言,不如静坐以待如何?”
“正当如此。”
言毕,两个道士各自垂下眼皮,静坐守候。不多时,只见一名宫女匆匆走出,对站值的内监道:“圣旨:速宣宁妃伺侯,并宣丽妃春妃一并入内伺候。”
两个道主倏地睁开双目,看那宫女时,竟然鬓发零乱,衣裙不整。这宫女见两个道士定睛看她,红扑扑的脸蛋不禁更红,匆匆躲了进去。
站值的内监将圣旨一制一制地传呼出去。
陶仲文笑了笑,传音入密道:“圣上服了那药,真的猛如狮虎!庄妃一人不饱胃口,匆忙中竟以宫女李代桃僵了么?”
梁高辅含笑不语,点了点头。
不久,宁贵妃到了。她匆匆进去,手一挥,将宫女阻在外面。
宁妃刚进去,另一个宫女匆匆跑出来,向内监道:“圣上宣丽妃春妃速来伺候!”
内监又将圣旨传呼出去。
陶仲文看这宫女,披头散发,满脸绯红,一银金钗尚挂在发上,匆匆转身之际,金钗落在地上,这宫女也不知觉。
不时,丽妃春妃相继进去。再不久,赵妃和司马妃也进去了。
二个道人此时连眼皮也不动一下,似已入定一般。
一个时辰之后,世宗皇帝神采奕奕地走了出来,他见两个道人都在便殿,喜道:“难得二位道长都在此服值。”他边说边坐下,又道:“妙妙妙!梁道长的仙药,真是妙不可言!
朕封道长为通妙散人!”
两个道士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不同脸色:梁高辅脸露尴尬之色,陶仲文目露讥讽之色。
陶仲文大声道:“陛下好文采!这封赐也是妙不可言!”
梁高辅起身,勉强讲道:“微臣梁高辅,谢主龙恩。”
世宗笑道;“道长不必见疑。朕平日很少如此高兴的。朕封道长为通妙散人,并无戏弄之意。朕的意思,不过是要留道长在宫中,为朕炼制这通妙之药。朕赐你清心观御匾一幅,良田三千亩。另赐道长随伺宫中,食二品俸。道长可还满意么?”
梁高辅心中窃喜,但却装得异常庄重。封号上遗笑后世又有何妨?他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叩拜下去道:“微臣梁高辅,还有一个请求,望圣上恩准。”
“散人不妨道来!”
“微臣已先奏明皇上,这仙丹的主药,来自童女的第一次天癸之物。但选这童女,却是大有讲究。癸这是天干的第十位,与之配位的地支,在童女的八字上,必须不犯煞,这样的童女才能选用──”
世宗打断梁高辅的话道:“挑选童女之事,散人自行处置好了,何必搅朕清修?”
梁高辅道:“可是,这京华之地,达官显贵甚多。盘根错节之处,牵缠甚为微妙。之怕微臣办起事来,许多地方不甚方便。”
世宗略一沉吟:“这样吧,除七品以上官家之童女,任你挑选好了”
陶仲文道:“挑选童女时,托名选宫女,更为妥切一些。”
梁高辅再叩下去,将头叩至地面。他怕脸上的得意之色被人看见。等他谢过恩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片肃然之色,犹如高僧得道时一般面相庄严。
半个月后,梁高辅带着十名大内侍卫,十名身着道袍的清心派弟子,照直闯进了京城西区的玄极门。
守门的四位玄极门人欲加阻拦问明来意,却被梁高辅以袖袍一振,尽行倒飞出去,跌在地上。梁高辅冷笑道:“老夫来传圣旨,莫非还要在大门外等你们掌门人召见么?”
其时天色尚早,街上很少行人。梁高辅带人闯进玄极门,便有四名身穿大内服色的武士将门关上,并严加看守,分明是不准别人进出了。
梁高辅带着十六名手下照直闯进玄极门的大堂,与闻报后匆忙赶来的玄极门掌门人梁建成正好相遇。
梁高辅双手一合一分,已将圣旨打开,大喝道:“圣旨到!玄极门梁掌门跪下接旨!”
玄极门在北方乃是一个势力极大的武林门派,门徒遍及关内外。梁建成号称天下第一快刀,武林排名在前十名之列。这武林门派,素来不喜和朝廷来往,怕被武林同道不齿为投靠官府。如今梁道士要他接旨,梁建成顿时明白凶多吉少。他的双目中倏地闪过了一丝杀意,但一闪即逝。一个武林大家,立世自有易、难之处,如若真的任性,和朝廷反目,受到镇压,那倒是个麻烦。
梁建成抱拳一拱道:“玄极门并不触犯王法,有何事要梁某接旨?”
“接旨便知!快跪下!”
梁建成略一犹豫,到底还是考虑到玄极门上千人的生存,勉强跪了下去。
梁高辅念道:“圣旨,钦定玄极门掌门人梁建成之女梁中梅,选为后宫宫女,即刻进宫。钦此!”梁建成一听,顿时身于一弹,犹如怒箭一般射起,双手一错,发掌便向梁高辅攻了过去。只听啪啪啪啪啪几声巨响过去,二人各自震退五步。梁高辅头上的道冠落在了地上,满头白发乱飞,口角沁出几滴鲜血,梁建成袖饱破裂,一张脸变得其红如血,一口鲜血涌到了喉头,梁建成用口包住,硬是不让这口血喷口而出。他暗运气息,待平静后,又将这口鲜血吞下肚去。
一时,四目逗视,二人各自潜运气息。双方的部下都各自按刀握剑,只等令下,便要向对方扑去。
良久,二人同时大声喝叫:
“梁建成,你敢违抗圣旨?”
“梁高辅,你敢假传圣旨?”
“梁建成,你凭什么说老夫假传圣旨?”
“本朝惯例,每隔五年选一次宫女。去年选了宫女,今年哪会再选宫女?此其一。其二,挑选宫女的事,向来是由地方官府办理,与你这臭道士何干?其三,这宫女历来是在百姓商贾中挑选,从不沾惹武林人家,怕的是身怀武功,为祸皇族。依此三条,在下敢断定你是假专圣旨!”
梁高辅听后,反而平静下来,道:“梁掌门,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向手下示意一挥手道:“你们退下,老夫要与梁掌门单独说几句话。”
梁建成明白他要摊牌了,也令门人退下。
大厅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梁高辅道:“梁掌门,咱们这是第几次交手?”
“第一次。”
“不对。是第二次。”
梁建成假作沉思:“在下怎么不记得?”
“三个月前,在天夜半子时。”梁高辅笑道:“好凶险,那次老夫差点丢了性命!警报刚起,眨眼间便闪出百余人来。玄极门为何防得如此严密?防卫如此严密,又防的是什么?”
“那──那个蒙面人是你?”
“正是老夫。”
“好。梁高辅,你将真实来意讲明了吧!伪传圣旨一事,在下可以替你瞒过去了。”
梁高辅大笑道:“梁掌门又错了。你可知老夫是谁?”
“臭道士不要装神弄鬼了,咱们以前在江湖上又不是没有见过面。”
梁高辅得意地笑了:“你知道老夫是清心观主,清心派掌门,但你知不知道老夫目前的身分?”
这次是梁建成笑了:“牛鼻子现在成了皇上的通妙散人,是不是?哈哈,皇上的鸡巴不妙,由散人替皇上弄通弄妙!通妙通妙,通的是如此下作之妙!梁高辅,老子看你是越玩越不成器了!”
这梁建成一介武林大豪,什么事不知道?他如此嘲弄梁高辅,一是根本没将梁高辅放在眼中,另外更有一层深意隐在其中。
梁高辅勃然大怒:“梁掌门,你既知老夫是皇上的二品大员,知不知老夫如今领有特权?老夫要选谁进宫,只须将钦赐黄照一填,便成了钦命圣旨!”
梁建成双目望定梁当地道:“那么,散人是存心想捏死梁某人了?”
“非也!老夫选你女儿进宫,不是成全了你梁家么?”
梁建成怒道:“你明知老子最不耻的事情莫过于此,梁高辅,亮兵刃吧!”
梁高辅又笑了:“既然梁掌门最怕的事情莫过于此,老夫倒可放你一马。”
“你要什么交换?金子?要多少?”
“老夫是缺金子用的人么?笑话!老夫要人。梁掌门既然不让令媛入宫,那便将另一个人送出来吧!”
“另一个人?谁?”
“董阳歌!”
梁建成目中闪过一丝骇异的神色,反问道:“董阳歌!”话一说完,脸上现出了迷惘的神情。“董阳歌失踪三年,此事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道长怎地忽然找到我玄极门来了?”
“这是上天的指引。也就是说,这是天意。”
“梁高辅,你老大一把年纪了,还象年轻时学道一般喜欢装神弄鬼。别绕圈子了。”
“好吧,老道讲个武林隐密给你听。七个月前。老道在天台山办完事情,取道回南阳,路过大别山时,有一天偶然在一个名叫白马尖的山顶上,见到了一件极大的武林隐密。”
梁建成漫不经心地问:“什么隐密?’
“有两个人正在那里互换一块腰牌。”
“那有什么稀奇?”梁建成打了一个呵欠。
“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人说:‘这当作通讯凭证的腰牌半年一换,其实有些麻烦。’另一个人说:‘如非隔着天南地北,这腰牌便每月一换,也不麻烦。’先前那人叹了口气道:
‘是。秘密结盟大事,做得稳妥些也好。仁兄,小弟想拜托仁兄在京城为小弟办件私事,仁兄可愿代劳?’那人一听,忽然怒道:‘南剑如此英雄,怎地用这等谋私之人出来办事?”
那人言毕,便不打话,转身就掠下白马尖走了。
梁建成垂了垂眼皮道:“这种事,武林中大约每天都有吧?”
“这种事如若每天都有,武林中又要掀起血雨腥风了。梁掌门,你可知那怒而下山的人是谁?”
“是谁在下怎么知道?”
“那人便是贵府管家梁仲琪!”
梁建成大声道:“散人没有认错人?”
梁道土不管,自顾说道:“那另一个人,却是南剑门的一个堂主。那是老夫当天将他制住,用酷刑逼问出来的。”
梁建成双目中顿时露出了杀气。
“梁掌门想杀入么?此事老夫纵然没有对别人讲过,却也留了一手后着。老夫如有不测,清心派自有高手应变。”
梁建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在下想杀人么?在下怎么不知道?”
“梁掌门不想将事情弄僵,那是最好不过。”梁道士降低声音道:“南剑北刀结盟多年,武林中却从无人知。南剑北刀一结盟,大约也就可以和神道教、霸主宫、八大门派一争天下了。”
“梁散人八十高龄,原来还想一争武林天下。在下倒是才知此事。”
梁高辅正色道:“老夫的武功,纵然可以打入武林前十名,但要一争武林天下,老夫却还自知势与力皆有不足。所以,老夫要找到董阳歌,由此而查出神珠的下落──”
梁建成忽然狂热地问:“神珠?可是武林传说的灵智神珠?”
“掌门人何必明知故问?”
“道长要找董阳歌查神珠?但在下倾玄极门之力找董阳歌,尚且毫无一点线索。在下的儿子梁中舒,是当今武林青年剑客中声名最着的十位之一。他到江湖中去找董阳歌,不但毫无一点线索,连他自己也失踪三个多月了。在下为了此事,焦急得人也老了一大截。道长怎么反而找到我玄极门来了?”
“梁掌门何必遮掩?老道这就要说到点子上来了。”
“在下洗耳恭听。”
“武林中人都知道,在年前,武昌龙门镖局总镖头董阳歌与他的两个拜弟押送神珠,途经十二次阻杀,最后失陷在梅山八怪手中。”
“笑话!梅山八怪八人齐上,能与董氏三雄打个平手,已是师娘保佑了。”
“可是,如若梅山八怪的主子洞庭王一起上呢?”
“董氏三雄只好失镖了。”
“正是如此。老夫的一个弟子当时正在附近办事,听到打斗声,潜到附近偷看,正巧看见洞庭王出手,而且是武功毒功一齐都使上了,洞庭王使毒药毒倒三人后,将神珠抢走,却令梅山八怪将董氏三雄秘密埋掉。我那徒儿轻功跟不上洞庭王,追了一阵不见踪影,便又折回原地,想看梅山八怪如何处置董阳歌三人。他回到原地,却见梅山八怪全部死了。尸首摆了一地,而董阳歌三人却不见了踪影。我这弟子在附近仔细地搜寻,什么也没看见。他只在一处山岩角下看见了一个江湖记号:一炳长剑,刺在一轮太阳上。”
“一柄长剑刺在一轮太阳上?”梁建成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老弟何必装糊涂?这是南剑的记号。南方的太阳北方的雪,这还不好破解么?”
梁建成叹道:“道长真是万能通妙。天下事你什么都清楚。”
梁道士不管梁建成如何讥讽,自顾道:“老夫听完这个弟子的传报,立即就将他杀了。”
梁建成大惊:“这……又为什么?”
“这等独家秘闻,老道既然知道了,又怎能让活口再活在世上,担心他随时乱说!”
“这倒是干大事的手段。”
“半个月后,老夫赶到岳阳时,却听说洞庭王已于前一天死在他的总舵之内。老夫怕中阴谋,当晚探岛,亲验洞庭王的死尸,发现是真的。然后,老夫又用半个月时间,将洞庭湖查了个遍,也不见神珠的半点下落。”
梁建成道:“武林传说是霸主宫制裁了洞庭王,道长怎不敢去山西阳泉霸主宫找找?”
梁道士笑道:“神珠若真落入了水麒麟之手,霸主宫的数百人又何必在江湖中发疯似地搜寻董阳歌近一年之久?”
“洞庭王所夺的神珠?不是已经落入霸主宫了么?霸主它又何必再找重阳歌。”
“洞庭王夺得什么神珠?木匣内是一块石头!要查神珠,还得先找到董阳歌。”
“这该不是水霸主的掩耳之计吧?”
“因为搜寻不到董阳歌,水霸主一怒杀了好些人,那是假不了的。”
“那更是掩人耳目的绝妙手段了。”
“但老夫却相信水麒麟是失望之人。所以,老夫查过洞庭湖后,便去岭南南剑门密查。”
“散人说到正点子上来了。”
“正是。南剑范玉平杀了梅山八怪,掳走了董氏三雄。可是,老夫在岭南费尽手段,也查不出半点名堂。老夫在岭南呆了半年之久。连范玉平一面都没见到。”
“这范玉平到哪里去了?”
“老夫抓了他的人拷问,说他出江湖找董阳歌去了。”
“这事好生奇怪!”
“正是。老道当时也这么想,如不是最近查了南剑北刀已经结盟,老道还不会查到这里来。梁掌门,交人吧。”
“在下没有董阳歌交给你。”
“你是不肯交入的了?”
“在下手中如有黄阳歌,三年了,还会弄不出神珠么?还会是这点武功?还会让你的掌力拍裂袖袍?”
梁道士叹了口气道:“那么,老道只好带令进宫了。”
梁建成慢慢走到一张椅子坐下,轻声细语地道:“你这专为别人通鸡巴的下流散人!你来带人看看!”
梁高辅大怒:“你这狗才硬是自寻死路!”说着,慢慢抬起双掌。
“且慢!”
“你怕了?那就把董阳歌交出来。”
“怕?”梁建成在椅子上靠着,叉开了双腿道:“玄极门徒成千上万,遍及关内关外,势力之大就连陶教主也要设法拉拢而不是动辄归咎。牛鼻子,你以为老子怕了你?”
一听陶仲文的名字,梁高辅抬起的手掌放了下来。他想了想道:“梁掌门自命武林好汉,最不耻的事情便是和皇族官家有什么拉扯。莫非梁掌门口中唱英雄调,背地里又把陶少傅投靠?”
梁建成道:“在天下人眼中,他是皇上亲信,但在下只识得他是神道教主。”
梁道士小心道:“那你暗中也属于──”
梁建成打断他的话:“你这牛鼻子只能粗通下流之妙。台盘上的事你就不懂了。皇帝御封陶教主统领天下道教事务,但以陶教主的武功识见,岂止嘱目全真教和正一教的教务?只怕天下武林皆在所图之中,所以,他与在下──”他忽然打住话头,不说下去了。
梁高辅后悔了:“这个……老道还该回去问问陶少傅再说。”
“你去问吧。”梁建成知道他不会问的。他站起身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香叶冠,亲手递给梁道士,说:“道长在京中任职,难免有时感到势单力抓,有事不妨到玄极门来打个招呼。你那个弟子真笨,怎不明白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不然还可多话些年。”他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送给梁高辅:“这一万两银子,道长不妨拿去分发给带来的手下。在下就不远送了。”
梁高辅明白今天失败得很怪,但他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老夫代他们谢过梁掌门了。”说着,便向大厅外走去。
“且慢!”梁建成又道:“道长可知道武林中十大青年侠士失踪了九位这件大事?”
“这个──知道。”
“在下猜测,此事只怕霸主宫所为。道长要查的董阳歌,只怕和这九位剑侠失踪有关。
道长何不将眼光盯住霸主宫的大门?”
“好。老道告辞。”
“道长请走后门。倒可免去许多非议。”
梁道士带着手下从后门走出,玄极门再度大开,左右两侧又各守上了两位玄极门人。
第二章荒淫霸主
声名极隆的十大剑侠失踪了!忽然间都成了一个绝色美女的奴才。他们争献师门绝技以悦美人。美人却目含期待,等着该来的人……
列国时期,楚国有个楚灵王,专好细腰,筑章华之宫,先美人腰细者藏之。名曰细腰宫。宫中美人为取悦楚王,减食忍饿。韩非子叹道:“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
楚灵王的章华台,古人诗有道:
高台出半云,
望望高不及,
草木无参差,
山河同一色。
其实,这章华台要和武林黑道霸主水麒麟建在红雪山顶的霸王塔相比,那就太不堪比较了。楚灵台那章华台不过是盘数层旋上而已。而霸王塔却筑在红雪顶峰的一片宽大悬岩上,盘二十二层,高约六十丈,屹立在山巅之上。远看它象宝塔,近看才知以塔之形,藏楼宫之妙。每层俱为不同样式的明廊曲榭,朱栏华栋,重宫复室,极尽华丽。
水霸主的妹子,峨眉派掌门人一清师太有一次登上塔顶,近看四面山坡,是占地数百亩的霸主宫,房舍之多,犹如一个小镇;远看群山,竟如一片平阳!
这天早上,霸主醒了。
他在床上一动,伺候在门外的水达,便连忙趋近床前,轻声道;“爷,你醒了?”
水麒麟在帐内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爷,孩儿这就伺候你起床么?”水达在霸主面前自称孩儿,其实他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十六年前,水家满门遭屠时,他正在仇家卧底。他是水霸主的义子,是霸主宫的总管。
帐内没有声音。隔了一会儿,水麒麟才问:“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回爷的话:昨晚正好到了一封密件。孩儿开拆之后,已送了一份给娘娘。密报说,陶仲文为邀帝宠,将南阳方士梁高辅推荐给了世宗皇帝。依孩儿之见,梁高辅的清心派可能不久就会成为神道教南阳分坛。”
水霸主在帐内冷哼一声道:“这倒不足为虑。梁高辅除了配制春药,功夫也高不到哪里去。但此事可与神珠有关么?”
“密报上没有讲神珠的事。最近还是没有一点眉目。但密报上对梁高辅倒是打听得很细。梁高辅用四十九位童女第一次天癸之物,炼制成春药,据说服用之后,一次可御十女,百战不疲。”
“哈哈哈哈!”水霸主在帐内大笑。“世宗皇帝倒是得其所哉了!”
帐内传来一个娇懒的声音道:“爷那么厉害.也是用了这种春药么?”
“老夫怎么会用这等污秽之物!达儿,讲。”水达在帐外垂头、垂手,连眼皮也垂下去了,他道:“回爷的话。世宗皇帝一试之下,果然有效。世宗一喜,立即封梁高辅为通妙散人,留在宫中专为他练制春药。”
“好一个‘通妙散人’!”水麒麟又在帐内大笑起来。“几时老夫遇到梁妖道,非要好好取笑他一通。这老狗通妙在如此下作之处,他如随受了这封号,在武林中还有脸见人么?”
“爷。这妖道自甘下流,早就为黑白两道所不齿了。”
水麒麟还在感叹:“妙!真是妙不可言!都说当今皇上修仙误国,其实他心中是明白的。他要在世一日,便享足一日人间春色!为一己之乐,天下可不在他心中。陶仲文一共有多少封赐了?”
“六个。”
“他的神道教一共又有多少个分堂分坛?”
“神道教在全国共有十二个分堂,七十二个分坛。”
“哎!一个正一教道士,混到如此地步,也该知足了。他偏偏还忘不了武林这块肥肉。
传命下去,让京师的坐探加紧打探。”
“是。爷,密报还说,一月之内,玄极门的梁建成与陶仲文密谋了二次。只是谈些什么,一点也探不出来。爷,是不是启用──”
“好了。这事就说到这里。其它还有什么?”
水达明白霸主因为身边躺了女人,不让他提及具体机密,便换了一个话题道:“爷,合肥桑家和六安飞刀门谢家在半月前火拚了一场。合肥桑家丢了十一条命。原因是谢家的大少爷谢楠柱失踪一个多月了,怀疑是桑家黑做了。桑家吃了亏后,派他家的大公子桑卓甫送来了对汉玉狮子,估价七千金之数。”
“叫孟恒看着料理吧。”
“爷,这事也真怪。武林中六声最隆的十大青年剑客,除了这个桑卓甫,其余九个都失踪了。也没有探报。孩儿估计,这个桑卓甫,说不定也有人在打他主意了。所以,他昨天离开霸主宫后,孩儿派了人远远跟着。孩儿怕二爷怀疑是霸主宫所为,又会找上门来查对。”
“这事可与霸主宫没有牵连。她要来就来吧。”这个“二爷”指的是峨嵋派的一清师太,是霸主的亲妹妹,也是白道领袖。
“是。这事会不会是陶仲文做的?”
“不会吧?他搞这等小动作干啥?什么十大青年剑客?给你提鞋也不够格!”
“爷说得太有理了。爷,玄极门的贡品一年不如一年了。去年的贡品,这时还不见送来。爷看要不要人去催催?”
“不必。”水麒麟在床内坐起身于。“欲擒故纵,看看再说。”
“是。爷要起床了么?”
水麒麟坐在床上打了一个呵欠道:“今天这台乐子是谁在安排?”
“是黄河蛟在安排。”
“将今天这台乐子安排在十八层。老夫明日闭关,今天就不下塔了。”
“是,孩儿这就服侍爷起床。”。
“你去吧。苦妃在这里。乖乖,你还不起床么?”他后一句话,是对躺在床上的女子说的。
“爷,”那女子道:“奴妃全身无力。求爷恩准总管代替奴妃侍候爷。”
“你又怎么了?”
“奴妃只怕也染上众妃子害怕的那种怪疾了。”
苦妃说过之后,室内好一阵没有声音。这种怪疾在宫中流行十多年了。承宠霸主的女子总是数月后就失去食欲,然后就全身无力,不治而终。所以,霸主宫的女子换得很勤。
水麒麟道:“达儿,你一会儿找太医为苦妃看病。”
“是。”水达说,轻轻拍了拍手。随着掌声,寝门无声打开,鱼贯走进来四位十六岁的绝色美女:第一位手托玉盘,置一碗参场,漱口用的;第二位托一只金盘,放着梳头用具;第三位端着银分,盛的是洗脸水;第四位捧着一只大木盘,叠着干净衣袍。
水达一面为水麒麟梳洗,一面道:“爷准备闭关多久?”
“一个月。”水麒麟叹了一口气道:“这日子过的真无聊。倒是闭关,还能逼逼老夫。”
“爷如感到在宫中无聊,何不去江湖走走?”
“走走?老夫一出霸主宫,无论怎么隐密,总有人立即飞鸽传书上峨眉,不几日,她就找上来了。‘哥,妹子陪你散散心如何?’”水麒麟学着峨眉派掌门人一请师太的语气说,怒气也跟着来了。“陪老夫散心?说得好听!如非老夫只有这一个妹子,早将她一掌毙了!”
水达笑道:“爷,我们不作大恶,二爷就发作不出来。往次不是这样么?爷看着二爷哭笑不得,满有趣哩!”
“厌了!这一套,老夫早就厌了。”他大声说。“当今天下,只有玉凤门言央,魔杀门天君上人,京师的陶道土,还配老夫作作恶,除此而外,谁又配老夫作他的恶?”
水达叹气道;“爷有这么高的功夫,找不到对手消遣,也真寂寞。”他替水麒麟穿上靴子道:“孩儿这就送爷上塔么?”
水麒麟起身往外走去。“薇儿现在何处?”
“潜龙兄弟放回来的信鸽说,小姐在黄山。”
“玩够了。传她回来。”
水麒麟登上霸王塔第十八层,黄河蛟已经伺候在楼口了。他瞌头道:“奴才叩见霸主。”
水麒麟走到楼台北面的一张大逍遥靠椅上坐下来,道:“老夫明日闭关,看你今天为老夫找点什么乐子。”
黄河蛟道:“为叫爷高兴,奴才为爷找来了一对舞妓。”
“舞妓?霸主宫中什么舞妓没有?狗才,别扫兴了!”
“爷,这对舞妓可与宫中的其他舞妓不同。这舞妓是一男一女。女的美得无法形容,男的却丑得无法形容。”
“你这狗才!你不知老夫是双目不入丑俗?”
“爷,这男子丑是丑,却不俗,包管爷一看见他就想笑。”
“这天下有什么东西能使老夫一见就笑?”
“爷。那是一个侏儒。”
“侏儒有什么稀奇?”
“这是一个侏儒中的侏儒。”
“此话怎讲?”
“爷,一般侏儒,总还有三尺左右高矮吧?这个侏儒,却只有一尺多一点,状若婴童。”
“该不会就是一个婴童所扮吧7”
“奴才怎敢欺骗爷?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侏儒。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侏儒中的侏儒,更奇的是,他还骑一匹侏儒马。”
“侏儒马?”
“爷,那是一匹只有二尺高三尺长的小种马。爷,这小侏儒骑小种马,却偏使一根又长又沉的大枪,长达八尺!”
水麒麟坐起身子道:“嘿!这倒有点趣了!你这狗才。给老夫住嘴!有趣的事让你说完了,老夫一会儿还能有什么乐子?”
“是。奴才可不可以先宣棘妃来伺候爷?”
“宣上来吧。将滑窗打开。”他的话音一落,只听一片娇脆如黄莺初啼的声音答道:
“是。”在这楼台上侍候的十二名绝色美女眨眼间就将左右、正面的滑窗尽数推开,推进了四角的抱墙内藏起来。顿时,楼台内响起了强劲的山风响声。
水麒麟深吸一口气,来了精神。他走到窗前,望着霸王塔周围那犹如一片草坪的红杉林,眼光又移向远处。远处,群山渺小,烟云浩浩。他望着那一片凄清的山河景色,不禁自语道:“这是色……凄凉而壮烈,多象老夫的前半生……”
十六年前,他正值青年时,他父亲和红发山庄六十二口人,一夜之间被姹女阴魔约人杀尽。其后,他亡命江湖,受尽追杀,被千面人魔以灵猿毒掌打下太行山深洞中,却巧服了龙脉灵乳,获得了绝世内力。后来地玩弄手段,等正邪双方在五台山大战中高手尽死后,他忽出奇兵,抢走了霸主之位。
五台山大战十六年后的水麒麟,已是四十多岁了。但他依旧与当年一般,毫不见老。良久,他转过身来。宣上来一直站在他身后不敢惊动他的棘妃急忙跪下道:“奴妃叩见霸主!”
水麒麟扶起棘妃笑道:“棘妃棘妃,如此弱不禁风,哪有一点棘味?”
棘妃怒道:“霸主喜欢这宫中的美女都象病西施一般柔怜。奴妃好不容易才敖成这个样子,才得霸主几度顾眷?霸主莫非又怪奴妃没有本色了么?”
水麒麟挽住棘妃的腰,走向逍遥靠椅,说道:“棘味犹存,棘味犹存。”
逍遥靠椅上垫着一张大如斗室的极品虎皮,靠前的桌几上摆满了早膳。
水麒麟道:“将舞妓宣上来。”
黄河蛟立即轻轻拍了拍掌。掌声一落,台口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这美女大约在十八岁左右,面若凝脂,目如秋水,鼻梁悬秀,唇如樱桃,只是她身披绿色披风,一时看不出身材。
姑娘对着水麒麟敛衽为礼道:“奴家露沾衣,见过霸主,颂霸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这露沾衣身子一抖。从披风内落下一人一马,却正是那侏儒人与侏儒马。
水麒麟一见,顿时睁大了双目。挺直了身子,将手中的十全大补羹也放下了。
只见侏儒人牵着马缰,在马头上轻轻一拍道:“马儿跪下,见了霸主,怎能如此无礼?”
马儿闻声,果然屈下前蹄。侏儒人与侏儒马同时跪下道:“奴才巨灵神叩见霸主!霸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侏儒一开口说话,却是声若洪钟,震得台上的幔垂唰唰直抖。
水麒麟越发好奇,道:“你叫巨灵神?”
侏儒道:“正是。奴才叫巨灵神。奴才进了霸主的宫是奴才,在西域却是响当当的巨灵神,连七尺大汉见了老夫也要下跪地。”
水麒麟细看这侏儒人,高不过一尺五寸,重不过三十斤。腿长不过六寸,臂长也不过六寸,加之身材很胖,头部极大,实在是丑极了。偏生他那极丑身子,又配了一个极丑的面孔:双目小如米豆,鼻孔大如山洞,嘴阔似血盆,银牙似山峰。这一切奇丑倒还罢了,偏生颌下长着一袭美髯!
水麒麟望着望着,嘻嘻笑了二声,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侏儒却一动不动,一笑也不笑,呆望着水麒麟,显得异常沉稳。直到水麒麟笑过了,侏儒人才嘻嘻笑了二声,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这嘻声和笑声,与水麒麟的声音竟然一模一样!
水麒麟惊异道:“你──你的声技竟有如此之高?”
侏儒人止住笑声道:“奴才能模仿百虫百鸟百兽之声,能模仿千人之声。”说罢,模仿刚才露沾衣的声调道:“奴才露沾衣,见过霸主,颂霸主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边模仿还一边敛衽为礼,小眼一垂,竟然风情万千,真是唯妙维肖,宛若露沾衣本人重说一遍。
水麒麟大笑道:“有趣有趣!”
侏儒人道:“霸主,有趣的还早哩!”说罢,身子一弹,忽然落在露沾衣的头顶发髻上,稳稳站定。露沾衣含笑不动,那头发也不动,侏儒人站在上面,宛似一个轻功大师站在树梢上一般。
水麒麟叹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位武林高手!连天山派的飘雪轻功也会。你与天山派有什么渊源?”
“奴才与天山派没有渊源,不过是和天山魔女打的架多了,也就将她的身法看会了。”
说罢,对着水麒麟一挥道:“奴才父女先为霸主表演一套明珠舞,不知霸主可有兴致?”
水麒麟大惊:“你二人是父女?”
露沾衣笑道:“启禀霸主,我二人正是父女。”
“你这个小侏儒,怎么可能有这等高姚绝美的女儿?”
小侏儒道:“我这女儿的妈妈高挑绝美,我这女儿象她妈,落得如此绝美。”
水麒麟叹道:“原来如此!真是造物不凡!”
侏儒人喝道:“奏乐!”喝声一落,下面楼台下便传来一阵乐音。随着乐声,露沾在双臂一振,披风便向后飞出,落在窗台上,顿时露出披风遮掩的绝美身材。好一个露沾衣,只在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紧身亵裤,乳上套了只紧乳罩,其它地方竟是一丝不挂,露出雪白的肤肭,在黑色丝绸的乳罩和短裤映照下,更如白玉般透明。
水麒麟顿时目瞪口呆。
忽然,水麒麟的双目眨巴几下,回过神来,仔细端看露沾衣的舞蹈。
只见露沾衣腰如灵蜂,臂如鱼在水中,婀娜起舞,人如灵蛇,侏儒人的身子却时而屈成团,犹如肉球,时而张臂犹若大鸟,只在露沾衣的手臂、手掌、头、肩和身周配合起舞。
不时,一曲舞罢。水麒麟拍案叫绝,道:“巨灵神,你且在一旁暂息。露姑娘,你到老夫身边来。”
露泊衣走近逍遥靠椅,正欲在水麒麟身边坐下,水麒麟却牵住她的手一拉,露沾衣便跌坐在他的怀里。
水麒麟抚着她的肩头道:“你这一身装束不是中土打扮?”
“这是天山西边的西人装束,可悦霸主法眼?”
“老夫很喜欢。”水麒麟将露沾衣扶直,双手箍住露沾衣的细腰,喜笑颜开地道:“老夫好了十数年细腰,可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细腰。只有姑娘的细腰,才是真正的细腰,竟不满老夫这双手一箍,并且细而不弱。”
顿了一顿又道:“姑娘衣不着体,可耐春寒?”
露沾衣双眉紧皱道:“奴家不耐春寒,但也无法可想。”
水麒麟道:“将滑窗关上。”
侍女们将滑窗悄没无声地关上了。
露洁衣道:“小女子叩谢霸主!”
露沾衣话音刚落,只听楼台下面,一个声音吟道:
人晨风开露井桃,
霸王塔上日轮高,
西域歌舞新承宠,
台外春寒赐锦袍。
随着诗吟声,从下面楼台走上来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看去不过二十多岁。这美妇人一上台来,满台之人,除了水麒麟一人,尽皆跪地拜迎:“参见娘娘!”
水麒麟一听吟诗声,早已推开了露沾衣,喊道:“夫人来得正好!快过来与老夫一起观看小侏儒。”
许小薇,当年的小丫,如今霸主宫正宫娘娘,走到棘妃让出来的地方坐下道:“露姑娘,你过来。”
露沾衣走过去,跪在许小薇面前。许小薇道:“你过来一些。”
露沾衣移过去,许小薇用手掌箍住她的细腰叹道:“真是天下第一细腰。难怪霸主也心摇旌动了。一般女子,为束细腰,如缠小脚一般折腾,节食如贫,尚不能细如姑娘这般,更不如姑娘这般细而不弱,富于弹性。”说罢,松开手掌,道:“你先退下。霸主,我听说梁高辅忽然钻到了京华,该不会与神珠有什么关系吧?”
“夫人,老夫明日要闭关一月。今日咱们不谈俗事,好好开开心如何?”
许小薇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夫人,这个小侏儒,却叫巨灵神,还是一位武林高手。我想不妨将司马兄弟传来,与这巨灵神过过招,会有点看头。”
“好吧。”许小薇淡淡一笑。
水麒麟道:“带司马兄弟。”
“是!”黄河蛟领命而去。
水麒麟道:“露姑娘,快求娘娘饶命。”
露沾衣此时已将绿色披风重新披上,走到许小薇面前跪下道:“奴婢从未得罪过娘娘,不知娘娘何以要制奴牌的血囊穴?”
许小薇笑道:“制了你的血囊穴,你又能如何?”她箍其腰时,已悄悄运力制了她的血囊穴。
“娘娘要奴婢死,可是怕奴婢争宠于霸主?”
“放肆!”许小薇喝道。
露沾衣毫无惧色,站起身子道:“霸主,奴婢父女进宫为霸主献舞,以悦霸主和娘娘一乐,不想竟开罪娘娘。大约奴婢命当如此。奴婢等死罢了!”说罢,闭上双目,满脸幽怨之色。
水麒麟笑道:“露姑娘,娘娘和你开玩笑的。老夫又怎忍让你这天下第一美细腰无端死去?”
露沾衣睁开美目道:“启禀霸主,奴婢不敢自称天下第一美细腰。”
“莫非天下还有腰细人美甚于露姑娘的么?”
“有。”露沾衣目露神往之色。“奴婢数月前在武林中结义了一位姐姐,年方二十,无论容颜姿色,甚至武功,都比奴婢高出何止百倍!”
“哦,你是说梦魔女么?”水麒麟失望道:“美则美矣,却是落得下贱。”
“梦魔女么?只配给我这姐姐提鞋。”
“那她是谁?老夫怎么从未听说过?”
“她叫燕岚岚。”
“燕岚岚?”
“对。飞燕的燕,山岗晨风如岚之气的岚。哎,真是不带半点人间香火气。”
“那岂非是仙子一流了?”
“正是。她一出武林,人们就称她为翠薇仙子。”
“她在哪里?”水麒麟急巴巴地问。“她在哪里?”
许小薇站起身子,笑嘻嘻地道:“贱人高厉害!三言两语,竟将霸主弄得心猿意马。”
说罢,右手抬起一点,只听一声呼啸,一道阴寒指力,隔着二丈空间,如闪电一般射向露沾衣。
露沾衣身于一晃,扑向水麒麟怀中,大叫道:“霸主救命!”
水麒麟抱着露沾衣道:“夫人莫开玩笑了,司马兄弟来了。露姑娘,你站到老夫身边去。夫人,快来坐下!”
许小薇沉静地走回逍遥靠椅坐下道:“霸主,这露泊衣的身法,乃是绝世百数十年的昆仑山四杀神的飘杀身法。我的指力如此迅急,却连她的衣角也未沾到。你不怀疑这姑娘是有为而来的吗?”
“有为而来也好,无为而来也好,司马兄弟来了,夫人,容后再议。”
这时,黄河蛟带着司马灵台、司马迁武二兄弟走上楼来。
司马灵台道:“参见霸主!”司马迁武却昂头闭目,不言不语六年前,五台山下大战决战之日,玉凤门高手尽皆战死,八大门派中的元老也不死即伤,灵猿真人和姹女阴魔也复死去。水麒麟后发制人,竟然当上了武林霸主。当日司马兄弟被围,自知不能脱身,便使假降之计,以求活命。哪知水麒麟不管真降假降,一声令下.便将司马兄弟关了起来,待得他一切就绪后,方才慢慢折磨司马兄弟,却不杀死。
水麒麟笑道:“灵台兄,这些年可没搁下练功吧?”
司马灵台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在下无论如何苦练,也不是霸主的对手。”
“能有自知之明,很好。这位小侏儒,是威镇西域的巨灵神,不知灵台兄可愿与他较量一下身手?”
司马灵台尚未回答,司马迁武大喝道:“水麒麟,你想找我兄弟的乐子?”
水麒麟笑道:“老夫白养你兄弟十六年。找你点乐子也是天公地道。”
司马灵台道:“兄弟不必多言。让为兄活动一下手脚也好。”说罢,转身对着小侏儒道:“阁下请。”
小侏儒站在六尺之外道:“请。”
二人对面站着,一动不动那情景甚为可笑。司马灵台是八尺汉子,小侏儒却身高不到二尺,仅及司马灵台的大腿。但小侏儒纹丝不动。一双如豆的眼中忽然射出狂热之光。
司马灵台慢慢抬起双掌。
小侏儒道:“阁下错了,阁下该用腿的。”说着,他自己才慢慢抬起手掌。
司马灵台双掌一错,右脚陡然踢出,接着便是连环六腿。谁都知道他会用腿的。只因这小侏德身高不足二尺,如不用劈空掌力,岂不是要弯着腰去与他相打?
小伫儒腿长不过六寸,但身形却象行云流水一般灵活自如。司马灵台这六腿全是用脚尖、脚掌、脚侧以勾、铲、扫、踹去对村小侏儒,小侏儒迈着一种可笑的碎步,却轻而易举地避让过去。只看得水麒麟哈哈大笑。
司马灵台却也并非等闲。十六年前,他在武林中便已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如今被囚禁了十六年,十六年不近女色,却正好专事修练,早已是绝顶高手,只是碍着身在虎口,不便显露。如今见水麒麟如此开心,不禁怒火中烧,渐渐将那藏私武功的必要忘记了,不禁脚下越踢越快,好几脚险些要踢中小侏儒。小侏儒情急,双掌拍出一套奇妙掌法,竟然风声劲急,掌力浑厚。一时间,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打成一团。
三四十个回合一过,小侏儒先天不足,顿现危机,全靠目标小巧,身步法奇特,才能应付。有一招司马灵台踢得太猛太快.后招又罩及三方,逼得小侏儒从他从腿间钻过,才化险为夷。小侏儒却也机灵,一个转身,双掌在司马灵台的臀部拍了一下,引得楼台上的人尽皆捧腹大笑。
司马灵台大怒,身形一变,展开地趟拳功夫。拳打脚踢,肩撞额顶,小侏儒顿时危机大现。司马灵台一招贴地缠丝腿攻出,逼得小侏儒跃纵躲闪,司马灵台却身腰一旋,施出双手缠丝手,一把抓住了小侏儒的双脚。司马灵台正待用力将小侏儒撕作二半,以报击臀之辱,忽然腰间三处穴道一麻,全身力道尽失。小侏儒感觉到他力道已失,双脚一挣,脱出司马灵台之手跃落在六尺之外。
司马灵台望着水麒麟道:“公平比武,霸主何独助他?”
水麒麟笑道:“老夫好不容易多了一个玩物,岂容你一撕两半?好了,你的穴道解了。
下去吧。”
小侏儒却声若洪钟地道:“霸主,我还想再向司马灵台领教几招!”说着,从小种马的马鞍上取下一根尺多长的铁筒,一抖,弹出一节,连抖七下,铁筒中弹出七节铁筒,一筒扣一筒,一筒比一筒小,最前面一筒已是尖如芒刺。八节铁筒,几近一丈长。
司马迁武大喝:“哥哥退下!让我对付他!”
司马灵台喝道:“休得妄动!”他又对水麒麟道:“霸主如果助他,在下束手就制好了。”
水麒麟道:“巨灵神先天不足。如今长杆在手,你可不是对手了。”
小侏儒却道:“蛟堂主,请将你的长剑借与他一用。”
黄河蛟望了望水麒麟,见他点了点头,但将长剑拔出,扔给司马灵台。司马灵台接过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道:“侏儒请。”
小侏儒手中长杆一抖,尖刺幻起万千杆影,顿时将司马灵台的上身及头部罩住。司马灵台长剑一格,便格开了长杆,左手食指一点,打出一道竣厉的指风。小侏儒身子一晃,躲闪开去,那指风便打在楼板上,竟将上等红杉木板打得木屑纷飞。
这时,小侏儒站在水麒麟正面二丈处,司马灵台的位置在二人之间,小侏儒大怒,声如巨雷似喝道:“司马灵台,你竟连九转玄阴指也用上了!你想动真格的?”
“正是如此!阁下不妨拿出真本事来,与在下拼个你死我活。”
“好!”小侏儒长杆一挺,使了长枪招数,直刺司马灵台腰腹大穴。司马灵台身于一侧,准备抢偏门,剑斩小侏儒。哪知小侏儒一杆刺出,明明已刺了一个空,却反而身子一弹,往前直射,那长杆便随着小侏儒闪电般的身形照直往水麒麟刺了过去。
水麒麟坐在逍遥靠椅上,距离小侏儒太近。加之又在想着什么好事,一脸色迷迷的神情,霸主娘娘一脸肃杀,想着如何弄死露沾衣。直到尖刺已刺近水麒麟。二人才有了反应。
水麒麟身子一侧,右手往外一挥,那长刺便从他的肩外侧皮肉处挑过,挑出一溜血槽。
水麒麟是何等武功?右手一挥之后,接着便是左手拍出一股掌力,便将扑向他的小侏儒打了回去,撞在楼台朱栏上,落下楼板时,口中鲜血狂喷。这还是因为要活口,只使了一二成力道。
几乎是同时,只见一片绿影满天罩来。水麒麟明白是那露沾衣同时发难了,左掌拍向小侏儒时,右掌一回,又是一掌拍向绿影,那绿影顿时便向上飞起,撞在一丈多高的楼顶上,然后落下来,重重跌在楼板上,也是口中狂喷鲜血。
这时,只闻楼台一片扑通扑通之声响起,却是林妃和十二侍女及黄河蛟,中了露沾衣从披风夹层中打出来的迷药,昏倒在地上。水麒麟夫妇功力太高,药迷不公,司马兄弟旁观者清,早已闭气,楼台上只他四人未中迷药。
许小薇望着水麒麟的伤口道:“这尖刺上有巨毒,血是黑的。你快运气逼住了它。”
水麒麟道:“这腹蛇巨毒好凶,快唤水达拿解药来。”
水达上楼一看,便知有了刺客。他平日与水麒麟寸步不离.一应物件皆是他带的。今晨为安排几件大事,才在楼下耽误了。这时急忙取出解药给水麒麟服了,又替他弄净毒血,包裹好了。
水麒麟道:“先将黄河蛟弄醒了。”
水达走过去,袍袖在黄河蛟脸上一拂,便解了他中的迷药。黄河蛟醒来,先是一怔,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跪在地上,爬了几步,声泪俱下道:“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水麒麟喝道:“先将原委讲清楚!”
“奴才为了替爷找点乐子,真是费尽了千辛万苦,奴才在太原街头见这女子与小侏儒沿街卖艺,便为爷弄了回来。弄回来以前,奴才也曾试过他们的武功,是昆仑山北支一派的武功。奴才想,这昆仑派北支与总舵不和,向来臣服霸主宫,大约不全有什么差错,就带回来了。奴才不察,罪该万死。”
水麒麟沉吟道:“想来你也不敢与刺客串通。看在你从老夫一出山便跟随老夫的份上,你将左臂自己砍了吧。”
黄河蛟道:“奴才遵命!奴才谢过霸主不杀之恩。”他从司马灵台手中拿回长剑,右手一回,便要斩下左臂。
水麒麟喝道:“住手!”
黄河蛟凝剑不斩,回头望着水麒麟,复又跪下。
在麒麟道:“司马灵台,你笑什么?”
“在下笑霸主能容黄河蛟一命,为何反倒不容黄河蛟一臂?’“此言有理。”水麒麟道:“狗才,暂且留下你的手臂。”
黄河蛟叩下头去,却忽然一剑斩下了自己的左臂。他向司马灵台喝道:“你这狗才!老子为爷办事不力,万死不赎其罪。要你多什么嘴?爷,请恕奴才自己断臂之罪。奴才蒙爷不杀之恩,已知足矣。”#--iCMS.PageBreak--#
水麒麟叹道:“断了也就算了。水达,为他将血止住了。”
水达过去,点了黄河蛟断臂处的几处穴道,止住流血,取出金创药,为他包扎好伤口。。
水麒麟道:“将司马灵台的双目挖了。哎。司马灵台,你实在不该乱笑的。”
司马灵台笑道:“霸主要在下的眸子?那有何难!”说罢,屈回手一插,毅然挖下双目,扔在地上。双目挖掉之后,疼得身子不住颤抖,却咬住牙,硬是不叫一声。司马迁武走上前去,点了司马灵台几处穴道,为他止血,同时伸掌抵在他的背心大穴,度入真力,助他止痛。
水麒麟道:“念在刺客发难时,你二人一动未动。虽说此举仅为识时务之举,却也很讨老夫喜欢。水达,你送药过去。”
然后,水麒麟才转过头来,望着倒在窗前,受伤极重的小侏儒道:“狗才,谁叫你来刺杀老夫的?从实招来!”
小侏儒喘气道:“可惜……可惜那一刺偏了。”
露沾衣躺在地上,受伤显然比小侏儒还重,她双目流泪道:“老叔,你为何打乱计划蛮干?”
“老奴实在不忍让小姐冒失身之辱……老奴以为那一刺能得手的。”
“能得手?武林人行刺水麒麟,什么方法没用过?谁得手了?露沾衣即使失身……能够接近他,得手的机会还会小得可怜。老叔,你坏了大事……”说着,咬断舌头,“哇”他一声,便已自杀身死。
小侏儒大叫道:“小姐!”随着喊声,哇地又喷出一口鲜血。
水麒麟抬起右手,对着小侏儒的丹田吐了一股掌力,不轻不重,刚好将小侏儒的丹田其力拍散过半,使他无力自震经脉自杀,然后,他对水达道:“将续命金丹喂他。再将他的上下门牙打掉,防他自杀。”
小侏儒正待嚼舌自杀,却已被水达一把捏住下颌,那牙齿便咬不下去。水达手一放,轻轻一拳,便将小侏儒的牙齿打掉大半。小侏儒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水达从身上摸了续命金丹,喂进小侏儒口中,又在小侏儒身上和几处穴道点震片刻,小侏儒又醒了过来。
小侏儒一醒过来就大骂道:“畜生!”由于没有牙齿,吐字不清,却还听得明白。
水达道:“快说!是谁指使你来谋杀霸主的?如若不说,小爷叫你求生不成,求死不得。分筋错骨,万蚁搜魂,可不是你这小侏儒受得了的!”
小侏儒双目尽赤,满脸鲜血,只是大骂;“畜生!”
水达回头望了水麒麟一眼,见他点头后,便去小侏儒身上捏了几下,顿时,小伟儒便惨叫起来。
小侏儒满嘴牙齿大半被打脱,此刻想要咬牙忍受分筋错骨的酷刑,却是无牙可咬。一时,只痛得他头大汗,连声惨叫。
那匹侏儒马,在露沾衣抖动披风打出迷药时,却未迷倒,大约是先服了解药之类,此刻见小侏儒如此惨叫,嘶鸣几声,跑过去挨在小侏儒身上依擦,其状意充满同情。
司马迁武不忍目睹,闭上双目。司马灵台没有双目,却是听得明白,二兄弟却都一声不吭。
许小薇走上前去,解了小侏儒的分筋错骨酷刑,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喂进小侏儒口中。她见小侏儒喘气不及,缓不过神来,又蹲下身子,扶起小侏儒,伸掌抵在他背心命门穴上,度进真力,小侏儒才慢慢回过气来.
许小薇道:“招了吧,万蚁搜魂更不是你能忍受的。你若不说,我就算想帮你,只怕也帮不上。”
“好,夫人,我对你说。说了之后,求夫人一掌毙了在下,在下好随小姐一起西去。”
“好,我答应你。”
“露沾衣不是我的女儿。”
“我知道。这一点,谁都明白的。”
“武林中,此时想杀水麒麟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这点我也知道。”
小侏儒双目空洞,道:“人们只是奇怪:号称武林白道领袖的一清师太,为何不管管她的哥哥?”
许小薇叹了一口气道:“她管了。但她什么证据也没有。她如没管,只怕武林中想杀水麒麟的,不是八十,而是八百了。”
小侏儒点点头道:“天君上人洁身自好,也不管武林中的血杀。”
许小薇双目中一下子涌上了泪水;“他……是霸主的义兄,他太重感情。他是有苦说不出。”
水麒麟在逍遥靠椅上缩起身子,道:“夫人,你这又是何苦?碍着义兄和妹子,老夫已经收敛得太多了。除了多买几个女子玩玩,哪里还象什么武林霸主?”
小侏儒默默望着许小薇,过了一会才又说:“十年前,我是当朝相府严嵩府上的小丑。
我在那里,虽说不愁吃穿,但每次酒宴,想不出新丑戏逗乐,就要挨一顿皮鞭。后来,有一天,有一位侠士到相府替人送一件东西,正遇我被脱光了衣服在庭前挨打,那侠土动了侧隐之心,当天晚上就潜进相府把我救走了。他带我去了他家。他拿我当人看,从不要我逗乐,还教我武功,还拿了他自己也舍不得吃的灵药给我服食,助我增长内力……只是要我在这丑恶的人世上……有点力气保护自己。”
小侏儒双目中流下了泪水,隔了一会儿才又说:“三个月前,我家主人失踪了。一个月后,家人找到了他,他却已经又聋又哑,不但失去了武功,而且成了痴呆。但他口中却反复说着三个字:好霸主!好霸主!”
水麒麟大叫:“老夫半年未出霸主宫一步!,小侏儒,老夫能将什么人弄成痴呆了?”
小侏儒一怔,望着许小薇。
许小薇道:“这是真的。”
小侏儒想了想,冷笑道:“他不出宫?他要作恶,何必出宫?他有那么多手下,谁不可以助他作恶?”
“这倒也是。”许小薇道:“只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家主人是谁?我也可以帮你查查。”
小侏儒诧道:“你帮我查?为什么?你看见这侏儒马也通人性,你动了恻隐之心?但江湖上谁人不说,如是有人得罪了霸主娘娘,那将死得更惨。你帮我查?你是想诱供,然后再去将我主人全家杀绝。”
许小薇道:“小侏儒,你怎可如此轻听江湖传言?你不说.其实你早说了。你主人是开封府飞天镖局总镖头殿云跃。三年来,他一直在江湖中找他义兄董阳歌,一直在查探武昌龙门镖局三年前被烧杀殆尽那件血案,大约是查到什么人头上了,被人弄成了痴呆样子,霸主宫的武林密报来自全国各地,武林中的大事小事,都要汇集。殿云跃变成白痴的事,河北山西稍有来头的武林人,哪个不知?”
小侏儒目瞪口呆。良久,才一声大吼,叫道:“我好恨!”
许小薇慢慢走回逍遥靠椅坐下道:“小侏儒,这件事不是霸主宫干的,许小薇如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小侏儒听得许小薇如此诅咒,不由得信了道。“这……莫非真的找错了仇家?”
水麒麟道:“黄河蚊,将司马兄弟带下去关好了。达儿,你命人来将小侏儒带下去养伤,一切从优款待,然后,你去准备两匹好马,随我南下。”
等人们都下楼以后,楼台上只剩下十三个昏迷不醒的女人(棘妃和十二侍女),许小薇才问:“霸主,你南下作甚?”
“这事好蹊跷,我得出去查查。”
“达儿一行前去行了,你又何必去?”
“不行。老夫预感这事后面有一个大阴谋。事情扯上了董阳歌,便与神珠有关,我得亲出江湖,查个明白。”
“这不是你外出的理由吧?”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要我点明么?”
“哎!”水麒麟叹道:“三十好几的人了,还那么无端吃醋。你以为我又去找什么细腰么?”
“正是!翠薇仙子燕岚岚!比露沾衣更美十倍!这世上最大的色狼不垂涎欲滴才是怪事!”
水麒麟装着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哦!多谢夫人提醒。如非夫人提醒,老夫还差点忘了此事!”
许小薇袖袍一拂,道:“楚王I楚庄工!楚灵工!”意思是骂水麒麟好色无道,犹如楚王。她一边骂着,一边自顾下楼而去。
水麒麟高声笑着。连声答应:“正是!正是!正是!”待得许小薇脚声去远,他才止住笑,望着地上的十三个昏迷的女子道:“你们多睡一会儿也好。”然后,打开密门,登上塔顶。上面四层,是水麒麟闭关和藏宝之处。
半个时辰后,水麒麟装束停当,走下楼来。一袭便服里面,是一身行走江湖穿的特装,十数个口袋中装着行走江湖要用的一应物件,除了银子——他出门是不用带银子的。
他走下霸王塔,水达已经备好了两匹马等在那里。二人登上马鞍,打马出宫。
从霸主宫内,传出许小薇的骂声:“楚王!楚灵王!”骂声很响:“水麒麟你这狗才!
色狼!”
水麒麟哈哈大笑:“在天下武林的一片朝拜颂扬声中,有一个骂声,那是何等悦耳动听!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水麒麟扬长出宫而去。
在金沙江中游,玉龙山左近,有一个河谷,名叫虎跳峡。沿虎跳峡逆流而上,有一片悬崖峭壁。魔杀天宫就在这连猿猴也无法攀登的悬崖峭壁的半山腰。它离山顶有六十丈,下临金沙江,离江面一百丈。路人从对岸的大路上看过去,只见半山腰有一个洞穴。这小洞穴毫不起眼,不知者根本不会相信它是武林圣地,是武林人崇拜的魔杀天宫。如若这洞门关上,那就只见一片悬崖,再也看不到什么洞穴了。
如说河边这条路是大路,未免牵强了一点。这条大路,连在中原名震四方的武林大家秦古渝走来也要小心,唯恐一失足跌下金沙江,那就比落下千丈悬崖更可怕了。他不会水功,眼望那流速似箭、眨眼二丈的奔腾江水,他也不免微感头晕。
正行间,只听前面山上有人用生硬的汉话大叫:“什么人?”
桑古渝与他的随从一起站住。他明白又是彝人挡道了。好在一路遇得多了,有了打交道的经验,连忙向山上拱手为礼道:“在下桑古渝,到虎跳峡求见天君上人。从此地路过,还求土司高抬贵手,给予放行。这里有一点小意思,留给各位买点酒喝。”
山上传来一阵彝语的交谈声。过后,那个生硬的汉话声音又响起了:“你们既是天君上人的客人,我们不敢难为你们。我们不要银子。你们走好。过了虎跳峡,不远就是魔杀天宫了。”
桑古渝一行人到达魔杀天宫时,只见江边山腰处,一棵硕大无朋的黄桶树下,一个七八丈方圆的平台上,已经盘膝坐着人。一个是六安飞刀门的掌门人谢长吉,两家不久前还打过一仗。一位是天台派武林世家的二当家司马勇。一位是名震武林的暗器大师千手杀向庆章。
桑古渝一到就已明白,这三人来到魔杀天宫,实在是和自己的来意一样。
桑古渝向后打个手势,示意从人退到远处。他向望着自己点头的向庆章道:“向兄也来了?”他的声音很低。
向庆章低声回答:“我捉摸你也该到了。我来这里的路上,听说令郎从霸主宫一出来就失踪了?”
“正是如此。如今武林中最着盛名的十位少侠都失踪了,桑某人可没有能耐干这么大的事。”他后一句是说给六安飞刀门人听的。
谢长吉头也不回轻声道:“桑兄,魔杀天宫面前可不是我二人清理恩怨的地方。”
向庆章道:“都别言语。还有两个时辰,上人就要出关了。”
桑古渝在向庆章身边坐下,传音人密道:“附近都有哪些人?”
向庆章道:“玄极门总管梁仲琪,五行门二当家黄保尧,杭州太安堡主克素,应天首富沈甲六。”
“那么失踪的十大少侠中,只有武当派和华山派还未来人了?”
二人正说话间,只见从下游的河谷中飘飘而来一个须眉皆白的老道人和一个中年兰袍人,正是武当派的云阳子和华山派的掌门人冉公法到了。
这二人一到,坐在地上的四个人尽皆站起,默默无言地拱手为礼,却是敬意十足。冉公法明白魔杀天宫前不宜高声喧嚷,也是默默还礼。只有云阳子轻声道:“各位来此多久了?”
千手杀道:“最早的十二天,桑兄最近,才来半个时辰。”
云阳子一到,隐身在附近的四人也现身出来与云阳子相见。众人小声寒喧,然后,齐齐面向魔杀天宫坐下,静候天君上人出关。
正午时分,环绕在魔杀天宫外的云雾慢慢散开了。自从十六年前五台山正邪大战之后,天君上人就成了当今天下最为瞩目的武林高人之一。其武功威望尚在黑道霸主水麒麟和白道领袖一请师太之上。水麒麟以霸主自居,对武林人要求太多。一清师太门规太严,为人又太正派,矜持得令人敬畏。只有天君上人,对武林人既无所求,乐于帮助,又平易近人。加之武功也在二奇之上,武林人对他敬若神明。因而对这偏远山地的魔杀天宫,也比对红雪山的霸主宫和金顶的神尼庵更敬三分。
一阵轧响声后,魔杀天宫的大门开了。有人从天宫门口扔了一条长绳,绳头绑着一颗铁钩,这铁钩又大又重,少说也有七八斤重,一扔过来,就端正挂在这面平台上的黄桷树大丫枝上,准头奇好。这平台上的十人,无一不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高手。众人见天宫门口有人扔出这七八斤重的铁钩达四五十丈远,无不大为吃惊,以为这人必是天君上人本人无疑了。
铁钩挂好,只见一条黑影从长绳上滑了过来,落在平台上,却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这年轻人身材高大,脸上堆满憨厚的笑容。
“晚辈古长启。”年轻人作礼道,“奉命前来知会各位前辈。家师已经出关,各位前辈再候片刻。”
玄极门的总管梁仲琪道:“刚才这铁钩可是小哥所扔?”
“正是晚辈。前辈为何有此一问?”
“小哥好功夫!能将软索铁钩一扔五十丈,河谷中风又这般大,准头竟然奇好,这天下可不多见!我还几乎以为是天君上人所扔哩!”
“前辈过奖了。晚辈悟性不足,家师怕晚辈不能精于剑道,所以多传了一手暗器功夫。”
这时,从魔杀天宫又滑下一个少年人来。这少年大约十六岁左右,长得英俊秀雅,他一手抓着滑索,一手提着一个大竹篮。云阳子一看,就看出他的长相极象十六年前的司马灵台,那眉宇间似乎连司马灵台那种诡异与玩世不恭的神情都维妙维肖。
云阳子道:“小侠可是姓梅?”
那少年立即反问道:“晚辈极少行走江湖,前辈怎知晚辈姓梅?”
云阳子笑道;“几年前我听你师父讲过你。你师父怎么还不下来?”
正说着,众人感到眼前一花,平台上已多了一个身穿道袍的和尚。正是天君上人到了。
“阿弥陀佛!无量佛!”天君上人合十道:“道长与各位远道而来,真是稀客!”这天君上人在四川一住十六年,口音已经有了川味。
众人连忙施礼,相互寒喧。天君上人道:“各位远来,本当请各位进宫小住,但先师魔杀天君的规矩,做弟子的可不敢违背。各位就请在这平台上席地而坐吧。牧儿,敬酒。”
天君上人的弟子早已将酒食摆在平台上,众人打围坐下。各干三碗后,玄极门的总管梁仲琪从袖中取出一张礼单,双手捧与天君上人道:“家主本当亲来拜见上人,但家主有一个极大的难言之隐,不便亲来。特命小人送来十二种天下各色名酒各十罐。马夫就在一里外的一个山谷中等候,请上人笑纳。”
天君上人笑道:“多谢你家主人,这酒我收下了。”
一时,众人纷纷送上礼单,竟清一色的全是天下各色名酒。只因为他们知道天君上人除酒而外,其它礼品一概不受。只有武当、华山、五行三家空手而来,一样礼品未带。
应天首富沈甲六欠了欠身子道:“老朽知道有人要向上人献酒,上人一年半载内不少酒喝。所以,老朽的马队要从明年起才开始向上人送酒来。每年二百四十坛名酒,一送十年。”
天君上人笑道:“沈大侠想醉死贫僧么?”
沈甲六道:“不瞒上人,老朽实在与各位一样,是有求而来。”
“贫僧明白。以沈大侠为例,每年送贫僧二百四十坛美酒,不远万里,送来这虎跳峡,怕不耗资七八万么?一送十年,不就是七八十万银子?沈大侠富甲六省,前年长江发大水,你赈灾才用三万银子。为何却舍得送贫僧七八十万?只怕所托之事太大,贫僧力不能及。”
沈甲六闻言,摇手不迭道:“上人有所不知,先祖沈万三昔年捐资为太祖修应天城,却遭妒惹祸,所以遗训后人,纵要行善,也不能张扬。前年的大水.老朽实捐四十万。”
“那是贫僧错怪沈大侠了,访问沈大侠有何事相托?”
沈甲六垂泪道:“老朽的独生子沈存言,失踪已经四个月了。老朽遍托亲朋镖行,找遍天下,却是踪影不见。不得已,只好求到上人名下,还望上人万勿推辞。”
桑古渝道:“小儿桑卓甫,去霸主宫办事,出得霸主宫才三日,便于半月前失踪了。”
六安飞刀门谢长吉道:‘小儿谢楠柱,于两个月前失踪,内人怀疑是合肥桑家黑做了,纠人对寻仇,看来是错怪桑大侠了。”
“小儿向凤台是三个月前失踪的。”
“小儿向仲龙,以一身暗器功夫名列十大少侠之中。也于二月半前失踪了。”
“我家公子梁中舒,也是两个半月前失踪的。”
云阳子道:“老道的徒儿石泡鳞,比他们四个师兄的悟性都高。老道本拟让他日后执掌武当派的!不想也失踪三个月了。”
华山派掌门人冉公法道:“先师冷月塘辞世以后,由在下执掌华山派。但华山派的真传武功,却全在师弟冷尧云身上,冷师弟已失踪三个半月了。”
天台派的司马勇道:“我那侄儿司马一关,一支长剑在江湖号称一夫当关。出道江湖六年中,他很做了一些好事,也很结了些仇家。只怕不在人世了。”
五门行二当家黄保尧道;“五行门关掌门的大公子关山肃,失踪四个多月了。”
天君上人听罢众人陈述,想了想道:”你们十家之中,据我所知,合肥桑大侠,六天谢大侠,杭州克堡主,皆是霸主宫臣属。向大侠,沈大侠以及玄极门,也是霸主宫散臣。你们为何不去求水麒麟?”
众人一听,尽皆沉默。过了片刻,沈甲六才凄声道:“上人有这一问,原在情理之中。
只是老朽实在不便多说什么,还盼上人能体谅老朽的苦衷。老朽行年六十房五,四十岁上才得这一根独苗,上人如不援手,老朽只好跳这虎峡了。”
天君上人默默端起酒碗,一口饮于,又沉吟起来。
桑古渝道:“来这里的人,都是家人或弟子失踪,来求天君上人出山代为寻找。想来不会有人为讨好霸主宫将此地的事情密传过去。在下说了吧!上人二十多年前,谢长吉趁在下不在家,忽然发难,杀伤了桑家十多口入。我不想将事情闹大,事后令小儿送了一对汉玉狮子去霸主宫。岂知小儿从霸主宫出来,连他也失踪了。上人明鉴,桑家又怎敢再往霸主宫去寻找?”
谢长吉道:“桑兄受损这事,回到中原,在下一定还桑兄一个公道。上人,霸主的属下家中失踪几位小儿郎,霸主是不会管的。即使派些堂主之类的人出来,除了要金子,也不会真管事情。上人如若不为我等作主,我等虽然不敢在这里跳金沙江,却是真无它路可走的了。”
云阳子道:“上人,失踪这十人,皆是当今江湖上呼声最高的十位后起之秀,不论正邪,在武功上恰好代表十个门派。老道怕这中间有大阴谋,非上人出面无法查清。一清师太正在闭关,她纵然出面,也没上人这般方便。请上人万勿推辞。”
天君上人道:“既然道长所托,贫僧就找来看看吧。沈大侠,你那十年老酒不要送了。
每逢严冬,不妨在应天城多向穷人布施几件棉衣。不知尊意以为如何?”
“是。”沈甲六眉开眼笑。“老朽一定照办。”
天君上人道:“各位既然无处可寻,才找到这里,大约也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贫僧的了?”
众人互相望望,沉默无言。
天君上人道:“那么,咱们再干一碗酒,这就分手吧。贫僧将宫中安排一下,随后就出山寻找。”
天君上人所找的第一处是山西霸主宫。
他猜疑是水麒麟为了想探明当今武学上的新招术,将这十位青年侠士挟持了。
他站在霸主宫不远的一个山头上,眼看着象一座小城镇一般的霸主宫,以及建在山上高可及云的霸王塔,心中感叹水麒麟确是奇才,能全凭一己之力与白道二分武林天下达十六年之久。他那魔杀天宫下面,一条金脉不知有多长,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霸主塔一类的花样。他不禁苦笑了一下。
他朝霸主宫走去。许小薇早已有闻报,带了二十多人从官道的大道上迎了上来。许小薇敛衽为礼道:“果然是大哥来了。弟媳许小薇,见过大哥。”
天君上人合十还礼道:“夫人请勿多礼。霸主可在宫中?”
“霸主出宫已经二十天了。大哥从江湖中行来,没听到一点消息?”
“没有。贫僧从虎跳峡中直接来的,沿途也未停留。夫人,霸主不在宫中.贫僧要问的事情,只有请夫人给贫僧一个答复了。”
“大哥要问什么事?可否先入宫再说?”
“霸主不在宫中,贫僧就不进去了。最近武林中失踪了十位青年侠士,贫僧受人所托,代为寻找。夫人如有所知,请给贫僧一些指点。”
“大哥请入宫中,由弟媳先敬大哥一杯水酒,再慢慢叙谈如何?”
“这个──贫僧原该随遇而安。不过,贫僧实在不能久留。夫人如有所闻,何不直言相告?”
许小薇叹了一口气道:“大哥可相信弟媳说的话么?”
“夫人何出此言?”
“大哥刚才说从虎跳峡直抵红雪山庄,沿途也未停留。大哥心中,只怕就认为是霸主宫将这十位少侠密囚了吧?”
“夫人既已将话挑明,贫僧也就不掩饰了。还请夫人相告实情。”
“好叫大哥知道,霸主宫与此事实在没有半点牵扯。霸主离宫进入江湖,实在有一半原因也是要查此事。”
天君上人听后沉吟半晌道:“霸主此刻在什么地方?”
许小薇沉默了一下道:“六天前的飞鸽传书说霸主在湖南。这以后还没有新消息。”
天君上人合十施礼道:“贫僧冒昧想在宫前打坐片刻,还望夫人恩允。”
许小薇道:“黄河蛟,传命宫中所有人等都到窗外来。大哥要施地听之术找人。”
“夫人深明大义,贫僧谢过了。”说罢,天君上人跌坐地上,垂下眼皮。
霸主宫中三百余人尽数出宫,男女老幼尽皆默不作声。这等事情,也只有七人方能办到。这霸主宫在武林中何等尊崇?出去一个堂主,皆能叱咤江湖。如今却尽数出宫,让他一人施展地听术查人。这是霸主宫立宫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可见霸主宫娘娘对天君上人是何等敬重。
良久,良久,天君上人睁眼道:“请问夫人,西北角的地牢中总共关了六人,其中有二人似乎是司马兄弟。其余四人不知是谁,能否见告?”
“请大哥尽管传音询问。”
“如此冒犯了。”天君上人口唇微动,施展隔地透物传音神功,向地牢中的人问了片刻,站起身来,合十道:“霸主旨与这失踪的十少没有干系,贫僧也就放心了一半。夫人恩允方便之处,贫僧再次谢过。这就告辞。”
天君上人施功之时,许小薇一直在旁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此刻见他就要离去,不禁激动道:“十六年前.五台山一别之后,从未见过大哥一面。大哥既然来了,为何不盘恒一二日叙叙旧?这就要走么?”
天君上人眼望着许小薇,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又施一礼,身子一晃,不见了。
数日后,天君上人来到京城。
这天晚上,他到陶仲文的府第去查探。他从围墙进府,从树梢掠过,直落在恭诚伯府大厅的屋顶之上。他在那里打坐了大约半个时辰,将府中听了个够,直到查不出什么,才准备离去。
“上人请留步。”从下面大厅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是用传音入密功夫说的,说话人显然不想惊动别人。
天君上人犹豫了一下,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恭诚伯有何指教?”
“上人要办的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恭城伯一直在大厅中,却未对贫僧横加阻碍,贫僧就此谢过了。”
“上人并非宵小之辈,想来要办的定是正事。陶某人又何必碍阻?江湖中极难见到上入一面。老朽生平佩服的人太少,一只手掌拔来拔去,还剩下二三根手指头找不到人来拨。上人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容老道敬上人一杯?”
天君上人在屋顶答道:“夜阑人静,实在不便打搅。恭城伯看得起贫僧,贫僧倒有事想问,不知恭诚伯可赏赐教?”
“恭敬不如从命。上人请问。”
“江湖传言,说恭城伯的神道教在中原遍设分堂分坛,欲与霸主宫一争武林,不知是真是假?”
陶仲文在下面大厅中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上人好叫老道失望!”
“此话怎讲?”
“水麒麟称霸武林十六年,做尽坏事。神道教刚有一点替天行道的打算,上人便为水麒麟出面问上门来,武林传言上人一生行善,原来却是行小善、容大恶?”
天君上人忙道:“恭城伯差矣!贫僧十六年来连霸主宫一口水都未喝过。近几年来,为好些事与霸主宫多有冲突。哎,这些事贫僧也分说不清,不说也罢。贫僧误在十六年前与水麒麟结义为兄弟。那时他落魄江湖,备受追杀,全没想到他心机深远。会有今日。贫僧刚才那一问,其实是怕日后杀戮再开,武林中不知又要死多少人。此事不说也罢。不过,贫僧还有一件小事要问。”
“上人心中的苦衷,天下人都知道,老道其实也不能责备上人。老道敬重上人,上人有事尽管请问。”
“武林中失踪了十位少侠。不知陶真人可知此事?”
“哦,上人夜半至府,原来是为这事。此事与神道教绝无半点牵涉,老道可指天为誓,不知上人信与不信?”
天君上人沉默半晌才道:“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第二天上午,他来到玄极门。
天君上人走向府丁道:“阿弥陀佛!贫僧想见梁掌门。”
守门的七八个府丁齐声轰笑。其中一人道:“又来一个天君上人!如今这不僧不道不俗之人的打扮可真吃香!”
天君上人听他话中有话,便问那人道:“莫非如贫僧这般装束的人还很多么?”
“不多。今年来府上打秋风的天君上人只有四位。如若真的很多,只怕天君上人也活不下去了。”
天君上人叹了一口气,站在梁府的石阶下面,也不再理守门的众府丁,照直向府内喊道:“魔杀门天君上人欲见梁掌门!”
他说话时,声音如常,犹如向台阶上的府丁说话一般。一个府丁笑道:“第一个天君上人骗走了黄金一千两,第二个就再也骗不到我家掌门人──”
这府丁话未说完,只见府内如飞奔出梁建成来。梁建成一边飞奔,一边大叫:“上人在哪里?快请!”他一看见天君上人站在阶下立即大怒,啪啪数掌,便将守门的府丁拍飞,打得这些人尽皆口吐鲜血。然后,他才走下台阶,对着天君上人一揖到地:
“门人无知,怠慢了上人,还望上人千万恕罪。”
天看上人淡淡一笑道:“这也难怪他们。他们想必被假天君上人骗苦了,很受了梁掌门一些责罚吧?”
梁建成立起身来,尴尬地笑道:“正是如此。上人,请。”
“或许贫僧也是假的吧?”
梁建成又是一揖道:“能将远在后堂的建成震得头晕眼花,眩晕欲倒,便是假的,也配受建成三揖相迎。上人,请。”
二人入内,分宾主坐下,家人献上茶后,梁建成道:“敞府总管梁仲琪,拟程到虎跳峡求见上人。不知见到上人没有?”
“见到了。多谢你送来一百二十坛美酒。不过,你如能将那九名青年侠士放出来,岂不更好?”
梁建成一愕,随即苦笑:“上人原来是猜疑在下弄鬼。”
“正是。你将九人囚了。却假称令郎也失踪了。”
“上人如此肯定!有何证据?”
“你家后堂的地牢里,囚着三个内功极高的武林人,其余几名,却不知被你弄到哪里藏起来了。”
梁建成大惊:“上人,在下后院哪有什么地牢?”
“贫僧昨夜三更时分到府中查探了半个时辰,听得那地牢中有三人的呼吸声。哎。你们这些武林大豪,动不动就将不顺眼的人因于私牢,真和官府一般霸道。”
梁建成惊愕半晌,道:“上人是专为这三人而来的么?”
“贫僧是为那九名青年侠士而来。”
“地牢中的三人与那十人无关。”
“那这三人是谁?”
“上人请相信在下,这三人绝不是失踪的青年侠土。”
“若要贫僧相信,梁掌门何不把那三人带出来看看?”
梁建成情急道;“在下可以发誓!那三人绝不是──”
天君上人打断了他的话:“梁掌门不必发誓,贫僧只想看看那三个人。”
梁建成离坐一揖道:“上人请勿追究此事。’”
“贫僧务必要见这三人一面。”天君上人离座还礼道:“实对梁掌门说了吧。昨夜贫僧以隔地递物传音功夫与那三人交谈,那三人要贫僧前去相见。”
梁建成对左右说:“你们先退下。”众人退下后,他说:“好吧。上人要看,在下也不好说个不字。这三人可对上人说明身分了么?”
“他们没说。但贫僧也能猜到。”
梁建成忽然改用传音人密功夫说:“这三人是董阳哥等人。”
“果然是他们。”天君上人知道梁建成怕人听到,所以才近在咫尺,也用传音功夫说话。
“迄今为止,武林中还没有人知道这事。如若传了出去,刹时间又是血雨腥风,上人慈悲为本━━”
“贫僧明白。贫僧绝不会对别人谈起。”天君上人道:“听说这三人在洞庭湖一带失踪,武林至今还有人在那一带寻找。这三人却怎会囚在此处?”
“南剑范玉平从梅山九煞中截得这三人后,立即将三人悄悄转来此处。怕的就是因这三人引起武林血杀。上人,今日如非你问起,在下是死也不会吐一个字的。”
“这三人所押的神珠失镖之后,如今又是十大青年侠士失踪,这二者之间只怕还真有些关系。请梁掌门带贫僧见这三人一面。”
梁建成望着天君上人,注视了片刻,明白自己无法拒绝:“上人请。”他只有这句话可说了。他得罪不起这个天君上人。
梁建成带着天君上人进了书房。再从一道侧门进去,进入一间密室,揭起墙上一幅长轴画卷,在地角上一按,一道铁门轧轧分开,现出一道窄窄的夹墙。二人走进夹墙,走了大约六七丈远,梁建成再在一处机关上按捏一阵,一块铁板翻起,现出一条向下斜行的地道。
梁建成道:“上人请看着在下的落脚处下步。以免误踩机关。”
天君上人道:“多谢关照。”
如此向地底深处走了二十丈左右,才来到一间囚室外面。隔着铁栅,看得见里面有三个人各自蜷缩在床上。那三人听得有人来到,一齐起身,注视来人。
为首一个大汉,一见到夭君上人,便从床上跳起,抢到铁栅前道:“昨夜以隔地透物神功和我兄弟说话的就是大师?”
“正是贫僧。”
“大师如真是天君上人请露一手魔杀掌,以便在下确定没有认错人。”
天君上人伸出手掌,道:“你让另外二人站在你身后,贴紧身子。”
那二人一听,连忙走至大汉身后藏好身形。天君上人站在铁栅外,与三人隔着大约一丈多远,发出魔杀掌力。以天君上人的功力,便隔十丈远,隔空掌力同样威力无穷,只因牢房窄小,只有这一丈的空间。只见天君上人伸掌对着为首的大汉。掌心中吐出一股无声无息,但微带白光的掌力,慢慢向大汉胸部飘去。那掌力飘至大汉身前五尺处,便忽然异常奇妙地拐了弯,绕过大汉的身形,将大汉身后一人推向左方;打出第一人后,掌力并未中断,又将第二人推向后墙。力道尽皆恰到好处,不轻不重,将人推出,却并不击伤。而站在最前面的大汉,却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
梁建成在一旁,只看得心惊肉跳,再也不敢有异动。但他的双目中,却闪过一丝看不见的诡异笑容。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这一闪即逝的诡异笑意,也只有他自己才懂得这含义。十五年前,他搞了一个大阴谋,就为的是这一手武功。
为首那大汉向着天君上人深深一揖,立起身时,口唇蠕动,忽然改向天君上人以传音入密功夫说话。这一举动,自然是不愿意让梁建成听到他要说的话了。
“上人,在下是武昌龙门镖局的总镖头董阳歌。这二位是我的结义兄弟、也是我的副总镖头。三年前在端午节,岭南铁观道人来到镖局,将一个大木箱扔在地上,震得地下也颤了一下。里面是三千二百两黄金,也就是说,足足二百斤黄金。他要在下三人亲自保一趟镖到京城,在北刀梁建成的府门口交割给他本人。”
天君上人传音人密道:“贫僧身边这位施主就是北刀梁建成。”
“知道。其人狡诈胜于武功,在下又怎会将偌大秘密向他讲述?”
“那你为何在对贫僧讲呢?”
“当今天下,淡泊自守的正派高人,首推上人。在下只盼上人能找回神珠,挽救一场武林浩劫。上人,铁观道人要我兄弟去广西海阳山接下一个木匣,原封不动地替他送到京师,现在玄极门口亲自交割给他。其它事情,一概不许多问一个字。我兄弟活该倒霉,见到二百斤黄金,顿时忘了大利之中藏有大祸的古训。生意谈成,就去了广西海阳山接镖。在海阳山指定地点,对上暗号后,一个蒙面人交给我们一个木匣,然后,我们四人都在木匣上打上漆封指印。接下镖后,我兄弟位就取道北上了。”
“那蒙面人是谁?不是铁观道人么?”
“不是。那铁观道人谈成生意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我们也不知那蒙面人是谁。”
“请接着讲。”
“我兄弟三人接镖北上后,一直就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其时则离我们不到一里。我兄弟出其不意,反扑回去,才发现是那蒙面人在暗里跟随。他解释镖物重要,要暗里监视。我兄弟想想这也是清理之中,便又继续北上。谁知才过都庞岭,就出事了。”
“你是说,镖库失在都庞岭?”
“正是。当时我们听得身后一声惨叫,正是那蒙面人的声音。随即便有一个蒙面女子向我兄弟三人攻来。这蒙面女子功夫之高,便武当掌门云阳子只怕也不是敌手。我兄弟三人知道镖物重要,不敢讲什么武林规矩,一开始就是三人齐上,只想三五招便料理了那蒙面女子,免生意外。谁知我们三五招料理不下别人,反被别人二三十招便料理了,被那女子先后点了穴道。那女子从我身上搜去木匣,竟然当着我兄弟的面,运力拍破木匣,从木匣中取出一个玉盘,再打开玉盒,从中取出一粒大如拳头的血红色珠子。其时正当早晨,大雾迷漫。
那女子一见那方方正正的珠子,便失声道:“果然是神珠!如此神物,落入妖道淫皇手中,岂不误国误民?“这女子说完话,便已扔下一个木匣,身子一晃,倏忽不见。”
“且慢。那女子说了‘妖道淫皇’这句话?”
“是。在下再说一遍。那女子说:‘果然是神珠!如此神物,落入妖道淫皇手中,岂不误国误民?”
“好你接着讲。”
“我兄弟三人隔了两个时辰才运气冲开穴道。我捡起那女子临走时扔下的木匣,只见那木匣与我兄弟仨缉押的木匣一模一样。更奇的是,当时我听得一个声音对我说:‘打上手印,押镖再走。’话声是用传音入密功夫说的,只有我一人听到。我展开轻功,查了方圆一里之内,找不到说话的人。”
那声音有什么特征?”
“苍老,沙哑。”
“你接着说下去。”
“我兄弟三人商议了一阵,觉得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便往回走,找到被人杀死的蒙面人,拿起他的右手,在木匣上打上他的指印,我兄弟三人又依次在旁边打上指印。我们埋了蒙面人,就背着镖木匣继续北上了。”
“认出蒙面人没有?”
“揭开蒙巾看过了,是铁观道人的师弟。”董阳歌道:“这一节真情,我兄弟三人被囚后,累遭毒打,从未吐实。只将天下人尽知的以一十二起阻杀反复叙述,倒也蒙混至今。唯那神珠落入那蒙面女子之手,不知是福是祸。那女子中等身材,黑纱蒙面。言行之中,有一种高贵的气度。她的武功很杂,绝大部分招数,在下从未见过,她一共使了二十六招,我只识得一招是西藏密宗的‘五彩梅’。点穴手法也是正宗佛门制穴手法,内力也是纯阳内力。
上人,在下说完了。”
天君上人想了想道:“董施主以后怎么办?”
“上人请自便,不用管我兄弟仨。我兄弟三人受了别人三千二百两黄金。失了镖,便只有用命赔。只不知货主是不是对我三兄弟的家小下了毒手?”
天君上人是知道武昌龙门镖局被屠那件血案的,但他却不愿说出,怕这三人再添悲伤。
他道:“贫僧出去查查看。”
董阳歌对天君上人跪拜下去,双目滴泪道。“此恩此德,今生不能相报。上人出去时情小心机关。”此话已经不用入密功夫说了。
董阳歌拜罢起来,便不再说话,回到床上面壁躺下。他的两个义弟都盘膝坐在床上,沉默不语。
天君上人转身对梁建成道:“多谢梁掌门方便之恩。”
“上人要出去了么?”他知道董阳歌将三年来数十次拷打也不吐实的真情向天君上人说了,心中恨得只想杀人。但脸上却一点也不透露出来。
天君上人合掌道:“阿弥陀佛!梁掌门请不要杀这三人。贫僧本想救这三人出去,只是一怕坏了江湖规矩,二怕这三人出了虎口,更遭群狼缠咬,反不如在此好些。梁掌门与一般武林草莽不同,久居京华,应知法度不容草菅人命。贫增异日有便,当再来探望他们三人。”
梁建成明白自己心中杀意一起,那杀气就被天君上人感应了去。他惶恐道:“在下不敢。上人既然知道了此事,这三人如若死了,在下还真不好交待。”
“听说铁观道人亦失踪了三年?”
“在下也听说过此事。上人要追查神珠么?”
“阿弥陀佛!出家人无物无我,要那身外之物作甚?再说,谁又相信这天下真有什么神珠?梁掌门请。”
“上人请。”
二人出了地牢,登上石级。梁建成忽然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股无形力道吸住。紧紧贴在天君上人身上。两个人顿时便成了一个人——
“上人,在下可没有那个意思。”梁建成无可奈何地说,感到上身和双手皆不能动弹,唯有双脚能向前行。
“如此甚好。”
二人登完石级,出了夹墙,回到大厅,梁建成才感到那股吸力消失,双手能够动了。
天君上人合什道:“失礼之处,还请海涵。令郎失踪,梁掌门定倾全力寻找,难道一点线索也没有么?”
梁建成欣喜道:“上人终于相信在下了么?哎!玄极门倾门寻找,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不然,又怎敢搅上人清修?”
“那么,水麒麟现在何处?你玄极门应该有消息吧?”
“这个——”
“梁掌门但讲不妨。贫僧如今有两个办法找人。一是身入江湖,漫无目的地遍天下搜寻,那是全靠缘分的。另一个办法就是找到水麒麟,悄悄跟在后面。”
“这倒是上策。”
“那么,他在哪里?”
“昨天我收到飞鸽传书,水麒麟和水达在汉中得月轩大醉。昨日初五,飞鸽途中飞行二日二夜。也就是说,初三那日,水麒麟在汉中。”
“很好,告辞了。”天君上人说完,身子一晃大厅中已经没有了天君上人的影子。
梁建成叹道:“此人一日出世,天下便无人敢作大恶。”
天君上人出得京城,买了两匹好马,连夜向陕西奔驰。三天后,他赶到了太白山下。
他在太白山北面弃马登山。
太白山是秦岭山脉的主峰之一。十六年前,灵猿真人便是在这山上修练灵猿毒掌,终至毒力超过内力,失去了定力,导致颠狂。这一带山高林密,人迹罕至,猛兽成群,毒物遍地。天君上人从北方赶来。打算由此翻过山后,沿途投向汉中,只望寻到水麒麟后,悄悄看他如何作为,再判断他与失踪的十大少侠有无关系。
行至一片原始森林时,已无路可走。天君上人便飞身上树,脚踩树顶的枝丫,向南飞掠行去。
正行间,忽听远处山林间传来阵阵虎啸和狮吼。天君上人一听,顿时心生疑惑:这林中纵有狮虎,但狮虎并不合群。莫非万兽王在这一带林中?
天君上人在飞掠之中,身形一折,已向狮虎吼声密集之处掠去。飞掠近了,天君上人忽然听得狮虎的咆哮声中夹杂着一声惨叫。这惨叫声一起,同时又响起一个得意的笑声。笑声一停,一人笑道:“小子,交出来吧!你仗着一套灵猿剑法,老夫一时拾夺不下你。但这狮虎可不是灵猿剑法对付得了的,等会儿这群狮虎将你吃得连骨头也不剩下一根时,你还留着那本剑谱作什么?”
天君上人大吃一惊。当初千面人魔将十二把灵猿剑法密录给陈妙棠时,讲明灵猿剑法全在灵猿真人的头脑中,并无任何秘籍。而且,灵猿门一师四徒共五人,当日决战之际,已尽数死完。如今哪里又钻出灵猿剑法来了?
天君上人决心看个究竟,当下加快身形,抢至狮虎上空的一棵大树上,隐在枝叶间。只见林中一块突出的大石上,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挥剑搏击狮虎。十只猛虎和十只饿狮,分从四面八方扑向那年轻人。那年轻人全靠大石突出的地势与狮虎对抗。有一只猛虎扑上石顶时被青年人一剑砍中耳部,再一脚踹下巨石,但他自己也被抓伤左肩,鲜血长流。那十只饿狮闻到血腥味后,吼声阵阵。直欲上扑。
那年轻人情急大呼:“前辈为何非要伤害晚辈?”
站在大石块五十丈外的一个黄面老者道:“老夫在这太白山方圆三百里内搜了十六年,连灵猿真人的一块粪也未发现,你这小子倒缘份高,来太白山不过半年,却连灵猿真人的剑法也学会了。你如不是得到了灵猿真人的秘籍,又怎会他的剑法?”
“晚辈确实没有什么秘籍!这几招剑法,是从一个石洞内的岩壁上看到的。”
“石洞在哪里?你为何不说出来?”
‘卵石洞是晚辈的栖身之所。晚辈在这偌大世界。连一个立脚之处也没有。前辈忍心夺去晚辈免于冻死的唯一居处么?”
黄面老者笑道:“你将石洞指与我看,我收你为徒。让你住进老夫的万兽洞去。”
那年轻人冷笑道:“前辈几次见你纵虎吞食樵夫路人,哪有善心收什么弟子?武林中谁又不知万兽王的本领传子不传女,更是从不收徒。晚辈的苦求不足以打动前辈,就拚死了吧。”
“好!老夫超度你!”黄面老者说完后,口中喝出几声怪啸,那狮虎齐被催动起来,齐齐同时扑向大石顶上的年轻人。
忽然,几只狮虎在大石顶上互相扑在一起,互相抓扯撕咬,而大石顶上已经不见了年轻人。
万兽王大惊,立即明白那年轻人已被人救走。他朗声道:“何方高人要插手万兽王的梁子?”
君上人隐在树上,一边将年轻人放在树丫上,一边答道:“万兽王的梁子便插手不得么?”
万兽王听后呆呆地想了一阵,想不出这声音是谁,又道:“阁下插手万兽王的梁子,总有个理由吧?”
“贫僧不忍一个活人被狮虎吃掉,这就是理由。万兽王,你竟以樵夫路人喂养你的狮虎,未免太残忍了吧?”
万兽王笑道:“阁下何必信那孺子信口雌黄?那小子来历不明,整日躲在一个山洞中练那极为厉害的灵猿剑法,显然大有图谋,欲不利于中原武林。阁下自称贫僧,该是少林派的大师吧?为何反助中原武林的公敌?”
年轻人大叫:“晚辈全家被人杀死,剩下一人,被仇家遍天下追杀。晚辈拚命练剑,不过是求自保。万兽王,你为何要巧舌如簧?”
天君上人笑道:“万兽王,你还不退走么?”
“老夫不退,你要如何?”
“我要杀你的狮虎了。”
“你下来杀吧。你轻功好,却不一定有真本事杀狮虎。你敢报上大名来么?”
“贫僧天君上人。”
万兽王一怔,忽然仰天一阵大笑道:“天君上人!又钻出来一个天君上人!去年有个天君上人。找到老夫的万兽洞来,要老夫传他驯养狮虎的法门。还说以灵猿剑法相换。老夫先还信以为真,以能与当世高人相识而大喜过望,便带百兽列队相迎。好个天君主人!一见百兽队,竟吓得全身发抖,尿湿了道袍。老夫仔细一看,原来却是一个穿全层靴的假货。”
“你以为贫僧也是假货?”
你如能下来,在狮虎中间走上一趟而不尿湿道袍,老夫就相信你是真的。”
天君上人道:“兄弟你自己站稳了。贫增职不下去,万兽王是不会走的。”说罢,身子一晃。便已站在万兽王身前五尺之处。万兽王只感到眼前一花,前面已多了一人。他相信了。只因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是谁也冒充不来的。
天君上人道:“将狮虎催上来吧。”
“自然是要催动的。不然,老夫又哪能全信呢?”
“万兽王,你只要约束狮虎不伤樵夫路人,贫僧也不一定要杀伤生灵。十六年来。贫僧从未开过杀戒。平日更以果豆下酒。但你若不发誓约束狮虎,贫僧说不得只好救人杀虎了。”
万兽王道:“老夫死上几只狮虎,也要试出你究竟是真是假。”说罢,口中低吼几声,那二十只狮虎,便齐齐向天君上人扑来。
天君上人迎着扑在最前面的一只猛虎一点.只见一道白光一闪,那只猛虎的眉心中间现出一个血洞。这大虫中指死去后,扑势未尽,天君上人再踹一脚,把大虽踢飞出去六七丈远。然后,天君上人双袖摔打,那些继续扑近的狮虎,便纷纷被贯注在衣袖上的真力打得倒退不迭.发出惨痛的咆哮。
万兽王一声长啸,那些狮虎纷纷退到万兽王身后,万兽王长揖一拜道:“上人手下留情,老朽在此谢过了。”
天君上人道“武林中人,使毒、练暗器、驯兽……以弥补武功之不足,那是无可非议的。但如无故伤及百姓,那就罪不容诛了。万兽王。望你以后匆再纵兽伤及樵夫路人。”
“是。老朽记住了。”万鲁王谦恭地道:“请问上人到太白山所为何事?”
“万兽王,你可是霸主宫的武林列臣?”
“不是。不过,有时送去一些虎骨熊胆之类,讨个平安,倒是真的。”
“那么,水麒麟在这一带,你可曾看见?”
万兽王一惊道:“霸主到了太白山?”但他随即释然。“万兽洞与武林同道很少往来,消息闭塞,请上人见谅。不过,老朽猜想,霸主如是真的到了这一带,肯定是为细腰而来。”
“细腰?”
天君上人不解地道:“什么细腰?”
万兽王笑道:“就是腰细如柳的绝色美女。”
“这荒山野岭,哪有什么绝色美女可令他千里而来?”
“有的。老朽消息闭塞,却也知道近来武林中出了一个令整个武林倾倒的倾国倾城之色!”
“有这等事?我那些朋友怎地一点也未谈起过这件事?”
“上人不好此道,他们也就不讲此道。此亦处世常情嘛。”
“万兽王,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女子落脚在太白山中?”
“不是太白山,却在太白山西端山脉深处。”
“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叫燕岚岚,武林人称翠薇仙子。”
天君上人想了想道:“是了,水麒麟是为了这个女子来的。贫僧这一趟也是白跑了。”
万兽王却较黠地笑了道:“上人,老朽有时消息闭塞,有时却灵通得很。老朽送上人个大人情,上人可愿意接受?”
天君上人笑道:“出家人有什么人情可受的?万兽王是要施贫僧斋饭么?”
“上人笑谈了。老朽听说上人深居简出。从不介入武林是非。上人如今却身在江湖,显然是有什么大事要办了?”
“真不愧是老江湖。可是,贫僧已经不打算寻找水麒麟了。”
“可是,上人却要寻找武林中失踪的十大少侠!”
天君上人双目陡然一亮:“你怎么知道此事?”
万兽王笑道:“这十位少侠的家长或师门,定是遍寻不到,才求到上人名下。不然,上人又怎会远离魔杀天宫?”
天君上人道:“万兽王,讲你的条件吧。你要怎样才告诉贫僧那十个少侠被藏在太白山什么地方了?”
万兽王揖拜过:“上人真是仁厚君子。其实,老朽不说,上人也能轻易寻到的。老朽能结交当世高人,哪敢要什么条件?”
“万兽王请说那个人在哪里?贫僧反正欠你一个人情便是。”
万兽王道:“三个月前,有一天,四个年轻人来到太白山西脉的望神岭,在望神岭北坡的一片密林边沿伐木建厦。老朽数日后闻报,便独自悄悄潜去观看,谁知老朽前去时,那四个年轻人正在捉对儿厮杀。老朽从他们的武功和对骂中,知道他们一个是五行门的,一个是华山派的,一个是杭洲太安堡的,一个是历天城首富沈甲六家的。四个人正打得不可开交时,一个蒙面女子带着两个年轻人正巧赶上.喝止了四人厮杀。这六个青年人对这女子敬若天神。女子一到,便各自听命修建房舍。这后来的两个年轻人中,一个是天台派的,一个是武当派的。这些人中,老朽只认得武当派的石兆鳞。老朽却知道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少侠。老朽心中犯疑,便不出去,存心要看个究竟。谁知到得下午,那女子又走了。那女子离去时,六位少侠却对那女子行奴仆礼。”
天君上人惊道:“行奴礼?”
“是的。老朽当时也好惊异,后来才从他们的交谈中弄明白。这些人都是和女子比武打赌,输了后成为那女子的奴仆的。想来,那女子大约赌的是她自己。”
“想来也是如此。望神岭在哪个方向?”
万兽王见天君上人对后来的事不感兴趣,便道:“正西方,三百里处,望神岭。”
“多谢万兽王。小兄弟下来吧,咱们该走了。”后一句是对树上那年轻人讲的。
那年轻人从树上跳下来,落地时响声很小,轻功上却有些火候。年轻人走近天君上人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太好了。非常好看的文章
“相通便是有缘。何必多谢?走吧。”天君上人说罢,伸手托住年轻人的手臂,飘然离去。
万兽王只感眼前一花,便已没了人影,不禁叹道:“其神人也。”
天君上人托着年轻人向西只行了半个时辰,稳住身形道:“这里已离万兽王三四十里了,小兄弟请自便吧。”
年轻人跪拜下去,对着天君上人磕了四个头道:“武林后学董不辱,叩谢前辈救命大恩。”
“董不辱?你姓董?”天君上人问,听出他的口音是湖北武昌人。
“是。”
“你可认识龙门镖局的董阳歌?”
“那是家父。”年轻人说,双目中流出泪来。
“哦。你练这灵猿剑法,是想救父报仇了。”天君上人本来想追查他练灵猿剑一事的。
只因灵猿真人乃武林公敌。有人练他的剑法,自然要查问明白。天君上人问清他是董阳歌的后人,也就不想制止他练剑了。他想告诉他董阳歌的下落,但又想到他武功未成,寻去京城,不过是白白送死,也就忍住了没有告诉他。天君上人想等以后有机会再对他讲。
“是,晚辈只想寻得父亲,报了灭门大仇。”
“那你好自为之吧。董少侠,你可知道望神岭上的事情?”
“不知道。晚辈在一个深谷中练剑,从未去过那里。”董不辱站在天君上人面前,神情迟疑,似乎还有话说,却又难于启齿。最后,他咬了咬牙终于没有说,又拜了两拜起身道:
“晚辈告辞了。”
天君上人明白他想求自己传艺或收纳,但他既然没有开口,他也不好先提出来,他很欣赏这年轻人的倔强性格。他看着董不辱走进林中,便向太白山西边的望神岭掠去。
望神岭,是一座几乎与长白山一般高隘的大山。当地人望着它唱道:“望神岭,望神岭,登高可望神,落下即见鬼。”
望神岭的南坡是一片斜坡,十数里长一片莽林,密得登山无路。山顶有一片光秃秃的石岩。正对北面,是一渊千丈悬崖。远望渭河低地,一片莽莽苍茫。
翠薇仙子燕岚岚就在这倚林临渊的石岩上修了一排平房,与她的十个崇拜者住在这里。
这天,燕岚岚在屋里的竹椅中居中而坐,对分列两旁的十个青年人道:“昨日司马一关对关山肃的那场比斗,令我好生失望。司马一关,你在中原号称—人当关万夫莫开,如此勇武,却为何仍然输给了关山肃?你那天台世家的压箱活儿为什么不使出来?”
司马一关出列拜道:“小人昨晚想了一次于五行剑的变化已捉摸出一些门道。今日愿与关兄再试试。”
关山肃站在燕岚岚身边,一脸疲倦而得意的神情。他说:“一关兄的天星剑法如不藏私,小弟原不是对手。只是一关兄将天星剑法中的绝招秘不示人,那原是没有将主人的青睐看在眼中了。”
武当派的石兆鳞道:“一关兄是真丈夫,却便拜在主人的石榴裙下时,也能不忘祖训。
只是有一点一关兄没有想到,即已拜倒在主人的石榴裙下,如不能一亲芳泽,岂不遗憾?”
司马一关笑道:“一亲芳泽?真是难如此青天了!主人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咱们拚死济活,胜者,也不过是得宠陪主人坐上半夜,谈论剑道而已。一进门就被制了动穴,谁还真能够一亲芳泽?”
“够了够了!”关山肃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入迷。那原是比一亲芳泽更令人心意迷乱的。谁要将肥肉吃进口中,反倒没有味了。”
翠薇仙子坐在阳光下,桃腮更红:“你们这些奴才!可别忘了自己眼下的身分,开始吧。”
关山肃拨出佩剑,与司马一关打斗起来。
翠薇仙子看得很仔细,不时点点头。
余下的八位少侠,除了石兆鳞在看二人打斗外。其余七人,都目不转睛地望着燕岚岚,色迷迷的看不胜看。
天君上人隐身在林中,感到除了石兆鳞和司马一关还有些清醒外,其他几人,只怕都已地地道道地成了奴隶。
不时,场中二人越打越烈。关山肃着着进攻,竟是一付毫不让人的架式。关山肃使得兴起,竟将五行门的救命绝招“五行齐发”也使了出来,一封刺在司马一关的肩头上,顿时鲜血长流。
燕岚岚叹了一口气道:“司马一关,你宁肯肩头被刺,也不使出救命绝招。你是未将我看在眼中了?”
“主人何出此言?小人的祖父卧病在床,小人尚且不远千里追随主人来到这里。小人对主人爱慕的可以不要性命,只是技不如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还望主人恕罪。
燕岚岚道:“关山肃这招‘五行齐发’,内含五个创式。这一招称为‘齐发’,实在因为他的剑太快,五个剑式一展开,就如一剑一般。这五个剑式只攻不守,因为如若这一招还不能克敌制胜,只有弃剑认输了,所以不守。其实,司马一关,你若使出天白剑法中的‘天河陨落’那一招抢攻在他这一招之前,关山肃又哪能再施出‘五行齐发’那一招!”
司马一关大惊失色:“主人知道‘天河陨落’这一招?”
自然知道的。当初我与你赌约打斗,着着抢攻,就是逼你便出‘天河陨落’这一招。你宁肯肩头被刺得鲜血长流,也不愿使出绝招。你是不愿以绝招示人的了,我留你也无用了,你去吧。”
司马一关不解道:“我去?我去哪里?”
“你回中原去吧。”
司马一关顿时惊荒失措,跪拜在地道:“主人垂怜,小人确实是不会使这一招的。这一招剑法,却实是司马家的嫡系子弟,也要等内定为掌门人时才获传授。据说这一招的绝窍在以无形剑气杀人,小人内力不足,又哪那从剑上逼出快如闪电的无形剑气?”
翠薇仙子想了想道:“‘天河陨落’,想来也是这个意思,你起来吧。你愿留下就留下吧,但你无法战胜余下的三个擂主。司马一关道:“小人不求主人芳泽。小人愿与其他几位一样,只求追随主人,日日得见主人芳容足唉!”
燕岚岚双目失神地道:“哎!我好失望?你们这点武功,哪配姑娘花借大力气将你们弄来望神岭?你们那些招式,姑娘闭关两个月,也想出来了。江湖传言的那些救命绝招,只怕你们自己的师门长辈也不会吧?”她忽然身子一震,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从失神中惊醒过来,大声道:“你们谁能破关山肃这一招‘五行齐发’?”
众人面面相视,都不言语。
良久,司马一关道:”‘咱十人中,如今只剩下梁兄和石兄还未败过。看来也只有他二人才能破得这一招‘五行齐发’了。”
小北刀梁中舒与武当派的石兆鳞默不作声。
燕岚岚笑道:“梁中舒,你先试试。”
梁中舒拨出腰刀,即钭刀鞘握在左手,默不作声地走到场中关山肃对面,随手挽了一个刀花,说一声:“冒犯了。”刚地一刀便攻了过去。一刀攻出,后着源源不断,一刀快似一招,眨眼间便令人眼花了乱。可是,关山肃却始终嘴上挂着冷笑,展开五行步,梁中舒那令人眼花的快刀,就尽皆慢了一拍,梁中舒一声大吼,一刀劈出,石破天惊。关山肃身子一闪,躲了开去,梁中舒却刀鞘一挥,便往关山肃的下一个方位先行打出一招,顿时成了双刀拦截之势。
关山肃伸剑一格道:“果然是刀鞘代刀为双刀!”话声一落,手中长剑一引,唰地一剑反攻梁中舒门面。梁中舒刚刚回刀去格,忽然觉得大腿上一阵刺痛。再一看时,关山肃已经弹退出二丈开外,含笑看着梁中舒,满面不屑神情。而梁中舒却连腿上怎么中的剑刺,也一点都不知道。
燕岚岚叹道:“好一招‘白天黑夜’!”
关山肃大惊失色:“主人怎么这一招名叫‘白天黑夜’?”
“我自然是知道的!”燕岚岚大声道。“不然,我又怎么会成了你们的主人?须知本姑娘并非凭美貌使你们臣服,而是凭的武功。梁中舒刀快,其实又哪有你的剑快?江湖传说你是五行门的掌门弟子,果然尽得真传。兆鳞,难道你武当派也不能与之一搏么?”
石兆鳞道:“小人或许能与关兄一较高矮。只是小人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主人每日叫我们十人轮流拚搏,自然是想一窥各派的武功精华了。只不知主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成为武林高手。”
“成为武林高手之后呢?”
“这就不是你的身分可以过问的事了。”燕岚岚望着石兆鳞,满面笑容,犹如初绽桃花,双目尤其春意荡然。“须知你如今是我的奴才!’石兆鳞脸现痛苦之色:“主人欲要争霸武林么?”
翠蔽仙子柔声道:“我就算将你们十人的武功尽集于一身,最多不过是进入极流。我如不能进入绝流,又哪有资格争霸武林?”她甜笑道,声音低柔犹如耳语。“这两个月来,他们都能尽展武功,各领风骚。只有你,兆鳞,你心机深沉,藏而不露,你要使姑娘失望么?”
石兆鳞额上冒出了汗珠:“主人为何要对小人施展摄魂大法?”
“我对你放了摄魂大法么?”
“施了。不然小人为何心荡神迷,怎么运动也化解不了呢?”
“哎!”翠薇仙子叹道:“这天下的人,看了我的浅笑,听了我的低语,谁又不心荡神迷呢?你看他们!他们望着我,尽皆心荡神迷。难不成我对他们都施了摄魂大法?”
“石兆鳞全身发抖道:“请主人收功吧。”
“你愿胜关山肃了?”
让小人试试看吧。”石兆鳞话一说完,忽然觉得全身犹如虚脱了一般,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应天城首富沈甲六的独生公于沈存信,忽然出列,跪在地上,爬行到燕岚岚的脚前,伸手去摸燕岚岚的脚。燕岚岚脚一缩,沈存信便只捉到一只裙角。他伸了舌头去舔那裙角,竟舔得津津有味。
燕岚岚厌恶地道:“退下!且看兆鳞施展武当功夫。”
可是,直到石兆鳞从地上站起、长叹一声、拔出长剑,并与关山肃打斗时。众人仍然如痴如醉,只望着翠薇仙子。只有翠薇仙子看着二人打斗,看着石兆鳞那似松实紧,似慢实快的太极剑招,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悬崖旁边的一方石壁点了点头。她这一叹气,那八个年轻侠士也竟然同时叹了一口气,好象大家都才脱出千钧重压一般缓过气来。这才又能将目光调向场中打斗之人。
这时,关山肃长剑一引,剑身发出嗡嗡鸣响,燕岚岚刚想这人又要使那招‘五行齐发’了。哪知关山肃尚未使出这一招,石兆鳞的长剑忽然从上至下一圈,关山肃那五个剑式便只使出一个,后四个剑式尚未使出,他那长剑便已压了下去。关山肃只感到有一股大力从石兆鳞的剑圈之中发出,不但带得他的长剑下垂,甚至压得他连呼吸也感困难。当下他连忙后跃,虽然脱险,却也满面腓红。
燕岚岚道:“武当功夫果然不凡。只是这内家剑法,看是看不会的。兆鳞,你随我来。”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进屋。石兆鳞情不自禁地跟在后面,向燕岚岚的屋子走去。
梁中舒大叫:“主人!”
燕岚岚回头道:“什么事?”
“主人要想武功大成,进入绝流高手的行列,那有何难?请主人移驾北京,家父定能使主人成为绝等高手!”
燕岚岚失笑道“北刀的功夫,还未在姑娘眼里。不然,他的公子怎会在第十一招上便败在了姑娘手下?当今武林,从玉凤门、神道教,再到一异二奇四掌门,怎么数也排不到北刀的名下。这一异指天君上人,二奇指黑道霸主和白道领袖。这三人都不过四十来岁,如无意外,再活上三五十年,也是平常之事。北刀快六十岁的人了,连少林、武当、天台、五行四掌门的功夫都不如,他自己也未必能称得上绝等高手。奴才以后别夸口了。”
翠薇仙子站在场中发完议论,长叹一声道:“大约也是黑道霸主对黑道压得太凶的缘故吧,十六年来,黑道就无一个能够纵横武林的人物出现,恐怕也是天意!”
燕岚岚话音一落,只听林间响起一阵轰然大笑,随着笑声,走出一个鹤发童颜,长眉大眼,龙准高悬。天清地厚的中年人来。这人边走边道:“好中肯的评价!水麒麟坏事做绝,弄得黑道人才凋零,以至全无力量与白道一争高下,确实令人失望。不知姑娘是白道还是黑道?姑娘如是白道,在下水麒麟,霸主也不想当了,从此改邪归正,情愿拜在姑娘石榴裙下做奴才。姑娘如是黑道,咱二人黑在一起,姑娘不随到霸主宫去,做本霸王的西宫娘娘?”
燕岚岚一听笑声,立即大惊。但她随即冷静下来,笑道:“水麒麟,你终于还是找来了!你是赁遍及天下的眼线找来的呢,还是凭色狼的脂粉嗅觉?”她口中说着话,脚下却变了方向,转向悬崖走去。同时,她对十大少侠道:“结剑阵!”
水麒麟笑答:“兼而有之吧。”
他走进场中,对结成剑阵阻拦他的十大少侠道:“老夫如是成了翠薇仙子的列臣,不知该站哪个方位?是震位吧?”
燕岚岚道:“霸主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破这剑阵要从震位下手。请问霸主来此作甚?”
“仙子刚才已经骂了老夫是色狼,老夫当然是久闻仙子的色名,特意要来一亲芳泽了。”水麒麟笑吟吟地道:“是老夫随姑娘进小屋呢,还是姑娘随老夫去霸主宫?”
关山肃大喝:“水前辈请勿勉强仙子!”
水麒麟骂道:“你这狗才!你父亲见了老夫也不敢如此大声讲话。你真是在美人面前色胆包天了!你!你!你!你!你!”他用眼睛轮流望着桑卓甫、谢楠柱、克凤台、沈存信、梁仲琪等人道:“你们这几个狗才,见了老夫竟敢不跪,还要结什么剑阵?真是反天了!”
这些人的父辈或师门,本是水麒麟的臣属,其中有几位每年还要去霸主宫站一月的班,现十少侠先是想到已输与翠薇仙子为奴,她下令结剑阵,便结了剑阵。如今被水麒麟一喝骂,好些人顿时犹豫起来,手中长剑也垂了下去。
“你们退在一边去。”燕岚岚道:“水麒麟,我打你不赢,但你也别想得到我。”
“我知道你想跳崖。可是,你为何宁死也不从老夫?我很丑么?”
“你不丑。你甚至还仪表堂堂。”
“那你为什么宁死不从呢?”
“许小薇本是女中英杰。本仙子却不明白她为何整天陪着一个色鬼,眼睁睁地看着你成天玩子人?”翠薇仙子冷哼道。
“哦。你是喝干醋来着。你的意思是要老夫终身相陪么?”
“呸!”翠薇仙子喝道:“本仙子从骨子里就没将你看上,说罢纵身子一晃,便向悬崖方向扑去。
水麒麟早就防着她要跳崖自杀,如今见她向悬崖扑去抬起双掌一吸,翠薇仙子刚一掠起扑向悬崖,就被水麒麟吸了过去。一时间,只见翠薇仙子的身形便象飞鸟一般被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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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水麒麟一声大吼,身形暴退不迭。原来,翠薇仙子的手上就如变戏法一般钻出来一辆短剑。她趁着身形被吸过去那股吸力,忽然掣出藏在袖中的短剑向水麒麟攻去.是直刺、回削、斜斩、反挑四个剑式,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全仗麒麟反应极快,暴退如飞,方才躲过了这手偷袭。虽却也被斜斩掉一节衣袖尖,却被着实吓了一大跳。#--iCMS.PageBreak--#
十六年来,水麒麒十数次遭遇暗杀,都被他轻易制住,不知为何,先是在宫中被小侏儒刺中肩外侧。今天又被斩下一截衣袖尖。身为霸主,实在是丢脸至极。说到底,还不是“色”字害了他。
翠薇仙子一攻无效,却也不再攻击。她身形一折,便掠去。掠到崖边一丈处的一块方石时,双脚一纵,整个身子便射出崖,直向千丈悬崖下落了下去……
水麒麒骤遇攻击,惊魂未定——,
十少侠功力太差,反应上快不过翠薇仙子。翠薇仙子偷袭、再跳崖,都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十少侠的反应,是失声大叫——
翠薇仙子的身形,眨眼之间就落下了数丈,眼看就要向千丈悬崖直落下去了——
一代美人,眼看就要落下去跌死,变为腐肉朽泥——
忽然,翠薇仙子的身子停止下落,在千丈悬崖的上空一停,就往她才跳出去的山崖平台上倒飞回来,稳稳地站在平台中间,而崖边,却已多了一个身穿道袍的光头和尚,他赤着脚,身材瘦削而高大,面容憔悴而沉静,神情落没而孤寂。
水麒麒失声大叫:“大哥!原来是你?”
天君上人道:“兄弟还是那么任性妄为。”
“大哥,这女人好生唐突,兄弟和她逗个乐子,她竟然说跳就跳。全不想想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是要连累人的!”
天君上人一直等他诡辩完,才道:“兄弟,这望神岭本来就没有你的事干。你何不卖个人情与贫僧?”
“大哥是受托来找这十个里小子的?”
“正是”
“让兄弟将他们赶走,咱兄弟找地方喝酒去!”
“此间之事,贫僧自会料理。只盼兄弟卖个人情与贫僧。兄弟请自便吧。”
“大哥这么说,倒叫兄弟无地自容了。这样吧,小弟在山下等大哥。大哥料理完此间事后,咱兄弟找地方大醉一场。”
“如此甚好!”
“那么,兄弟这就下山去等大哥。”水麒麒说完,拱手一拜,笑嘻嘻地下山去了。走时,对翠薇仙子望也没望一眼。
天君上人等水麒麒走后,才对翠薇仙子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知道这十位少侠,他日曾输了赌约,已为仙子收服为奴。如今这十位少侠的家长师长遍天下寻找他们,还望仙子慈悲为怀,废了赌约,放他们回家去吧。”
翠薇仙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天君上人。她鬓发零乱,山风吹着她的秀发和衣裙,她的秀发和衣裙在劲风中飘舞,那样子真如凌波仙子。
天君上人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大奇道:“贫僧的话不对么?”
翠薇仙子吃了一惊,回过神来,一下子变得满脸通红。她藏好手中的短剑,上前几步,敛笑为礼道:“燕岚岗谢过天君上人救命大恩。上人好深的功力,竟能用真力箍功夫将小女子从十丈外抓回平台。天下唯一人也!”
天君上人道:“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翠薇仙子转身对那十位青年剑侠道:“各位大哥,从此时起,咱们之间的赌约,一笔勾消。从今以后,我不是你们的主人。你们也不是我的奴才。各位这就请回家去吧。”
石兆鳞与司马一关首先走向天君上人,跪拜下去道:“晚辈叩见天君前辈。”
天君上人托起二人:“不用多礼,回去吧。”
二人拜毕天君上人,又对翠薇仙子拜道:“多谢姑娘解除赌约,还自由之身。”
翠薇仙子让在一边,还礼道:“得罪之处,还望恕罪。”
石兆鳞与司马一关拜毕,下山而去。
翠薇仙子对其余八人道:“你们也下山回去吧。”
沈存信道:“上人前辈一来,主人就要赶我们走么?这些仁兄走不走我不管。反正小人是死也不走的。”
梁中琪道:“除非主人去北京,小人也不走!”
这么一来,其余六人也表示不愿离开仙子,只有华山派的冷尧云不便明言,但神情也是不愿离去的。
天君上人明白这些人对这女子依恋太深,不禁打量燕岚岚。只见这燕岚岚果真是美绝天下。而且,除了其他人所看见的五官秀发身材这些外形之美,天君上人更感觉到她有一种内在的气质之美。这是一种隐忍在内心深处的忧伤。天君上人好生奇怪,不明白她何以忧伤。
翠额仙子道:“各位回去吧,本姑娘从未善待过你们,与你问赌约。不过是要看你们表演武功罢了。”
杭州太安堡的克风台,是出了名的风流剑客。他说:“这一节主人早就说明了,小人是不在乎的!”
向仲龙是个豪爽的山东汉子,他走到天君上人面前道:“前辈受托前来寻找晚辈,晚辈万分感谢。只是……只是晚辈自思离不开仙子,与其下山后失魂落魄,不如追随仙子,图个自在。请前辈不要勉强晚辈。”
天君上人叹口气道:“你们都迷恋翠微仙子?”
众人不好回答。尽毕默认。沈存信一人大声道:“就是!”
“可是,仙子只有一个,而且,她一点也不……喜欢你们中的任何一人。”
沈存信又道:“前辈怎么知道?”
“燕姑娘不是已经明确说了么?”天君上人对这沈存信有些不耐了。“武林人不甘寂寞,常图热闹而行无理之事。可是,你们这般胡闹,也未免太过分了些。你们先受赌约限制.那还情有可想。如今别人还了你们自由之身,再不回家,那就是自愿堕落了。”
沈存信悻悻道:“前辈说得容易。前辈四大皆空,早已超凡入圣,却不知凡人的苦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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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薇仙子想喝道:“奴才放肆!”
她调头充满同情地望着天君上人道:“上人心中的凄苦神仙恋,不是奴才所能理解的。
更不是江南首富家的纨绔弟子所能懂的。”
天君上人笑道:“无妨。各位小侠,贫僧想问一句:这天下有没有和燕姑娘一般美丽,甚至比燕姑娘还美丽的年轻女子?”
众人望着天君上人,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问。良久,合肥的桑卓甫才说:“天下如此之大,女子如此之多,应当有吧。”
天君上人大声道:“不是应当有,而是肯定有。天下与燕姑娘一般美丽的姑娘有的是,你们为何定在一齐迷恋她一人呢?一个女人,如果她心中没有你,她再美丽也与你无关。她如心中有你,你心中也有她,那时,你就不会仅仅把她看作一个女人。你如只把她看作一个美女,那么这个美女所有的色相,别的美女同样有。你为何在舍易就难?”
众人默然。
关山肃道:“这样吧,上人,咱八人再比武一番,留下武功最高的一人侍候主人。其余的人就各自回去吧。”
七位少侠齐齐冷笑不止。只有桑卓甫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总想证明自己比别人强。能弄到别人不能弄到的女人。”天君上人把失望的眼睛从关山肃调向桑卓甫道:“你说是么?”
“前辈不幸言中。”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在女色上去逞强?在女色上获胜,江湖上就能敬重你么?其实,男人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最好是在事业上。一个侠士要人敬重,最好是行侠仗义在江湖上。”
桑卓甫拜道:“多谢前辈教诲。”
“你快回去吧。”
桑卓甫拜罢,飞掠下山而去。走前竟连翠薇仙子望也不望一眼。
天君上人心中叹道:“好不容易劝走一个,他竟不敢多看一眼,怕丢不掉迷恋。”
他大声问:“你们七位是不走的了?”
七人不回答,也不走。
“好。劝不走你们,贫僧只好将此事知会你们家中。请问仙子,你与京师大兴隆寺的高僧佛陀大师怎么称呼?”
翠薇仙子摇头道:“我不认识佛陀大师!”
“这就奇了。你的武功明明是佛陀大师一脉,怎会与他没有渊源?
“小女子确实不认识佛陀大师。小女子只在好些年前听人说过京师有位住持,德行很高,武林人很敬重他,就干脆尊称他为佛陀,上人说的可是这一位?”
“正是。佛陀,本来是对释迦佛祖的尊称。只因这位住持修行高深,德高望重,所以有人尊他为佛陀。你师父没有谈起过他么?”
“没听师父讲过。我师父武功很杂,说不定与佛陀大师真有些渊源。”
“仙子的师父是谁,可肯见告?”
“这个——,师父严令,不准门人在外面谈起她老人家。”
“仙子如感为难,不说也罢。”天君上人道:“七位少侠,贫僧不善辞令,不能说服七位回去。贫僧又无理由对各位使用武功,只好言尽于此了。沈小侠,你却必须跟贫僧走。”
“为什么?”沈存信大叫;“为什么我就必须跟你走?”
“令尊答应过贫僧,贫僧如能将你带回,他每年严冬,制五万银子的棉袍赈济穷人。为了这善举得以实施小侠一定要跟贫僧走。”
“笑话!’沈存信气得大叫大嚷:“晚辈干脆死了。让那些穷人,一件棉袍也得不到!”他说着,一边拨出长剑,横在颌下。
天君上人瞠目结舌,大惑不解。良久,终于摇摇头转过身,慢慢向山下走去。他眼看自己在人性面前如此无力,真是失望极了。
“上人!”翠薇仙子情急地喊,追上去拖住天君上人的道袍,怕他说走就走,倏忽不见。
“什么事?”
“这……望神岭上……恰恰还有几坛极品御酒,上人可愿赏脸喝上几杯?”
“不必了。只盼仙子能劝得七位回家,贫僧就足感盛情了。”
“上人要去哪里?”
“回家。”
“回四川虎跳峡?”
“正是。”
“我……我……”翠薇仙子忽然满脸啡红道:“我跟你去!”
“什么?!”四五个声音同时大吼,充满惊骇。连天君上人也失声大叫:“什么?”
翠薇仙子垂头拜道:“上人乃当今天下第一高人。只求上人垂怜,传授小女子几手自保的武功。小女子行走江湖,难免有一天会碰上水霸主。那时,小女子只怕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更无能保全清白了”。
天君上人道“贫僧是不会传仙子武功的,仙子行事迷离,万一大成,不知对武林是福是祸。至于水霸主那里我会劝他对你自重一些。”
“水霸主是什么人,上人还还不明白么!”
“总之,我会劝他自重些!”天君上人说罢,袖袍一拂,翠薇仙子手一麻,放松了道袍。再一看,场中已经没有了天君主上的影子。
“上人!上人!”翠薇仙子大叫,双目中忽然涌出了热泪。“上人:你为何视我为祸水?燕岚岚冰清玉洁,生平从未被男子碰过一根指头。上人,你等着我。”燕岚岚哭喊着,便向山下追赶下去。
沈存信站在她附近,见燕岚岚要去追天君主人,心中太急,身子一掠,便要去档她。但他的身形落后了一步,已经拦不到了。便伸手去抓她,想要拖住她:“主人不可——啊!”
一句话未说完,沈存信忽然惨叫出声,向后飞去,猛地跌倒在地上。
众人一看,一条断臂掉在地上,鲜血淋漓,沉存信却倒在二丈开外,口吐鲜血。左臂上的断口处鲜血狂喷——他伸出去抓翠薇仙子的右手,已被翠薇仙子一剑斩断,同时又被翠薇仙子一掌击飞,落在地上。
山崖下,已经不见了翠薇仙子。
众人齐齐惊愕呆住,似乎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受伤极重的沈存信大叫:
“拦住她,她爱上了那和尚。爱上了那个道土!快拦住她。他要追到虎跳岭去。”沈存信受伤级重,却念念不忘美人。终因叫喊时用力过巨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关山肃大吼:“追!”
梁中舒大吼:“追!追到虎跳峡也追!”
二人带头一追,其他人便一涌追去。
山头上,就只剩下一个昏迷不醒的沉存信。如此直过了燃完半柱香的时辰,才见小屋旁边的山岩上响起一阵轻微的轧轧响声,山岩上一条裂缝的岩草竟然向两边分开,分开到一尺左右时,从山岩里面侧身闪出一个蒙面女子。这女子一闪出暗门,那暗门就不再分开,而又合拢去,恢复了原状。
这蒙面女子走到崖边,伏下身子,从悬崖下面的长草中间扯上一根长长的绳子,挽成一团,扔下悬崖去。翠薇仙子当时如若跳下悬崖,可以在中途某处使出绝技抓住这根长绳,她纵然不被天君上火人起,其实也是不会撞死在千丈悬崖底下的。
真是绝妙的安排!
然后,蒙面女子才走到沈存信旁边,点了他断臂处的穴道为他止血,扯下他自己的衣袍为他包扎了一下最后摸出两颗药丸,喂了一颗在他口中,丢了一颗在他身边。
最后,蒙面女子站起身子,身形一晃,倏忽不见。山风中,似乎留下了她临去时说的一句话:“干得好!”
翠薇仙子追下山时,没有追到天君上人,甚至没有看见霸主水麒麒。倒是已经被天君上人劝走了的桑卓甫再回山上时,与翠薇仙子对面遇上了。
“小人参见主人!”桑卓甫垂头揖拜。
“你不是走了么?”翠微仙子明知故问。“我不是已经取消赌约了么?”
桑卓甫低声道:“小人离不开主人。”
“那好!”翠薇仙子吩咐道:“你赶去前面小镇,准备两匹好马,咱们这就去四川。”
“遵命!”桑卓甫大喜,展开身形,往前面小镇赶去。
在前面小镇,翠薇仙子乘马赶去四川时,身后跟的已经不只是桑卓甫,还有石兆鳞和司马一关。四骑赶过汉中时,另外六人也追上来了。闻名武林的十少侠,只有沈存信不在追随的队列之中。
进川之后,陆续便有武林人远远跟在这支队伍后面。到达剑门关时,翠薇仙子一队人后面一里之外,已有十数人公开跟着,暗中有多少跟着的人.就不知道了。翠薇仙子此时黑巾蒙面,走在九人中间,对后面怀着各种目的远远跟随的人,只作不知。
行至一处古栈道时,众人牵马而行,石兆鳞道:“这栈道之上,如有一关兄之类的好汉阻拦,倒真是一夫当关了。”
话音刚落,只见栈道尽头的青石斜路上。出现了一个五十左右的道人。这道人笑道:
“石少侠好眼力。
石兆鳞一怔:“清城一关道长在此,莫不成真要阻拦我等?”
“贫道怎敢阻拦石道友?不过,仙子什么的,可得将来路讲清才能过去,那倒是真的。”
翠薇仙子道:“司马一关,过去将这道士做了!”
司马一关拨出长剑,走上前去道:“请道长让出路来!”
“天君上人住在虎跳峡,从不犯人,岂容尔等前去骚扰?你们退回去吧。”
“我家主人看得起天君,前去讨教武学,哪里是去骚扰?”
“前去讨教武学?哈哈!凭尔等也配前去找天君上人讨教武学?”
翠薇仙子道:“道长会错意思了。本姑娘前去找天君上人求艺;是请他传授几招防身自保的武功,以应付水霸主的纠缠。与武林中所说的‘讨教’是两回事。道长是让与不让?”
“天君上人不耐烦扰,你等回去吧。”一关道人根本不听任何解释。
翠薇仙子恨声道:“司马一关,将他杀了!”
司马一关提剑上前道:“道长,这栈道宽不过六尺,上是绝壁,下是急流,咱二人真要在此分一个生死么?”
“久闻天台派的司马一关威震中原.贫道还真想会一会。”一关道裳说着掣出长剑。
青成派的剑法轻灵多变,在武林中向来独树一帜。但二人在这不足六尺宽的栈道上打斗,里面是硝壁,外面是急流,两派的武功特长都展示不出来,倒要更多地依赖内力。二人一个是天台武林世家的公子,已经得其真传,另一个是青城派的台柱,不然,也不敢一人挡关阻道。二人在栈道上此进彼退,彼进此退,打成了一团。但数十回合的打斗,因受地形限制,大都是中宫正手直进的打法,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突然,司马一关的长剑上隐隐现出一层青气。一闪即隐。一关道长大惊。喝道:“青芒煞!”他厉声道:“他厉声道:司马小侠硬是要下杀手么?”说罢,一关道长的长剑上吐出一道手掌般长的剑芒,直向司马一关的长剑绞去。同时,他左掌猛推,更打出一股凌厉的壁空掌力。他打出劈空掌力时,已先侧身抢了栈道的内侧面,背向岩劈。司马一关剑上的青芒煞尚未吐出,便被一关道长的剑芒逼住,仓促之中出掌去应付一关道长的掌力,两股掌力接实,二人都被震得向后飞去。霎时,一关道长飞向岩壁,司马一关却飞向急流。眼看便要落入栈道下面的乱石湍流。
忽然,白光一闪,翠薇仙子的袖中飞出一条白色的长索,索头飞过司马一关,一弯一缠,就将司马一关拦腰套住。翠薇仙子手一收,就将司马一关拉回了栈道。手腕再一抖,长索收回袖中。那根长索,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司马一关退在一边,满面羞愤。恨声道:“僧人使诈,真正可恶!”
关山肃道:“主人。待小人前去料理了这道人!”
翠薇仙子道:“你不是对手。你们中间,只有石兆鳞可以胜地,但他们二派素来修好,他又不便骤下杀手。”说罢,身于一晃已经越过众人,到了一关道长面前。她说:“道长要阻拦的是我,我也还真想会会四川的武林高手。道长内力好,心机也好。这样吧,道长靠岩壁站,我靠江边站,咱二人硬对一掌。我输了,打道出四川。你输了,让出路来,如何?”
一关道长冷笑一声:“年轻轻的,竟敢如此托大!老夫不想占你便宜,咱二人都居中而站,硬对一掌好了!”
翠薇仙子冷笑一声。二人在栈道上以对面站好,相隔三步。四目相视,却默不作声,各自游动内力,都想一举击败对方。
忽然,二人同时上步,骤然出掌。一关道长那袖袍带起的呼啸风声响声未绝,那高大的身影已经向后飞出。同时,一条身影如影随形,飞扑而上。那是翠薇仙子的身影,掌力接实,她不但没有后退一步,反倒立即双脚一纵,跟着一关道长的身子飞去,起掌一劈,竟在空中将一关道长打向江心。然后,她的身影才稳稳落在栈道上。她直看着一关道长的身于快要落水,才抛出长索,套住一关道长的脚踝,将他拉上来,扔在栈道内侧。
她向九少侠喝道:“打道!”
这是翠薇仙子第一次当众施展武功。当初她分别战胜十少侠时,武功奇诡凌厉,却毫不显示内力。一关道长数十年的修为,在八大门派中也算是极等高手了,却一招间便被震飞出去。而翠薇仙子半步未退,反而有余力跟进,那是何等功力?众人惊骇莫名,不知她服食过什么灵药,年轻轻的竟有如许功力?
石兆鳞走过一关道长身边时将他扶起坐好,摸出一颗药丸喂进他口中,才向众人追去。
过了剑门关后,翠薇仙子下令走茂县,经二郎山直插虎跳峡,所经之处,甚为僻偏荒凉,那是为了不从盆地中间穿过,以免与四川武林多生枝节,更避免从峨嵋山下路过,以免遇到一清师太。
路上行了半月,与土著多有打斗。便土著又哪能奈何这十大高手?众人终于来到了魔杀天宫的平台上。
翠薇仙子运足内力,向百丈高的魔杀洞府喊道:“燕岚岚求见天君上人!”等候片刻,她又求见。如此喊了数声,宫门打开,一个英俊少年出现在洞口,那是梅九牧。
梅九牧道:“仙子请回吧。一者家师出山之后尚未回来;二者魔杀门也不会无缘无故传你武功。仙子一进四川,就是一片杀气,对川人多有不敬。家师如在府中闻报这些,只怕也会生气。”说完,砰地一声关上府门,任随翠薇仙子喊叫,也不再理睬。
翠激仙子令克凤台取出她的瑶琴。置于平台,坐在梁中舒为她垫在地上的布施上,遥对魔杀天宫,弹奏起来。
等琴声一起,整个金沙江的咆哮就成了呜咽一片。山风从峡谷中吹过,更见哀怨凄凉。
美绝天下,功冠武林的翠薇仙子,身后的追随者是当今武林中声名最着的一群少侠更有构多武林人,都以一睹仙子芳容为荣。而她,却被拒于一个和尚的门外,受尽冷落。这曲子不哀怨那才真正奇怪。
一曲弹罢,她吟哦道:
“哀江怨水空流,
一天愁云枉付。
……”
才吟二句,只听得从一座山头上传来水麒麒的声音:“上人大哥,兄弟好口渴啊,赏碗黄酒喝吧!”那声调乃是模仿翠薇仙子的吟词韵脚,顿时引起一陈哄笑。这笑声响起于四面山头,没有百人,也有八九十,真不知突然间从什么地方钻出了那么多人。
翠薇仙子不动声色。九位少快却各自握紧了拳头。
翠薇仙子走到平台边沿,望着江水,双目中默默流下了泪水。
忽然,水麒麒出现在黄榆树上的一根大丫枝上,手中握着一壶酒,喝了一口道:“仙子,我那上人大哥或许真的不在宫中。不然,以仙子如此美貌,又那么多情,就是‘泰山石敢当’的石头山神也要动心了,何况我那长血长肉的活大哥?”
翠薇仙子不理水麒麒,仰起脸望着魔杀天宫道:“燕岚岚本是一个孤女,在人世历尽艰辛,蒙恩师收留养大,本想行侠江湖,却累受恶魔纠缠。上人如是不理小女子,小女子真不知于这人世何以立足了。”
水麒麒坐在树丫上,郎声笑道:“上人大哥,仙子如此可怜则个,你竟真的没有半点怜花惜玉之心么?”
这话声一落,又引起一阵哄笑。
这时,魔杀天宫的大门又打开了。梅九牧站在山洞门口朗声道:“水霸主,十六年来,武林人视这魔杀天宫为圣地,从无人在此高声喧哗,家师生平也未做过有负于水霸主的事情,水霸主何以如此藐视魔杀门。公然在此嘻笑逗乐?”
水麒麒跳下树来,明声道:“孺子是梅九牧么?”
“晚辈正是梅九牧。”
“你师父可在宫中?”
“家师于月前出宫办事。并未回来。”
水麒麒回头对翠薇仙子道:“仙子,老夫的话不错吧?我那大哥并未回宫。这魔杀天宫的规矩是皇帝老子来,也不迎进山洞去的,也只在这平台上吹冷风。我看仙子还是随老夫回转中原去吧。”
翠薇仙子问梅九牧道:“请问梅小侠,令师从太白山下山后便已回转,怎么会不在宫中?”
“或许家师在途中有事耽误了。”
翠薇仙子转身对石兆鳞道:“你们且去一里外的山谷中觅地安置,等候天君上人回来。”
梅九牧忙道:“燕姐姐请回中原去吧。这谷中瘴气厉害,你们在这里住着等候诸多不便。再说,就算家师回来,也不会传你武功的。从师爷创立魔杀天宫以来,非嫡门弟子,概不传功。家师一生对师爷敬若神圣,是绝不会违祖训传你半点武功的。”
翠薇仙子垂泪道:“天君上人乃是当今武林第一高人,总不成看着一个姑娘受什么霸主无理纠缠和羞辱吧?”
“这个——燕姐姐本人武功已经奇高,听说青城派的一关道长倾全力与燕姐姐对掌,连燕姐姐的衣袍都未扇动一下。燕姐姐既有如此绝世功力,令师岂不是绝世高人么?何愁天下有人敢欺负你?”
“梅小侠些话不错。只是……家师练功不慎……已经不能行走江湖。”
水麒麟冷笑道:“仙子,你口口声声说老夫纠缠你,羞辱你,老夫讨好你还来不及,什么地方欺负你羞辱你了?”
翠薇仙子怒斥:“走开!本仙子不愿意与你说话!”
水麒麟大怒:“武林中从无人敢以如此口吻和老夫讲话。你这娘门也太大胆,你还老夫一个公道来!”水麒麟见翠薇仙子如此绝情,知道求爱无望,嘻笑之后,不禁怒骂,怒骂之后,便想用强了。
这时,从天宫门口忽然向黄桷树飞来一团黑影,这黑影在黄桷树上的一根大丫枝上一绕,便将一根长索勾在树上。接着,从长索上滑过来两个年轻人。正是梅九牧和古长启。
梅九枚道:“水前辈乃是武林高人之一,想来不至于以长凌幼吧?”
古长启道:“如若真有人在魔杀天宫面前动武,那倒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了。”
水麒麟恶极道:“你是我大哥的大弟子古长启么?”
古长启道:“魔杀门弟子以入门先后为序。晚辈是家师的二弟子。”
“老夫与你师父是结义兄弟,你们敢对老夫如此无礼么?”
梅九牧道:“不敢。请前辈先顾及魔杀天宫在武林的尊严。”
古长启怒目而视,却不说话。
水麒麟此时怒火中烧。从翠薇仙子的斥骂,天君上人的两个弟子对他不恭,至九少侠对翠薇仙子的始终追随,都是对他的霸权的挑战。他望着古长启喝道:“你仗着双臂有几斤力气,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翠薇仙子冷哼道:“你不过是黑道霸主,白道并不将你看作武林至尊。对你无礼又犯什么罪了?”
水麒麟哪甚忍受这个?身子一晃,伸手便向翠薇仙子抓去。哪知翠薇仙子料敌在先,袖中已先握住短剑,早已一剑刺出,等在水麒麟掌前。水麒麟怒则怒也,把式却不乱,手掌一晃,已经变抓为拍。翠薇仙子却也不弱,长剑先变刺为挑,待得水麒麟变拍为拿时,翠藏仙子已经先机变挑为斩。
尽管翠薇仙子料敌在先变化凌厉,到得一斩未尽时,只听“喀”的一声,手中短剑竟然被水麒麟折断,眼看翠薇仙子就要被制。忽然,水麒麟身子倒掠,怒声向古长启喝道:“你——你竟敢对老夫出剑?”
原来,水麒麟是为了躲避古长启刺来的一剑,才倒纵回去的。否则,翠薇仙子早已穴道被制了。
古长启垂下长剑道:“这燕姑娘来得唐突,不受欢迎,但到底是前来求助。前辈却在此地任性妄为。晚辈不能眼见魔杀天宫前的求助弱者,反要血溅魔杀门前。”
梅九牧抢着说道:“请燕姐姐收剑退下如何?”
翠薇仙子道:“多谢二位小侠回护。”她手中握着半截断剑,退在一边。
水麒麟怒极反笑。高声道:“好天宫!好小子!竟敢对老夫出剑!”他一时却拿不定主意是杀是退。霸主也有茫然的时候。
这时,一个声音道:“长启还不赶快谢罪?”
梅九牧惊喜道:“师尊回来了!”话音未落,一条灰影一闪,场中已多了一个天君上人。
古长启拜道:“弟子见过师尊。”
天君主人道:“启儿还不谢罪?”
水麒麟此时已化怒为笑:“算了算了。大哥的弟子嘛,老夫只好包涵一些了。不必了,不必了。”他伸手虚虚一托,古长启便妄有一身神力,也不拜下去。
“大哥怎么才回来?”
“沿途饮酒,回来迟了。”
“大哥好自在。”
“哪及霸主?”天君上人转身对翠薇仙子道:“燕施主到此有何贵干?”
翠薇仙子对天君上人敛身为礼道:“小女子红颜薄命,一生从未有过安宁。只求上人指点一二手防身保命的武功。”
天君上人摇摇头道:“武功上能伤害燕施主的,天下不过二三十人。这二三十人中,有可能伤害你的,不过一二人。水霸主自重身分,不会当真伤害你的。水霸主,你说是么?”
“大哥说的很对。燕姑娘若能对老夫客气一些,老夫难不成真对她用强么?”
燕岚岚说道:“姑娘偏不对你客气,你又如何?”
“上人大哥,你看这小娘子好生无礼。”
“霸主何不将燕施主视若路人?她不愿与你交往,何必勉强?霸主请自重身分了。”
天君上人两次提到自重身分一事,自然是对水麒麟极为不满的了。水麒麟哪会听不出来?他笑道:“大哥所言之事,在小弟原是无可无不可。只是小弟想弄明白,这小姑娘一见老夫就有气,究竟是何原因?莫非老夫与姑娘有杀父之仇么?”
“杀父之仇?凭你也配?”
“既无杀父之仇,燕姑娘何独一见老夫就有气?”
“只因你武林中臭名昭著!”
“老夫怎么臭名昭著了?”水麒麟怒道:“你与老夫讲清楚。”
“水麒麟,你一生糟蹋了多少姑娘?”翠薇仙子恨声道。
“哈哈哈哈!”水麒麟一听。仰天大笑道:“原来姑娘是嫉妒老夫的风流来着。”
“风流?”翠薇仙子冷笑道:“你懂什么风流?你那风流,乃是楚王式的风流!你一生占有过多少姑娘,这天下就有多少姑娘为天君上人那绝世风流所暗中倾倒!”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惊愕。
水麒麟失声大笑:“明白了!大哥,仙子是爱上你了!哪里是要学什么武功?她是心中爱煞,口中却不便明言。所以才借口传武功,找上这魔杀天宫来!”
天君上人道:“阿弥陀佛!贫僧是出家人,视女色为百空之首。霸主再勿取笑,这就请回山西去吧。”
水麒麟笑道:“十六年了,小弟千里迢迢第一次到魔杀天宫,大哥不让小弟一醉。就要下逐客令了么?”
“霸主不以出家人取乐,原不妨共谋一醉。”
“好,小弟不再多言。”他走到平台一边。盘腿坐下,垂下眼皮。
“上苍造人,为何如此不同?”翠薇仙子说。忽然走到天君上人面前跪下道:“燕岚岚身负血海深仇求上人收小女子为魔杀门弟子。”
天君上人让在一旁道:“燕施主的仇家若是霸主宫,请将原委讲清,是非曲折自有公论。”
“小女子的仇家不是霸王宫,却比霸主还厉害。这天下也只有上人还能对付。”
水麒麟双目陡睁道:“比老夫厉害?是丽风门的言央么?”
“不是言央。”翠薇仙子道:“你若与那人对敌,大约能走三百招。”
天君上人奇道:“贫憎的武功,比水霸主尚有不及,又哪能助你报仇?不过,武林中几时有了如此高人?”
水麒麟更急迫地问:“那人是谁?是神道教的陶仲文么?是大兴隆寺的住持佛陀么?”
“不是!都不是!”燕岚岚叫道:“此处耳目众多,小女子又怎敢说出那人是谁?”
天君上人道:“请燕施主以传音入密功夫说明如何?”
翠薇仙子点点头,嘴唇蠕动,说了大约有一刻时辰。天君上人听完后,沉吟半晌,转身对梅九牧和古长启道:“你二人这就回宫,好好看守。如若三个月后我未回来也没有人传讯回来,你们可去峨嵋山报个信,一切听凭一清师太处置。”
梅龙牧道:“师尊要去何处?”
天君上人传音入密说了几句话,梅九牧拜道:“是。孩儿这就与师弟回宫去了。”说完,身子一纵,抓住挂在峡谷两边的长索,手脚并用,连滑轮也不用,就那么攀着数十丈长的长索,由低处攀回了魔杀天宫。古长启对天君上人拜了一拜,如法炮制,也攀回了魔杀天宫。古长启回到宫门前,抓住长索一抖,抖脱铁钩,收回长索。魔杀天宫又与外界隔断了通路。
天君上人道:“请燕施主这就带路。”
水麒麟跳起身子道:“叫小弟也要去会会那个高人,大哥意下如何?”
太君上人知道摆脱不了水麒麟道:“只盼兄弟沿途正经些。”
“那有何难?”水麒麟说着,脚下已随二人沿江掠去。
九少侠各自大叫着:“主人!”
翠薇仙子边行边道:“各位大哥回中原去吧!从此已是陌路之人,何必再叫主人?”
梁中舒大喝:“追!”
九人退下平台,沿河边小路只追了百十丈远,前面便已没有了三人的影子。
三人沿着金沙江,一阵飞掠而行,待得抛下众人后,三人便不疾不徐,向东而行。
水麒麟道:“大哥,咱们这是去哪里,总可以告诉小弟把?”
翠薇仙子忙道:“上人请暂时不要告诉他。水霸主诡计多端,只怕多生枝节。”
天君上人笑笑,法有说话。
水麒麟道:“姑娘的真实身分,总可以告诉老夫吧?”
“我又没有请你去,何必告诉你?”
天君上人道:“告诉他也不妨。”
“不,上人,此事不但关系到小女子一家的血海深仇,更关系到武林苍生的安危。请上人明鉴!”
天君上人道:“水霸主既已同去,许多事还须共谋,胜算才多些。燕施主如不说明只怕水霸主疑心一起,反生枝节。”
翠薇仙子沉默半晌道:“我不是燕岚岚。我叫董秋萍,是武昌龙门镖局总镖头董阳歌的女儿。如此一说,霸主该是什么都明白了吧?”
水麒麟人惊道:“怪了怪了!”
“什么事怪了?”
“三年前,董阳歌送灵智神珠进京。在海阳山接镖之后,从衡阳到洞庭,连退十二起阻杀。最后失踪,渺无消息。董阳歌失踪后仅一个月,他在武昌的镖局被满门杀绝,只逃脱了一个儿子董不唇。老夫还记得当时接到的密报说董秋萍怕被擒受唇,投并自杀。奇怪之一;你为何未死?奇怪之二;董阳歌的武功马虎平常,与大兴隆寺佛陀大师的武功风马牛不相及,而姑娘的武功又极似佛陀一脉。姑娘只怕未必是什么董秋萍。”
“是的,当日我是投井了。可我家的井壁上便是一条地道。所以仇家将井台上的石块推下井中,也未打着我。我在地道中藏了一天一夜,第三天半夜才偷偷出来,便遇到了正好到武昌来办事的……我的师尊。”
“你师父可是佛陀大师?”
“不是。”
“那是谁?”
“水霸主,本仙子产没有求你帮忙报仇,不必什么都告诉人你。我师尊命令我不武林中提到她老人家,我又怎能违抗师令?”
水麒麟想了想到:好吧,老夫暂且相信你了。老夫不信这天下有谁能玩心计能胜过老夫!”
天君上人道:“有。”
“谁?”
“神珠的现在得主。”
“大哥也相信什么灵智神珠?这天下哪有什么启人如智的神珠?”
其时,天君上人走在后面,水麒麟居中,翠薇仙子在后。三人沿江而行。天君上人想了想,决定透露一点。“有的。十年前,贫僧曾去九华山,寻觅神谱仙境的嫡传单子三合神谱,也就是贫僧的剃度业师。正遇他也准备封洞圆寂。那天晚上,他对贫僧讲到很多事,其中就有神珠这件事。”
“三合神谱是怎么讲的?”水麒麟漫不经心地问。
“贫僧不能对你讲。”
“哎大哥从未将小弟当兄弟看了。”
“贫僧便将你作亲兄弟看,也万万不可讲。因为贫僧的业师训戒,只能对这神珠的最后得主讲。”
“这神珠的最后得主是谁?”
“是一个智力平常的年轻人。究竟是谁,贫僧也不知道。”
“如此神珠的得主,为何偏生是什么智力平常的年轻人?”
“这是天意。”
“天意?”水麒麟笑道:“上天可知他能保住那人人拚命欲得的神珠么?”
“上苍知道他能。”天君上人宣了一声佛号,接着又宣了一声道号:“阿弥陀佛!水霸主,天理昭然,非人力所能逆转。你记好了。”
水麒麟心中一惊,连忙答道:“是。”
他这一声回答,声音中充满诚恳。但天君上人却仍然从中听出了许多含义。
第三章蒙面沙的皇妃
(梵净山的宫之中,弹坐着一位面蒙黑纱的皇妃。整日守着一颗从天上落下来的神珠,盼它说话、盼它发光、授人以无上的灵智和霸绝武林的神功……)
十天之后,三人到了梵净山外。
梵净山,山势雄伟,山高林密,云雾缭绕,有时终日不散。山上寺院很多,但大多破败不堪,自从唐宋灭法以来,一直不曾振兴过,不过,比九华佛门却又好得多了。
一到山外。水麒麒就明白到了。但他却连呼奇怪:“怪了怪了!这梵净山只有一个清净无为的无思老妮会些武功,几时成了仙子的仇家了?其他那些唯识宗的和尚,除了钻在佛经中缠杂不清外,能打赢仙子的一个也没有……”
“霸主休得多言!”翠薇仙子打断他的话。“此地已隔离恨宫不远,只怕已经进入了那人的地听范围。小心了!”
“离恨宫?武林中几时有了一个离恨宫?”
翠薇仙子满脸怒色。“你想坏我的报仇大事么?”
天君上人道:“董施主请带路。”
翠薇仙子带着二人,从一条石板与山泥参差的山路登上山腰。又改向一条羊肠小道斜行出去,行到这小道尽头,只见一片莽藤纠缠、密无通路的原始森林挡在前头。
翠薇仙子行个手势,便飞身上树,在树林的枝丫间飞掠行走。她没有功力在树梢上御风飘行,只能在森林的中层飞掠。天君上人和水麒麒却落在树顶上,踩着树梢御风飘行。
如此行了七八里路,看看快到尽头。只听林外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贵客光临,娘娘已等候多时了。”
翠薇仙子大惊:“上人快退!”
天君上人在树顶听得二人声音,双手一吸,便已将翠薇仙子吸到树顶。带着翠薇仙子从树顶飘到树林外的一个荒坪上。
天君上人道:“既然来了,哪能再退?”
三人站定,只见十丈外的草坪上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宫装绝色女子。她的身边,后退一步,另有一个老妪,也是身着宫装。再后面站着四名官装侍女。更奇的是,青天白日之下。那四名官装侍女却各持一个宫灯。在这西南边陲的原始森林之中,忽然看见一群身着皇家大内宫装的女子,真是奇诡之极!
那绝色女子施礼道:“十六年前五台山大战后余下的武林三大高人,今日一来就是两位。家师非常高兴,特令我在此恭候。上人、霸主、仙子,请。”
天君上人和水麒麒在听那女子说话时。已将周围地形看清。他们此时正站在一片草坡上。草坡下面,是一个大约百亩左右的深潭,深潭的左方是一片高岩,有一条数十丈高的瀑布流下,深潭的右方是一条小河,流向不知何处。深潭正对面,是一座硕大无朋的整石大山,高不见顶,估计约在二百丈左右高。犹如刀削一般的山财中间,大约在离水面近百丈处,有一座洞府,两扇大门已经打开。从下面看去,洞门两边还有宫女站值。
草坡下面,深潭边上,停着一条小巧的官船,船头饰着一只大龙头,极为华丽,等着摆渡三人过那大水渊。
天君上人道:“施主请。”
翠薇仙子惊慌道:“上人,不可入内!”
水麒麒却道:“既然来了,看是一定要进去看看的。只是姑娘可否先告诉我等:你家师父姓甚名谁?姑娘你又姓甚名谁?”
美女笑了:“水霸主在武林中排名不如上人,家师先还百思不得其解。只从这去与不去,霸主就不如上人脱俗,家师由此可解一二了。我姓曹,单名一个琪字。至于师尊的名讳,做弟子的不敢乱呼,待会见面,她老人家自会告诉二位的。三位请。”
翠薇仙子怒道:“你师父仗着她武功高明、智计过人,便可如此倔傲么?请?好一个请!你那离很宫中尽是机关!你师父何不出宫来公平一战?”
曹琪正色道:“仙子数次约人到此寻衅,实在无聊之至。我家宫主向你讲明,武昌龙门镖局那件血案,是当今大明朝国师、神道教主陶仲文派人做的,与离恨宫毫无关系。陶仲文如今半官半道,宫禁为他而开,与奸军严嵩一内一外,权倾朝野。仙子既有本事将天下高人骗来此一批又一批,何不将这些高人引去北京找那权奸报仇?”
翠薇仙子道:“龙门镖局的血杀,区手或许真是权道陶仲文。可是,究其事因,却是因为离很宫抢去家父的押镖而起。离恨宫如不夺镖,家父如不失镖,又怎会使龙门镖局满门遭屠?”
曹琪望着翠薇仙子有瞬,转身天君上人和水麒麟道:“二位高人随这仙子到此,也是瞩目那颗灵智神珠么?”
水麒麟抢先道:“这颗灵智神珠,究竟在不在离恨宫中?”
曹琪道:“水霸主乃是绝世高人,也相信这天下真有什么灵智神珠么?灵智者,灵巧、智慧者。要获灵巧,全靠练力。要获智慧,全靠读书。这二者修持要臻上乘,全靠天赋。而天下珠宝,不出珠玉钻石之类,虽然珍奇,却尽是死的,了无生命,了无灵性,更与什么灵巧智慧神秘无关系。荒唐!连水霸主这等绝世高人也相信世人的无稽之谈,真是荒唐!”
曹琪这一篇说道。真是字字珠玑,头头是道,而且入情入理,再也不由人不信。但天君上人却合什道:“阿弥陀佛!曹姑娘请带路吧。”
曹琪道:“上人是为什么灵智神珠而来,还是助仙子寻衅而来?”
“出家人于这恩怨二字看得最谈,于什么宝物,也只当过眼云烟。唯上苍有好生之德,那是出家人不敢违逆的。”
曹琪诧道:“上人这后一句话,该当如何理解才是?”
“哎!”
众人站在草坪上交谈,忽然于众人的耳边啊起一声叹息来自洞中,来自洞府深处。
“傻孩子,你刚才那些议论是何等聪慧,怎地一下子又愚鲁至此,连上人的一句禅机都弄不明白?上入这句话的意思是怕神珠落入坏人之手,坏了上苍的好生之德,使武林众生无端遭伐。”从洞府深处传出一个浑厚的女声说,“天君上人,你请进来。本宫主会给你一个解释的。至于仙子,来去自便。”
“我若进去,你待怎地?有上人一路,你未必敢留难本姑娘!”
洞内那人轻轻一笑道:“上人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妄助仙子吧?老身看在你师父份上,已经三次放你一马。未加留难。今日你若进来,只要言语声不使老身蒙污,老身又哪能和你这等后生小辈为难?水霸主,你若要进来,有件事先要讲明。”
“你要老夫先作些保证?”
“水霸主果然心智过人。水霸主如是觊觎神珠,老身先警告你,神珠乃神物,对凡人却甚为不祥。三年前此珠仅在江湖上现了一下,前后便死了近百条性命……”
“且慢!”水麒麟道:“这位曹姑娘刚才否认天下有什么灵智宝珠,所言极为有理。头脑正常之人,谁又能不信?老夫几乎已经信了。如今你又说有这种神珠。你师徒二人前言不搭后语,究竟有什么图谋?”
那人笑道:“老身本来也不信的。可碰巧老身手中有了一颗非钻非玉的珠子,玄不可测。弄得老身也似信非信了。水霸主,你苦怕了,大可不必进来。”
“老夫岂是怕事之人?”水麒麟笑道:“不必使用激将法了。纵有诡计万千,老夫也毫不放在心上。”
曹琪退在一边道:“二位请。”
天君上人走过草坡,上船之后,就站在船头。水麒麟身子一晃,已经站在天君上人身边。
翠薇仙子站在原地道。“上人,那船是木船么?”
“是木船,怎么了?”
“是单层还是夹层?”
水麒麟不等天君上人回答,不耐地道:“上来吧,怕的过分,倒象是做戏了。”
天君上人叹了一口气道:“董施主上来吧。贫增如能进去又出来,你也能进去又出来。”
翠薇仙子道:“多谢上人答应援手。”说罢,走过曹琪身边,在船头上紧挨着天君上人站定身子。
曹琪六人最后上船。老妇去了船尾把舵,四名宫装少女分列两边船舷。
曹琪道:“上人为何不进舱去?”
“此处风景极佳,贫僧不禁想多看两眼。”
这时,船已调过头去,四个宫装少女站在船侧。左手整齐地拍出壁空掌力在水面上,那船便向前行去。离恨宫中的宫女也有如此功力,连水麒麟也大吃一惊。
不时,船靠在对岸岩下,从洞口垂下一乘软梯。软梯下端有两个铁钩,就钩在船头的两个铁环上固定软梯,以便攀登。
三人在曹琪的引领下,沿着软梯攀上洞口。水麒麟断后。上来后道:“离恨宫的机关果然厉害,那么大一条船,竟能藏进石壁内的水道中去了。”
翠薇仙子大惊:“船不见了?上人,咱们怎么办?”
曹琪笑道。“仙子心怀敌意,难免心中恐慌。上人一心坦诚,便无惶惑。离很宫机关再厉害,又怎会对付友人?再说,水霸主造机关、识机关、破机关的本领天下第一。有他一路,仙子又何必惊慌?”
水麒麟道:“姑娘好厉害的谈吐。”
众人向洞内走去.在洞门口站值的宫女便关上了洞门。洞道的顶上,每隔五丈悬挂着一颗夜明珠。夜明珠发出的光,将们道照亮。如此走了大约三十丈后,便来到一处玉台造栏的大殿。大殿的正中平台上,有一张凤靠,凤靠上坐着一位满头宫饰,身着民抱,但却面蒙黑巾的女子,一时看不出年龄。
“上人请坐。琪儿,请水霸主和仙子就坐。”那蒙面女子声音甜润,听去还不太老。她说这些话时,连身手都未动一下。
翠薇仙子在天君上人身旁坐下,水麒麟却满脸不豫之色道:“宫主高高在上,所坐的又是皇家风靠。好一派皇帝娘娘的架子。”
那女子头上的宫饰抖了一下,沉默片刻。道:“水霸主说对了。老身虽未封后,却也是正册妃子。”
水麒麟仰天大笑:“既然如此,皇妃可,在下得三跪九叩了?”
天君上人叹了一口气道:“水霸主请勿取笑了,你忘了十六年前发生在大内的宫婢杀帝一案么?”
水麒麟这才大吃一惊:“大哥信以为真?”
“是的。大约七年前,贫僧有一次在天目山遇到佛陀神僧,他对贫僧提起过这件事。只是,贫僧怎么也想不到今日在此遇到了,原来瑞妃一直躲在这里。”
水麒麟悻悻道:“皇妃又怎么了?老夫称霸武林,皇帝老儿也管不着的。瑞妃——你说她是瑞妃?她如此无礼,这口气,这口气实在有些叫人咽不下去。”
离恨宫主一声轻笑道:“水霸主以武功称霸武林,崇尚的也是武力,你自以为在武林中数一数二,其实,据老身所知,这天下至少有五人的武功是在水霸主之上的。”
水麒麟双目一翻。怒道:“这个,老夫倒是第一次听说!”
“好,老身数与你听。”离恨宫主道:“京师大兴隆寺的佛陀神僧是佛门唯识宗硕果仅存的一代高僧,他从《解深密经》和《瑜伽师地论》中悟出一种三相内功,远非水霸主那半通不通的、似佛非道的仙家吞吐所能比拟。只是他生不逢时,遇到明世宗这等……这等昏君,崇道灭佛。他不能以佛法度化皇上施以仁政,暂时隐忍,不再于世罢了。”她直盯住水麒麟问:“你可承认这位神僧动力在你之上?”
“皇妃不妨再数下去。”水麒麟道:“老夫姑妄听之。其实,老夫与他是道不同,不为谋;不为谋,也不相犯。什么时候遇到了,切磋一下倒也有些必要。”
“水霸主错了。”离恨宫主笑道:“佛陀哪有空闲和你行那无聊之切磋?普天之下,他愿与之见面的不过三五人而已。这是闲话,说远了,老身再数与你听。世宗皇帝身边的妖道陶仲文,一身功力,通天彻地,几与佛陀神僧等同,加之深通道家方术。那一身高功夫,远在本宫主之上。只是他人品低下,趋权仗势,由此而不值一谈。”
“宫主的功力也在本霸主之上?”
“这个——不妨容后再说。玉凤掌门人言央,在十六年前的五台山大战时年届四旬。当时,言门高手尽死于大战之中。尉迟地仙为使王凤门有绝世高手应变,与玉奴二人一起将动力一共度与了言央。哎,那才是天下第一高人!一柄飞剑,御气可达里许之外。只是他隐居在普陀山的寺庙中,不问武林之事——上人,你请坐下说话。”她说到这里,自己也从凤靠中站了起来,以示对天君上人客气。因为天君上人一听提起言央,便已站起身来,合什垂首,对提起之人极为崇敬。二人复又坐下。
离恨宫主叹道:“老身的大恩人佛陀神僧对吉央大侠崇敬得五体投地,老身只恨无缘,不能得见如此隐世高人。”
水麒麟一声不响,满脸不豫之色。
离恨宫主道:“在座的天君上人,与霸主曾是结义兄弟,上人的功力,就连灵猿真人的真力弹丸打在身上也是若无其事。当日与灵猿真人更是连对三掌——而水霸主,却只能往人堆中躲避。孰高孰低,由此可见。”
水麒麟怒道:“你想挑起我兄弟反目么?”
离恨宫主一笑道:“最后说到老身了。老身若说自己功力与水霸主不相上下,只怕水霸主要笑老身。这样吧,我二人硬碰硬地劈空对上一掌,便能立见高低。霸主以为如何?”
水麒麟笑了:“如此甚好。”
“咱们再打一个赌,岂不更加有趣?”
“你想赌什么?”
“老身如是输了,便事霸主宫为主,年年纳贡。”
“老夫如是输了,你要老夫事你为主么?”
“不必。老身于这称霸武林之事不感兴趣。老身曾经贵为皇妃,又何须降格而为草莽霸主?老身只要霸主一诺。”
“你要老夫出去之后,不将此处所见所闻传进武林?”
“水霸主如若输了,不但不能将离恨宫的事传进武林,更不能传与官府、传进皇宫。”
“这个老夫还办得到。”
“那么,水霸主准备好了没有?”
“老夫不用准备。倒是你为何还不站起?”
“站起?老身何须站起?据说水霸主的掌力能将十二丈外的山石击为粉末。但如能在这七丈之内,逼得老身站起离坐,老身就算输了。”
“如此托大!”水麒麟冷笑道:“你坐稳了!”他叫道,慢慢抬起了双掌。他运集真力,真力在全身一流动,全身顿时发出一种莹光,淡淡的,一闪即逝。显然他并未运足十成真阳内力。
玉台上,凤靠之中,离很宫主也慢慢抬起了双掌。
天君上人双目陡然大睁:“且慢!”他对离恨宫主道:“请问宫主,宫主运气之后,双掌透明犹如水晶,这是何故?”
“这是练力的结果。就如水霸主那真阳通天经造就的真阳内力一样,运力之后,全身迷蒙莹光。老身的手掌虽然透明,但却仍是肉掌。上人不必见疑。”
天君上人听后,惊疑不语。
水麒麟却道:“什么功力能将肉掌练得透明如水晶?三相功法么?”
离恨宫主道:“水霸主不欲对掌了么?咱们可是赌过了的。”那意思是说,不敢对掌就是输了赌约了。
水麒麟到了此时,却也不敢再存轻敌之心,将功力运至九成,全身莹光陡盛,就如一只莹火虫陡然发光一般。他一边笑道:“装神弄鬼,你以为老夫怕了你么?”
天君上人后退两步,用身子挡在翠激仙子身前,翠薇仙子低声道:“多谢上人回护。”
这时,水麒麟已经蓄足力道,双掌猛地向前推进,只见二道白光一闪,那掌力带着呼啸的破空之声,直向玉台上风靠中的离恨宫主击射过去。玉台上,离恨宫主同时翻掌吐出掌力,一双透明如水晶的玉掌忽然变得红如赤铁,打出两股烟雾迷蒙的红光。
怪事就在这时发生了:两股掌力中途接实后,没有力与力发生碰撞的响声。水麒麟的两股掌力忽然变成了两条火龙,由力道的前端直往后窜,快如闪电。水麒麟这种老江湖,却是从未遇到过如此离奇的事。一时竟然忘了中断掌力,慌乱中,反而继续吐出内力,妄图将那火龙催回去反烧离恨宫主。岂知这么一来,那火龙顺着水麒麟的力道直烧向水麒麟的掌心,竟将水麒麟的袖袍燃烧起来。
天君上人大叫:“快断力道!横掠!”
这声喊叫提醒了水麒麟,水麒麟这才中断了掌心中吐出的力道,身形横掠三丈,抛脱了火龙,扑熄了袖饱上的火,虽然未受重伤,但掌心的劳宫大穴却已炙黑。由于袖袍烧得焦黑,看去真是狼狈万分。
离恨宫主仍坐凤靠之上,漫声道:“水霸主请坐下调息片刻,将手阳经小臂诸穴中所受的太阳内力赶快逼出来。”
“太阳内力?”水麒麟睁大了双目问。”
“是的。老身所练的功法就叫太阳神功。这功法为何叫太阳神功?老身想:太者,极也。比之真阳、九阳、少阳、一阳等功法犹有过之。不过,这是老身的猜想。它的真正含义,恐怕只有四十年苦思而创立这门内功那位前辈才能知道。”
天君上人道:“宫主可是指佛陀神僧?据贫僧所知,佛陀神僧的内功乃是佛门正宗内功,可没有这么邪门。”
“这个——本宫主本当告知上人的。不过,这中间有一个极大的秘密。今日如不是为了对付水霸主那霸烈无比的真阳内力,老身还不当首次使用。水霸主,快坐下调息吧。时间长了,太阳内力窜深了,就无法逼出了。那时,你非要拜老身为师,老身才会传你化解的法门了。”她后一句话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水麒麟望了天君上人一眼,见天君上人点了点头,便就地盘膝坐下,运功逼出。
天君上人虽然一动未动,但却注视着离恨富主的举动,明显在为水麒麟护法。
离恨宫主道:“上人,老身要讲一段故事与你听。”
“你要讲的故事,水霸主是不会外传的了。出家人也不爱多言。”天君上人道。“只是,这儿还有一位董姑娘,宫主不怕她听去了么?”
“不怕。她的师父已被老身囚作了人质,料她也不敢多嘴的。”
“明白了,”天君上人道:“宫主请讲。”
翠薇池子想说什么,但一看天君主人的神色,就没有再说。
离恨宫主不动声色地说;“十六年前,当今皇上册立的九妃中,有一个瑞妃。这瑞妃妍丽异常、最承皇上宠爱。皇上每遇政躬有暇,都要去瑞妃宫内。瑞妃如此承宠,便招至了方后的嫉妒。历朝历代,宫内皇后嫔妃争宠之烈,不亚于朝臣争极。这大约也是冥冥上苍降于人类的又一种苦难吧?”
天君上人点了点头。
“有一天,皇上在瑞妃宫中饮酒,醉后熟睡。瑞妃怕惊了圣梦,替皇上盖锦被,放下罗帏,较闭寝门,就避到别室去了。
“哪知就在此时,瑞妃手下有一个宫女,名叫杨金英,竟偷偷潜入寝宫,解下腰带,打了一个浇节,套入皇上的颈子,用力牵扯,意图勒死皇上。也是世宗命不该绝吧,这时另有一个宫女张金莲,眼见杨金英正在结套,要勒死皇上,连忙跑去密报方后。
“方后闻报,带人赶来时,杨金英已因听得张金莲跑去时的脚步声,知道事情败露,逃出寝宫去了。待得方后一到,取下套结,一边令人捕捉杨金英,一边令人去传御医。御医赶进宫来,救活世宗皇帝。方后却趁皇上不能动弹,不能说话时,出外室严讯杨金英,杨金英吃刑不过,又不忍乱咬她的主人瑞妃,便胡咬主谋之人乃是王宁嫔。
“方皇后大喜,乐得多除一个对手。当下令人去逮王宁嫔,先打她一个半死。然后又召瑞妃。事情一发,瑞妃早已吓了一个半死,此时一被召进,方皇后就语语扣人道:‘逆犯杨金英,乃是你的爱婢,你敢与她通同谋逆,如今事发被拿,还有什么话说?”离恨宫主讲到此处,声音有些颤抖。
天君上人垂下眼皮。他既是同情,又无话可说。翠薇仙子神情专注,听得很仔细,双目中充满好奇。
离恨宫主继续说:“瑞妃于事前半点不知,此时更是吓得毫无主见,唯有跪拜在地,语无论次地诉说冤屈。方皇后哪里还会听她诉说?她心中已决定趁皇上不能动弹时,先除去一个争宠劲敌再说,她冷笑道:‘皇上寝在你处,又是在你的寝宫内被你的宫婢用丝带给套猛勒,你竟想推作不知么?张佐,将这三大罪犯拖出去凌迟处死了!”
离恨宫主那蒙巾眼网中的双目,定定地望着天君上人道。“上人,这方皇后为除争宠之敌,下手雷厉风行,前后不过半日工夫,便已定案。令张佐将三人立即凌迟死,怕的是皇上恢复之后,查出其中冤屈。要除瑞妃,就不容易得手了。偏是皇觉寺的佛陀神僧,情知瑞妃被冤屈,中途出手搭救,将瑞妃的娘家妹妹曹氏易容之后,偷偷换下了瑞妃。到得方后二次施出绝杀手段,再传令将三人的九族同诛时,瑞妃已被送出京城,在南下的路上了。”
“上人,当今皇上重道轻佛,信方士,崇方术,修长生。佛陀神僧的大兴隆寺被火烧后,寄住皇觉寺。佛阳是高僧,当然不会与陶仲文一流争宠不休。可是,实在有违天和的事,他还是要过问的。”说完,她沉默了。
天君上人道:“原来果然遇到瑞妃了,阿弥陀怫!”
离恨宫主道:“已经早就不是瑞妃了。这溶洞内的穴居生涯,哪是贵为皇妃的女子能够忍受的?瑞妃从取食第一颗三相神丹助练三相神功之日起,就已经是离很宫主了。”
水麒麟此时已经调息完毕,正从地上慢慢站起。他走回座位坐下,叹口气道:“瑞妃遭此无妄之灾,心中却又仍在怀念皇上,所以将自己的居处命名为离恨宫?”
“水霸主会错意了。”
“怎么会错呢?老夫曾听西席讲过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如今明世宗辜负了瑞贵妃,那不是大同小异么?离恨离恨,白居易长恨歌说——”
离恨宫主冷声打断他的话:“水霸主!世宗皇帝与唐明皇是两个人,性情不同。他的怀念没有那么深。他除了修仙外,还在不断册封新绝。他求长生,便是为了永享绝色!哼哼!
瑞妃在他心中哪怕还有一隅之地,今日也不会长居洞穴了。离恨离恨,那被诛连的九族之中,有多少亲人亲情?那替代瑞妃被凌迟处死的曹氏胞妹……”
离恨宫主声音饮泣,说不下去了。
“师尊!”一直站在离恨宫主身边的曹琪,这时上前跪下道:“家中的事情,何必对外人讲呢?还望师尊节哀。”
离恨宫主沉默了片刻,等她再说话时,声音已经平静了:“为师如不将事情向二位高人讲明。离恨宫以后要想在武林中立住脚,只怕不容易。更别想与黑道相安共处了。上人,以老身的切身遭遇和武林世系渊源,在武林中总该有些特权吧?就以灵智神珠而论。海阳山的方土集团,想以神珠献与皇上作为进身之物,跻身朝中,与陶仲文一党争邀圣宠。其实,他们枉得神珠近百年,破解不了神珠,以百年之久,半点神意也未得到。这才抛出去当作进身之物的。此珠如落入朝中,不等于落入陶仲文之手。”
离恨宫主提高声音道:“三年半前,佛陀神僧从他在南方的线人中得到消息,立即南下拦截。如非一切预作周密安排,在珠子一出正一教岭南派家门就将其截走,又哪能蒙混至今?水霸主如不是专门瞩目黑道武林,对皇族以及与皇家有关的事不甚重视,又哪会事前对此一无所知?说来也是天意。陶仲文如若得到此珠,那才是皇权武霸集于一身之后,又获天灵之物,那才真正是不得了!所以,上天让老身得到珠子,使武林免去一场浩劫。”
水麒麟道:“你得到了珠子,但你也无法被解神珠的玄奥?”
“这倒也是。”离恨宫主道:“上人,老身遭那灭族的无安之灾之后,已有向佛之心。
不瞒上人,老身得到那神珠,仍然无法破解。这天下其实是没有能够破解的。装盛神珠的小玉盒,是用北海寒玉打造而成。上面用隐语注明,将此珠置放在极寒之处二百年,神珠就会放射出神光,度化出一个神人。这二百年从哪一年算起?它下一次发射出神光,又当是在哪一年?难道老身要整日枯守着它?直守它个十年百年?真是无稽之谈!老身真想将它一剑废了!”
离很宫主说到这里,忽然打了一阿欠。她说:“老身说得太多,有些倦了。三位这就请离宫自便吧。”
水麒麟大奇:“什么?宫主要逐客了?”
“本宫主已经将立世之道向上人讲明,大约不会被白道视作武林公敌了。三位请便吧。
水霸主,你记住,你对老身有诺,千万遵约。琪儿:送客。”她对天君上人点头道:“请恕老身不送。”她站起身来,朝玉台后面的一道小门走去,想要退入内室。
“且慢!”水麒麟起身叫道。
离恨宫主站住身子,蒙孔中的双目倏地一亮。注视着水麒麟。
“宫主,套用佛家的话说,相见便是有缘。那什么神珠,可否一示.让我等开开眼界?”
离恨宫主哑然失笑道:“水霸主这要求不嫌非分么?”
“看看嘛。又不抢你的。有什么非分?”
离恨宫主望着天君上人道:“上人的神情,有些不置可否。上人欲求一见么?”
“贫僧……看是想看的。只是如此绝世宝物,宫主不欲示人,也是常情。不看也罢。”
“上人既然想看,老身又哪能拒绝?只是请上人约束水霸主,千万不要作非分之想。藏珠之处,机关重重,弓弩万千。再说,老身的功力虽然稍逊半筹,但功质却正好是二位的克星。”说罢,自顾过去。
翠薇仙子见二人跟去,便也随后跟去,也没有人拦她。
通过两重内室,一条向下斜行的洞道,再下一条长长的石级,最后来到一间大厅。这间大厅四面光滑如刀削一般,靠里面那一方仍然有一个朱栏玉台。有一幅巨大的画着大海日出的大画屏将大厅和另一间紧闭的密室隔开。
离恨宫主道:“三位请站在进门的地方看。琪儿,将神珠请出来吧。”
曹琪走到石厅的一隅,蹲下身子,揭开一块石板,伸手在下面摸索了几下。只见六丈远处一片光滑如刀削的石壁上,有一处石壁忽然慢慢向两方缩开一个一尺见方的方洞。方洞并不深,大约也只有一尺左右。方洞正中,悬空有一根铁支架,架上有一根铁手抓着一颗拳头股大的珠子。珠子呈暗红色,看去毫无光泽,形状为方形,边上却又轮廓不明。看上去它毫无特异之处,还不及一颗会发光的夜明珠。
水麒麟哈哈一笑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
离恨富主笑道:“老身可并未向水霸主夸耀过什么。上人如是看过了,老身再陪上人出去。”
水麒麟闭上双目,失望至极地摇头道:“失望,真令老夫失望!”
但他口中说失望,左手却忽然闪电般地向离很宫主一掌击去。这一掌偷袭的时机选得很妙,又是快加闪电。不,简直比闪电还快千百倍。离恨宫主本在防着,却也防不胜防。只听“砰”地一声,离恨宫主顿时被击飞出去,撞在一侧的石壁上,又是“砰”地一声,跌在石壁脚下,萎顿不起。
与此同时,水麒麟一掌击飞离恨宫主后,早已双脚一弹,整个身子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那六七丈远处的宝珠,更以左掌打了一股刚猛无比的掌力,将迎面射来的诸般暗器尽行击飞,左手一伸,便向方洞中的灵智宝珠抓去,并且一把就抓住了珠子。
水麒麟得手,想运力将铁手扳断,得珠之后,双脚点墙弹射出门。这都是他一见神珠显现后迅速算好的。哪知他不但板不断那根铁条,他连手也缩不回来了。他的左掌竟被那暗红色的神珠吸住了,就好象一个内家高手运出吸字诀吸了一张纸一般牢固。水麒麟的左手骤被吸注,缩不回来,还未等他想出力法,就那么一瞬的时刻,只听咔嚓一声,方沿的一侧伸出一只铁手。由机关操纵的铁手,一把抓住水麒麟的手腕,眨眼之间就制住了水麒麟。
就在水麒麟射向神珠之时,天君上人却也大叫出声:“不可!”他防着水麒麟异动,却想不到他刚刚看见,才说一句话连真假都未辨明,就已动手抢夺。他迟了一步,等他过去抓住水麒麟时。水麒麟已经被神珠吸住,并且眨眼间又再加上被铁手抓住。
天君上人随后射过去,一把抓住水麒麟的背心衣袍。他用力一拖,想把水麒麟拖回去。
只听“嘶”地一声。他抓破了衣饱,从那几丈高的石壁上跌下去。他刚跌下去,骤然看见从地上升起一团黑影,他恍乎看见是一口铁锅。他知道是机关,凶险无比,人未跌下,身子在空中变势就要射出去。这时,他听到了一季震天动地的巨响。有什么东西从洞顶上落下来,将大厅一隔二半。天君上人的身法极快,但到底是要变势射回,等他射向门口时,他的身子在一片巨响声中撞在一面又粗又密的铁栅之上。他们二人,一个被神珠吸住,一个被铁栅拦住,二人都被囚住了。
天君上人刚从铁栅那里被撞弹下地,身后又是一声清脆的巨响,他回头一看,只见水麒麟已经被扣在一个比方桌还大一点的大铁球中。原来,他撕破水麒麟衣袍落下时所见的什么铁锅,其实正是那个大铁球的半面。上半面落下来,下半面升上去,正好扣住水麒麟。铁球的两个半面一合,活活地将水麒麟的左臂切掉。水麒麟一声惨叫,被囚在了铁球之中。
从水麒麟夺珠被吸被抓,天君上人撕破衣袍跌下,铁球升起铁栅落下,一切都是眨眼间就完成了。一切都计算得丝丝入扣,毫厘不差。离恨宫主从夺珠之后,不久就开始预谋这一切,如今果然一举成功。
离恨富主被击飞撞下石壁时,只萎顿了一瞬间,那是为了“萎顿”给天君上人看的。等天君上人一谢出身子去抓水麒麟,她已身子一弹,只一飘便到了门边,一把抓住翠薇仙子的肩井穴,另一只手出指如风,连点她六处大穴,制住了翠薇仙子。
这一切完事之后,石厅中还回响着大铁栅落地时的巨响回声。事定之后,天君上人再看铁栅,这铁栅成拱形。从岩顶落下后,撞入石地之内,铁栅的两头吃入石壁之内不知有多深。
天君上人一声不响,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柄匕首。他运足内力,只见这匕首顿时亮如闪电。他手一挥,便以这运定内力的匕首向铁栅削去,只听咔嚓一声响:断的是匕首,而不是铁栅——这铁栅又粗又密,粗如上人手臂,密加罗鱼之网,竖二十四根,横三十六根,出火炉之时就打造在一起,那是牢不可破,可囚神仙的了。
天君上人大怒:“瑞妃,这一切都是你早就预谋好了的?”
“是的。”离很宫主沉默片刻,回答道:“上人息怒,咱们慢慢再谈。”
“你干如此卑鄙之事,叫贫僧如何息怒?你为何要将水麒麟的左臂废了?”
“水霸主所干的事,早就天怨人怒了。上人,你和一清师太虽是白道高人,但这亲情和结义之情总是不能看被。今日由本宫主对水霸主小事惩罚,又有何不可?上人为结义私情所怒,何不以天下之幸为乐?”
天君上人哑口无言,慢慢冷静下来。他问道:“这一切都是佛陀和你共谋的?”
“不是!”离恨宫主急忙否认道:“这一切都是老身一人所为,全与我那恩公无关。只不过——只不过他几年前说漏了嘴,说这神珠的破解之道,只有九华佛门才知道。老身查遍九华,杳无一人。最后老身才探到你是九华佛门从唐宋灭法以来仅存的半个弟子。于是老身才设下这计谋,诱你前来。上人,三合神僧圆寂之时,肯定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了你吧?”
天君上人走近铁栅,抓住铁栅的柳眼道:“贫僧知道,又怎会告诉你?”他说着,忽然出指,点出无声无息的魔杀指力,意图先行制住了这离恨宫主的穴道再说。
但离恨宫主又怎能不防?她见天君上人点出指力。早已同时出指。两股指力接实,前端骤然燃烧起来。原来天君上人的内力性质也是纯阳。天君上人连忙断了力道,叹了一口气。
那是承认今日一败涂地,败局也无法挽回了。
离恨宫主道:“上人,你是不愿说出那秘密的了么?老身和你做一个交易怎样?”
天君上人默默不语。
“你将那秘密告诉老身,老身放你三人自由出宫。上人以为如何?”
天君上人仍然默默不语。
“上人为何沉默不语?当真无话可说么?”
“还有几句。”天君上人说:“你是故意挨水麒麟那一掌的?”
“正是。以老身的内力和武功,岂有躲不开的?”
“那你为何还要点穴制住你的弟子?那不是画蛇添足了么?”
“我的弟子?”
“翠薇仙子不是你的弟子么?”
“当然不是,老身正准备以太阳炙骨指酷刑折磨她,逼你说出神珠的破解秘密哩,离恨宫主说罢,果然以食指压在翠薇仙子的命门大穴上。翠薇仙子忽然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失声惨叫起来。
天君上人一动不动,视而不见。
“上人,这姑娘此时正受炙之苦。你与她一起远巴巴地从虎跳峡同来,为何一点同情之心也没有?”
“天君上人笑道:“如非从虎跳峡同来,这骗局还成不了。哎,贫俗也曾数次起疑。只是受了先人之见的影响,而你们又装的大象了。贫僧愚鲁看不出来。水霸主,你怎地也看不出来这骗局呢?”
铁球内传出水麒麟的声音。他断臂被囚后,反倒安静下来:“老夫看穿了这场把戏,只是老夫太自信。总认为这点把戏还对付不了老夫。还有层,这翠薇仙子,不管她为了诱囚我二人做了多少戏,但她爱上你了,却是真的。小弟也想大哥有个可人终身为伴。”
“荒唐荒唐!阿弥陀佛!”
“大哥不信么,她受如此酷刑,却不出言求你一句,这便是爱你的佐证!”
天君上人道:“这一切都是无谓之谈!重要的是,贫憎死一万次,也不会将神珠的破解之法告人。离恨宫主这般蓄谋,明显不是什么好人。贫僧死了,这秘密也就无人可知了。武林倒真免了一场杀劫!”
离恨宫主知道逼问无望,至少今日是无望了。她抬手一劈,喝道:“琪儿,打开机关!”
曹琪在洞厅那面,伸手在地洞的机关中一搬,石厅中顿时响起一片轧轧声响,那面铁栅竟然直向天君上人逼迫过去。同时,囚水麒麟的大铁球也在下落。只是这次落的很慢。
“上人,请将那秘密说出来。”离恨宫主道:“否则,这铁栅收拢,贴紧岩壁时,你和水霸主纵有通神的功力,也是挡不住的。那时,你不仅要被挤压成肉泥,因水霸主的铁球被挤压成铁饼后,水霸主更要在铁饼内成为肉呢。”
天君上人一声不响,走进慢慢扣拢的铁球跨进下半面,等候扣拢。
“大哥!”水麒麟失声大叫:“你不可自入囚球!”
天君上人盘膝坐好道:“贫僧不入囚球,又能脱逃么?贫僧连累了兄弟,入囚球陪伴兄弟好了。”
是小弟连累了大哥,大哥为何反而自责?”
“说得有理,你如不那么贪心,何至于此?”
“大哥,我对不起你?”
“你才对不起我么?你作恶太多,害得贫僧和你妹子做人也始不起头。”
水麒麟顿时沉默无言。
曹琪一按机关,“挡”地一声铁球扣拢,将天君上人囚扣在铁球之中。
大铁栅停止了收缩。
大厅中一片沉默,只有翠薇仙子还在惨叫。
离恨宫主弯腰在她身上几处穴道点震几下,解了她所受的太阳炙骨指酷刑,柔声道:
“萍儿,委屈你了,也辛苦你了。你起来,随为师上去吧。”
翠薇仙子萎顿在地,双目流出滚滚热泪,忽然出声道:“师父,你真的抢了灵智神珠?”
离恨宫主叹道:“哎,这事为师以后再慢慢向你解释。”她转身向门外喊;“来人,扶萍儿上去歇息。琪儿,唤人来料理这大厅。”她说完就出厅离去了。”
曹琪随后也出去了。大厅中只剩下两个囚在铁球中的人。
水麒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了好一阵,才止住笑道:“这才叫八十老娘倒蹦孩儿!
一异一奇,当世高人。公然高到高手如林,玩到鼎盛时期,竟然还玩掉了一条手臂!哎,大哥,都是小弟利欲熏心之故,异日出去,真该转世做做好人了。”
天君上人沉默不语。
“大哥,别灰心,霸主宫不出十日,就会找来了。”
“霸主宫不会有人找来的。”
“小弟沿途都留了记号的,他们会找来。”
“但都让跟在后面的人擦干净了。”
“有这等事?谁擦的?”
“一个蒙面女子,说不定就是离恨宫主本人。”
“大哥为何不早些告诉小弟?”
“谁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善哉善哉,等着吧。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们被囚,无力自拔,也只好等人来救了。
小弟要去睡觉了
明天接着发
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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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人鬼同行却有界
(少男少女在溪流边以身相许,本当是一片纯情。谁知少男却是存心以此羞辱少女的家族。古长启穴道被制,眼看悲剧酿成,却说不出话来。等少男女云雨将毕,有几颗石子从远处弹来,解了他的穴道,他悲怆地一声大吼……)
整个武林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到处都是人在找人。
十大少侠到处找翠薇仙子。
他们的师门长辈听说他们重现江湖,便派人出来四处找他们回去。
霸主宫的人一下子失去了霸主的消息,上千人身入江湖寻找,其中大半在川滇黔地区寻找。
消息传到了峨眉山,一清师太立即出关,派人去魔杀天宫查询。
梅九牧听说师尊失踪了,便与古长启一同找了出来。
神道教听到消息,立即飞报陶仲文。陶仲文得到消息,立即令神道教分堂分坛加紧打探。峨嵋派的特使弃了六匹疲马,将消息送到了普陀山。当天就有一个五十多岁的高大男子离岛登陆。他身穿市袍,脚踩千层鞋。他的船还未靠岸,船头上就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还有好多人都在找,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分。
都在找……
究竟是找人?还是找东西?只有各人自己才知道……
梅九牧曾经数次跟着天君上人经几个方向进入中原。所以,梅九牧就象老江湖一样熟悉路线和各种江湖门坎。古长启大几岁,又生的高高大大,却反象随从一股,事事都是梅九牧出头露面。
十数日后,二人来到一个叫蛮依司的小镇。这个小镇只有两条山街,但它是从金沙江长江的戎州进入大小凉山的通道,一个承上启下的水陆码头,所以热闹异常。
酒店很多,但又脏又窄,只有一家大酒楼象样一点。可是,这家大酒楼的掌柜却肿着半边脸站在门边谢客。门外的街上,几十个船帮的人在小声议论,却不敢过去。
梅龙牧和古长启刚走到门前,掌柜就拱手道:“小哥请多包涵,敝店今日有人包了。”
梅九牧在门边已经看清,里面只有一个少女在喝酒,另有一个六十左右的老者立在她身后为她执壶,另有一个同样年龄的老者在为她送菜。
海九枚奇道:“她……一个人包十二张桌子?”
那姑娘小声说了几句,执壶的老者便将酒壶放在桌上,走到门前,恭谨地执礼道:“公子要喝酒么?请进。”
梅九牧尚未回答,古长启大声道:“我们喝酒自会向店家去买,你倒当起主人来了。”
老者毫不动气,笑道:“小哥说得对,敝上将这酒让包了,此时此刻便是此店的主人。
二位公子要饮酒,小老儿作东如何?”
梅九牧瞪了古长启一眼道:“那么多谢前辈了。烦前辈作东倒是不敢,我们只想吃些东西好赶路。”
“公子清。酒家,给二位公子上酒菜。”
梅九枚二人在远离那少女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从身上摸出一些碎金,大约有二两左右,放在桌上道:“请前辈代晚辈谢过贵上的意思,就由在下……”
一句话未说完,只见大门外闯进来一条大汉,后面跟着四个打手。这大汉一进门就喝道:“何方神圣如此大胆?竟敢找上变依司来欺负船帮?”
老者低叱道:“滚出去!”
那大汉一见老者目中的寒光,便打了一个冷颤,但在帮众面前又不甘示弱,硬着头皮道:“朋友……”
“不长眼的狗才!凭你也配称老夫朋友?滚出去!再搅了我家小姐的酒兴:想讨死么?”
“阁下……”那大汉一句话刚开头,忽然腾空飞起,直向街心落去。那四个打手刚叫了一声,又一个一个地向街心飞去。五个人飞跌在街心撞成一团,却连人家怎么出的手都未看见。只有梅九牧看见那老者垂在身边的手掌轻托了几下。
梅九牧将筷子重重一搁,道:“师弟,该走了!”
古长启道:“如此霸道,确实少见!”
“师弟休要多言。这还是手下留情哩!大潜龙杀人,何时又眨过眼皮?”梅九牧说罢,带着古长启径直向门外走去。
“梅师兄!”一直坐在桌前未发一语的少女忽然出声招呼,随即站起身来,向梅九牧走过去道:“梅师兄,小妹在此等候多时了。”
梅九牧还礼:;“果真是水师妹么?愚兄失礼了!”
“梅师兄,请入席再谈。这位师兄是__”
“这是我师弟古长启。魔杀门先入为长。”
少女卟哧一下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是古师兄当家哩!应师伯失踪后,如果是古师兄代掌魔杀门,不知要打多少愣架。”
“打愣架?”古长启一怔道:“哦,水公主是说愚兄为人鲁莽,动辄闯祸么?”
少女敛笑为礼道:“不敢,初次见面,怎敢不恭?小妹水梦薇,见过古师兄。”
古长启还礼道:“不敢当。请水师妹不要难为船帮的弟兄,好么?”
“船帮是魔杀门的臣属么?”
“魔杀门没有武林臣属。”梅九牧道:“古师弟心地仁厚,见不得世人受苦。师尊是很喜欢他的。请问师妹怎地到这大西南来了?”
“还不是为了到魔杀天宫来嘛!”水梦薇道:“真奇怪,天下那么多山青水秀而又路径好走的地方,魔杀门为何偏要藏在蛮荒之地?”
梅九牧避而不答道:“水师妹到魔杀门有何贵干?”
“梅师哥装什么糊涂?家父到魔杀门后便失踪了。我不从魔杀门找起,又该从什么地方去找?”
“家师也失踪了。你到魔杀门找人,魔杀门又到哪里去找人?”
“当日你师父离开魔杀门时,你曾问你师父要去何处,你师父传音入密告诉了你。你应该知道他们的去向的。”
“水师妹怎知此事?”
“当时在场之人很多,仅霸主宫就有数十人。此事又怎瞒得过我?”
梅九牧想了想道:“实对水师妹说了吧。当日师父只说湖北方向,具体地点却没有说。”
“他们随那个狗屁仙子去湖北?好,吕大叔。”
“老奴在。”
“安排下去.往湖北方向寻找。”
“是。”大潜龙刚回了一个“是”字,忽然双脚一弹,便向屋顶射去。他射起时,双掌在前,将瓦格子带瓦打了一个大洞,人便从洞中飞了出去。
只听屋顶上响起一阵大笑声:“大潜龙果然厉害!贫道如此隐忍,还是被你们听出来了。”
“阁下是何方高人?”大潜龙在屋顶问:“为何潜在屋顶偷听敝人讲话?”
“贫道云游四方,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大潜龙管得着么?”
“你偷听我家公主的谈话,老夫就要管。”
“霸主宫公主有什么了不起?道爷还想会会她呢!”随着话声,从房洞中轻飘飘地落下一个中年道人来。哪知那道人身在半空,还未落地时,下面的小潜龙手中忽然多了一辆长剑,双脚一纵,便向身形正在半空的道士刺去。而屋顶的大潜龙也腰身一折,同时从屋顶窜了下来,双掌推出二股刚猛无比的掌力,击向身在半空的道人。
道人在这上下合击的形势下,真是危险万分,眼看着不死也会被夹击成重伤。哪知这道人冷笑一声手中文帚向前一挥,他的身子忽然奇诡无比地平空向后射击。如此一来,夹击道人的态势,一下变成了大潜龙从上掌击小潜龙,小潜龙从下剑刺大潜龙的格局。
可是,大小潜龙岂是等闲之辈?只见二人身形一折,在空中擦身而过,然后各自变势落在地上。再看道人,却也站在靠墙之处,连声冷笑。
水梦薇喝道:“天马游空身法?这道人是从京师神道教来的!”
道人道:“水小姐果然家学渊深。连贫道这从不示人的轻功家数也认出来了。”
“道长到此有何贯干?”
“这就不是水小姐应当问的了。”
梅九牧道:“道长既然不愿将行踪示人,被发觉后,为何又不远遁?”
道人赞道:“梅公子好聪明!但贫道是能隐则隐,不能隐也不强求远去。所谓顺乎自然,便在于此。”
梅九枚道:“道长说话闪烁,必然不会以真话告人。大家缘尽于此,就此别过。”说完便向门外行去。
“且慢!”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水梦薇的,一个声音是道人的。
水梦薇道:“梅师哥,我与你一起寻去。”
道人说:“贫道有话想和梅公于私下谈谈,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道长说话闪烁,咱们有什么可谈的?”
“有。大有可谈。咱们合则两利,分则两败。须知霸主宫的人行事,向来是任性妄为。
唯利是图,唯我独尊的!”
水梦薇大怒:“你这妖道,仗着皇家的势力,竟敢如此胡言乱语?吕大叔,吕二叔,将他做了!”
梅九牧道:“且慢,道长是秉一真人的什么人?”
“他老人家是贫道的师尊。”
“你是姓胡还是姓何?”
“贫道胡大顺。”
“你要说什么?请在这里说。魔杀天宫对武林之事从不染指,更不会与皇家官府眉来眼去。有事当众讲,休要坏了魔杀门的名节!”
胡大顺双目定定地望着梅九牧,脸上一无表情,不知他在想什么。忽然,他身子一晃,人如弩箭一般射起,直向房顶的破洞射了出去。水梦薇朝他的身后一抬手,袖中打出一支弩箭。这弩箭直朝胡道士追去,却慢了一步,对直打上天空。而胡道士已从破洞中掠上房顶,从房顶上掠出小镇去了。
大小潜龙呆如木鸡,一时都不言语。
梅九牧拱手道:“水师妹,请了。”酒菜也不吃了,他带着古长启自顾出店而去。
水梦薇追上去道:“家父与应师伯一起失踪,你为何不让我与你们一起寻找?”
梅九枚理也不理,直走到江边才道:“水师妹,一起寻找并非上策。分开寻找或者你去峨嵋山请你二始一清师太出山才是上策。”
“只有你才知道去哪里寻找,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梅九枚笑了:“我师父和令尊乃当世有数的高人。连他们也遇到了意外,我们去又有什么用?从胡大顺的出现可以看出,这周围不知隐有多少别有图谋的人。水师妹还是去求一清师太下山吧。”说罢,与古长启登上了过河的横渡船。
小镇坡下的金沙江,两面皆是大山。过河之后,便是云南。江水异常湍急,梅九牧和古长启站在船上,看见水梦薇站在岸边,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可是,船家刚将渡船点开,水梦薇双脚一点,便隔着三丈远的江水射上了渡船。大小潜龙跟在她身后,也纵身上了渡船。
古长启怒道:“三位跟定我师兄弟二人了?”
水梦薇笑道:“小妹要找家父,说不得只好如此了。”
梅九牧止住古长启道:“师弟不必多言。”
过河之后,梅九牧与古长启上岸便走,水梦薇跟在后面道:“梅师哥,咱们这是往哪里去找?如是湖北方向,何不坐船沿江直下?”
海九牧冷笑道:“你还想通知属下预作安排,是不是??
水梦薇嗔道:“梅师哥怎么把人家说得那样坏嘛!”
“和霸主宫的人打交道,谁能不多存一个心眼?”
大潜龙大声道:“梅公子为何对霸主宫存此偏见?你忘了令师和我家霸主乃是结义兄弟?”
大潜龙不提还好,他这么一提.海九牧顿时想道:“结义兄弟?五台山大战时,连邪派的尸体尚有余温,水霸主便对家师下毒手了!”
水梦薇大声道:“原来海师哥口中喊的亲切,心中却结着一个大大的仇结。梅师哥,你原来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
大潜龙想道:“天君上人心地仁厚,原来却也是表面,背地里却教弟子心怀狡诈……”
古长启大喝:“老狗闭嘴!十多年来,我师尊对往事闭口未谈。但江湖上的人都不谈么?霸主宫的作为,武林人谁不知道?别人防着点都不该?老狗!你若再辱及家师,在下取你老命!”
大潜龙被骂得满睑通红,仰天长啸,啸声在河谷中直传了去,将数十丈指外面上的一群群野鸭子吓得四处乱飞。大潜龙呛地一声掣出长剑。对水梦薇道:“公主,请准许老奴向古公子讨教几招!”
水梦薇冷笑道:“霸主宫这点武功,不在应师伯眼里,那还说得过去。应师伯一人集魔杀门、梅家庄、灵猿门、夏阳通天经和九华佛门的武功于一身,原当傲视天下。想不到他的弟子也如此狂傲,也是动辄就要取人性命。吕大叔,咱们的命反正不在别人眼中,你自己想怎样就怎样吧。”
大潜龙提着长剑。走到古长启前面道:“古公子,老朽向你讨教几招。”
海九牧道:“你侮及家师,如能自己贿罪,当能善了。”
大潜龙冷笑几声,却不说话,只是双目定定地望着古长启。
古长启道:“师哥,他们狂傲了几十年,将谁也没有放在眼中。今日如不给他们一点教训,只怕魔杀门除了师尊以外,谁也得不到半点尊敬。”
梅九牧退后五步,不再说话。
古长启见他默许;便拔出长剑对大潜龙道:“我先对你说了,我的长处是暗器。如若剑术上不能胜你,我会打出暗器的。总之,今日为了你辱及家师,在下拚排命也要叫你赔罪的!”
大潜龙冷笑道:“看你这愣头愣脑的样,却是心怀坦白。你二人中,不论谁人胜了老朽,老朽自然认罪。来吧。”他这么说,自然是影射梅九牧心怀不坦白了。也存了胜了之后再和梅九牧打一场的意思。
梅九牧听了也不多言,只是冷笑一声。
古长启道:“大潜龙,你辱及家师,我要先出剑了!”说罢,脚步一滑,长剑刺出,直剌中宫,剑势极快。
大潜力却并不抢攻,他手腕一翻,长剑搭上古长后的剑身,运出了近五十年的内力修为,想以内力一举震掉古长启手中的长剑。哪知他的长剑一搭上古长启的长剑,立即感到一股大力从剑上传来,险些便要将他自己的长剑震飞。大潜龙大惊,拚拿失剑柄,连虎口也震破了,长剑才留在手中,可是,古长启的长剑已经停在他的咽喉前不足一寸之处。
“赶快认罪!饶你一死!”古长启大喝。
大潜龙脸如白纸。眨眼间便输了,而且输的莫名其妙。他本想以己之长攻人之短,哪知弄反了。他不明白这人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岁,却哪来那么深的内力修为?
梅九牧在一旁冷笑道:“这点功夫也配狂傲?师弟,将他的左耳斩了!”那声音好冷酷。听得大潜龙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古长后反倒犹豫起来,长剑慢慢回缩,渐渐离开了大潜龙。
大潜龙望着古长启缩回去的创尖,叹了一口气道:“古少侠存心仁厚,老朽情愿赔罪。
老朽再不敢侮及天君上人了。”
古长启身子倒纵,回到梅九牧身边道:“师哥,他赔罪了。这事就此揭过吧。”
梅九牧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走了几丈远后,听到身后传来水梦薇的骂声:“真没出息,看你以后怎么向霸主交待!”
离开水梦薇一伙后,古长启见梅九牧铁青着一张脸。不禁问道:“师哥,你不高兴么?”
“哼1”梅九牧冷哼一声道:“魔杀门与霸主宫势不两立,偏你要去做烂好人!”
古长启惊愕道:“师父从未讲过这话呀!梅师哥,师尊对你是怎么说的?”
“师父怎么说的,你不必知道。反正魔杀门的规矩,师父不在,大师兄作主。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了!”
古长启道:“好吧。”
二人向东南方向行去;直插贵州,行了数十里后,只见迎面来了一乘小轿。两个轿夫抬着小轿沿大路走来,却没有其他跟随。
小轿渐渐抬近了梅九牧二人,忽然从旁边的山石后面闪出三个人来,正是水梦薇一伙。
大潜龙一现身,一剑就将前面的轿夫杀了。小潜龙则欺身向后,连点后面那个轿夫六处大穴,制得轿夫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水梦薇却一把扯下轿帘,顺手从轿中拖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将一柄长剑架在少女脖子上,望着正想扑过去的古长启道:“古师兄,你不要过来!不然,我一剑便砍了她的头!”
古长启停在三丈外,大怒道:“你们为什么杀轿夫?这个小姑娘与你们有仇么?”
“没有。没有仇。”
“那你们为什么要杀人?”
“还不是你们逼的!”
“笑话!你们杀人,是我们逼的?”
水梦薇冷笑道:“正是你们逼的!古师兄,你想想,你们知道家父的下落,却不准我们跟去营救。我好恨呀!我这人发起恨来,就要杀人。所以,正是你们逼的。”
梅九牧冷笑几声,没有说话。
古长启道:“不对!你们杀的人,与魔杀门一点关系也没有。看样子,这个姑娘更是一点武功也不会。你要发泄怨气,应当找我们才对。为什么要把气发在平民百姓身上?”。
“本公主就要将气发在这姑娘身上!”
“好没道理!”
“没道理就没道理!武林中的事,有多少是有道理的?只要你们不同意我们一起走,我就要到处杀人!见人就杀!”
古长启大惊失色:“你……怎可如此?!”
梅龙牧冷声道:“想要挟我们?办不到!古师弟,不管这些!我们走!”说罢,带着古长启就要绕道而行。
水梦薇下令道:“吕二叔,将那轿夫杀了!”
话音未尽,水潜龙手中长剑一劈,便将那个穴道被制的轿夫砍下人头。那颗人头滚到坐轿姑娘的脚下,吓得那姑娘一声尖叫,昏死过去。
古长启大怒:“魔头!你们干的好事!”说着,便要扑上去救人。
海九牧一把拖住他;“重任在身!体管闲事!咱们走!”
古长启吼道:“人命关天,哪是什么闲事?”
“救师父要紧!”
“师父如是在此,舍了命也要救人的!”
梅龙牧怒道:“我才说了,叫你什么事都听我的,怎么一下子就忘了?”
“人命大事,怎能不闻不问?”
“好!你竟敢自作主张!咱们各走各的路,以后看师父责备谁!”说罢,绕道就走。
古长启大叫:“师哥,敌人厉害,我与你同去!”
梅九牧笑道:“这才对嘛!象你这般婆婆妈妈,那是成不了大事的。快走吧。”
“慢着!”水梦薇大叫,“你们再走,我就将她杀了!”她用脚尖在那昏死的姑娘背心上一踢,那姑娘醒了过来,立即惨叫连天。
古长启听她叫得凄惨,不禁又停住了脚步。
水梦薇恨声道:“我不但要把她杀了,我还要将前头小镇上的村民尽数杀了,杀了这后,再留下魔杀门的墨迹,让天下人都知道这血案是魔杀门的人干下的!”
梅龙牧大怒;“天下人没有眼睛么?”
“我叫杀人的人先易容成梅九牧古长启再去杀人!那时,我叫你们百口难辨!”
梅九牧呆了。这一着倒是大出他的意外。果真那样,要向天下武林解释清楚,只怕太费周折。他不禁问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要跟你一起去寻找家父。”
“好。一起去吧。你将那姑娘放了。”梅九牧眨着眼,忽然果断地做了决定。这决定使古长启觉得大出意外。
水梦薇道:“不必放。我令人带着她做人质,以免你在半路上反悔,惹得本公主发起怒来,又要多杀无辜!”
“你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民家小姐,又怎么跟得上我们?”
水梦薇令道:“吕大叔吕二叔,将那姑娘塞进轿中,抬起她走,不要落后了。”
大潜龙面色为难道:“这个……启禀公主,我们在前头找轿夫吧。”
“什么轿夫能跟上我等的行走?”水梦薇怒喝道:“抬!”
大小潜龙无可奈何地走向小轿。水梦薇抓起那个姑娘,准备塞进轿中。那姑娘大声哭叫起来:“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跟你们走!”她大喊大叫,一口云南山民的土音。“我要去蛮依司!我要回家!”
水梦薇怒极,骂道:“不去?由得你么?”她伸手连点了姑娘四处穴道,那姑娘便既不能动,也不能哭喊了。水梦薇将她塞进轿子,喝道:“起轿!”
梅九牧大怒,展开轻功,向前飞掠。水梦薇追上去道:“梅师哥,你走慢点好不好!你这轻功一展开,连奔马也不一定能跟上,何况那乘轿子?”
梅九牧输了一个回合,受制于人,怒不可遏:“跟不上便别去了!”
水梦薇冷笑一声,高声道:“吕大叔,令人易容成梅师哥古师哥,去将前头小镇的人尽数杀了!”
梅九牧大怒,转回身来,一支长剑已在手上,对着水梦薇唰唰唰便是三剑。哪知水梦在早有防备,脚下展开真阳幻影步,早已避开。同时,她的手上已多了一支长剑,蓄势以待。
二人站在河滩上,四目相视。梅九牧的双目中充满杀机,水梦薇的双目中也充满恨意。
河风吹着梅九枚的衣袍,也吹着水梦薇的秀发,天地间一下子充满了肃杀之气。
古长启追上来,看见二人准备厮杀,便拔出长剑,转身朝着大小潜龙,防他二人出手相助,也防他二人杀害人质。
哪知海九牧的脸色一下子忽然温和起来,甚至还笑了一笑,轻声说:“水师妹,你的性格真象你父亲。有趣极了。”
水梦薇跟着一笑道:“差得远哩,梅师哥。”
古长启见二人和解了,道:“师兄,咱们既已答应她去就不必失言了。走慢一点也不防事。”
梅九牧笑道:“好吧。”
于是,五人会齐,连轿中那个姑娘一共六人,齐向中文进发。
路上。古长后问:“水公主,你将那姑娘放回去吧。我师兄已答应你们一路,你还留一手干什么?
水梦薇对古长启嫣然一笑道:“古师哥,你年龄大些,但许多事却根本不懂。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梅九牧道:“水师妹,你真要将这毫不相干的姑娘作人质,从云南抬到中文湖北?”
“那又何妨?”
“抬到湖北后又怎么办?”
“那很简单。霸主宫的武林属臣遍天下。到地方后找几个武林朋友将这姑娘送回蛮依司不就行了?”
梅九牧冷笑道:“将一个大姑娘交给霸主宫那些莽夫,靠得住么?”
“海师哥不放心,我找正经镖局护送好了。”
古长启听得直摇头:“荒唐!荒唐!”
“什么荒唐?梅师兄古师兄,咱们的父辈是世交,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为什么偏要格格不入成为仇敌?”
梅九牧道:“你想我们也成为世交?”
“正当如此才好。”
“那好。水师妹,我们走前头一点好说话。”
水梦薇满面笑容,跟了上去。她见古长启也加快脚步跟上来,便向后推了古长启一把道:“二师兄,你别听我们说话好不好?”说完,又是嫣然一笑,跟了上去。
古长启站住,等在后面的轿子,摇头道:“两个怪人。打过了又好,骂过了又笑。”
如此行了几日,古长启越来越是奇怪。眼看着梅九牧和水梦薇好些时候都避着众人,不是超前,便是落后。二人的脸色越来越温和,称呼也越来越亲热。行走时,身子也越靠越近。古长启感到既奇怪,又好笑。想到少年心性,大抵都是如此单纯。
有一天赶路错过了宿头,众人宿在一条小溪边的山岩下。水梦薇将轿中那姑娘放出来,象往日一样解了穴道。令大潜龙分了一点饮食给她,吃完后让她就睡在轿中。这晚,从人吃了些干粮牛肉,便各自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躺下睡觉。古长后刚躺下不久,就听见有人悄悄离去。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梅九牧和水梦薇一先一后往水溪上游的树林走去。
古长启在岩石上翻了下身子,感到心中忽然很烦。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烦。他翻过身后,看见大小潜龙分别睡在小轿旁边,似乎已经睡着,他又躺了一阵。忽然间想起一件事,立即弹起身子,向梅九牧离去的方向追赶过去。
古长启寻过一段小溪,不见二人,便向树林走去。他走到林边,刚想开口喊梅九牧,忽然觉得身上几处穴道一麻,顿时就动弹不得了,也喊不出声。同时,他觉得有人提着他的身子走过一段树林,然后就将他靠在一棵树上。他的身后一直悄没无声。古长启感到内心一阵恐惧。这人如是要下手杀他,那真是易如反掌。他师父曾说过,他如是临敌经验多些,大约可以和昆仑、青城之类的掌门人一较高代。那么,这人的武功岂非可能跻入武林前十名之列?而且,这人为什么悄悄制住他的穴道,却又不杀他?他更奇怪这人将他制住穴道后悄悄放在这儿靠着树干干啥?
这时,他听到了梅九枚和水梦薇的说话声。他再愣也明白了,那个点穴制他的人,正是要他听得到二人说话,却喊不出声。
“牧哥,你说的是真话?”
“薇妹,愚兄可以对天发誓!”
“我不要你发誓,我只要你给我一件信物,一件……定情之物。”
只听一阵悉悉声响,接着,梅九牧道:“愚兄出门在外,还真没有什么珍贵物件可以送给薇妹作定情之物。薇妹如是不信愚兄的真情,愚兄只好将那一片真情藏在心里了。”
“牧哥,别说的这么可怜巴巴的好不好?”
“我没有带什么珍贵东西在身上嘛!”
“那……你刚才……胸上有什么东西,硌着我的脸?”水梦薇说这话时声音很低。可是,在这寂静的黑夜的森林里,任何一点声音都传得很远。古长启仍能听得明明白白。
“那……”梅龙牧的声音有些迟疑。“那是一块玉佩。”
“你何不就用玉佩做定情之物?”
“那——那是我死去的母亲给我的唯一纪念品,我怎能随便送人?”
“你又不是随便给什么人。你是送给我呀!”
梅龙牧的声音一下子由柔变刚:“不行!我们纵然两情相悦,但母亲的遗物仍然不能随便送人。母亲死了。据说当年死得好惨。现只有这唯一的一件纪念品。薇妹,我以后送一件价值更高的东西给你。”
“你是指更值钱的东西?我不稀罕!”
“不是。我指的是更能说明我的真情的纪念品。薇妹,但愿你理解我。”
“我理解你。”水梦薇小声说。隔了一会儿,她说:“我好冷。我们过去吧。”
“忙什么?你怎么了?你抖什么?”
“人家冷嘛!谁叫你到处乱摸?”
“我将长袍裹着你,你就暖和了。”
“你坏!”水梦薇轻声嗔道,接着是一阵轻笑。然后,水梦薇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含糊、断续、急促、热情而又快乐。“不!不!不要……你好坏……牧哥……你抱紧点……啊……
箍死我了……你干什么?……啊!”夜空中传来水梦薇的一声尖叫,接着是一阵呻吟。
古长启听到这阵呻吟,忽然感到满身的热血沸腾起来,全身起了阵颤抖。正在这时,他感到有几颗石子打在自己的穴道上,被制的穴道顿时解了。他这时全身热血沸腾,但心灵却感到既烦又闷,不禁一声大吼,飞身便向石子打来的方向追去,一边追一边大喝:“什么人?胆敢偷偷摸摸暗算小爷?有种的等着,小书与你大战三百合!”
他迫出树林,追出小溪,一直追到众人避风的山夺下,也不见半个人影。山岩下,只有已被惊醒的大小潜龙,各自站在小轿的左右两边。大潜龙问:“古少侠,你遇到什么事了?”
“可有人从这里跑过?”
“没有呀!”
“这就怪了。”古长启摸了摸脑后。
“古少侠,什么事使你奇怪?”
古长启想了想,忽然走到轿前,一把握开轿帘。只见那个被水梦薇作为人质的姑娘,正在轿中昏睡未醒。月光下,古长启看得明白,那少女坐在轿中,全身蜷缩,脸上还挂着干了的泪痕,将残存在脸上的粉饰冲出两条明显的痕迹。
古长启放下轿帘,问大潜龙道:“前辈没有离开过此轿吧?”
“没有”
“这个姑眼呢?”
“她——?她怎会离开此轿?刚才小溪对面传来野兽的嚎叫,吓得她直是哭叫,老朽点了她的昏穴,她才昏睡过去。”
古长启望着三人,叹了一口气,走到他原先躺着歇息的地方坐下,等着梅九牧回来。
过了好一阵,梅九枚先回来了。他问;“师弟,你还没睡?”他说话时,红光满面,神采飞扬,一双大眼瞟着大潜龙。
古长启粗声道:“你干什么去了?”
梅九牧脸上一红,正色道:“师弟休得多问。为兄做一件事情,自有该做的理由。”
古长启愣了一愣,碍于门规;也因为大小游龙在侧,明白自己不能多问多责,便悄声不响地躺了下去,用双掌蒙住睑。”
梅九牧在古长启身边躺下,双目闪着亮光,望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不多时,水梦薇回来了。两人并不对望,而是装着没有任何事。水梦薇钻进轿中,没有再出来,大约是和那姑娘挤在一起睡了。
第三天早上,众人再向贵州继续进发。他们这时已经过了赤水河,进了贵州地界。众人在贵州的山路间行走,大小潜龙尽管内力深厚,抬着轿子并不吃力,但在崎岖的窄路上走得甚为不耐,几次向水梦薇抱怨,都被水梦薇碰了回去。
古长启道:“水公主,其实你尽可打发那人质姑娘回去了。”
“古师哥又想丢掉我们?”
“水公主明明知道,我师哥是再也不会离开你的。”
水梦薇脸一红道:“牧哥,我们打前头走吧。他的唠叨真难听。”
梅九牧道:“其实,薇妹真的可以找人送那人质回蛮依司去了。”
水梦薇道:“我不。我留着她有用嘛!”
“有什么用?”
“我要用她作人质,向应师伯恳请一件事情。”
“薇妹别胡闹了!”他立即明白,水梦薇要求的是什么事。
古长启也明白她要于什么了。他大喝道:“水公主,请你自重身分,不要做出不齿于人的事情来。”
水梦薇大怒。“古师哥!你要教训我么?你给我团嘴!惹恼了姑娘,姑娘又要乱开杀戒了!”
古长启大惊失色:“你又要乱杀无辜么?”
“正是!”水梦薇干干脆脆地回答。“一个村一个镇地杀光,鸡犬不留。”
古长启顿时如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他不知道自己武功上能不能胜她?废了她后如何向一请师太交待?他明白自己只有迁就一点。要知道,她是一请师太的亲侄女。而一清师太,是白道领袖,八大门派执旗盟主!是他师父最崇敬的几个人之一。
梅九牧轻笑道:“薇妹真是将门虎女。薇妹,来,我们走前头一步。”说罢,展开轻功,赶前面是行。水梦薇随后跟去。
离开众人,梅九牧道;“薇妹,你要求我师父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么?”
“我要求应师伯替我们主持婚事。”
梅九枚大惊:“这……这话从何说起?”
“牧哥……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自然要求应师伯替我们主持婚事的了。”
梅九牧沉默了好一阵,才调头柔声道:“薇妹,此事情暂勿向我师父谈起。我师父是出家人,向来不管这些事的,什么时候救出家师和令尊了,我会向你父亲求亲的。”
“这样也行。牧哥,咱们究竟往哪里去寻找?这一点,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这周围跟随的人太多,怎么好说?”
“你用传音入密功夫讲吧。”
“何必那么费力?你附耳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二人走到一棵大树后面,水梦薇靠上去。梅龙牧趁她偎过头来,便先在她的腮上吻了一下,又用牙咬了咬她的耳垂,水梦薇娇羞地抱住他的脖子,说:“你好坏……你快告诉我嘛。”
梅九牧附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师父当日去的是贵阳东南面的云雾山。”
“那么,牧哥,你们从虎跳峡出来,为什么不走直线,要走戎洲一带绕一个大圈子?”
“有人跟踪呀!”梅九牧说。“我和古师弟到蛮依司后,发现至少有六七人悄悄跟踪。
我想沿江而下是熟路。便于抛开跟踪的人。当时你们不是也一直跟着吗?”
“我们才没跟踪你哩!”她嗲声道。
“是吗?为何咱们又遇上了?”他逗她。
水梦薇多情地望了他一眼道:“是缘分嘛!”
梅九枚忽然正色道:“薇妹,如今还有好些人悄悄跟着我们。怎么办?”
“你自己怎么打算的?”
“我想引他们到遵义城中,设法抛下那些人后,转而悄悄南下。”
“很好,就这么办。”
“那个人质姑娘怎么办?抬着她怎能丢开那些暗中跟踪的各派高手?当日我和古师弟两个人还丢不脱哩!”
水梦薇道:“这事嘛,我想到办法再告诉你。我们走吧。他们走了”
梅九牧道:“今晚宿水口寺。三更时分我在镇外等你,到时候你悄悄出来吧。”
水梦薇睑一红道:“谁要你等……”
这天晚上,众人宿在水口寺。他们要了三上房。大小潜龙住一间,梅九牧师兄弟住一间,水梦薇带着人质住一间。
刚刚交更,梅九牧便打开房门,悄悄走到水梦薇房前,敲门道:“薇妹,开门。”
水梦薇在房中小声发怒道:“这么多人……这么早……快回房去!”
大小潜龙在别室听到,冷笑不止。
霸主宫的人这一松懈,梅九牧便带着古长启悄悄溜了。他们溜出镇来,照直往南方掠去。二人展开轻功,只在大山荒谷中急行。行了约有几个时辰,二人在一个既无树木又无山洞的荒谷中,跳下一条小溪,将身子潜在水中,只将头躲在石头堆里。过了大约一刻时辰,一个道人,长袖抛舞,急如风火地掠了过去,再隔半刻时辰,又是两个中年人急忙追了过去。随后一拨又一拨地,直追下去六七拨人,约有一二十人之多。这些人都追走了。梅九牧与古长启仍然一动不动。直到三个人押着一乘小轿追了过去半刻时辰,梅九牧才拉了拉古长启,二人钻出小溪,跳上岸来,将轻功展至极限,犹如两道闪电般地向东方直掠而去。
天亮时分,二人仍不停留,直往前掠。中午时分才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喝水。梅九枚喝罢水后,忽然仰天一阵大笑,古长启望着梅九牧,却是满脸忧色,一点也笑不出来。
梅九牧道:“终于将那些人都丢脱了!”
古长后道:“恐怕不那么简单。咱们在金沙江一带,地形那么熟悉,尚且丢不脱那些人,何况今日?”
“这就是你呆的地方了。小兄日前为何要与那水公主故作亲热,你可明白?”
“我正要问你。当日师父一再训诫,叫我们以后不可沾惹霸主宫的人。师父还解释说:
沾者,是指不可与霸主宫的人过从甚密;惹者,是指不要与霸主宫人发生冲突。师兄——”
梅九牧打断他的话:“师弟休要多言!为兄因为丢不开跟踪者,才故意和水公主亲热。
那些隐伏跟踪者,以为我从此离不开水姑娘了,以为我昨晚上会与她幽会,所以才疏于防范。我们才钻了一个空子,如今终于丢脱了跟踪者,咱们可以直去梵净山了。”
古长启叹了一口气道:“那你以后怎么对待水姑娘?”
“荷塘露水,过眼云烟。走!”海九牧说罢,当先而去。
古长启大叫:“这么做,岂不是太委屈水公主了?”
梅九牧那冷酷的声音,在荒凉的大山中,留下了弥漫不尽的冷酷,使得隐身在一丛灌木丛后面的一清师太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十六年前,她全家六十二口人一夜之间被灵猿门和姹女门人杀尽,父亲首当其难。随后,她被人施以魔音摄魂大法诱奸。幸遇玉凤门的尉迟兰老地仙,授以神功保身复仇,五台山大战后,她执掌峨嵋派,成了八大门派的执旗盟主,与霸主宫抗衡,以亲妹子的身分处处限制水麒麟的作为,使得五台山在战后实力大弱的八大门派得以喘息。十数年来,她心如止水,对人世炎凉置若大空,不再无谓叹息,如今见这梅九牧小小年纪,年方十六,却心性如此邪恶,那是再也抑止不住,自己也不觉得就叹息了出来。
梅九牧古长启向东行了二日,过了遵义也不停留,急忙向东赶去。这日正在一个山谷间奔行,忽然看见前面火光冲天。二人奔出山谷,只见前面山勒上有一个小村落的十数房舍正在雄雄燃烧。火光中,村头平台上,当先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右手的长剑就架在那少女的脖子上——正是霸主官的水公主又找到他们了。
水梦薇的身后,站着大小潜龙,各人手提长剑,也是满脸杀气。这二人的身后,捆绑着数十个老小山民,不住哭泣求饶。
大潜龙道:“梅公子,古公子,你们与我家宫主有约在先却不辞而去。如非霸主宫耳目遍天下。岂不着了你们的道儿?今却只烧了村庄,并未杀人。梅公子,请你还我家公主一个公道。”
梅九牧尚未答话。古长启已开口道:“你们当真末杀一人?”
水梦薇冷笑道:“这以前未杀一人,这以后么,就看你们守不守约了!”
古长启大声道:“请水公主将山民放了,在下担保和你等一路同行。”
梅九牧大怒:“你凭什么担保?魔杀门的事轮得到你作主么?”他一发怒,那英俊的脸就扭曲起来。
古长启救人心切,也不管谁作主的资格问题了。他坚持道:“师兄,这些山民的性命总是要救的吧?师父教我们以善为本……”
“住口!如不是你婆婆妈妈,谁能要挟我们?这些人死也好,活也好,和我们有什么相干?”梅九牧喝道:“咱们快走!
水梦薇高声喊道:“梅公子!”喊声一停,双目中就流下了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梅九牧一怔,双腿顿时就迈不动了。“牧哥,从蛮依司出来,还可说我是要挟你。可是,这以后……咱们讲好了到遵义后再设计抛开跟踪之人。你却为何弃我而去?”
梅九牧脸上一红,极不自在地道:“什么弃你而去?咱们不是又见面了么?你将人质和山民放开,咱们这就上路吧。”他说到后一句话时,已经又若无其事了。
水梦薇放开那少女道:“吕大叔,你将人质送进轿中看好了。吕二叔,你令人将山民放了,每户赔银子一百两。”
古长启出了一口长气道:“水公主,你总算未做傻事。你如真的杀了山民,以后见咱两家的长辈,只怕也不好交待。”
水梦薇感激道:“霸主宫的人,怎么做傻事?古师兄,多谢你了。”
众人这次东去,再也不绕弯子,直奔梵净山。数日后,便到了梵净山外,梅九枚道:
“薇妹,到了。”
“到了么?”水梦薇道:“这山上只有一个无恩老师太和武林有点来往,翠薇仙子引家父他们到这里干什么?”梅九牧道:“家师当日传音入密说的就是来这里办事,其它就没有说什么。咱们不如上山去问问无恩老师太。”
“不必问了!从山上忽然传下来一个娇如黄莺初啼的声音,接去了海九牧的话头。接着,从山间的青石路上。飘下来一个美若仙子的绝色美女。
梅九枚一见顿时掠身迎了上去,惊喜地喊道:“转身向山上行去。
水梦薇一闪身拦在翠薇仙子身前:“请问仙子,家父可与上人前辈在一起?”
“他二人正在煮酒论剑。”
“本公主怎么信得过你呢?”
“公主要去就去。不去,请自便。”
“据说当初仙子请上人出山为你报仇。不知仙子得报大仇没有?”
翠薇仙子淡淡一笑道:“此事此时不谈也罢。一切事情各位一去就知。”
水梦薇双目忽然一亮,冷笑道:“本公主与仙子未明敌友岂能轻易跟去?”
翠薇仙子双目注视着水梦薇道:“这句话是你说的,还是有人教你说的?”说罢,她转头向着左边林间学个朗声道:“何方高人在暗中操纵水公主?请现身一见。”
翠薇仙子喊罢,不见回答。她忽然身形晃动,便如离弦弩箭一般和着东方向射去,同时,双袖连挥,打出数十种暗器,竟将林间那人可能闪避的几个方向同罩了进去。
只听林间响起一片掌风之声和一阵叮当声,接着一个声音说道:“好毒的千手杀八方招数!随着话声,从林中射出一个中年道士,正是在蛮依司破屋而去的道人胡大顺。
翠薇仙子冷笑道:“陶仲文的弟子几时和霸主宫中通一气了?”
胡大顺冷笑道:‘真是笑话!什么……”
水梦薇话音刚落,只听远处传来几个声音;“主人!可找到你了!”众人调头一看,只见远处奔来武林中威望极着的十大少侠,其中只少一个沈存信。这些人奔到翠薇仙子身前,齐齐揖拜道。“奴才参见主人!”
忽然,绿影闪动。翠薇仙子身形如电,出指如风,竟趁九少侠挥拜主人,毫不防范时,点了九人的穴道,这九人顿时就不能动弹了。
翠薇仙子恨声骂道:“我已解除了各位的赌约,各位要自甘为奴,未免太扶不起来了!”说罢,转身便向山上掠去,其身形之快,近乎飞鸟一般。梅九牧和古长启随后追去。
胡道士更是展开身形,寸步不落。水梦薇刚追了数丈,听得身后的大潜龙叫喊:“公主,我等迫不上!”
水梦薇一听,顿时折回身形,从桥中抓出那个人质姑娘,挟在腋下,随后再追。这时,她离那些人已落在数十丈之后。她展开轻功飞掠,忽然快如飞箭,很快就赶上了前面众人。
行至半山,行过那条横行的羊肠小道,来到那片硕大无边的原始森林面前,翠薇仙子飞身上树,毫不停留。古长启与梅九牧先后跟着上树。梅九牧上树之后,忽然拔出长剑,反手向后一剑刺去。其时道士胡大顺刚刚上树,尚未站稳,忽然发现一支长剑消默无声地直向他的眉心大穴刺来,匆忙中,他大袖前挥,借力后纵,躲过了这一剑,但人已落下树去。他落下树时,脚一着地,正准备借力再度跃起,忽然觉得腰间一麻,接着背上肩上四处穴道同时一痛,竟在眨眼之间被人同时点了五处大穴,顿时就既不能动也不能喊了。
胡道士身形呆定,双目却看得清楚,那个水梦薇,腋下挟着一个少女,身形一闪便已掠不见。胡道士双目直欲愤出火来,但大穴被制,却已无法前行半步。
翠薇仙子引着四人,在树上飞掠,翠薇仙子此时并不在树林中层跳行,而是直接从森林顶端飞掠过那片长达七八里路的原始森林,来到了离恨宫大水渊前的荒草坪上。
翠薇仙子站在大草坪上,击掌四次,掌声一停,光秃秃犹如刀切斧削的山壁下,那碧红的水中,忽然开了一条缝:“原来那是一道向两边缩进去的暗门,暗门缩开,从一个大水洞中缓缓驰出一只小船。这小船与一般州官上任所乘的官船一般样式,只是体小得多。当日迎渡夫君上人用的是龙船,自然是因为二人的地位已是武林至尊,今日这四人身分低下,用船也不同。可见在离很宫眼中,等级的区分是极为讲究的。
船上只有一名老妪摇橹。小船靠上草滩时,翠薇仙子道:“各位请上船。”
水梦薇道:“请仙子先说明这是什么去处?”
翠薇仙子道:“水公主腋下挟着从蛮依司扶持至此的人质,本仙子半句未问.依然以礼相待。水公主为何一再盘问?”
“仙子将我等引来此处,仅从这水宫的暗门建造得天衣无缝,与岩石混成一片,便已可见洞内机关之精巧,使人不能不妨,这个去处,究竟是仙子的居处,还是仙子执家的居处?”
“都不是。是我师尊的居处。”
“你师尊是谁?”
“水公主不愿进去,尽可退回。如此盘问,岂非失利?”
“事关安危,不能不问个明白!”
“你如进去,见了令尊,自会明白。你若害怕。这就请自便退回。”
“家父在内,是为贵宾,还是被囚禁?这一点,仙子可以言明么?”
翠薇仙子一笑道。“缠杂不清,是为了等候后援吧?水家人之多疑狡诈,一至如斯,真是天下一大绝也!”话音一落,身形一晃,已经站在船头,对着梅龙牧敛笑一礼道:“梅公子,古少侠,请。”
梅九牧一声不响地走向船头。古长启却回身道:“水公主,家师常说:生死有命,祸福天定。事情已到这个地步,上船吧。”
水梦薇沉默了一下,随在古长后身后上了船。
古长启道:“水公主,此去是福是祸尚且不明,何必多累无辜?你将这个人质留在岸上吧。”
“不。我要用她作人质,向应师伯来恳我和牧哥的……婚事。”
“家师如是不同意,你莫非要杀无辜百姓么?”古长启怒声道。
水梦薇恨声道:“古师兄,你别管闲事好不好?”
翠薇仙子满腹狐疑地望着那个人质姑娘再仔细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道:“如不是你们出山不久,我就悄悄跟随,将蛮依司那一场血杀看得清清楚楚,谁也不会怀疑其中有诈的。”
古长启惊道:“你一直跟着我们?”
翠薇仙子不答话,打个手势,小船缓缓驰过水渊,进了那个水洞。小船进去后,洞门又关闭了。小船在洞内的黑暗水道中行驰,行了大约十丈左右,停在一条长长的石级前面,两个宫装打扮的少女站在石级上,手上各举着一盏宫灯,引着众人登上石级,又退了下去。
众人站在石阶平台上,面前是一道石门。翠薇仙子击掌三次,石门便缓缓地开了。门后站着两个官装少女,手中也是提着宫灯。这石门后面又是一条石级梯道,上了近百梯后,忽然转了一个弯。梅九牧和水梦薇都记得转了方向,只有古长后想着师父,于这转弯之类的事一点也不在意。
弯道后面,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水梯弯道,五人先后登上这圆形的木梯后,木梯忽然转起圈来,只转了几下就停了。古长启大叫:“这是什么玩意?好怪!”话声未尽,发现走在前面的翠薇他子正在加速上登,自己连忙加速跟上。上完这木梯,上面一个平台上竟有三条通道,通道内很黑,都没有门。翠蔽仙子身于一闪就冲进了其中的一条通道,众人怕被落下,急忙闪身跟进。如此一来,却就记不住在洞中转变了方向和所进的洞道位置了。
这条洞道很黑。走了一阵,又来到一处石门前。翠藏仙子站在门前,击掌二次,石门开了。这次里面是一间小方室,空空的。两面各站了六名腰悬长剑的宫装少女,后面是一道高大的石门。梅九牧想,这次该击掌一下了。念头还未动完,翠该仙子已经走近大石门,在门前跪下,垂着头朗声道:“启禀师父,魔杀天宫、霸主宫的人已经带到了。”
话音一落,石门开了,现出了一个宽大的石厅。石厅正中的高台上,坐着一个蒙面黑纱的宫装女子。这女子身着凤服,头戴凤饰,竟是一派皇帝娘娘的打扮。两边所站的四名宫装少女,身后所站的扇屏宫女,都是一派肃然。高台正面,朱栏玉栅,座后是红日出海的巨大画屏。石厅整个的布置全是一派皇家后宫派头。只有石厅的一角,吊着巨大的幄幕,显得有些刺目。
翠薇仙子垂头走到台前跪下,叩首道:“启禀师尊,魔杀门霸主宫的人已经带到。”
蒙面妇人开口:“水公主放在脚旁的那个少女,就是探报说的那个人质吗?”
“是。就是她在蛮依司杀了轿夫,抓来要挟古少侠的那个人质。”
“这中间不会有诈吧?”
“弟子当时也觉得奇怪;以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作人质,是毫无要挟力的。可是,古少侠心地太慈,这种对常人毫无意义的要挟,偏偏对他就能起作用。”
“这是因为天君上人向佛之后,才教出古少快这种善徒。你查过这人质吗?”
“弟子查过。是绥江镇中一个巨富的小姐,名叫张长富。”
“好俗的名!但我问你的是,查过她有没有武功了”
“没有。弟子从她被作人质后,一直无法近身查她。”翠薇仙子道:“弟子这就查过。”说罢,站起身来,要查人质会不会武功。
“不必查了。人已进来了,会不会武功都一样。在为师眼皮底下,她纵然有诈,又能作出个什么名堂?你退过一边去。”
古长启道:“师兄,她们什么都知道。”
梅九牧道;“离恨宫势力如此之大,武林中却默默无闻,真应了江湖上的一句套话;奇诡无比。”。
水梦薇则出语逼人:请间前辈如何称呼?”
蒙面妇人望了三人一轮,眼光停留在古长启脸上道:“你们三人,只有古少侠话中无心机,既坦又纯。古少侠,想见你的师父么?”
水梦薇提高声音抢着问:“前辈不屑回答本公主的问话么?”
翠薇仙子怒喝:“放肆!一个江湖散人,竟敢在……?”
蒙面妇人一抬手,翠薇仙子便立即垂下头去,噤口不语。蒙面妇人道:“水公主身具百年功力,自然是眼高于天的了。水公主,你可愿与我这徒儿对上一拳试试。
“前辈想借令徒之手教训本公主么?”
蒙面妇人点了点头。
翠薇仙子道:“让你说话多一些礼节,也是好的。”
水梦薇道:“你不是本公主的对手。体师父与本公主对上一掌,那倒还差不多。”
翠薇仙子道:“水公主比水霸主还要狂傲。有件事,本仙子觉得奇怪。入宫之前,水公主处处打听水霸主的下落,进宫之后,却连一句也不问,反倒语语挑衅。水公主可是已经明白了令尊的处境,存心一博了?”
“正是如此。什么煮酒论剑?家父与应伯伯如果是自由之身,难道会听人摆布,至今一声不吭?”水梦薇向着窗台上的蒙面妇人道;“你准备好没有?本公主要发掌力了。”
蒙面妇人微微摇了摇头,众人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这个动作却已说明了一切。
水梦薇怎么受得了这种以怜悯方式表示出来的轻视?她双掌抬起,掌心顿时泛起谈谈的迷蒙白气,身形一晃,欺近到二丈左右时,双掌猛推,只见二股犹如狂风般的壁空掌力,势若奔雷,击向宫台上的蒙面妇人。
蒙面妇人一动不动,连她身侧身后的六名宫女也是一动不动。水梦薇打出的开山裂石的掌力,竟连两丈外的蒙面妇人及她身侧身后的六人的衣裙也未扇动一点,而且毫无半点反震之力。水梦薇大惊,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一步。
梅九牧和古长启在一旁目睹此事,心中亦是大惊,自忖功力与水梦薇不相上下,功质也是真阳人力,当下便不敢妄动。
水梦薇恨声道:“你究竟是谁?”
翠薇仙子走到水梦薇正面笑道:“家师是谁,对你并不重要,而且,你还没有资格一问再问。水公主,本仙子来领教一下你的真阳洞金指力。”
水梦薇怒道:“你要找死,那可怪不得本公主!”说罢,抬起右手,食指指向翠薇仙子。
突然,古长启喝道:“且慢!”
蒙面妇人一直不曾说话,此时竟发声问道:“古少侠要说什么?”
“晚辈想请问前辈,家师是否真在此处?”
“在”
“他老人家可还活着?”
“活着。”
“那么他老人家为何不出来?”
梅九牧道:“师弟不要问些引人发笑的话了。师尊如是自由之身,或者是这里的座上宾,
他老人家岂会至今还不露面?不过,晚辈想请教前辈一点:家师的武功,天下能望其顶背的最多不过二三人,前辈的功力即使高绝,想来还不及家师。家师又怎会失手于前辈?前辈凭借的是机关毒计之类取胜的么?”他虽然没有使用“小人手段”一类语句,但那么说,无异于还是骂人了。
蒙面妇人一直没有望梅九牧一眼。梅九牧说话时,她一直望着古长启,此刻说话,还是对古长启说:“古少侠,老身是凭武功也好,还是凭机关毒计也好,你不妨先看水公主她们拚上一指。”
翠薇仙子抬起手指道:“本仙子内力不如水公主,却还不屑对你先发指力。水公主,请。”
水梦薇更不答话,内力一吐,只见一道白光一闪,带着尖锐的啸声,直向翠薇仙子射击。翠薇仙子迎着水梦薇的指力,同样一点,内力吐出时,却带一股烟味,色类橙红,两股指力相碰,水梦薇的真阳洞金指力顿时便燃烧起来,从水梦薇的指力前端,一条细长的火舌直向后舔,顿时就烧至水梦薇的食指尖端,水梦薇的定力可不如水麒麟。当日水麒麟的劈空掌力被引燃,他还继续吐出内力,妄图将火柱推回去攻打离恨公主。水梦薇指尖被烧,吓了一大跳,内力顿时断了。也幸而内力断了,那火柱才没有烧到水梦薇身上。
水薇薇受到惊骇,情不自禁在退了两步,脚下等着她放在地上的人质姑娘,身子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古长启离她较近,急忙扶住她,同时身子一挡,拦在她前面。
翠薇仙子笑道:“古少侠,你师哥才是水家的乘龙快婿。何用你来护花?”
古长启脸色一红,退在一边,口中呢喃了两个单音,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梅九枚一声冷笑道:“燕姐姐,我对你敬若天人,你为何要对我无端攻击?”
“江湖上对本仙子敬若天人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难道本仙子都要善待么?在虎跳峡时,我对你颇有好感。可是,你在水口寺前后,对水公主的作为,实在不齿于人。梅公于,以后请别叫我燕姐姐了。”
蒙面妇人在高台上道:“萍儿退下。这种人何必与他多谈?古少侠,请你回答我几句问话。你据实回答后,我立即让你师徒见面。不过你回答话时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前辈讲!”古长启见师心切,急忙问道。
“我一问出口,你必须马上回答。不得有半点犹豫。”
“可以。你问吧。”
“我问的话,你不一定要弄懂。但却要一口回答。你明白?”
“前辈快问吧。”
“你今年多少岁?”
“二十岁”
“你跟你师父多少年了?”
“十五年。”
“你的父母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这话怎讲?”
“我是个街头乞儿。”
“你师父从未对你讲过你父母是谁吗?”
“没有。魔杀门只收孤儿。我师父在街头遇到我时,我就是个乞儿了。连我师父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哦,原来如此。那么,你师父一定对你们讲过别的许多事。”
“前辈究竟要问什么事?”
“你师又有一颗灵智神珠,你可知道?”
“灵智神珠?计么灵智神珠?”
翠薇仙子喝道:“快回答问话!”
古长启一口答道:“晚辈不知道师尊有什么灵智神珠。”
蒙面妇人问道:“他总对你们讲起过这颗珠子吧?”
“没有,从来没有提起过。”
二人的对话忽然被一阵大笑声打断了。这笑声是从梅九牧口中发出的。他轰然大笑,笑声在石厅内回响了许久。众人一声不吭。直到梅九牧笑完,仍然没有人出声。
梅九枚傲然道:“我明白了,一切前因后果我都明白了。你设计让翠薇仙子引诱我师父到这里来,为的就是想要逼我师父交出灵智神珠?”
翠薇仙子笑道:“梅公子莫非听你师父讲起过这珠子?”
“讲起过。岂止讲起过?这珠子我就见过许多次。连师尊将这珠子藏在什么地方我也知道。”梅九牧大声说,得意至极。“因为,我是魔杀门长徒。这等大秘密,只有长徒才知道。”
翠薇仙子哑然失笑,连几个宫女都笑了起来。只有蒙面妇人不作声.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翠薇仙子柔声道:“梅公子,你师父将那株子藏在什么地方了?可以告诉我们吗?”
梅九枚做作地叹了一口气,道:“哎,我本来是可以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你今天对我如此不客气,我又何必再讨好你?”
翠薇仙子声音更柔软了:“哦,你是想要我对你好一点,你才肯说?”
“好一点?你对我好十点,好百点,我还得先掂量一下哩!”
“为什么?牧弟弟!”翠薇仙子喊那一声牧弟弟时,面含甜笑,声如莺啼,其实她是已经施出了迷魂大法。一时间,梅九牧热血沸腾,满脸犹如火烧。
蒙面妇人厉声道:“他不知什么秘密的!不要施功布法了!”
翠薇仙子笑容顿敛,垂头弯腰后退道:“是。弟子知错。”
“象梅九牧这等心术不正的人,是不值得与他多谈的。哎,不知天君上人此时的心中是多么失望。”蒙面妇人忽然调头向着石厅一隅那幅巨大的幔垂后面说:“天君上人,日前我将你的长徒的作为告诉你时,你还不肯相信,今日你相信了吧?”
随着蒙面妇人说话声,翠薇仙子慢慢拉开了幔垂,现出了一架高大而粗密的大铁栅。铁条很粗,剑砍不断,铁栅很密,任何人也别想运什么缩骨功从中钻过。这道铁栅里面,有两个极大的铁球。铁球只有一些小气眼,还有一个送饭的小孔。
从一个铁球内传出天君上人的声音:“失望亦好,不失望亦好,人由天生,命由天定,事由天定,缘亦由天定,贫增只好听天由命了!”
“师父!”古长启大叫,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大铁栅。
梅龙牧想不到师父就在那幔布后面,此刻自己的轻薄全被听去了,不由得呆如木鸡。
水梦薇也扑上去,抓住了铁栅道:“应伯伯,我父亲呢?他在哪里?”
“他就在那另一个铁球里。”
水梦薇顿时大叫。“父亲!你怎么不出声?你出什么事了?”
水麒麟在铁球内道:“我先问你,霸主宫可知道为父被国此地?”
“大小潜龙在山外。大批人马正在调集过来。母亲在京城查,水总管在两湖找。女儿估计,此时大约也在火速赶来。父亲,这蒙面妇人为什么要囚住你们?”
“她要你应伯伯说出那颗灵智神珠的破解秘密。你应伯伯至死不肯,幸亏这瑞妃对你应伯伯异常尊敬,咱们也没有吃什么苦头。只是你们一来,反要将事情弄僵。如今她只要扣住你们,用你们作人质要挟你应伯伯说出那件大秘密。薇儿,你注意看,铁球后面的石墙上有没有一个石洞?洞内又有没有一颗暗红色的珠子?”
“没有。那儿没有洞。”
这时,蒙面妇人插话道:“那珠子此刻在老身身上带着。这大厅的一半让与二位住了,神珠岂能还放在那儿?水霸主,你可否让老身先对梅公子说几句话?”
梅九牧铛地一声拔出长剑,恨声道:“前辈快将我师父放了!否则,晚辈即便功力不如你,也要和你拚个死活!”
翠薇仙于道:“梅公子何必装腔作势?”
蒙面妇人道:“梅小侠,刚才你说你知道你师父将神珠藏在哪里,那自然是想讹老身了。因为那珠子此刻就在老身身上。”说着,她从身上取出一个玉盒,这小玉盒约有两个拳头合拢一般大小,小玉盒的玉质是极品北海寒玉,常有人以此类寒玉作镇热退烧之用。那神珠自然是在玉盒中了。
蒙面妇人接着说。“可是,老身想来,或许你师父真对你讲过此珠的秘密也有可能。梅小侠,老身和你作一个交易。你将你师父说过的有关此珠的话复讲一遍,我立即就放了你师徒三人!”
古长启大叫:“师兄不可说!咱们师父宁愿被囚也不说出,你如知道,万万不可说出!”
梅九枚道:“住嘴!天下事,有什么能大过师尊的安危?前辈,请你先放了我师父,我自会将一切告诉你。”
“梅公子,你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老身对你真有些放心不下。此事须得你先告诉老身,老身才能放你三人。”
“前辈说的话,其实对前辈自己最合适。晚辈又怎么信得过你呢?”
蒙面妇人哑然失笑道:“老身何等身分?老身许诺的事,连你师父和水霸主也不会心存疑虑。想不到你小小年龄,却如此刁钻!”
梅九牧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告诉你吧。你每次练功时,将此珠含在口中,珠子会沁出一股暖气,上达天庭,下通气海。”
蒙面妇人一抬手道;“够了!萍儿,将他们一齐拿下,送入地牢!”
梅九牧大叫:“前辈忽然反悔,还有信用么?!
蒙面妇人站起身子道:“孺子信口胡扯。你以为老身练的是真阳通天经么?这神珠是真阳练气珠么?哎,天君上人,武林公推你是当今天下第一异人,尊望几与言央等同。想不到你收一个长徒竟是如许小人。说到底,你还不是为情所累。”
天君上人在铁球之中一声不吭,竟将这份责难一口受了。梅九牧的母亲,是天君上人的第一个恩师的女儿,与天君上人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从小相恋。但梅老庄主却将女儿许配了杭州奠干山庄司马世家的公子。梅小姐嫁过去后,被折磨身亡,梅小姐的丫环抱着梅九牧逃出来,为天君上人收养、亲传武功,也因此而立为长徒。
蒙面妇人责完,正欲离去,水梦薇大叫:“前辈且慢退走,容晚辈说一句话!”
“你要说什么?”蒙面妇人站在凤靠旁边,手中还托着那个玉盒,也未藏进身上。
“请容晚辈向应伯伯求恳几句,说不定能满足前辈要求。”
“没有用的。”蒙面妇人说,但即退回风靠上坐了下来,并将玉盒藏进了风袍的腰间。
水梦薇转向铁球道:“应伯伯——”
天君上人打断她道:“侄女不必多言。”
“应伯伯,神珠的事情,咱们可以缓一步说。侄女要先求应伯伯答应侄女和牧哥的婚事。”
“什么?”
两个声音从两个铁球内同时传出,都是无比惊异。
“侄女和牧哥已有终身之约,还求应伯伯成全。”
天君上人在铁球内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是那么失望,那么凄苦,竟比他在此之前的一生中所受的苦难总和带给他的不幸还多。
“畜生!”水麒麟在铁球内大吼:“你将她怎么样了?”
十六年前,梅九牧的父亲司马灵台参与了绝杀水家的血案、梅九牧虽然从母性,但毕竟是司马家的血统,两家是世仇,怎能通婚?
“水梦薇在铁栅旁边跪下道:“父亲,你请息怒——”
梅九枚站在水梦薇身后,忽然挺直了腰板,脸上现出一种冷酷的笑意。
天君上人道:“牧儿,你站到铁栅前来。”
梅九牧走近铁栅。
“你与水公主可有婚约?”
“没有。”梅九枚一口回答。
水梦薇一下子跳起身子道:“牧哥——你——你——!”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梅九牧抓住铁栅,脸色苍白,向着另一个铁球道:“水霸主,你十六年前抓走了我的父亲和叔父,你是将他们杀了,还是仍然囚在霸主宫中?”
水麒麟一听,顿时大叫起来:“大哥!你将过去种种是怎么教他的?”
天君上人提高声音道;“贫道指天发誓;过去种种,贫僧从未对他提起过一个字。牧儿,你告诉为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梅九牧道:“前年徒儿随师等去浙江为师祖扫墓,有一天,徒儿回到客找中,忽然发现身上有一封信,信中将过去种种事情,写得明明白白。信很长,有七篇。”
“那信是谁写的?”
“写信人没有留名。”
“你都相信那人写的?”
“徒儿怎么能不信?信中怕徒儿不信,将可以查询的地点、人名列得毫不含糊,哪会容孩不信?”
“你怎么一点也不对为师讲起?”
“师父怎么不将孩儿身世讲与孩儿知道?”梅九牧反问道。
天君上人叹了一口气,再不言语。
水麒麟道:“大哥,你看这事怎么办?”
“说不得只好让他们成婚了。”
梅九牧忙道:“师父不可答应,孩儿与水公主并无婚约。”
水梦薇猛地哭出声来:“牧哥!你——你!我们已有夫妻之……实,你怎敢说我们没有婚约?”
梅九牧怒斥;“住嘴!亏你能说得出口!”
天君上人怒喝:“牧儿跪下!”
梅九牧一愕,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
天君上人道:“你二人既有夫妻之实,如今是非成婚不可了!”
梅九牧道:“恩师明鉴,孩儿的司马世家与霸主宫乃是世仇,两家不能通婚。”
“那你为何又要与水公主有那夫妻之实?”
“孩儿与师弟一路寻来,周围有许多人跟踪。孩儿丢他们不掉。一路上,水公主自己硬要缠着孩儿。孩儿想……以此迷惑一下那些人,……也好……趁机丢掉那些人。”
天君上人大怒:“你!你怎地如此卑鄙?”喝完后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水麒麟反倒镇定下来了:“畜生!你的真实心思,是想以此要挟老夫放你父亲?”
梅九牧道:“水霸主要如此想,倒是很明智的交易。”
“老夫如是不放你父亲,你就无论如何也不成婚了?”
“可以这么说!”梅九牧说着,未蒙天君上人应允,竟自己站了起来。
“那么,老夫只好有一天亲手杀了你了!”水麒麟恨声道。
梅九牧听罢,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水霸主杀了在下倒是一件大好事!只是你女儿怎么办?她、你、霸主宫,以后在天下何以自处?水霸主!莫要自讨羞辱了!”
水麒麟听后,忽然跟着梅九牧大笑起来。笑声中竟然一下子充满了快意。他高兴地大叫:“好呀!天君大哥!你明白了么?这小子原来是想以此事羞辱霸主宫来着!好呀!
好!”
水麒麟的笑声使得满厅之人无不惊异无比。只因这等羞辱之事,那是平常百姓家遇上了也要拚命的,何况身为霸主?他乐什么?
只听水麒麟大叫道:“薇儿,站起来!”
水麒麒话音刚落,地上那个脸色苍白、鬓发零乱、双目紧闭,被点了穴位的人质姑娘,忽然身子一弹,如一股轻烟般一飘,这一飘,看似轻柔,实际迅快胜过闪电,她飘向翠薇仙子,连点翠激仙子身上四处大穴,并将她抓了过来,扔在地上,翠薇仙子才有了反应,明白着了道儿。而这时,水麒麟那五个字的一句话才刚说完。
这个人质姑娘才是真水梦薇!
她对假水梦薇道:“水奴,将她看好了!”她令水奴看住翠薇仙子,才走近铁栅道:
“爹爹!应伯伯!大敌当前,请恕女儿侄女不能跪拜。”
水麒麟大笑道:“乖女儿!你的功力比前又有长进了。你的心计,也不落于你的爹妈,在武林中也可以自立了。梅九牧和我霸主宫的奴婢有私,你如能逃出去,就将梅九牧弄回霸主宫,强令他和水奴成亲。水奴是你的奴婢,就将梅九牧也一共赏与你作奴仆。梅九牧,你想使我水家蒙污。你看看,蒙污的是我水家,还是你这畜生?”
梅九牧目瞪口呆,犹如被人点了穴道。
天君上人叹了口气,道:“启儿,你过来,跪下。”
古长启一听,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令他跪下,还是过去跪在铁栅前。
“从今以后,你是魔杀门的长徒。如若为师不在或者去世,魔杀门的事一概由你作主。
你智力中常,虽不聪慧异常,但也绝不呆笨。你心肠太直,既好又不好。但你人品极好,自有天助人助。曹施主,贫僧想在此占一点时间,传这徒儿一套不传武功支撑门户,你不会介意吧?”
事情忽变之时,蒙面妇人也曾惊骇失措,但她随即镇定。她看出这真水公主,功力比她父亲低了许多,不足为虑。听了天君上人的请求。她也想到天君上人会传古长启有关神珠的秘密,但由此一来,她岂不是又多了一番活动天地?她镇定如常地道:“上人但请自便。老身对你这启儿很是看好。再说,传与不传,还不是一样?”
天君上人道:“启此你盘膝坐下。”
古长启遵命盘膝坐在铁栅面前,坐了一柱香的时辰,然后默默站起,天君上人已经以传音入密功夫向他传了功。
真水梦薇一直站在古长启身边默默无语,实际上是为古长启护法。直到古长启站起身来,又默想了片刻,她才离开他身边,向着宫台上的蒙面女人道;“曹前辈,如今你的爱徒在我手中,咱们今日之事又当如何了结?”
离恨公主道:“水公主于这心计一脉,果然是家学渊深,显然,你是先将绥江那家富户的小姐做了,再冒名顶替,所以才将我那徒儿的查询瞒过了?”
“正是,本公主施行那条计谋,是在三日之前。所以,这个狗屁仙子查的全是实情。这计策不是以虚掩实,而是以实掩虚,如不是我那霸主爹爹因为想羞辱司马世家,过早喝破了我的行藏,呆会儿混战之际,本公主的偷袭一举成功,你已是死人一个了。”
“好!这是天意!既然天意不叫老身早死。老身只好先将你等困了再说.”
“如此甚好。本公主先来讨教一下你的妖术!”
水麒麟大叫:“薇儿不可大意!她练的是太阳神功,乃是阳刚内力之极.她的功力不如老夫,却能引燃老夫的掌力。薇儿用剑吧!”
水梦薇拨出长剑,走近宫台道:“前辈下来和我比剑吧。”
离恨公主轻笑一声道:“你的功力纵然比那几人高一点,却还不是老身的对手。你们纵然四人联手,如能攻上这个宫台,老身也恭送如仪。何况你如此狂傲,竟敢一人向老身挑战。”
古长启道:“前辈既然将我算了进去,晚辈就来攻攻这个宫台。”
水梦薇道:“水奴,看好了翠薇仙子。别误了大事。你的事情,出去之后,我会为你作主的。古师哥,用剑吧。不要让她那太阳内力钻了空子。”
水梦薇说着,身形忽然拔起三丈多高,犹如大鸟一般直扑蒙面妇人,一支长剑幻起万千剑影,当头便向蒙面妇人攻去。
离恨公主冷笑道:“小儿戏法。也登大雅之堂?”话刚说完,忽然大惊失色,原来她刚站起,想用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夺剑,手刚伸出,突然看见长剑脱手飞来,同时,不知水梦薇使用什么手法,十二柄短剑,成诡异队形,竟然同时射向离恨公主的正面十二大穴。
离恨公主惊而不乱,刚刚伸手抓住长剑刃,便以水梦薇当作暗器扔刺出来的长剑之柄去击打那十二柄短剑,同时,身形后晃,既格又退,哪知就在此时,只听得前面响起一连串爆响,犹如放爆竹一般,水梦薇身在空中,飞扑之势未竭,古长启的攻势还未展开,她已经在打击十三辆长短剑后,五指箕张,双掌十指,同时点射出千百力球,犹如下冰雹一般,向着离恨公主攻打过去。
“姹明千幻指!”蒙面妇人大叫,这姹明内力。弄虚作假好是她那太阳内力的天敌。这姹阴千幻指一经攻出,叫人防不胜防。蒙面妇人口中大叫,身形更是毫不停留。她叫“姹阴”二字时,身形已由后晃变为暴退,叫出“千幻”二字时,人已暴退到那幅巨大的画屏前,“指”字一喊完,她的身子已撞破那幅巨画屏,退进了另一间屋子。
蒙面妇人身形暴退时,本已极快,可是,水梦薇的身形却象随形附影一般,也是极快。
蒙面妇人遇到巨画屏面前时,只听得一声丝绸撕裂的响声,接着是一个玉盒掉在地上的碰响声。蒙面妇人对这姹明千幻指显然怕极,暴退时身形之快,连她那等绝世高手也收势不住,她明白锦袍被水梦薇抓破,玉盒掉落,但一个身子仍然撞破了巨幅画屏。逃出了大厅。
水梦薇身形一折,手一抄,一把抓起玉盘一掠就回到了铁栅前。
天君上人大叫:“瑞妃受了伤!你们快冲出去!”
水麒麟同时大叫:“快将翠薇仙子带走!”
古长启挥剑猛砍铁栅,铛地一声,长剑断折,铁栅上却连砍口都不见一点。他气得大叫;“师父!孩儿怎么救你?”
天君上人大怒:“快走!机关要发动了!再迟就只有死在一起了!”
水梦薇大叫:“爹爹!我出去准备好再来收你!”她大喝一声:“走!”身形一晃,便已抢到石门前面,挥掌猛击石门,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石屑纷飞石门破裂,但这石门太厚,一掌却打不出够大的洞来。水梦薇后退一步,再运气息,体内夏气流转,只见她的双掌掌心,冒出丝丝冷气。运气已毕,再次挥掌猛击,只听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竟硬生生地将石门打出一个洞来。
“随我来!”水梦薇叫了一声,同时,伸手一抄,已经夺过翠薇仙子腰间的长剑,挽着剑花,护在头前,身子一射,已经纵过门洞去。众人还未射过去,已经听得这石厅外面的石室中一片惨叫。众人射过去时,只见遍地死尸。在那面石室中站值的十二名宫女,已经被水梦薇以迅快无比的凌厉剑法杀得不死即伤。水奴挟着翠额仙子射过去,然后是梅九牧,古长启最后过去。等他们过去时,水梦薇已经将十二名宫女打发殆尽,正在挥掌猛击又一道石门。’
这门石屋的石门不厚,水梦激只一掌便拍破了。梅九牧异常吃惊,吃惊她的内力之强,大约在那个假公主的一倍以上。离恨公主曾说那个假水公主的内力约在百年之上。那么,真水梦薇的内力岂非在二百年之上?她小小年纪,何来如此强的内力?
水梦薇拍破石室之门,众人先后走进了石室外面的洞道。这洞道很黑。过完这条洞道之后,便到了那个以三条洞道迷惑来者的平台上.直到这时,洞中的机关暗器仍未发动。大约离很公主中了姹阴千幻指的指力后,受伤之后正在调理。#--iCMS.PageBreak--#
众人这时已逃至转形木梯面前,水梦薇明白这木梯有诈,便试着脚步步慢慢踩上去,前脚刚踩上去,木梯就开始旋转。这次旋转,比她们上来时的旋转,快了不知多少倍。而且,转动起来之后,就不再停止,水梦激此时也不敢再踩上去,怕的是其中另有杀着,不仅仅是旋转而已。
她明白离恨宫主的机关已经发动起来。她一把抓过翠薇仙子,在她背心一拍,解了它的穴道,同时随手一指,点在她的肩并穴上,一股阴寒内力注入翠薇仙子体内,翠薇仙子的整个身子,顿时就象落进了冰湖之中一样地冷得发起抖来。
“仙子,本公主告诉你,这是姹阴化力指。你若打算今生成为废人,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你如不想成为废人,就快将过这旋梯的法门说出来!”
翠薇仙子此时全身又冷又痛,体内好象有千万余寒冷至极的冰虫在到处乱钻,痛得她不禁呻吟起来。她明白自己再过一时三刻,一身内力将被化尽,成为一个一点功力都没有的废人,不禁脱口道:“转梯的中间是空的,对直跳下去,便可过了此关!”
翠薇仙子道:“好!你与我一起跳下去,本公主不怕你使诈!说罢,运出内力,竟将翠薇仙子吸附在身前,走到平台边沿,看准中间的空心弯洞,身于一纵,果然,很快就落在了下面的平台上。
水梦薇喊道:“你们快跳下来!这句话刚一喊出,她又大叫:“且慢!“燕姑娘,你笑什?”
翠薇仙子道:“你们纵然能够过了这一关,水道却是无法通过的。”
过了此关再说!”翠薇仙子说,又招呼众人跳下来。
众人下来后,开始沿道石梯走下去。这一路下去,不时有暗器打出来,水梦薇在前开道,不时发出裳力将暗器击散,或用剑格飞,终于走完这条又长陡的弯梯道,来到又一道石门。这道石门过后,便是水道前那条石梯了,她们来时守在此处的宫女已经走了。
翠薇仙子站在石门前,也不多看,逼问翠薇仙子道。“这道石门的机关何在?”
翠薇他于此时体内的寒阴化指力正在迅猛发作,全身寒颤加上刺痛,只痛得她领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地直冒。她勉强抬了抬手,指了指鼻子,表示前面的机关是毒气。翠薇仙子顿时放了心,从身上摸出一个玉瓶,倒出几颗药丸,让各人吞下,再嘱各人到时闭气。然后,她走了前去,双掌猛击,又将石门击毁。
石门受力,顿时带动了机关,从石门顶端的山岩上,骤然冒出几股黄烟。水梦薇将护体罡气放出.绕体回旋,那黄烟便近不了她的身子。她身形一晃,便提着翠薇仙子下了最后一道石梯,站在水道前面的斜坡上。
四人之中,只有古长启和梅九牧功力稍弱,三人闭住呼吸,甚至闭住双目,下到水道前面的斜坡上。
翠薇仙子道:“燕姑娘.请你告诉我,这水道的机关厉害么?那条船又到哪里去了?”
翠薇仙子嘶声道:“你先解了我的姹阴化力指。”
翠薇仙子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口中,又在她身上几处穴道推拿点震了片刻,翠薇仙子顿时便缓过气来,只是经此折磨.全身委顿,一时无力。隔了一会儿,她才说:
“水公主,我劝你还是回去吧。这水道的机关一发动,那是连飞鸟游鱼都过不去的。”
“那是什么什么机关?”
“我已两次背叛师门,又怎能一错一再错?你杀了我吧!”
翠薇仙子大怒,你若不说,我便将你穴道闭住,扔进水中,用你的身子去触发机关.看看是什么机关,厉害得连飞鸟游鱼都过不去!”
翠薇仙子一听,脸上现出无比恐惧的神色,忽然身子一纵,闪电般地就向左方石壁一头撞去,哪知她才纵起。就被翠薇仙子一把揪住,顺手又点了她的穴道。翠薇仙子恨她不但不说出水道机关,而且还想撞墙自杀,一扬手便想将她扔进水中,翠薇仙子啊的一声惊叫,吓昏过去。
古长启急忙阻止:“慢!”
翠激仙子回头道:“什么事?”
“我能查出这水中的机关,水公主请饶了燕姑娘吧。”
翠薇仙子诧道:“这人骗你师父入洞,用机关囚你师父,是魔杀门不共戴天之敌。你却连敌人也救,不是仁慈得太没道理了么?”
古长启一声不响,从身上取出一个铁约。这铁构比使用飞抓兵刃的飞抓还大,后面套着一根细长绳。古长启一声大喝,就以铁钩向水中打去,铁钩击实,只听一片金龙之声大作,竟将水声的溅起声也掩盖下去了。
“铁刺网!”水奴惊叫道。
古长启收回铁钩,又向各个不同方向打去,不管远近,竟然都是一片金戈之声。而且,有好几次,金戈之扭一响起,从水道的左右和顶上同时打了各种机括操纵的暗器。既密又强劲,的确是连飞鸟也过不去。
“古少侠!”翠薇仙子此时醒来,声音嘶哑地喊道。
“什么?”古长启手中提着滴水的铁钩问。
“快将铁钩扔了。哎,你手上、脸上、身上尽是水,其实扔不扔都是一样的了!”
梅九牧惊道:“这水中有毒么?”
古长长一惊,抬起手掌一看,只见手掌中并无异状,不禁奇道:“这水没有毒嘛!”
翠薇仙子道:“有毒的。这水中的毒素,含量不多,但毒性极大,古少侠,天下没有任何解药能救你。你最多还能活上一年。一年后,全身腐烂,就象得了麻疯病一样。如果你们从水中游过,全身湿透.那就连一月也熬不过去了。古少侠,你……是为救我中的毒,我真过意不去。”
“那——那么,我这手,不能碰别人了么?”
干了以后倒也不妨。因为毒素进入你体内,不再毒到别人了。”
古长启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沮丧无比,他想到自己只有一年好活,出去也是无益,不如就守在这地宫之内,陪着师父。他想到这里,便转身向石级走去。
梅九牧一把抓住他:“师弟,你要干什么?”
我回去陪师父,死也死在师父身边。”
“你回去死了又有什么用?还是想出去后,再设法回来救师父才是正理!”
古长启绝望道:“出不去了!她们不知将船弄到哪里去了。咱们就是长了翅膀也出不去的!”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道:“古少侠很有自知之明。请上来吧,老身欢迎你长住宫中,琪儿,给古少侠解药。”
水梦薇子朗声道:“前辈为何不下来决一死战?”她一把抓住古长启,又道。“别去,我能解百毒。出去后我替你解毒。”
“解不解毒都一样,我上去是陪师父。”
“你师父是要你陪么?你师父是要你去救!”
古长启犹豫了,不再挣扎。
水梦薇望着石极尽间,只见蒙面妇人和英明曹琪站在高高的平台上。水梦薇将梅九牧轻声唤过去,在他身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将梅九牧推开,对石极高台上的蒙面妇人道:“前辈请勿轻举妄动,宝珠在我身上,你若妄下杀手,我就将宝珠毁了,用长剑一斩两半。”
“很好,你斩给我看,离恨公主说着,慢慢走下石级来。
水梦薇抬起左手道:“你若再走一步,我就真的毁了它!”她的左手掌上,托着那个装了神珠的北海寒玉盒。
蒙面妇人一见,顿时不敢再下一步,她沉默了一下道:“水公主,你年纪轻轻,却何来如此深厚的一身内力?”
水梦薇子想了想:“对你讲讲无妨。父亲失踪后,家母明白他遇到了绝世高手。为了应变,家母令姹女门九位高手将内力转度给我。哼!此事就算对你讲了,你也没有本事仿效。”
蒙面妇人轻笑一声道:“还是那邪恶残忍的老一套。仅此一举,霸主宫便和当年的武林公敌姹门没有区别。仅此堂出山,姹女阴魔便将七名姹女高手的功力转度与她。”
“你要不要再领教一下姹阴化力裳?”水梦薇先将玉盒藏好,再将长剑还鞘。“就算霸主宫这一套残忍邪恶,你敢不敢和本公主硬对一掌?”说着,双掌扬起,对着石级上的离恨公主,掌心中竟然迷蒙出丝丝寒气,煞是吓人。
其实,她要诱离恨公主对掌,是为了让其他人有所动作。果然,梅九牧忽然悄悄发掌。
双拳击打在翠薇仙子先前以头碰撞的石壁上,顿时便将那地方击打出一个缺口来。然后,石块还在落,梅九牧已经身子射出;长剑在前绞杀出凌厉剑招,那边的守卫宫女,不是被石块击死击伤,就是被梅九牧的长剑杀死杀伤。水奴见机而行,一把抓起古长启扔了过去,然后挟着翠薇仙子射了过去,眨眼之间。已经都逃了过去。
水梦薇断后,要阻击离恨公主。离很公主见他们识破机关逃了过去,顿时大怒,飞扑下来,双掌打出隐含轰雷之声的太阳掌力。水梦薇哪甘示弱?双脚一纵,正面迎了上去,双掌打出劈裂爆响的阴寒化力掌。只听轰地一声大响,二人的掌力接实之后,两个人都被震飞出去。离恨公主倒飞不远就跌倒在石级上,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而水梦薇却被震得倒飞回原处,跌倒在地上,也是鲜血狂喷。
但水梦薇却也倔强无比,更明白不能多留,趁曹琪照顾她师父还未冲下时,她已经带伤射起,从那缺口中穿了过去,她穿过去时,袖抱一拂,已经在缺口处市下了一道奇毒无比的毒障。水梦薇刚射过去,一支长剑已如灵蛇一般从后面绞来,竟将水梦薇飘起的罗裙饰带绞断一节。这一剑是曹琪斩的,她见水梦薇受伤逃窜.便弃了师父追杀过来,她一绞不中,心中怒火更炽,身子一弹,便要追杀过去、可是,刚射过洞去,便感头脑一晕,双目一黑,跌倒在那面洞前的石壁下。她已中了水梦薇布下的毒障。
洞那边,同样是一条水道。水道中停着三条船,她们来时乘的那条小官船,就停在其中。众人已经站在那条小官船上等候她。水奴一见水梦薇射过缺口时身形不快,便知她在对掌中受了伤。她急忙枪上前去,将水梦薇扶上小官船。水梦额上船之前,又在岸边布下一道毒障。
古长启手中握着一根长竿,等水梦薇一上船,就将船撑了出去,弛进了水道。
洞道中很黑。但水梦薇双目炯炯,她明白出洞之后还有一番恶战,而以自己的受伤之躯,只怕难以对付,思忖片刻,心中有了计较。她以传音入密功夫向水奴说道:“水奴姐姐,你听好了。出洞和上岸之后,肯定还有一场恶战。离恨宫的人会阻杀我们,沿途的追踪者更会抢劫我们。你先上去点了翠薇仙子的晕穴,然后去将古长启换过来。出洞之后,你紧紧咬住梅九枚,不准他和古长启一起走。如有机会,不妨就制住他,带回霸主宫去。总之一句话,不准他跟古长启一路,其余的事情,你可以一概不管。”
水奴听她说完,便过去点了翠薇仙子的晕穴,再接过古长启的竹竿道:“古少侠,我家公主想同你商量一件事,我来撑船吧。”
古长启明白此时尚未脱险,大家还须同舟共济。而且,要救师父,恐怕还得借霸主官的力量,当下便走到水梦薇身边。
水梦薇一开口就说:“古少侠,这翠薇仙子是个累赘,我想将她一剑杀了算了!”
古长启大惊,忙道:“不可!”
“有何不可?出洞之后,还有一番恶战,难道本公主还要费力保护她么?”
“她并不要你保护。你只须将她留在船上,解了她的姹阴化力指……”
“她师父会饶了她么?”
“这个……”
“所以,还是一剑将她杀了,倒可以使她免受许多痛苦。”
“不可!你怎可胡乱杀人?”
水梦薇恶狠狠地道:“洞口快到了。这洞口说不定又有厉害机关,出洞后就是恶战。我不和你多说,准备应战吧。”
“反正我不准你杀她!”古长启道。然后,他又说。“水师妹,如不是她,咱们也不可能从洞中逃出来。你饶了她吧。”
水梦薇假作沉吟道:“好吧。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可以。”古长启一口答应。“咱们上岸后,你将她的穴道解了,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你要我办什么事?”
“等会儿上岸后,你紧跟在我身边,助我退敌,到了危急时,我叫你把敌人引开,你就将敌人引开。,
“咱们不一起冲杀到底么?”
“一起冲杀?敌人那么多,我又受了伤,那岂不是死在一起么?”水梦薇小声说:“你一个人向北冲,将敌人引开。”
“要引多远呢?”
水梦薇道:“你将敌人引得越远越好。”她忽然改用传音入密说了一句:“三天后我们在乌江边上的彭水会合。”
“我师兄呢?”他忘了自己已是大师兄,还改不过口来。
“他要助我退敌。危急时,他往东面冲,将敌人引到东面去。”
梅九牧道:“水公主请勿颐指气使!”
水梦薇怒道:“梅公子,我劝你听我安排。须知你此时有三件事捏在我手中。”
梅九牧想了想道:“两件。”
“不对。是三件。你父亲。你和水奴的事、救你师父要靠霸主宫的力量。这不是三件事捏在我手中么?”
梅九牧顿时默然。
“你服不服我安排?”
“不服又能怎样?”梅九牧叹了一口气。
“好。水奴,你将石门打烂了。”水梦薇说,忽然身子一歪,无力地倒在古长启怀中,呻吟了一声。
梅九牧见状,冷笑了一声,心中道:“分开冲更好,免得被你这重伤之躯拖累!”
古长后叫道:“水师妹,你支持不住了么?”
水奴叫道:“古少侠情扶住我家公主。我要打门了。”说罢。大喝一声,双裳猛击水洞的大门。哪知击实之处,空地一声大响,洞中顿时回响起一片悠长的金铁之声,原来水奴的双裳竟打在一道铁门之上。
水梦薇道:“解了翠薇仙子的穴道。”
正说话间,洞中忽然响起一阵尖啸,却是无数羽箭从水道那头射了过来。原来。离恨公主小事调息之后,又攻了过来。她忙于破解毒,便令宫女们先以毒箭进攻,小事牵制。
梅九牧站在船后,用长剑拔开羽箭。水奴将翠薇仙子的穴道解了,提到水梦薇面前。
水梦薇道:“燕姑娘,后面射来的羽箭劲急,我想借你的身子去挡一挡、”
翠薇仙子无力地道:“你又想逼我说出这铁门的开启机关?”他的命捏在别人手中,毫无对抗之力。
“正是如此。请快些说出。”
“霸主宫的暗道机关霸绝天下,水公主自己不会破么?”
“本主公不耐慢慢破解,你快说了吧。
“出洞之后,你不会杀我么?”她为自己讲条件道。
“不会的。已经有人替你求过情了。你要想活,就快说了吧。”
翠薇仙子用手指默默地指了指头顶上的一块铁板忽然改用传音人密道:“用竹竿顶压那块铁板,铁门就缩开了。”
水梦薇看了看,用传音入密道:“你不愿让你师父听到?好,我再折磨你一次,替你摭掩一下。”
水梦祆忽然大声说;“你不说么?你真不想活了?水奴,让她尝尝分筋错骨手的味道!”说着,一边从身上摸出一颗明珠,顿时将大门周围照得透明。他假作搜寻机关,实际是想查明有没有其它杀着。
水奴不明究竟,竟真的在翠薇仙子身上施行了分筋错骨手。翠薇仙子痛的大叫,倒也煞有介事。
翠薇仙子心中咒道:“天呀!千万别让这恶魔破解了神珠,武林岂不枉遭血杀?天呀!
你长长眼,开开眼吧。”
水梦薇忽然大叫:“贱人!你不说,本公主还是看出来了!”她边说边抓过竹竿,在那块小铁板上用力一顶。只听一阵轧轧声响,大铁门慢慢开了。顿时,洞中有了光明,并且越来越亮。下午的太阳光,从对面的草坡上映照过来,将草坡、碧水映成了一片橙黄之色。
在阳光的辉照下,只见外面的草坡上,站着数拨雄纠到的武林人。一拨是当今武林中声名最着的九位青年少侠。一拨是霸主宫的大小潜龙及其招集而来的属下。一拨是道士胡大顺及其神道教门徒。而在草坡后面的森林中,另有许多隐隐约约的武林人藏身其间。
小官船缓缓驰出水洞,驰入水渊之中。
水梦薇冷笑一声道:“水奴,将翠薇仙子的穴道尽数解了。”说着,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道:“燕姑娘,将嘴张开。服了这颗药后,以后就请自便了。”
她将药丸喂进翠薇仙子口中.对她就不再多望一眼。
第五章灵智神珠
(水宫主一路血战,打出洞去。她知道洞外更有万般血杀,她以重伤之躯,只怕保不住神珠,便使了一计……哪知竟暗合天意!
古长后身藏神珠,遵师嘱向南海逃去,沿途截杀不绝,九死一生,却又累获奇助……)
船驰出洞口,划过水渊,便向浅草滩飘了过去。
船飘得很慢。是水梦薇下令慢慢飘行的。她要观察情势。她更需要时间调理内息。她苦无其事地站在船头,其实,正在急速运气调理汹涌如潮的内息。至阳至刚的太阳内力和至阴至寒的姹阴内力正是两种互为克星的内力。水梦薇受到太阳内力的冲击,内息汹涌乱窜。好在有这一道数十丈宽的水渊。飘行了好一会儿,等船靠岸时,她已复原了六七成。
船一靠岸,她便当先向胡大顺一伙飘掠过去。大小潜龙立即带人跟了上去。九少侠却枪上小船,将翠薇仙子扶下了船。
胡大顺道:“水宫主深藏不露,连贫道也骗过了,果然是家学渊深。”他的身后站着两个青年道土,两个中年道土,另外竟有两个身穿大内服色的御前高手。
水奴道:“胡道士,你阻在路中干什么?让开!”
胡大顺冷笑道:“霸主宫的人果然蛮横!竟敢对皇差也呼三喝四。贱人退下!水公主,快将神珠交出来!”
水奴大怒,身子一晃,便向胡大顺攻了过去。她双掌连拍,一展开攻势,就是一套真阳掌法。一时,只见掌影飘飞,掌风呼啸,眨眼间就将胡大顺罩在其中。
胡大顺见她年纪轻轻,掌力竟然如此雄厚,却也不敢轻敌。他身子一闪,同时十指成抓,双爪一阴一阳,与水奴抢攻起来。
水梦薇手一挥.霸主宫人中立即抢出六人攻了出去。胡大顺带来的六人立即扑出来,各自接下一个捉对厮杀起来。
水梦薇身子一晃,轻喝一声:“走!”便带着众人向林中冲去。
这水梦薇身怀重宝,本不当入林。但这离恨公前的水渊上游是犹如刀削的悬崖和激流,下游也是悬崖,水渊的水滚下去成一个数十丈高的瀑布,只有正面大森林中还勉强有路。水梦薇更想仗持功力,在林中将阻敌各个击杀。如若出了梵净山再受围攻。强援不到,那就危险了。
可是,水梦薇刚一闪过林中.立即暴退不迭。只见万缕金丝,犹如万支劲弩,笼罩了数丈宽的空间,齐向水梦薇扑射过去,幸好水梦薇一直仗剑在手,此时更舞了一片剑花。将自己的正面遮得密不透风。但她受伤之后,又未彻底调理,功力打了折扣,下肢有几处竟被射中。跟在她身后的人,除了海九牧、古长启和大小潜龙,霸主宫的七八个门人.竟当杨死了三个。其余尽告受伤。
林中响起一阵呵呵冷笑声.随着笑声。从林中走出来一个年逾八十的老道士。这人须眉皆白,两手指甲各长五六寸,手中的一根文帚,只剽下一个金柄。而文帚上的金丝,已在一按机关时尽数射出。原来射向水梦薇的万缕金丝,正是这道土手中的文帚金丝。
这人正是世宗皇帝最近封赐为通妙散人的南阳方土梁高辅。他一直偷偷跟在湖大顺身后。胡大顺挡在草坪上抢头风,他却隐在林间觅机而行。水梦薇万万想不到林中隐有如此高手。
梁高辅一出森林.身子一晃,右手五爪便向水梦薇面门抓去。他的十根手指甲,长达半尺多,真力贯注之下,十根指甲,便是十根钢抓一般。他在武林中人称梁铁爪,又称梁一抓,意思是毙敌只需一抓。梁高辅闪电般地欺身水梦薇,右爪一抓,但是十二个抓式,逼得水梦薇不敢不守。他的另一只手——左手却往下一抄,抓向水梦薇腰间。那是他在林中看得实在,水梦薇腰间鼓出,显然藏有物件。他断定那是装神珠的玉盒。他是志在必得。
忽然。梁高输一声惨叫,身于暴退不迭。原来他抓向水梦藏的右爪,被水梦薇以真阳通天经上的神力左折腰一折躲过,她的右手中长剑一抖,也说不清是削砍拖斩切等等什么把式,反正就那么一抖.就将梁高辅的左爪五指剑断了两根。与此同时,水梦薇左手一掌从下面击出,端端正正拍在梁高辅的丹田大穴上。
梁离辅被击飞出三丈多远才落在地上。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十六岁的少女,武功和功力都是如此之高,幸亏他逾百年的功力,水梦该又是带伤之躯,他那丹田中的内气才未被击散。他身子落地时,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他的门人弟子四五个,一齐从森林中抢出,有的护在前面,有的急忙救护。
水梦薇却不追击。她从下肢中拔出所中的金丝,一看没有毒。顿时放了心。但她还是摸出两颗药丸吞了下去,然后快剑慢慢地向梁高辅一伙逼了过去。
梁高辅自称武林地仙,自以为可列武林前十名高手之列,但一招间就被人斩断了指头。
他的门人弟子谁敢再逞强?一时间尽皆有了退意。
但水梦薇此时心中是最不愿缠斗的,她只是煞有介事做出一副逼杀的样子,盼的是将这伙人吓走。她怕胡大顺一伙追来,或是另有强敌在侧,那就麻烦了。果然,梁高辅轻喝:
“姹阴化力掌!退!”
水梦薇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身形一晃,脚踩真阳步法,便向梁高辅一伙攻去,唰唰唰连刺三剑,分攻前面几人的天突大穴,梁高铺一伙倾力后掠,方才逃过,闪人林中去了。
水梦薇三剑刺过,身子一弹,突然如飞鸟一般向一棵大树射去,长剑在前,挽起一片剑光,便向一丛树叶后面绞去。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声过后,树下已站着一个青年人。这人脸色苍白,身穿破袍,手提一柄长剑,双目圆睁,紧咬钢牙,望着落下树来的水梦薇和欺身上来的梅九牧、古长启等人,却是毫无惧色。
水梦薇一声不响,再次欺身上去,一剑刺出,后着连续不断,一招五式;上刺、回折、反腕挑、反劈、平平刺,招招攻杀,只望一举将这年轻人杀掉。
青年人一声惨叫,身形暴退。他格挡了三剑后,在第四剑上被剑尖劈中肩头。
忽然,一支长剑从旁边伸来,压在水梦薇刺出的长剑上,水梦薇这一剑就刺不出去。只听古长启大叫;“水师妹手下留情!”
水梦薇慢声道:“这人使的是灵猿剑法,不知和十六年前的灵猿门是什么渊源!此时不能活捉盘查,只好杀了!”
古长启道:“这位兄台一脸正气,绝非奸邪之辈。水师妹何不快走?”
水梦决怒哼一声,身子一射,已经上了树顶,踩着树支,便向前飞掠而去。她知道这林子是离恨宫的唯一通道。只怕古怪很多。
果然,她才掠出三四十丈,林下便射出无数乱箭,这箭从脚下射上来,叫人如何格失?
水梦薇见这乱箭封罩的范围太宽,躲无可躲,索性身子一蹲,向林中射去。古长启有诺言在先,跟着蹿了下去。梅九牧别有所图,不愿独走,也跟着蹿了下去。林下顿时响起一片惨叫之声。
三人蹿下林中,水梦薇与梅九牧杀了三十多名剑手,而古长启却只是将他遇到的箭手制住穴道或杀伤,并不杀死。这些箭手武功都不高,而且清一色穿的是官兵服色,也不知是神道教的人还是离恨宫的人。三人将四十多名官兵解决之后,正待重新上树飞行,水梦该却一个跟跄,差点跌倒。急忙抱住一棵树干,才稳住身形。
梅九牧心中一声冷笑,身形一晃.忽然从旁边悄没无声地欺上去,右手二指并拢,急点水梦薇的腰助处的两处大穴,而且使出了绝杀武林的魔杀指力,意图一举制了水梦薇的穴道,抢走灵智宝珠。
只听两声轻响,无声无息的魔杀指力点在树上,发出两声轻响。而树前,却已经不见了水梦薇的人影。接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梅九牧的脸上挨了一个耳光。水梦薇骂道:“狗才!好生卑鄙!”
古长启愤怒地大叫:“梅师兄,你怎能干这种事?”此时情急,他更忘了自己已是大师兄。
梅九牧只感脸上火辣辣的,他不明白水梦薇是使计套他,还是功力其实并未打折扣?他感到无脸见人。身子一纵,便向树上纵去,想要独走一方,谁知他身子刚刚射起,从树上面射下来一条人形:二人交叉射过时,梅九牧长剑攻出,那条人影也以长剑对攻。梅九牧只用右臂一震,虎口一痛,手中长剑竟然脱手飞去,接着,感到脚上一紧,就被倒拖了回去,跌在水梦薇身边。
梅九牧只感无脸见人,索性闭上了双目。
水梦薇恨声道:“咱两家的长辈被囚离恨宫中,你这狗才却在窝里抢夺.如不是看在应伯伯份上,看在水奴份上,我一掌毙了你!水奴姐姐,你将那伙道土料理了么?”
梅九牧这才明白,在空中出剑与他对攻的,竟是水奴。
水奴答道:“启禀公主,点子很硬。如非金螳螂带来了二十多位道上朋友,只怕奴才还脱不了身!”
“很好。”水梦薇道。“照我在船上对你说的话办。”说完,过去点了海九牧的穴道.古长启见她点了梅九牧的穴道,急忙道:“水师妹,望你看在家师的面上,不要伤害了梅师兄。”
水梦薇笑道:“如今你不是为长徒了么产?”
“是。只是一时改不过日来。”
“我不会伤害他的,你跟在我的身边助我冲杀.听我安排好了。霸主宫如能救出家父,会不答应伯伯么?”
忽然。水奴尖声叫嚷起来:“蛇!好多蛇!”
水梦薇与古长启一看,只见数百上千条蛇,从地上、从树上慢慢地、无声地朝众人爬过来。
水梦薇大喝:“快上树!”唱罢,当先跃起,直向村上射去。她怕树上有人偷袭,掌力在前,长剑在后,防护极为周全。果然,只听一产惨叫,从树上跌下一个道士。这道士中了掌力跌下树时,还未尽死,还能修叫出声。但落下树林,蛇群以为是敌人,群起而攻,毒牙纷纷咬在道士身上,这个道士终于死于蛇口。
众人随后,跟着跃上树巅。
水梦薇跃上树巅,只见胡道士与另一个大内高手正从远处奔来。水梦薇选了一根丫枝站定,等胡大顺与那大内侍卫奔来。她表面若无其事.但在必里,却正在运气调息。她适才躲开梅九牧那无声无息的魔杀指力时使力大巨,使得并未调理完好的内息又翻腾起来。她越跑得快,胡道士一伙追得越凶。她索性站下,趁机调息片刻。高手调息,片到足矣。
正在此时,只见一伙人又从森林中追来。这伙人大约是功力不足在树巅飞掠,只怕在村干间跳掠,弄得树巅不住抖动。
水梦薇不明敌友道:“古师兄,你先将那狗官杀了,胡道士由我来对付。”
古长启有诺在先,更怕时间长了逃不出去,要救师父就更没有指望了。他迎面抢去,接下大内持卫,一声不响,就是一招四式的“天罗地网”攻了出去。那名大内侍卫识得厉害,手中双钩全力化解,却不料古长启将这要人死的实招当作虚招来使,一招“天罗地网”攻出,左手已使出真力箍功夫。那大内侍卫防得了剑招,却防不了这无影无踪的真力箍。他感到大腿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扔了出去。直飞了三丈多远,才从树巅直往林中落下去。刚落下去,就是一声恐怖至极的惨叫传来,显然又遭了蛇噬。
古长启一招得手,却失悔大叫:“糟糕!我怎将他杀了?!”
胡道士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心中有了退意。水梦薇掠上前去,道:“胡大顺。本公主来教训你一招!”
胡大顺追得太急,落了单,边退边道:“霸主宫人以多胜寡,胜之不武。贫道恕不奉陪!”言毕,飞掠退去,招呼强援去了。
水梦薇也不追赶,与众人一起掠去,这以后倒也清净,看看已到森林边沿,前面不远就是梵净山的青石大路了。水梦薇掠到林边一看,心中顿时大叫:“苦也!”
原来,林外的空地上,守着一队杂色人等,多达百人之数。其中半数是大内侍卫或地方官府捕头服色,另有半数武林人,服色很杂,但约有一半都是神道教人。
水梦薇站在树巅,一声清啸后,高声喊道。“霸主宫有人在此地么!”她的叫声一停。
四下里传来一声呐喊:“公主!我等来也!”
随着呐喊,从各处忽然涌出六七十名武林人。这些人尽是武林中刀尖上打滚的硬手,其中十数名还是一方大豪。水梦薇心中权衡,知道可与敌人勉强对敌,弱不了多少,心中多少放下一些心事。她站在高树丫上下令道:“将这些狗官和神道教徒杀散赶走!”
原始森林外面的山坪上,顿时混战起来。
水梦薇转身对一直跟在后面并不远去的胡大顺道:“妖道!你阴魂不散,跟了本公主千多里路。你是真不想活了!”
胡大顺明白自己一人敌不过水梦薇,下面想上来助战的几位高手又被拦住,当下又退远了些,但并不离去。
水梦薇道;“水奴姐姐,你先带着梅公子冲出去吧。”
“遵命。请公主多保重。”水奴挟着梅九牧,展开轻功.从斜里掠了出去。
古长后大叫:“水奴,请勿伤害我师弟!”
胡大顺大叫:“陆统领,快派人将那女子拿下了!”
世宗皇帝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这次带着数十名大内侍卫出来抢夺神珠。他挥舞长剑向树林杀来,问道:“珠子在谁身上?”
“在水梦薇身上!”胡大顺在远处道。
陆炳立即布置下去:“陈侍卫,你带三个人去将那女子拿下!赵侍卫带几个人随我来!”他带着几位武功高强的大内高手向水梦薇抢去。
这时,后面的追兵从树林的中层现身出来,却是一色宫女打扮,约有二十多人。这些宫女见到林外那么多人厮杀,且皆武功高强,不禁心惊,便按兵不动。
这时,金螳螂带着十数人从林间钻了出来。水梦薇一见,顿时大喜。她将金螳螂唤到身边,以传音入密功夫向他说了些话,然后,她转身对古长启道:“古师兄,还记得你的承诺么?”
“水师妹要说什么?”
“麻烦你将这陆炳引开。陆炳一走,大内侍卫就没人指挥了。”
“我就是要杀他。他恐怕也不会追我。”
“我明白他们瞩目我身上的神珠。但这陆炳是恨别人骂他是绿太监。你只须骂他一串绿太监,他会追你千里也要杀你的。”
“好吧。我为你将这强敌引开。”
古长启掠下树去,向杀至林边的陆炳大声唤道:“绿太监.你何必与这些人缠斗?你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么?”
古长启从小生活在虎跳峡,哪里懂什么太监之类的常识?更不知加上一个“绿”字有什么含义。陆——绿本是同音,水梦蔽叫他这么喊,他就这么喊。他以为他姓陆,外号太监,所以叫陆太监。陆炳却以为古长启用他的阴私嘲弄他。须知他地位何等尊崇,如何受得了这种嘲弄?他大怒道:“臭小子!你师父号称武林一异,却为何调教出你这等无礼的狗才?纳命来!”
古长启志在将他引开,见他抖剑攻来,与他打了十数招。转身就向山下逃去。陆炳怒犹未息,带着几个大内侍卫就追下山去。
胡道士见陆炳舍了大敌和要办的正事,却去追杀一个毫不相干的古长启,不禁大叫:
“陆统领,不要意气用事!快来合力杀了水梦薇,得了神珠才好交差!”
陆炳一听,顿时记起重命在身,恨声道:“臭小子,老子今日便宜你了!”边骂就边转回身去。
古长启急了,大叫:“绿太监,你不敢与我决一死战么?”
陆炳一听.怒火又起,再也不管正事,照直便向古长启追了下去。
金螳螂依计而行,诈道:“公主,古长启不是陆炳的对手,属下去助他一臂之力如何?”
“好,你去吧。”
水梦薇见他们追远了,心中大喜.陆炳不在,她去了一大威胁。陆炳在武林中号称千人敌,那是朝野两道都很出名的人。但这人轻功不特别高,水梦薇相信他追不上古长启。她既要陆炳追开,又追不上古长启。
忽然,下面混战的人群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道人。这人一出现,就追杀了霸主宫好几个人。他飞身上树道;“水公主不要窃喜。陆指挥去了,贫道还在这里!”
水梦薇一见这道上头上那顶香中冠,顿时明白这人就是陶仲文之子——陶世恩。那顶黄色的道冠,上用金丝绣了一个“御”字。陶世恩飞身上树,踩在树顶的细枝之上,那树枝仅仅轻微颤动,他那一张红扑扑的脸上,双目炯炯有神,似有光芒射出目洞之外。
水梦薇明白神道教真正的高手出场了,她又紧张起来。她苦不受伤,原可与陶世恩一搏。但她两度受伤,数度恶战,内息又来不及调匀。直到此时,离恨公主的太阳内力还在她的经脉中并未驱尽,但强敌临面,她是走无可走,再难也只好死中求生了。
她沉声道:“你是武林不齿的蝴蝶王陶世恩?”
陶世恩哈哈一笑道:“陶世恩是真。什么武林不齿的蝴蝶王?那不过是八门派的伪君子给贫道的蒙污了辞罢了。其实,武林中不齿于人的淫贼,除了顶顶大名的霸主水麒麟外,别无他人。水姑娘,将神珠交出来吧!”说着。身于一晃,就欺了上来。
水梦薇一直注意着他的举动。见他目中神光闪.知他要动,迎面将袖袍向他一拂,她已使出了防身救命的最后一招——万毒一拂!
这一拂,是将藏在衣袖中、绑在手臂小管中的数十种毒药同时打了出去,笼罩左右前三个方向十数丈方圆之地,以霸绝天下的毒药杀伤强敌。水梦薇打出万毒一拂后,身于一晃,已在林下,借着混战的人群,以绝顶轻功、绝妙步法穿了出去,眨眼之间,已经跑到了下山的青石大路上。
飞掠大半里左右,她只觉气息不继,一个踉跄。她忙抱住一棵树,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就喷出一大口鲜血。
“哈哈哈哈!”山林间响起一阵轰天大笑。
水梦薇一惊,调头一看,只见陶世恩站在山下的石级上得意忘形地大笑。他说:“武林丧胆的万毒一拂,原来不过象下酒的小菜。水姑娘,你将珠子乖乖交出来吧!”
十年前,自从霸主宫娘娘第一次使出万每一拂,武林中从无一人逃过活命。那数十种毒药,既用机括弹射,又用内力催散,打出之后立即笼罩数十丈方园,谁能在眨眼间逃出数十丈?水梦薇对那百余名阻在林边的敌人也没有使出万毒一拂,就是要留到最后助以逃命。
水梦薇强提真力,对着陶世恩晃身过去。右手长剑护体,左手衣袖又是一拂,再次打出万毒一拂。这次她打出万毒佛后,并不遁走,而是要看陶世恩怎么化解这杀着,她再觅机施以第二次致命打击。哪知那万毒一拂打向陶世恩,陶世恩动也不动,站在青石级上满脸含笑,竟如置身于新鲜空气中一般自在。
水梦薇大惊:“你有避毒珠?”
“没有。”
“你有护体罡气罩?”
“差不多。”
“好!你仗着内力深厚,想要欺负受伤之人。你上来吧!”她喘息着。依在树上,手中长剑斜指地上,暗含杀机。
“水公主,贫道并不是欺你受伤。这颗神珠,乃是我正一教的护教神物。百年前,我教以万金之数,从无影神偷手中买到,只是一直不曾破解,家父组建神道教后,传命调神珠入京,中途失去。如今珠子在公主身上,理当归还我神道教子。”
水梦薇冷笑:“这珠子是神道教的?有何凭证?”
陶世恩从身上摸了一纸文书:“这是我正一道教岭南派托镖武昌龙门镖局的收据,足以证明此珠乃我教之物。”
“什么收据?谁也能写的东西,作得了凭证么?这珠子又不是你神道教造的。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正一道都得了百年之久,尚不能破解,更证明这神珠与你教无缘。陶世恩,你与我退下!”
陶世恩怒气骤起:“霸主宫人果然霸道无比!贫道说不得也要学学霸道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挺着长剑,便向水梦薇逼去。
忽然,他眼前一花,树前已经没有了水梦薇的人影。他瞠目半晌。又使劲眨了眨眼,前面仍然没有人影。以他的功力,就是神仙从他面前飘过,他也应当看见。他呆如木鸡。心中却在计算,当今天下,只有他父亲陶仲文、玉购门掌门人言央、天君上人、水麒麟、佛陀、峨嵋掌门一清师太,功力远胜于他。一算至此,他顿时心中了然:这水梦薇一定是一清师太教走了!因为他恍惚看见一道青光,将水梦薇裹向西方去了。
他抑天发出啸声,用啸声发出信号,招呼同党过来,不久,胡大顺当先寻来,接着,又到了十数名神道教人。陶世恩令道:“点子被一条青影裹走了。叫他们不要与霸主宫人缠斗。此地的人,半数随我去西方搜,半数分搜东南北三个方向。再传令其他地方的神道教人,加紧打探!”
说罢,陶世恩带人向西搜去。
水梦薇被救走了。她只感到昏穴一麻,就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开始时不听得耳边风声轰鸣,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面前盘膝坐着一个青袍女尼。她一看清,顿时喜笑颜开:“姑姑!是你救了我么?”
“正是。”一清师太道:“你且先运气看看。”
姑姑,仍然为我调理了么?”
“没有,我只喂你服了点药。”
“那就请姑姑先为侄女儿护法。侄女儿调理完毕,再与姑姑一叙离情。”
“好。快调理吧。”
水梦薇这一调理气息,一直过了两个时辰,方才收功,此时天已黑了多时了。
“姑姑,你一直跟在侄女儿身后么?
“差不多.你先告诉我,你父亲真的被囚在了离恨宫中?”
“姑姑是问父亲,还是间应伯伯?”水梦薇狡黠地笑道。
“都问。”一请师太干脆地说:“你快讲。”
“在。他二人都被囚在一个大铁球中。”
“可有生命之危?”
“暂时没有。因为离恨公主要从应伯伯口中得到破解神珠的法门。应伯伯不肯吐实,离恨公主是不会杀他的。”
一清师太想了想道:“但你抢走了神珠,那情形就不同了。说不定离恨公主一怒之下会杀了他二人。”
“姑姑放心,离恨公主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她要的是神珠,并不要死人.她不会留着父亲和应伯伯作人质,向霸主宫作交易么?”
“这话也有道理。”
“好在侄女抢到了珠子,如能破解神珠,固然很好.不能破解,万不得已时,还可以用神珠交换地二人。姑姑,你与侄女儿一起去找到古长启,收回神珠,再从皮计议吧。”
“什么?”一清师太大惊:“珠子不是在你身上的玉盘中么?”
“不在。出宫之前,侄女儿身受震伤,唯恐恶战之际保不住神珠,所以在黑暗的水道中将神珠悄悄藏在了古长同的身上。出洞之后,女儿一直将古长启带在身边,危急时才叫他引开强敌,又令金螳螂带人监视古长启。敌人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女儿会将神珠放在别人身上,并叫那人引开强敌!姑姑,这计策还可以把?”
一清师太叹道:“薇儿,你小小年纪,已有如此心计,如若再破解了神珠,那还得了?”地口中这么说。心中加了一句:“天若有眼,只怕天也不会让你被解神珠。不然,也不会让你想出这种极难控制的主意。”她不知道,在洞中的船上,翠薇仙子也说过同样的话。
水梦派笑道:“姑姑,咱们这就到彭水去与古长启会会吧。”
但是,她却没有见到古长启。
古长启,犹如上了天、入了地。水梦薇得救之后,伤好之后,立即就后悔使那计策,立即就派人搜寻古长启,但没找到。
古长启,这个只有一年寿数的人,他到哪里去了?
古长启引着陆炳向北飞奔,直奔出数十里外。他跑跑停停。每当陆炳停下不追,他就唤他一声绿太监。陆炳听他唤得阴损,又气得不停追赶。如此直追下去,直追出梵净山外。
古长启跑了一阵,看看已近黄昏。他想,应当将这人丢脱,到彭水去与从人会合了。当下不再和陆炳纠缠,展开轻功向前飞掠。哪知陆炳动了真火,紧迫不舍,非要将这揭他阴瓜的年轻人杀死方才解恨。古长启轻功高于陆炳,却是丢他不下。
跑到一个山谷时,古长启跑得发了脾气,干脆站了下来,等着陆炳追上来。
陆炳追上来了。他只有一人,其它侍卫追不上二人,掉得太远。陆炳追上来,更不打话,双手一分,一支长剑忽然变成了两柄,尤为奇特的是,他的每柄长剑,都有一个弯钩,所以,既可当剑使,又可当双钩使。陆炳手持双钩剑,一上来便紧打紧攻,招招杀着。古长启也是牛脾气,长剑一抖,与他抢攻,二人顿时打成一团。
这陆炳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一身神力惊人,双钧剑的招式更是奇诡莫测。数十招一过,古长启在招式上渐渐落了下风,怒火更盛。他大吼一声,剑法一变,忽然使出灵猿剑法,想一举杀伤陆炳,以便腾身再去彭水与水梦薇等人会合,好救师父。
哪知陆炳却识得他使出的这招灵猿剑法,左手钩剑一格,右手钩剑却拦在他回剑下斩后换手反挑之处。用力一磕,古长启手中的长剑几乎被磕飞,顿时空门大现.陆炳的左钩剑己乘虚而入,直刺古长启咽喉。
忽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物,正好击中了陆炳的钩剑。将那左钩剑击开了去。古长启乘机后跃,躲开了这招杀着,捡了一条小命,但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谁?”陆炳大喝:“滚出来!”
陆炳的话音刚落,场中已多了一个黑袍蒙面人。这人一开口说话,古长启就听出他的声音异常苍老:“陆统领,你死死追赶这年轻人,可是因为他身上带有灵智神珠?”
陆炳一惊:“这个——你是谁?”
“老夫是谁你别管。老夫为先皇效力时,你还是个乳臭小子。老夫再问你,这年轻人身上带没带灵智神珠?”
“这……没有。神珠在水公主身上”
“那么,你追他干什么?你为何不去对付水梦薇?恭诚伯陶国师派你来干什么?”
“哎呀!”陆炳失声大叫。“多谢提醒!”他拱了拱手,转身就跑,眨眼间就跑出山谷不见了。
古长启站在三丈之外,向蒙面人拱手为礼道:“多谢前辈救命大思。”
蒙面人对古长启说话时,声音忽然变了,不再异常苍老,而是圆润沉洪:“孩子,你是魔杀门的弟子,在江湖上原不当怕谁。可是,你师父被囚,这陆炳却不是你能对付的。这人一身武功,既杂又纯,兼之心狠手毒,依仗皇权,什么事都敢干。他那双钩剑尖上淬有巨毒。中者走不了七步。他最根别人骂他绿太监,你却为何如此轻浮,偏要在这事上惹他??
“是水师妹让我称他为陆太监的。他姓陆嘛。前辈为何责我轻浮?”
“他不是太监.你为何如此骂他?”
“这个……”
“你可知什么是太监?”
“不知道。这不是一个随便什么外号么?”
“不是。哎!你当它是普通外号,喊着玩的?你太单纯了。他老婆和别人私通。他练一种奇功,练后动力奇高,却失却人道。所以,他生平最恨别人骂他绿太监。以后遇上他要小心。更不要和他对掌硬拚。他的掌力含有剧毒,中者走不出三十步。”
“这个……毒掌之类,晚辈倒不担心。”
.“是么?你的功力并不特别高绝,却能抵御毒掌么?”
“不是.晚辈身溅离恨炽的毒水,一年左右,全身溃烂,形同麻疯病人,倒不如中了陆炳的毒掌死得痛快。”
“啊!你已中毒了?”蒙面人惊骇失声道。他沉默了一下,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玉瓶说:
“孩子,你收下这三颗解药吧。我虽不知它能不能解离恨宫的毒水,但它是千年雪莲配以多种名贵药品制成,大约能延长你身体温烂的时日。以后我再替你没法去弄解药。”
古长启连忙摇手道:“不,不,如此名贵的解药,武林人视若珍宝,晚辈怎能白受?”
“老夫和你师父是旧交。你且收下不妨。你不想救你师父么?”
“前辈是我师父的旧交?请问尊性大名?”
“我的姓名你暂且别向。总之,老夫对你没有半点恶意。不然,我又怎会无端从陆炳手下救你性命?”
古长启心中骤然生起一种亲切感,不禁收下解药道:“如此多谢前辈了。”
他收了解药,将药瓶装进绑扎在腰间的袋囊。他的手一伸进袋囊,忽然接触到一件硬物,这硬物如拳头,徊带方形。他的身上是从未带有如此东西的,他不禁放好玉瓶,就顺手将那硬物摸了出来,想看个究竟。
他摸出了那个拳头大的物件。
夕阳的余辉下,只见那是一颗略带方形的深色珠子,在夕阳的照耀下微微发光。
“灵智神珠!”那个蒙面人大惊,失声惊叫。
古长启一听,本能地一紧手掌,将珠子握在手中。
“孩子,你快将神珠藏好!”蒙面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说。
古长启惊愕得有些迷糊了。他不明白天下武林人拚命争夺的神珠怎会无端到了自己身上?这个蒙面人见了神珠为何不抢又要他藏好了?但他本能地将珠子藏进了刚才放玉瓶的袋囊。同时,他从惊愕的迷糊中恢复过来,想起了他师父天君上人在离恨宫的铁球中所告诉他的话。
当时,他师父传音入密告诉他说:“启儿,我对离很公主说要传你一套不传武功。其实,我是要告诉你当今天下最大的一个秘密。你不要睁开眼,听了这些后,也不可在脸上显露出惊奇的神色。你要装出沉思武学的样子。
“我要告诉你关于灵智神珠的秘密及破解法门。你不能对九牧讲,更不能对其他人讲。
也就是说,这个秘密只能你一个人知道。我想了很久,悟出这颗神珠的真正得主,可能正好是你。所以我告诉你这个秘密。
“大约在北宋熙宁年间,距今有将近五百年了。九华佛门有一个高僧,名叫法灵。他与那个朝代的一个高士沈括交游很深,并与沈括在游历名川大山时一起目睹过天外神物。那是一个会在天空飞旋的大圆盘,这大圆盘发出亮光时。比月亮还明亮。每当飞起,停在空中不动,或者向远处飞去时,它的下部就要喷火。更为奇特的是,这大圆盘不但会飞,飞行很快,而且会奏仙乐,会说话,宣谕神旨。沈括惊叹地称之为天车。法灵神僧则称为神车。
“法灵神僧被武林人称为无影神僧。只这名号就可见其轻功之高。有一次,他在祈门发现神车出现,向东北方飞去。他将轻功展至极限,随后紧迫。仅用了两个时辰,就从析门追到了黄山。他没有追到神车,却在黄山的一个荒谷中发现了许多碎铁片;他捡起来仔细看,却又认出这不是铁片。但他又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随后,他在山谷中搜寻,找到了四具烧焦了的尸体。但他仔细看时,却越看越糊涂,他不能确定那是人的尸体还是野兽的尸体。说他是人,却比人小了一半。说它是野兽,它却又有手有脚,下身还有人器。只能看出个轮廓。
“法灵神僧将四具尸体很恭敬地埋葬了。他把它们当作天上的神仙,或是神仙派下凡间来办事的使者,所以很恭敬。然后,他又在山谷中搜寻。最后在一片长草中找到了一颗珠子。那颗珠子有人的拳头大,略带方形。那就是后人称为灵智神珠的神物。
“法灵神僧知道这是异物,是神的东西,或者说是神从天上带入人世、失落在凡间的神物。他没有对沈括讲。他怕告诉他后,那个技能冠天下的高人会以凡人的手段去探究神殊的秘密,而对神有所不恭。于是,他将那颗珠子悄悄带回九华山地的居洞之中。
“唐朝末年,唐武宗崇道排佛,拆毁寺庙,强迫僧尼还俗。九华山从那以后,一直荒无人烟,全无道场。法灵神借带着弟子住在十三峰的一个极深的山洞中。这山洞深入地底深处。
“法灵种僧将神珠洪藏在地底深处,从不带出洞外。所以,外人从不得知。法灵本人更是每日每夜跪在神珠面前祈祷,但神珠却从不显灵。数十年后,法灵圆寂了,将珠子传入他的弟子海音神谱。
“法灵圆寂时,已是九十高龄。他的弟子海音也是六十开外的人了。海音大师继承神珠后,也象他师父一样,将那神珠供藏在山洞深处,深入地底、极为冷寒的神位上,也是时时跪地祈求神珠显神。但神珠却仍然不显圣。
“于是,灵智神珠便在那九华山十三峰的山洞深处一住百数十年。直到神珠后来传给一位较为年轻的大师,方才得到破解。
“这位年轻的和尚名叫通灵。他也象你一般是一个心智中常但心地仁厚的方外人。但通灵与他的列神列师不同,他除了打坐修心内功之外,更喜外门功夫,尤其喜欢在大海中去搏击巨浪,修练水功。那年他已四五十岁了。他一个人远避世人、到东海的一个荒岛上去修习一种奇功。他怕将神珠留在十三峰下出事,就带在了身边。他在岛上住到第二十七天时,中午时分,他将衣物放在岩石上,又下海搏浪去了,等他在海中游够了回到岸上时,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说话。
“通灵大师大吃一惊。先是以为荒岛上来了外敌,寻遍岛上,不见一人,后来回到衣物前,那个声音还在说话。他这时才明白说话的声音来自衣物下面。他才联想到神珠,才弄明白是衣物中间的神珠在说话。那时。珠子还没有名称,通灵大师见他会说话,才替他取名灵智神珠。
“但神珠说的话他听不懂。他也不明白这珠子为什么会说话,从盘古托天辟地起,谁见过会说话的珠子?通灵大师想不出它会说话的原因,只好归功于神物显灵。他认定那是神在借这珠子宣谕神旨。他思索时偶然抬头,双目正对着太阳,被正午的太阳那眩目的光芒照射得眯起了双眼。他忽然悟出。珠子在九华山十三峰的山腹中备受地寒冷侵,所以他的列祖列师膜拜了百多年从不显圣。原来珠子是喜欢太阳照射的。它在太阳的照射下,才可以和天上的神圣直接沟通,神灵才能够借它说话,借它显灵。
“随后几日,珠子都说通灵听不懂的话。但几天后,珠子终于用华夏汉人的语言说话了。通灵这才弄明白,神用各种语言向人传授神的神旨、神通。而且,神珠最后会发射神光,照射有缘之人,度化出一个超凡的神人。
“通灵大师大成之后,怕此珠落入奸邪之手,为害天下,于是,特意弄了一块北海寒玉,打制成一个玉盒,收藏神珠。神珠在寒玉盒中,比在九华山腹中所受的冷浸更甚。所以,不再显灵。通灵和尚在寒玉盒上刻字故布疑阵,存心要隐神珠性喜太阳光的特性。
“我的第三个恩师九华三合神僧,即司马洛的父亲,梅九牧的曾祖父,是九华佛门的单传弟子,所以他知道这个秘密。十年前,我到九华山去拜见他时,他准备封洞圆寂。他算准了我那时会去,所以还留了九块石头未封。他今我坐在洞外,明知空山无人,还是用传音入密对我说出这个大秘密,并告诉我,神珠已在百年前不翼而飞,他要我找回这颗珠子,传与太华佛门的有缘人。
“启儿,你的身世迷离。十五年前,那年你五岁。你周身长满烂疮,在武昌城外大路边的一座山神庙前接近死亡。当时我走近你的身边想医治你,仅仅想医治你,当时还没有想收你为徒的意思。可是,我走近你的身边,却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股杀气。仔细品味,却又不象杀气。我带你回到魔杀天宫。这些年一我直在想,从你身上传来的那种逼人的、使人不安的气息是什么气?却始终想不透。
“现在我要告诉你;他出离恨宫后,如若有人叫你走北方,你尽管走北方。但你如在中途得到了灵智神珠,你就什么人也不要理睬,连九牧也不要管他。你只管一个人悄悄南行,到南海去;一个人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但岛上要有淡水,有野兽,有鱼食,你住下来,然后将宝珠放置在太阳光下。神珠受到太阳光的照射,就会说话,和你宣谕神旨神能。当神珠发出神光时,你要用身体的各个部分去接受照射。这以后,你就会成为一个神人。你如愿意出家,就能成为一代神僧。只是这是各人的缘分,勉强不得的。
“为师年轻时,曾杀了许多人。为师皈依佛门后,每念及此,心中就悔不可及。你如能成为一代神人,千万不可再乱开杀戒。魔杀门如能出一代高僧,将会使已故祖师魔杀天君的灵魂更接近神灵,最后得到佛的超渡。
“为师说完了。你随水公主冲出去吧。”
古长启站在夕阳的余辉之中,想起了他师父在离恨宫中对他讲的话,竟将站在对面的蒙面人也忘记了。
他随即想起水梦薇,神珠是她拚命抢到的,如今珠子却无端到了自己身上,这理水公主怕伤重不敌强敌,将珠子悄悄寄放在自己身上。但她费尽心机,得到了珠子,又怎会放心得下让自己带神珠?是了,她是看准了他老实厚道。他会到彭水去的,去求她调集霸主宫的人马救出师父。
他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被一块石子打在肩上。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袍内摸了摸珠子,珠子还在。
他记起蒙面人,但面前已经没有蒙面人的影子。这时,他听到有一阵被轻的脚步声从谷外走了过来,他转过身,看见一个锦抱黄面老者大油飘飘,正从山谷外面掠进谷来。
这人掠近古长启道:“小子,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古长启一愕道:“前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受托向北冲杀,将敌人引开,如今却站在这里发呆,岂不是有负重托?”
古长启明白了:“你是霸主宫的人?”
“正是。老夫金螳螂。小子,老夫问你。老夫进谷时,看见你一听脚步声,就赶忙摸摸身上。你身上藏着什么?”
古长后顿时支吾起来:“哪……会藏着什么?”
金螳螂顿时起疑。水梦薇面前强敌环视,她不要他助阵,却令他跟踪古长启,无论如何也不能弄丢,无论如何也要他带古长启去彭水会合。金螳螂当时就怀疑其中有鬼。如今他是更加怀疑了。
他身子一晃,便向古长启欺去。藏在衣袖中的手指点出两股指力,分取古长启身上的两处大穴。”古长后绝对没有想到金螳螂会偷袭自己,看见他身形晃动,正想躲时,却已经中了指力,穴道被制,不能动弹了。”
古长老大惊:“你……你要干什么?”
那人一抖长袖,袖中伸出一只微微发黄的瘦爪,便向古长启的腰间抓去。
就在那人刚刚封了他的穴道时,几乎是同时,古长启觉得有三道指力无声无息地分别打在自己的另外三处大穴上,他被金螳螂封闭的穴道,才被封闭,立即又解开了。
这时,金螳螂正在一边冷笑一边伸手过来要搜查古长启的腰间袋囊,心还在笑魔杀门技冠天下,门徒却如此低能。忽然,他觉得手背上如被火炙,同时听得叭地一声脆响。他本能地后纵射开,这才看见古长启手握长剑,怒目而视,而他自己的手背上,被长剑剑身一拍,已经肿起了一大块。
“你……的穴道,未被制住?”他大惊问道。
“狗才!你为何要偷袭我?”古长启怒道:“如不是家师训戒不准乱开杀戒,今日这一剑早将你的手腕废了!”
金螳螂大喝:“什么人帮这小子?与老夫站出来!”他明白是有人同时解了古长启的穴道。
金螳螂话音一落,只听三丈外的大石后面传来几声冷笑.接着闪出来一个黑饱蒙面人。
这人身材高大,正是从陆炳手中救出古长启的蒙面人。这人一现身出来,就讥笑道:“金螳螂.你是越混越不象话了!竟然偷袭起后生小辈来了!”
金螳螂的行止被揭穿,顿时恼羞成怒,喝道:“什么人敢管霸主宫的事?”双掌一错,右掌拍出一招奇诡掌法,左掌一抓,竟是中宫直进,直往蒙面人的檀中大穴抓来,欲置蒙面人于死地。
金螳螂一爪抓出,面前却没有了蒙面人那高大的身影。金螳螂刚觉得不妙,上身已被一片刀光罩住。他大呼:“北——”金螳螂一个北字还未喊完。忽然觉得小腹一痛。随后胁间一痛,接着又是背心发出尖锐的刺痛。他已连中三剑,最后一剑刺入心脏。金螳螂是不得活了。
古长启在一旁看得明白。那个蒙面人刚用刀花罩住金螳螂,却忽然着地一滚.以长剑招式一剑刺进金螳螂小腹。金螳螂中剑时身形一晃,那人已经拔出兼有刀具、剑尖的奇形兵器,再一翻滚,顺势又在金螳螂胁下刺了一剑,最后,身形弹起时,一剑又刺进了金螳螂的背心。
这一剑终于要了金螳螂的命。
金螳螂中剑时,双目圆睁,愤极大呼:“梁老狗——!”话未说完,已经仆地而死。从他的背上,现了半截断剑。
这时,蒙面人已经攻完闪开,手中那奇形兵器只剩刀身而无剑尖,却是古长启想从旁阻止他杀人,一剑格去,慢了一拍,蒙面人的剑尖先刺进了金螳螂背心,再被古长启一剑削断。金螳螂倒在地上,古长启却飘身向蒙面人走了过去。
“多谢前辈两次救命之恩。只是前辈为何要杀金螳螂呢?”
“你身上藏有神物,这事除了你和我之外,没有别人知道。金螳螂跟踪你。怀疑你;所以非得将他杀了不可!”
“杀了金螳螂之后,前辈可以杀晚辈了。”
“什么?”蒙面人惊异地问。但他随即明白了古长启的意思。他说:“孩子,你怀疑我想抢你的神珠么?你错了。我对你是没有半点恶意的。我纯粹是为了你好才杀金螳螂的。如今你得了神珠,你师父又是普天之下唯一知道破解法门的人,你师父如是将破解法告诉过你,你如今就是天下最幸运的人了。孩子,你快将珠子藏好了。”
古长启大奇:“你杀金螳螂,不是想独抢神珠么?”
蒙面人急忙阻止道:“孩子,不可再提那东西!你要到哪里去?你快走吧!我要走了。”
“且慢!刚才你用南剑的地趟三绝杀了金螳螂,但金螳螂却又大叫什么梁老……那么,前辈究竟是南剑还是北刀?”
那人犹豫有瞬,道:“我是北刀。请古少侠别对他人讲起这件事。”
“你要杀他,却又为何在嫁祸南剑?”
蒙面人烦燥起来:“孩子,你有大任在身,天赐神珠,更是有缘。却为何对这些武林政事纠缠不休?说不完又会有人追来了。”
蒙面人说完,身于一晃,伸手一抓,已经提起金螳螂的尸体,纵上山坡,再一晃,消失在山坡上的树林中。
夜幕悄悄掩盖了大地。
古长启站在夜色中,心中更加迷惑,不明白象面人为何两次救了自己,却神珠一点也不感兴趣。
忽然,古长启听得远处有话声传来,连忙向大石后面一闪,闭住气息,一动不动。不久,四个莽汉从谷外奔了进来,在夜色中急掠过去。古长启记起来梵净山以前的被人跟踪,担心后面有人重复跟踪,就继续藏好,没有出来。果然,不到片刻,就有两名道士又追了过去。不久,又有两名年轻武林人尾随道士追了过去。古长启从背影上认出这二人是十大青年剑侠中的人,不禁心中疑虑更多。他想到此去彭水,真是万分凶险。那么,自己身怀异宝,又该怎么办呢?
他又记起了他师父的话;“你如在中途得到神珠,……只管一个人悄悄南行,到南海去,一个人找一处荒无人烟的小岛……将神珠置放在太阳下……”
古长启一想起这段话,顿时冷汗淋淋。天下还有何事大于恩师的训戒?恩师训戒。魔杀门从师祖创门起,杀人无数,恩师年轻时也杀过许多人。自己在离很宫外的森林中还失手杀过一位大内侍卫;但魔杀门如能出一个高僧,杀孽就会得到消减,魔杀门也将由此而更接近神佛,师祖将由此得到超渡。那么,自己神珠在手,为什么还要去彭水?自己如能破解神珠成为神人,又何必依靠诡诈无比的霸主宫人救出师父?
古长启闪出大石,飞掠出谷,转身南方飞掠而去。
天明时分,古长启已经绕了一个大圈子,到了梵净山的南面。他在一条小溪边喝了一点水,找了一点野果吃,又再向南飞掠。一日飞奔之后,傍晚时分,已经远远看到一座名叫三德的城镇。
他站在山头想,奔了一天,也该找个客栈好好吃一顿睡一觉了。想着这些,更觉又累又饿,抬腿就要向远处的城镇走去。
“孩子,别去!”一个声音唤住他。
古长启回头一看,又是那个救过他的蒙面人。只是这一次,蒙面人的身边,还多了一个蒙面女人。
右长启道:“前辈为何要阻我入镇?”
“只因城镇中杀机重重。里面有翠薇仙子的人,有神道教的人,有霸主宫的人。孩子,你一进去,麻烦就跟着来了。”
“前辈好象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是的。我有许多手下在这一带活动“
“也是为了那神——”
“住口!”蒙面人轻喝:“孩子,你如信得过我夫妻二人,就随我来。”
他身边的蒙面女子开口了。她一说话,古长启就听出她声音有些颤抖“孩子,我们不会害你的,你放心随我们来吧。”
古长启奇道:“这位前辈在生病么?”
蒙面人道:“不是。她看见你很激动。”
古长启更惊奇了道:“很激动?为什么?她想要那神……”
“孩子!你为什么总要疑心我夫妻二人?”蒙面人打断他的话道:“你的武功虽然能够不输于金螳螂,但却不是我的对手。我能在十五把内取你性命或制住你。我夫妻二人联手害你,你更走不出三招。我再说一遍: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孩子,你师父教过你易容术么?”
“没有。魔杀门人平日并不行走江湖。如须身入江湖,则不必易容。”
“哎!你师父那般武功,当然不必易容了。可是,你太年轻,武功上就算有些绝招,可入极流,又怎能抵御武林人的围攻和暗算?你这一往南去,行藏一露,神道教、霸主宫、离很宫、武林散人,都不会放过你。我不问你要去何处,以免你生疑。但你如要平安抵达你要去的地方,就要易容,才能省去许多麻烦。”
“但我不会易咨术。”
“我教你。”
古长启明白武林人的绝技向不传人,他不禁疑心又起:你……要什么交换?”
“不要,我夫妻二人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平安无事。”
蒙面妇人道:“我们对你没有半点恶意。孩子,我们喜欢你。只想为你做些有益的事。”
古长启听她声音真诚,道:“前辈与我师父是至交么?”
“算不上至交,只有数面之缘。”
古长启心中想,他师父曾经说过,北刀虽然是条硬汉,但诡诈无比,哪会是至交呢?他想了想道:“前辈可否将蒙巾揭下,让晚辈辨认一下?”
两个蒙面人对望一眼,男蒙面人摇了摇头。女蒙面人却不顾一切,伸手一抓,便将蒙面黑巾从脸上拿掉,顿时现出一张中年妇人雍容华贵、丽如满月的睑庞。
古长启一怔道:“我在哪里见过你——?”
中年妇人嘴唇颤抖,双目中忽然涌出了泪水,脱口说道:“见过的!你当然见过的……”
“住口!”蒙面男人厉声道:“大敌当前,不可乱了孩子心性!”
中年妇人身子抖了一下,调头望向蒙面男人,忽然猛地哭出声来,转身向旁边的山路上跑开了去。古长启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蒙面男人道:“孩子,不必易地传术了。你坐下,我马上教你易容术。这一带很安全。
这山头也不会长时间无人上来。”
古长启想了想,坐在地上。蒙面人从身边摸了一个平坦的小木盆,坐在古长启对面打开,里面放着各色易容颜料和药物。蒙面人道:“孩子,你想易容成什么人?”
“就……易容成一个麻疯病人吧。”
“孩子,你不可如此自悲。我给你的解药,你服了么?”
“服了一粒。”
蒙面人忽然改用传音入密说话:“孩子,你不要灰心。天下只有你师父一人知道神珠的破解法门。他如传了你,你赶快去找地方破解神珠,说不定能免于毒水之灾。这样吧,你的睑形是国字脸到,我将你易容成一个中年镖师,你看如何?”
“好吧’”
蒙面人移近古长启,拿起一颗药丸捏碎,在古长启睑上徐抹了一遍,然后用颜料为他易咨。最后以假发沾在他的额上,改变了他的发际线,又在下颌沾了些短胡子,顿时将古长启易容成了一个发际低矮、眉毛斜吊、大酒糟鼻、脸色腊黄的中年人。
蒙面人提过放在身边的一个包袱道:“里面是一套镖师的劲服。你将他换上,就是你师父,也认不出你来。你若遇到熟人。务必要将声音逼变,别人就不会从声音认出你了。”
接着,蒙面人将易容的法门传授了他。
一切完毕,蒙面人站起身来,将身边的另一个包袱递给他道:“孩子,你可以走了。这里面是一大包干肉干粮,可吃三天。你最好专选山野无人处去,干万不要入城入镇,更不能上酒楼饮酒,那样会出事的。”
“是。”古长启很恭敬地回答,他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其实是那么熟悉,就好象在自己长大的那些日子里,随时都听到过一样。他说:“前辈可以让晚辈看着你的……脸么?”
“不必了。你快走吧。”
古长启站起身。想到蒙面人对自己的好处.不禁单膝跪拜下去。蒙面人也不退开,受他一拜后,扶他起来,又催道:“你快走吧。”
古长启绕道走了。
古长启继续南下。
白天,他奔行在荒山野岭,晚上宿山洞、宿高树丫上或者根本就不睡。如此行了两天,倒也无事。这天傍晚,古长启远远看见一个小镇,想到干粮没有了,何不进镇去买一些?如今易容之后,大概没有人能认出他了。想到这里,抬腿就向集镇走去。
忽然,一楼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孩子,别进去!”
古长启立即听出是那个蒙面人在用传音功夫向他说话。果然,眨眼之间,那个蒙面人已经站在他面前。他说:“孩子,你可是想进小镇去买干粮?”
古长启尴尬地说:“正是。晚辈食量大,没有吃到三天就吃完了。真有些不好意思、”
蒙面人道:“我这里又为你准备了一包。你千万不可入镇。你如有目的地要去,还是快些走吧。我的探报传来今日的武林报,说是水公主在彭水镇住了半天,忽然变得异常烦躁,竟叫陆续聚集到彭水的数百名霸主宫人分向四方寻找你。说是找不到你,谁也别想活命,要将他们全部处死。此刻,起码有上百名霸主宫人正星夜快骑南下搜寻你。而且,凡是有霸主宫的地方,就有神道教的人。这两大武霸教派势力之大、高手之多,一般武林人连边也沾不上,所以,你若暴露身分,就将受到两大武霸教派的夹攻。那时,我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你快走吧。”
古长启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接过干粮,拜了两拜,又南下走师弟却并不重新易容。这不是有点失策么?”
他从叹息那一声起,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温和动人。
古长启道:“罢了,看来要瞒你是瞒不过了。在下本想重新易容。只对那易容术还不熟练,怕耽误了时辰,所以免了。”
“那你又怎么不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沿途无处可走。”
“哎!”水达又是一声叹息。“说到底,还是古师弟江湖历练差了一点,经验不足。我真不明白,应师伯伯当初为何不带你们出来。多历练?”
古长启摇头道:“师尊说我们的武功并未大成。还不放心我们出来单独历练。”
水达假装惊异:“什么,古师弟能在一招之间胜了大潜龙,那是何等武功?应师伯还不放心你们出家历练?他要等你们武功天下第一了,才放得下心么?”
古长启摇头道:“在下也不明白师尊何以还不放心。”
“古师弟真是坦诚之人。师哥我与你一见如故,真想和你一起结拜为异姓兄弟。古师弟,你将灵智神珠交出来吧。”水达的语调一直亲近而温和,他夸了古长启一句,捧了他一句,接着就开口要神珠了。
古长启一直和他谈得很投机,此时却多少感到有些不对;“灵智神珠么?怎么要交给你?”
“那是我家公主杀出离恨宫时,一时权宜。暂时藏在你身上的。如今出了离恨宫,理所当然地,你要将珠子归还给我家公主了。”
古长启想了想,觉得此言有理,自然而然柔顺地答道:“是的。看来该还给水师妹了。”
忽然,一把石子从他身后打来。先是几声惨叫,霸主宫围住他的人死伤了好几人,同时四颗石子打在古长启督脉四处大穴上。古长启顿时灵台清朗,他骤然明白刚才受了水达的摄魂大法控制,只有一步之差,就要乖乖交出灵智神珠了。那情形实在是凶险万分,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水达大吼;“谁敢坏老子的大事?给我滚出来!”
一块大石后面响起一阵轰然大笑。随着笑声,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这人头戴一项沉水香叶冠,身穿一袭金黄色的华丽道袍,腰悬一柄长剑,双手却背在身后。他面容英雄俊、肤色红润、如若不是他的双目不住转动,给人以无比狡诈之感,倒真让人以为他是得道高土了。
“蝴蝶王!”水达大惊,铛地一声掣出长剑,显得极为紧张。
陶世恩上见水达如临大敌,又是一阵轰天大笑。古长启站在离他三丈之外,竟感头脑微微眩晕,忙运内力镇定,才得以若无其事。
陶世恩陡然收住笑容:“水总管在武林中平日何等威风?何独今日一见道爷,会惊骇如斯?”
水达挺剑道;“陶世恩,霸主宫的事,你也要染指么?”
“笑话!”陶世恩冷笑道:“那神珠乃是我神道教的镇教之物,三年前从正一道岭南派调往京城供家父参详,路上却被人劫去。如今正当物归原主。霸主宫强抢豪夺,反责道爷染指,岂非笑话?”
“笑”字一出口,场中之人只感眼前一花。“话”字说完,陶世恩仍然站在原地。只听“铛”地一声响,水达的长剑刚好挡住一道隔空指力,而古长启却在那方大叫:“妖道!为何在偷制小爷穴位?”
原来。陶世恩说到最后“笑话”二字时,说“笑”字时身形已掠向古长启,左手出指如风,点了他三处穴道,右手却打出一道隔空指力,攻向水达。“话”字一落,已经干完要干的事,回到了原处。
陶世恩笑道:“长启兄真是纯如处子。即便激愤之际,也只用武林人常用的骂词,并不乱泼污水。水总管,今日你我二人先有一战,然后才谈得上灵智神珠的归属。所以,道爷要先制住了古长启的穴道,防止他乘我二人恶战之际拔腿开溜。”
水达此时已经镇定下来,恢复了往日的豪气:“好吧,我二人先打一战。神珠嘛,不妨让它多在古长启身上留一阵。”他看见刚才陶世恩的身步手法,也并不特别厉害。存心要试试高低。
古长启看见这二人视他为无物,尽情偷袭玩弄,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想到自己在此丢了恩师的脸。十六年前五台山大战后,天君上人被黑白二道均视作高人,如今高人的弟子却受了欺负,先是水达出其不意以摄魂大法制他,后是陶世恩趁其不备偷袭他。古长启受人所制,自己认为丢了恩师的睑.却不知这二人正是怕他魔杀门的武功,才偷袭他。以这二人的身分,一般武林门派的掌门,他连瞧也不瞧一眼,如今以宵小手段偷袭他,实在是太瞧得起他了。
这时,缕细如蚊鸣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古贤侄不要悲伤,乱了心性。你以为丢了师父的脸么?非也。他二人都怕和你缠斗,才出于无奈偷袭你。你赶快运气冲穴,先将穴道解了再说。解了穴道之后,装作仍然受制。他二人一虞之后,胜者要来你身上夺殊。那时你还他一个偷袭,不妨将抢珠者伤得重些,然后,你才能安然离去。”
古长启听出这是一清师太的声音,正在附近以传音入密向他说话,不禁心中大喜,当下连忙运气冲穴。
场中,陶世恩与水达已经大战起来。水达的一支长剑既轻灵又沉稳,真力贯注之下,长创出招时带着不绝于耳的丝丝之声。陶世恩却空手以双掌向敌,完全未将水达放在眼中。
那边,古长启运气冲穴,却感异常困难。他将真力运至足尖阴肥经,去冲被制的京门穴,真力冲至京门穴时,却感到全身一阵刺痛,痛出一身冷汗。他明白被陶世恩以独门手法所制.当下停止冲穴,思索当用河法。
正思索间,忽然感到一股真力从他所站的地下冲起,一股暖气从左脚第四趾外侧的窍阴穴冲进了他的足尖阴胆经。这股真力无比雄浑,只眨眼间就逆冲至京门穴,古长启只感身子一震,京门穴已被冲开。
古长启明白,这是一请师太到了附近,正以绝世奇功,半真力从地下传送过来助自己冲穴。一请师太这手借物度力的神功,是从玉凤门的凤仙那里学来的。十六年来,她在俗时名叫水灵秀。她在红雪山庄被魔杀天君以真力箍抓住脖子,逼她交出真阳通天经。凤仙莅临,救下了她。魔杀天君要和凤仙比武,却被风仙一跺龙头拐杖,将其力从地下送过去,一举封了魔杀天君大足经,再将他震起一丈多高摔下地来。一清师太如今正以那手神功助他冲穴。
真力逆冲,立时可解。
很快地.古长启被制的其它两个穴位也冲开了。他遵嘱假作穴道被制,呆站在那里,静看场中二人的打斗。
水达和陶世恩这时越打越快。在场之人,除了古长启能看清二人的身法招数外,其他霸主宫和神道教人,竟连二人的身形都看不清楚,只看见一团灰影一和团黄影不绝闪动。
忽然,场中二人均是一声大吼,两团人影陡然分开。水达紧闭口唇,站定之后,却是再也闭合不住,口一张,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但他那下垂的剑尖上,却正滴着鲜血、他的对面,陶世恩满目惊异,右手捂着左肩上,剑创口的鲜血却怎么也扣不住,从指缝中直往外冒。直到他运指点了伤口附近的穴道,伤口才不再流血。
陶世恩铛地一声拔出佩剑怒道:“水总管果然有点门道!道爷出道以来,这佩剑还从未出过鞘。今日看来不出鞘是不行的了!”
水达肩上中了一掌,吐出鲜血后,此刻正在运气疗伤。真阳内力迅转三匝后,已经稳住内息。他答道:“老子拚着换你一掌,目的就是要一剑杀了你。陶家父子依仗皇权,妄想独霸武林。白道洁身自好,惹皇家官府,我霸主宫可不好欺,非要与神道教决一胜负不可。”
二人言罢,四目对视良久,忽然一声大喝,二团人影又打在一起。这一次打得更快更烈,场中不时传出双剑相击的脆响闷哼或惨叫。旁人看来不过片刻。二人已打了百招左右。
到得众人听到二人同时暴喝.一声硬拚掌力的暴响之后,二条人影各自倒飞出去。水达落地时立脚不住,跌倒在三文之外,口中鲜血狂喷。陶世恩却在空中连翻四个斤斗,落下地时,身子又踢跄几步,才勉强站定,也是鲜血狂喷。二人这一仗打得委实激烈,只不过二人打得太快,场中诸人谁也没有看清罢了。
陶世恩立定身子后,迅快无比地运气几匝,顿时狞笑道:“霸主宫的总管也不过尔尔,道爷今日正好取你性命,先为神道教除去一个劲敌再说。”说着,仗剑就向水达走去。
水达委顿在地。他的随从虽明知不是陶世恩的对手,十数人仍然挡在前面,不敢逃命。
陶世恩仗着长剑,一步步逼上前去。他的口唇四周满是血迹,那红扑扑的脸,此时却是仓白如纸。他满睑杀气,再也没有半点权倾朝野的高人气度了。
眼看水达和他的随从就要死于剑下,忽然,场中响起一个异常温柔动听的女声:“陶世恩。”
陶世恩全身一震,顿时停住了脚步。
这个女声:“陶世恩,你明明内息翻腾,这么久还平息不下去,却还要装腔作势,岂不可笑?”
陶世恩大喝道:“你是谁?”
那人尚未回答,霸主宫人已一齐跪在地上,连水达也勉强支起身子,伏在地上。众人齐声欢呼:“娘娘驾到了!“奴才恭迎娘娘!”水达说的却是;“娘娘……终于来了……
么?”
霸主宫娘娘许小薇仍不现身,不知在何处继续说:“陶世恩,水达乃是我霸主宫第四高手,你却是神道教的第二高手。霸主宫和神道教之间力优力弱,岂不已判高下?你不退下,更待何时?”
“巳判高下?未可见得。我神道教藏龙卧虎,准备并非一日。退一万步,纵然不敌,尚有大内高手可用——”
许小薇笑道:“神道教为称霸武林,依仗皇权,就算夺得了武林霸权,岂不是也要为武林同道所不齿?”
陶世恩明白失言,顿时不再言语。沉默半响,他望着山梁上道。“水夫人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他此时又采用了故技,“身”字一说完,他忽然欺身闪向古长启。右臂一圈,想要将他挟持逃走。那“为何还不现身”的问法,不过是借口“我等你现身”的掩耳之技罢了。
古长启连吃了两次亏,此时以静待动,极力防着有人对自己再忽然发难。这时见陶世恩又向自己飘来,一声大喝,双掌齐出,打在陶世恩的双肩之上。他不想取他性命,不然,这双掌如是击在胸腹上,陶世恩已死定了。古长启蓄势而击,打得陶世恩一声惨叫,就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向远处飞去。
忽然,远处飘来一条黄影,这黄影凌空飘来,就在陶世恩的身子快要落地时,一把将他接住,轻轻放在地上,从身上摸出,个玉瓶,倒出两粒药丸,捏开他的口唇,将药丸运内力送入陶世恩的腹中。
等这人站起身子时,众人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头戴沉水香叶冠的老道人,约有六十多岁,身穿金色道袍,手提金丝文帚,长相与陶世恩大同小异,也如陶世恩刚刚现身时一样,肤色红润如处子一般。
只听得有人高喊:“教主驾到!”
随着这人的呼叫,神道教人齐齐跪了一地,齐呼:“教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在黄影刚现时,许小薇已经现身,挡在场中。这时,迎着向自己走来的陶仲文道:
“陶教主为官,权倾满朝;为道恶霸武林,真可谓确实不易。许小薇能够一睹金身,真应了一句套话……”
陶仲文抢着道:“娘娘先不要把话说完,让老道猜。这句套话是不是叫作‘三生有幸’?”
“正是正是。”许小薇笑道:“陶先生常随世宗皇帝身后,竟连主人的幽默也学会了。
真是主人聪明……”
陶仲文又抢着道““娘娘还是不要把话说尽了,留半句给老道说吧。娘娘要说的是‘主人聪明犬也灵’这句成语吧?哎,娘娘为了羞辱老道,连乡鄙野语都用上了。老道真是‘三生有幸’也!”说罢,他扬起头,伸手捋着长髯,高声大笑起来。
许小薇面含微笑,轻声道:“乡鄙野语如能言中,岂不比官场套话更能派上用场?陶教主,可惜今日不是处子与你相遇。不然,你二人可以先用官场套话和乡鄙野语作下酒菜,先饮上三四缸酒。然后打上一架;也好为武林留点话题。不然,后世武林人说,为何陶仲文一日御封为秉一真人,就无人敢和他交手了?那岂不把当世武林说得太乏味了么?”
“娘娘说错了。仲文在京中,别人不知,佛陀却是知道的。他此时就隐在附近不愿现身,不然倒可作个见证。他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和仲文动动拳脚,舒筋活血一番。不然,仲文的骨头只怕早已硬了,更来不及接住犬子,救他一命了。”
许小薇笑得更甜了:“原来陶真人经常和人打架,这倒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看来这权倾朝野的权势,得来还真不易。不过,武林之中,谁都知道佛陀高僧唯一的爱好,就是巴不得皇上能听他一席禅说,听后施以仁政,善待天下众生。佛陀高僧和教主打架,只怕是教主容他不得,欲将他置之死地而后快,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试试看能不能将他除去吧?”
陶仲文摇了摇头:“娘娘又错了。从古到今,佛道二教争邀皇权,又仅仅是为了荣华富贵么?须知普渡众生,乃儒佛道三教的最高宗旨。只是如何个普渡法,却差别很大。老道与那位佛兄,每每隔上十天半月,就要争执一次。口舌说尽而又不清之处。便是拳脚代替之时。哎,说来娘娘不信,好些时候,都是佛兄恼羞成怒,按捺不住自己,先行出手的了。”
“真人能将无理之势变为有理,巧舌如簧一至如斯,真使人无话可说。这情景倒真应了真人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口舌说尽而不清之处,就是拳脚代替之时’。请问真人,咱们今日怎么个打法?”
陶仲文故作惊诧:“娘娘如此容娇貌美,却问怎么个打法?哎。老道遗憾太老,又可惜皇上不在此地。不然,他倒是知道和娘娘怎么个打法的!”说罢,仰天上阵大笑,长笑不止。
许小薇冷笑道:“好!灵犬将淫皇搬了来羞辱本宫,那倒也是本色显现了。”了言毕,只见她身子一晃,场中忽然响起一串爆响,犹如过年放爆竹一般。
就在许小薇身形一晃之时,只见一道黄光冲天而起,拔起竟有七八丈高。接着,这道黄光陡然一折,在空中绕了一匝,场中又响起一连串巨响,犹如雷鸣击在地上。
然后,红光和黄光陡然消失,大自然复归宁静。许小薇站在原处,犹如从未移动。陶仲文也是站在原处,犹如从未纵起过。这一切不过是眨眼工夫,转眨即逝。
这次是陶仲文先说话:“娘娘真不简单。老道这迅如闪电的掌力,每一掌都是打在娘娘身后。地上有一圈土坑,娘娘却连飘带都未留下一节。”
“飘带倒也留下了几节,不过被你的掌力击碎在土坑中,人们看不见。可是,真力弹丸在你那金丝道袍上的痕迹,人们却有目共睹。”
陶仲文似乎这才知觉,低头一看,道袍上果然有几个小洞。那是被许小薇的姹阴真力千幻弹丸指的指力击穿的。姹阴千幻指,是十六年前死于五台山大战的姹女阴魔留下的绝技,真力弹丸是灵猿真人的绝技。许小薇合二为一,创出姹阴真力千幻弹丸指。这门绝技,在一眨眼工夫打出万千犹如弹丸一般的指力。不想陶仲文仍能躲过,可见其身法之快。#--iCMS.PageBreak--#
陶仲文脸上顿时面露惊骇之色,但他很快掩饰过去,复归镇定。他笑了一声道:“娘娘这姹阴弹丸指力果然厉害。但老道不是仍然躲过了么?我二人要分胜负,只怕非三二日的打斗能见分晓。那么,请问夫人,这灵智神珠只有一颗,我二人又如何定夺?”
“此言有理。你想要,我不容。我想要,你要抢。我二人如是不判高下,谁也带不走我这古贤侄。但我二人要判高下,那又谈何容易?这样吧,我有一个有趣的提议,不知你想不想听?”
“娘娘不妨道来。”
“我二人不妨故意将这年轻人放走。你的人和我的人,包括你我二人,都留在这里半个时辰,谁也不准去追这个年轻人。等他跑出去大约四五十里之后。咱们各人再分头去追他。
那时,有缘者遇之,有力者得之,岂不正好暗合上苍之意?”
“可是,如若从京华远道而来的佛兄趁机异动呢?岂不便宜了他?”
“他不会的,纵然他要异支,咱二人不妨暂时联手留住他。”
陶仲文哈哈一笑道:“夫人如此提议,倒是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同抢一样东西的人都从未有过的格局。古少侠,你请自便吧。”
古长启一听,顿时明白,自己无缘无故地凭空又捡了天大一个便宜,就象当初神珠无缘无故出现在他的袋囊中一样,身怀异宝而又面临强抢之人者。从未象他这么幸运过。这岂非真是天意?
古长启身子一弹,向后倒纵出去四五丈远,引得场中之人齐声喝彩。古长启一个转身,便向山头飞掠而去。
眼看着古长启飞掠在山路上,陶仲文轻轻咳嗽一声.似乎着了一点风寒。霸主宫娘娘随即抬起右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饰,似乎在整理战乱的发鬓。实际上,二个人都先后打出了暗号,让隐匿在远处的手下人暗自行动,悄悄潜去追杀古长启。
这时,古长启的身形尚未脱离众人的视线。众人忽然看见,在古长启身后的山野间,无端飞起两柄短剑。这两柄短剑飞在空中,一柄向左方山野飞去,一柄向右方山野飞去。两方山野间,忽然传出无数声惨叫。
陶仲文听得惨叫,顿时默然,整个脸上一下子呆如木鸡。
许小薇听得惨叫,顿时失声道:“莫非这真是天意么?”
惨叫声止,山野间又复宁静。
这山野间,明的暗的,何止百数十人?但就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只有山风吹着树叶,发出唰唰响声。
只有两柄飞剑,在古长启离去的山路上空飕飕飞旋,阻断了山路,谁也过不去。
古长启飞掠离去,消失在山那边。
古长启尽展轻功,飞掠了几座山头,路上果然无人追来。他并不知道。当今武林最厉害的两柄飞剑在为他断后,否则,岂会真的没人来追?
古长启正在飞掠,忽然听到有人在用传音入密功夫唤他:“孩子,快过来!”
古长启听出这是那个蒙面人的声音,声音来自一个山洞。古长启身子一折,就射了过去,钻进了山洞。
那个蒙面人站在洞中,一见古长启进来,就很快地说:“孩子,你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这大约也是天意。咱们长话短说。我的蒙巾下已经易了客,易容为镖师,与你现时一楼一样。此洞不深,但洞顶有个斜洞,可以藏身。你在这洞中藏好,非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行止。我这就冲出洞去,假作是你向东逃蹿。你等我将他们引远了,你到夜间再出来,要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段时间,你得重新易容,就易容成一个麻疯病人好了。以后上路时,小心一些,机灵一些,别再被人识破了。”
这人言罢,扯下蒙巾,果然是一个与古长启一样脸容的中年镖师。他不等古长启回答,已经冲出洞去。冲出洞不远,还故意模仿古长启的声音大喝:“什么人挡道?给我闪开!”
再隔一会儿,山谷那边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一声唿哨冲天而起。
古长启藏在洞中,明白蒙面人假扮自己,与追杀自己的人缠斗上了。这一来,当然能将追杀群敌都引了开去。可是,他不是太冒险了么?他将杀身之祸引向他自己,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古长启百感交集、却也不敢怠慢,连忙将镖师服装脱下来埋在洞内的泥土下面,检些石头压好,然后将自己的长袍撕烂揉烂。并在地上擦脏,复又穿在身上。这一切弄好,他取出那个蒙面人给他的易容物,在脸上、手上、脖子上到处易容出一些烂疮于皮,再将头发弄乱,沾上泥土草皮,如此一来,当真成了一个麻疯病人。
易好容后,他忽然想起自己身沾离恨宫的毒水,只有一年好活,到得毒发之时,说不定正是这么一个形象。他又记起自己小时候曾是街头乞儿,那时也是这么一个皮干疮烂的样子。想到这里,不禁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是一个时辰,一阵脚步声将古长启从沉思中惊醒。他一听脚步声,连忙向洞中深处避去。他借着微弱的光线,找到那个隐在洞顶的斜洞,身子纵起,抓住边沿,钻了进去,将自己藏了起来.脚步声从小路上对直奔了过去,听声音有一二十个人,紧接着,又有一阵脚步声奔了过去。这次人更多,然后是一些三三两两的脚步声。过了一阵,山野间又复归宁静。
古长启明白自己处境异常凶险,躲在斜洞内吃干粮,要等天黑才能离开南下。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山洞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沉稳有力,显然是一个武功高手。这人照直往山洞走来。
这人走进洞中,就停在洞口,却不进去。不时,只听一声娇笑在洞外响起。这声娇笑是发自一个女人。但这女人还未说话,那个先进洞的人将长剑在地上一跺,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喝道:“无耻贱人!你跟了我上千里路,究竟要干什么?”我已对你讲了几十遍:我不要你!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这个声音冷若冰霜,连古长启这种从不知女人的温暖为何物的人,也不禁冷从心起。
只听那女人又是一声娇笑,说话之时,声音已在洞口:“弟弟,你为何对姐姐这般冷酷?姐姐很丑么?不!姐姐从出道以来,只遇到过一个敌手,那就是翠薇仙子。除了那个残女人外,武林中的青年剑客,谁不崇拜我梦中女神?姐姐对你的爱别有企图么?不是。你这时亡命江湖,父亲失踪,全家被人一夜之间杀尽斩绝……”
“往口!”那男子大声喝道:“你这无耻的贱人!你再多说一句,我立时取你狗命!”
“你来取吧!你来取吧!”那女子妖嗲地说。“你躲闪什么呀?你手中不是有长剑吗?
你不是已经学会了灵猿剑法么?哎弟弟呀,你其实是杀不了姐姐的。姐姐的武功,其实比你高得多。如果要讲杀人,姐姐这一生所杀的人,比你看的人还多。你,不过是装出一幅冷酷相,你心中其实是想大哭一场。你想哭你失踪三年的父亲,你想哭你被神道教屠杀的全家人……”
“且慢!”那男子喊道:“你怎知我家是神道教的人杀的?”
那位自称为梦中女神的女子娇笑起来:“我当然知道。姐姐什么都知道。你如是对姐姐好一点,姐姐还知道是谁下的手。不过,你这个样子,整天用左手捏着剑柄,板着脸,大睁着一双充满杀气的大眼,走在路上,对谁也不看一眼,随时都可能伸出右手拔剑杀人。谁敢和你说话呀?呀!你这冤家!你知道么?我梦魔女实实就被你这付杀相迷住了,才非要爱你、非要你爱的!来呀!来和姐姐亲热亲热。姐姐告诉你,那天晚上谁带人下的手!”
那年轻男子恨声道:“你真知道么?你和我照面了那么多次,怎地从不讲起?”
那女于忽然不笑了。她忽然沉声道:“如非灵智神珠现世,姐姐才不会如此沉不住气哩!”
“灵智神珠?你要和我亲热,与灵智神珠有什么关系?”
“姐姐要灵智神珠!”
“原来如此”
“弟弟不想果么?”
“我要不要,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为押送神珠才失踪,你全家为这神珠被人屠尽,你不想夺得神珠?你不想破解神珠?你不想成为知前预后的绝世高人?你不想报仇血恨?”
古长启这才明白,那脚步沉稳的男子,原来是武昌龙门镖局的总镖董阳歌的儿子董不辱。
“想!想!想!”董不辱大声喊叫:“我做梦都想!”
“可是,你一个人能夺到手么?”
梦魔女一问之下,洞中顿时没了声音。
梦魔女冷声说道:“神道教和霸主宫高手尽出。一般的武林魔头平日凶霸霸的,此时却连边也沾不上。你董不辱算什么东西?你只有与我梦魔女联手,或许还有一线夺宝的希望……”
“你也是没有把握,才要我的灵猿剑法从旁相助?”
“正是如此!”梦魔女又娇嗲起来:“你想想,弟弟呀,姐姐哪一点不是为你着想?神珠到手,还不是先让你破解。姐姐只要你对我好一点,姐姐就什么都依着你。来吧,弟弟你看姐姐的身材,这皮肤.这……”
洞中有什么东西作响。古长启从未经历过这类事,不知道那女子自己脱下了罗裙,已经赤裸身子站在董不辱面前。
“穿起衣裙!”只听董不辱一声大吼。
洞中没有声音,可能那女子惊呆了,不明白天下何以会有这种男子——女人赤裸身子引诱,而且是一个花貌如梦中女神的女子赤裸身子引诱他——他却能无动于衷!
只听董不辱恨声道:“穿起衣裙来!我答应和你联手夺珠。我一个人还真没有把握和神道教霸主宫的高手们对抗。可是,我这一生是绝不会亲近女色的。我全家被屠的那天晚上,我在汉阳的一家妓院过夜。我回到家时,眼见得遍地死尸,我母亲被人杀死,肚中的肠肝被人抓出—一天呀!从此以后,天下再没有能引起我发性的女人!董不辱当时指天发誓。不诛杀仇人,此生誓不为人!誓不为人你懂吗?就是誓不干那与性相干的事。我此时就算伏在你身上干那巫山云雨之事,我心中其实也是把你当作了杀母仇人!——你愿意吗?你这贱人!
穿起衣裙来,快随我去前头追杀那古长启,快去夺珠!你别误了我的大事!”
声音未尽,董不辱已经冲出洞去。只留下梦魔女在洞中连声叹息。又是一阵啊声,然后,梦魔女也冲出了洞去,路上还在叫喊:“弟弟,等着姐姐!”
古长启藏在洞顶的斜洞上,心中又惊又骇。他惊的是这二人的关系真是不可思议。骇的是自己身怀异宝。引得那么多人追杀他,不知自己是否能够保得住?象今天这种两大高手为赌运道而放他先逃半个时辰的大便宜事,今后还会再有么?
他估计了一下,他在这洞中大约也呆了两个时辰了。再有一二个时辰,天就黑了。他就可以离洞南下了。他将在暗夜中潜行。千百人欲得他怎样?天地如此之大,他们能守住每一条道口么?
不久,天黑了。洞外已经没有光线射进来。此时的洞中,已是漆黑一片。古长启正欲下洞,忽然又缩回去。因为这时远处传来了人声和一片混杂的脚步声。古长启知道这是追踪他的又一伙人。他仍旧藏好,暂不出去。
只听一人大叫道:“那里有一个山洞,正好过夜。快些将主人抬过去。”
古长启一听,这声音好熟,好象在哪里听到过?但他一时又记不起来。
只听一阵嘈杂的人声向山们走来,很快地就走进了山洞。
一个人大声说道:“主人,这里有一块石头,你坐下来歇息一下。”
立即有好几个人附和道:“主人,你大病初愈,就坐下歇息吧。”
一个女声道;“这一路辛苦你们了。那日水梦薇将我扔在船上,你们如是慢来一步,我就被离恨宫的人逮回去了,只怕此时那一缕怨魂就正在西去黄泉的路上。”
古长启已经听出这是翠薇仙子和她的一伙崇拜者。他细听这伙人的呼吸,知道是九男一女。十大青年剑客缺了一人。翠薇仙子话音一落,众人又是一阵七嘴八舌,争述那日的情景。直到众人说的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才静下来。
翠薇仙子道:“哪几位才打探消息回来?将消息说出来吧。”
一个声音道:“古长启那厮真是福人天相。神道教主陶国师和霸主官娘娘要抢他身上的宝珠,武功上僵持不下,最后打赌,竟让他先逃半个时辰。他一逃开,他峰后就现出两柄飞剑为他断后。人们传说那是天下第一高手言央和天下第四高手一请师太在阴护他。古长启向东逃去,在这个山洞前边五十丈处,正遇霸主宫的三全门人。古长启冲上去,出掌如风,将这三人全部击昏,然后又向东飞逃。半个时辰中,居然让他逃出了五十里外。”
另一个声音道:“奴才尾随神道教追到十里以外,看见陶仲文一伙正围着一堆被烧成灰的衣服争论不休。原来古长启在那附近杀了一个神道教徒,将镖师衣服烧了,换上了神道教徒的道袍,易容成了一个神道教道人,又向东跑了。陶仲文立即通知手下,重新发出了一个口令。凡神道教头目,皆要将口令传与他的手下。以后凡遇神道教中不知口令的,立即拿下。”
又有一个人道:“主人,这些消息都是中午时分的。小人从向东集聚的霸主官一位友人口中听到最新消息,古长启已经钻进了桂林附近的一个大溶洞,这洞深达千丈,洞中千奇百怪,不但洞中套洞还有阴河,当地人称为九龙洞。洞中别说藏他一人,就是藏上百把个人,只怕过去千多人搜,也搜不出来。如今霸主宫已经传下令来,要这一逞的霸主宫人全去那溶洞内搜寻。陶仲文一伙听说后,已经向那九龙洞赶去了。只怕这两大武霸门派在那九龙洞前又是一番恶战。哎,这灵智神珠,真是不祥之物。”
翠薇池子听后,沉默良久,忽然问道:“那日在离恨宫船上是谁将本仙子救上岸的?”
“我!”“我!”“是我!”
九个青年剑侠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翠薇仙子道:“很好,你们都把触摸过我身体的手砍掉吧!”
众人一听,顿时鸦雀无声,连古长启在洞顶的套洞中,也不明白这翠薇仙子为何忽然要这些人将触摸过她身体的手砍掉。
沉默良久,仍然无人发声。
洞中一片寂静,只听得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翠薇仙子大声道:“怎么还不砍?你们自认是我的奴才,却根本不听主人的命令。你们究竟是不是本仙子的奴才?”
一人大声道:“小人是主人的奴才!小人使出浑身解数,走不出主人十二招。只是,奴才不明白主人为何要奴才砍去手臂?当时主人昏迷在船上,奴才们为救主人,自然要将主人抬下船。不然,离很宫的人追来了,只怕主人就大难临头了。奴才抬昏的主人,自然是要用手的。主人为何如此不尽情理,竟要奴才将手砍掉?”
另一个声音道:“克凤台克兄此话当真有些道理。不过,这是奴才的道理。主人另有主人的道理。主人依据她的道理,不承认奴才的道理,奴才便只有砍手一途了。”
好几个声音问:“石兄,主人那是什么道理?”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主人要以从未被男人触摸过的清白之身,去爱天君上人!”
那个大讲主人奴才的声音道:“天台派的掌门弟子,见识果然与众不同。”
天台武林世家的司马一关道:“可是,主人明鉴:奴才们砍不砍手,主人仍然是被触摸过了。武林儿女嘛,这救命之际抬动一下,又算什么触摸?”
“放肆!”翠薇仙子怒道:“越来越放肆!”随着话声,只听飕的一声尖锐响声一呼即逝。
司马一关掠道:“主人为何要用隔空指力制住小人?”
翠薇仙子根声道:“谁去将他的左手砍了?”
无人应声,也无人行动。
翠薇仙子道:“你们都不是我的奴才?你们都不动?好!你们以后谁也别再跟着我!你们都滚出洞外去!”
无人应声.也无行动。
翠薇仙子道:“好!你们不走。我走。但我先说明白,谁如再跟我半步,本仙子立时取他性命!”
好几个声音同时道:“不可!”“主人不要走!”
一个声音道:“主人,小人桑卓甫先自断一指,为的是讲一段武林秘闻给主人听。如主人听后,仍要我等断臂,别人不断,桑卓甫第一个断!”说罢,拔出佩剑,只听一声轻响,已将左手小指斩断。
一时,洞中又沉默了。良久,翠薇仙子道:“好。你先将断指的血止住,我听你讲。”
下面好久没有声音,大概桑卓甫正在止血上药。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小人讲的这段秘闻,是听家母讲的。十六年前,家母是红雪山在水家的隐臣。红雪山庄被屠后,家母为保住合肥桑家的祖业,被迫归顺杭州司马世家。所以知道这段秘闻。”
“十六年前,今日的水霸主之父,为了称霸武林,将武林豪杰—一暗中收服,根据武功高低,势力大小搞了三个结盟:最低为枫木盟,中层为金牌盟,当时势力最大的三大庄为钻石盟。这三大庄是太原红霞山庄.杭州莫干山庄,湖北梅庄。水家自居盟主。”
“漠干山庄的庄主司马洛,是武林公敌姹女明魔的儿子,只是世人一直不知此事,司马洛表面推崇水家,暗中却串连人马,一夜之间将红雪山庄水家六十二口人杀尽。水家只逃脱了一子一女,就是今日的水霸主水麒鳞和一请师太。”
翠薇仙子慢声道:“奴才要对本仙子讲天君上人和一清师太的神仙恋?这件事,武林中传的多了。根本不算秘闻,不用你再多嘴。你这狗才的小指算是白丢了。”。
桑卓甫道:“小儿是在讲这段秘闻,可是,小人讲的,有许多是武林人从不知道的。主人既然爱慕天君上人,总不会连有关的事情真不关心吧。”
翠薇仙子沉默片刻道:“你讲吧。”
古长启藏于洞顶,极力细听。因为这普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唯有魔杀门的弟子却不知道。魔杀门共收十二弟子,除梅九枚和古长启最先入门,其余十名都是后几年才陆续收录的江湖乞儿,如今都才十三四岁。天君上人从不对弟子们讲自己的往事。所以,这洞中实际上是古长启最想听。
桑卓甫道:“天君上人的真名叫应东阳。是湖北梅庄庄主的长徒。他从小蒙梅老庄主收养,与梅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互相爱慕。但梅小姐后来却被梅庄主许配给莫干山庄的大公子。梅老庄主被灵猿门的千面人魔杀死后,梅小姐就被司马家接走了。应大侠留在湖北无事可做,就到杭州去看望梅小姐。”
“应大侠当日曾随梅庄主去夜屠红雪山庄。为此在莫干山受到阻杀,为的是要灭口。应大侠幸蒙魔杀天君相救,并收录为徒,成了魔杀门的传人。”。“应大侠行走江湖,遇到一个红颜侠文,名叫唐婵,是姹女门大小妙美人之一的陈妙棠与莫干山庄庄主司马洛所生的女儿。水霸主武功有成,挑了莫干山庄后,司马洛举家避逃到黄山。梅小姐当时就死在黄山。
梅小姐的使女抱着一个婴儿逃出来,为应大侠所救。这婴儿就是今日的梅九枚。
“在黄山山外,应大侠和灵猿门的高手恶战之陆,莫干山庄的司马洛庄主趁机偷袭应大侠。应大侠当时毫无知觉,眼看就要死于司马洛的偷袭,侠女唐婵飞身而起,以身挡剑,结果阴差阳错,死于她的父亲剑下。应大侠悲痛欲绝,立碑刻文于唐婵墓前道:‘爱魂断兮爱断魂,爱魂直冲九霄云,从此红颜不入眼,心中只存一荒坟。’”
翠薇仙子颤声道:“这……石碑今在何处?”
“启禀主人,唐女侠的坟在天目山南部山谷中,碑文以真阳指力刻碑立于唐女侠墓前。
徐州四丑崇拜天君上人自愿终身守墓。异日有暇,小人当引主人前去拜谒。”
“你接着往下讲吧。”
“好。小人接着讲,其实,应大侠当时心中真正爱的,却是今日的峨嵋派掌门的一清师太,即当时的水灵秀水女侠。水女侠出身红雪山庄水家,但却侠心仁慈,天下黑白二道尽皆景仰。她落难江湖时,就已经归峨嵋派,只等平息了娄猿门姹女门的杀劫后,就要遁入空门。应大侠为了不搅乱水女侠的心性,才接受唐婵女侠的爱。但他接受了青女侠的爱后,就当作了终身之爱。连他在患难中与水女侠建立起来的倾慕,也深深藏在心底,从不表露。试问主人,你对天君上人一心相许,你能比赢一清师太么?这天君上人因为心怀逝去的恋情而遁入空门,又岂会对你另眼相看?”
“你讲完了么?”翠薇仙子怒道。
“没有!小人就要说到点子上了!”桑卓甫大声叫喊,他上火了。“五台山大战之后,天君上人与一清师太尽管天各一方,从不相见,甚至从不通信,但每年到了魔杀天君的忌日,却是无论如何要去魔杀灭君的墓前吊唁的。二人在那里每年见一次面,不过一二个时辰,然后就默默分手了,要见面就得再等来年。武林中人说这是神仙恋。却又有谁真正知道这神仙恋的凄苦含义?两个明明心中爱得要死的人,怯于对别人的承诺,出于出家人的戒条,即使在魔杀天君的墓前,也是互不多望一眼,更说不上叙述离情。小入桑卓甫心中爱煞主人,宁肯做奴才,也要每日跟在主人身后,看见主人的娇容笑脸。就算主人要打骂奴才,要奴才断手断脚,也比天君上人和一清师太那般不死不活地终年凄苦强千倍!主人,你又何苦去惹什么天君上人?奴才们捧着你,那是何等威风……”
“往口!”翠薇仙子大声喝道:“你将左手砍了吧!”
桑卓甫大声道:“砍就砍!桑卓甫为他崇拜的女人自断一条左手,有什么了不起?”说着,将已经归鞘的长剑挡地一声拔了出来,就往左手砍去。
只听“铛”地一声,有什么硬物打在桑卓甫的长剑上,将那长剑打落在地,接着,只听翠薇仙子大声骂道:“奴才!你们这群狗奴才!”这声音在移动,冲出了山洞。骂声一尽,翠薇仙子猛地哭出声来。她的哭声从洞外传来,在夜晚的山野间是那么清晰,凄苦得比孤寂的风更凄苦。古长启真忍不住想跳下顶洞,追上去劝慰她了一番。
只听得一片声音大喊大叫:“主人!”“主人!”“主人等等小人!”
九大青年剑侠涌出山一齐向翠薇仙子追了上去,眨眼间就跑了个空,只留下一个空大的山洞。
古长启仍然躲在顶洞中,将桑卓甫刚才所说的话细想了一遍。如今他明白恩师为何不苟言笑了。平日,天君上人除了教弟子们练武外,就是登上魔杀天宫山顶的一个平台上独自饮酒。他常常站在那儿,遥望着北方,如今古长启明白了,他望的那个方向正好是峨嵋山居之处,他一想到这里,就想到恩师那落寂而凄苦的脸。他一想这里,感到鼻子一酸,禁不住就落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的夜鸟啼声才将他从沉思中惊醒。他检查了一下袋囊,从洞顶中跳下来。他悄悄走近洞口,听不到什么声音,这才摸出山洞,向南行去。
这次他伪装得很好,他将长剑贴在腰侧藏好,用破袍遮住。偶尔遇到武林人,他都装出一付行走困难的样子。他在他易容的干皮疮烂中加了一种药物,发出恶臭。别人一闻到这恶臭,避之唯恐不及,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皮干疮烂的麻疯病人,竟是一个身藏神珠的武林高手。
如此昼夜行走。第三天,他已经赶到了云开大山的北西山下了。他准备翻山过去时,他到一条水溪边去喝水。
他刚蹲下去,忽然从水面的倒影中看见侧面站着一个蒙面女子。古长启这次时刻记得自己所扮的角色,转过身去时。已经是一付行动艰难的样子了。
但他立即看出,这是那个和蒙面男人一起出现过一次的那位中年妇女。她先开口说话:”‘孩子,我是来给你送干粮的。你这次装得很好。如不是我从你一出山洞就跟在后面照顾你,只怕真认不出你是谁了。”
古长启接过干粮,谢过礼后,问道:“请问前辈,这几天武林中有什么消息?”
蒙面妇女道:“北刀从山洞那里将那些追杀你的人引到九龙洞后,他让他的管家继续伪装你,将神道教霸主宫人牵制在九龙洞整整两天,然后消失不见了。北刀本人又南下寻找保护你来了。今天,我们接到飞鸽传书,谤神道教霸主宫人已经不在九龙洞寻找,将人马分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寻找。不过,最快也要两天后才能找到海边。孩子,翻过云开大山后,再走一天一夜,就到海边了,你的目标究竟是要去哪里?”
古长启摇摇头道:“晚辈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前辈。”那意思明显是不愿回答的了。但古长启随即歉然。他看出那蒙面妇人的双目中一下子涌起泪光,而且,她的整个身子,忽然间发起抖来。
古长启惊问:“前辈,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
“你为何全身发抖?”
那女子一听,顿时运气镇定了自己,身子不再颤抖。她说:“孩子,你快走吧。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那就悔恨莫及了。”
古长启跪拜下去道:“如此,晚辈告辞了。”
一日一夜之后,古长启翻过了云开大山,到达了南海边上的一个尖嘴形海角。这时已经接近黄昏了。夕阳的余辉,映照在大海上空的云朵上,抹上一层金黄。大海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垠的海浪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有一些海鸥在飞翔。
古长启站在海边想,是租一条船出海呢,还是自己扎一个木筏飘到哪里算哪里?
租船目标甚大,古长启想,弄不好就暴露了行踪,不如自己造一个大木筏吧。可是,一样物事都没有,海崖光秃秃的,造一个大木筏又谈何容易?
古长启感到有些两难。
这时,他听到身后又有脚步声。半月内,他已经听惯了这脚步声。他一回头果然看见蒙面人向自己走来。那个蒙面女子又和他在一起。这是她第三次出现了。
蒙面人没有客套,一开口就问:“孩子,你想出海?”
古长启没有回答。但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你要在海上找一个荒岛,破解灵智神珠?”
古长启很为难,想否认又无法否认。
蒙面女人道:“孩子你走近海边,我们就猜到了你的用意,猜到了你想出海。你的……
他已令人去为你准备一条大船,供你使用,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就可以到了。”
古长启摇头道:“不,我不要你们为我准备船。我不愿意有人知道我要去哪里。”
“孩子,我们没有半点恶意。”
“不管你们有没有恶意,师尊的吩咐,我是必须遵从的。二位前辈请自便吧。一路南下,二位前辈的种种照顾,晚辈以后再当图报。”
蒙面人道:“孩子,我知道你的用意是想一个人出海。你想避开任何人的耳目。可是,这是大海。这不是陆地上的河流。任你水功通神,如若在海上遇到风暴,自己扎的木筏散了。那是非死不可的。孩子,我是北方最大武林门派玄极门的掌门,我若发誓,你是应当信得过的。我选六名亲信驰船,我亲自送你出海。你是应当相信的。”
古长启坚定地摇头道:“多谢前辈。师尊训戒此事不与人共谋。实不相瞒,驰船的人,越是前辈亲信,晚辈越放心不下。”
“那么。我雇船雇渔民送你出海。出海之后,我将渔民就地处置了,这样安排,你总信得过吧?”
古长启惊愕道:“就地处置渔民?你的意思是将渔民杀在大海中?不行!晚辈更加不敢领受你的照顾了。”
“孩子,我们是为你……”
“前辈请勿多言。晚辈告辞!”
“且慢!”蒙面妇人急忙道:“孩子,你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你不能不信任他。他这半个月来,出生入死为你所做的事,还不能使你信任他吗?”她焦急地调头向蒙面男人道:
“建成,告诉他吧,他没有人帮助,会坏事的。”
蒙面男人沉默半晌,慢慢地取下了脸上的黑巾,现出一张端正而含威的国字脸,与没有歇容的古长启的脸型极为相似。他的年龄约在五十左右。
古长启望着他的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相识感。他用力回忆,回忆着自己究竟在哪里认识过?他替师父出山办事的次数很有限,认识的人更不多。他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在哪里认识过这位玄上的掌门。
蒙面妇人这时已经扯下了蒙巾,她的脸上早已经挂满了泪痕。她颤声道:“孩子,他……他是你的父亲呀!”
古长启大惊,情不自禁地后退道:“父……父亲?”
梁建成道:“孩子,你不信是么?我正是你的父亲呀!你离开父母的身边时,已经五岁了。你是应该记得父母的面貌的。你仔细看看,我和你的外貌是不是很象?”
古长启越来越是惊愕:“我……只记得昨那一场大火……我只记得那遍地死尸……我的父母都已经被人杀死……我还伏在他们身上哭过……你怎么会是我的父亲?”
“启儿,你身上可带着半块玉佩?”
“有。我听师尊讲,他看见我时,全身长满烂疮,但贴身却挂着半块玉佩。”他从烂袍下面绑在腰间的带囊中摸出半块玉佩。梁建成一见,立即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玉盒打开,从里面取出半块玉佩,送与古长启道:“孩子,你且将二半玉合拢来看。”
古长启下意识地接过玉佩,与自己的玉佩合在一起。二半玉佩天衣无缝地合拢了。成了一块整玉佩。中间是一个“信”字。那意思是说,这是件信物。
古长启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注视着面前那位面貌与自己相似的人,眼前骤然现出了一场大火……
那是一个山庄被血洗后的大火。他的父亲那时满身血污倒在地上,旁边的地上倒着另一个女子,那是他的母亲。他那时已经五岁了。他还记得那个场面,而且永远也忘不掉。
他哭了好久。不知是哭累了睡着了,还是吓昏了,他醒来时,看见了一条小街。那是一个小镇。他醒来时就全身发痒。他伸手去抓,越抓越痒,不几天,身上的肉抓烂了,长满了疮。他饿了,就检东西吃。有时,也有人丢东西给他吃。有时他俄极了,看见别人吃东西,他就挨过去望着别人吃。别人推开他,不用手推,不用脚推,用板凳的木脚推!别人推他到街头去,又丢一点东西给他。人们看见他就掩起鼻子。
不知流浪了多久。有一天,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不在那个小镇了。他看见自己躺在一座好古怪的房子外面的石阶上。后来他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山神庙。他那天躺在那山神庙外,身上又痒又痛,他哭叫起来。
这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大人。一个好搞好高的大人。这个大人没有头发,穿一件道袍,也象他自己一样赤着脚。那个好高好高的大人在他面前站了好久,然后抱起他,把他抱走了。
这个好高好高的大人把他抱到一座大房子里,有人来给他洗澡。他一沾到洗澡水,全身就痛。他哭呀叫呀……。那个好高好高的大人就又出现了。他伸手按在小乞丐的头顶上,他身上就不痛了。
后来他身上不疼了,疮也不见了,每天都有饭吃了。晚上也有床睡了。
有一天,那个好高好高的人将他抱着坐在膝上,问他说:“孩子,我是个和尚。你跟着我做和尚好吗?”
“做和尚还饿肚子吗?”
“不。不饿肚子。”“我做和尚。”他那时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和尚。
“那么。以后你就叫我师父吧。”
“是。师父”
那个好高好高的人笑了。他说:“现时你跟着我当和尚。长大以后当不当和尚由你自己决定。”
这以后,他就跟着那个好高好高的人去了那个好远好远的地方。去了那个半山腰的大山洞。那个好高好高的人什么也没问他。他也就渐渐将那场大火……那躺在大火血泊中的父母……慢慢忘了……”
可是现在,他的父母又站在他的面前了。
“不!不是!你们不是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早死了!”古长启捏着玉佩大叫。但他心中,却另有一个声音道:“是!他们是你父母!这玉佩是假不了的!十五年前它就有一半在你身上!”
“孩子,你听为父慢慢讲与你听。”他父亲道:“我现在是北方最大的武林门派玄极门的掌门人。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古长启点点头。
“我叫梁建成。你的名字本来叫梁中达。古长启这个名字是你师父为你取的吧?”
古长启又点点头。
“十五年前,我们全家住在武昌。为父那时是一个小刀门的掌门人。可是为父却有一个大仇敌。随时都来找为父的麻烦。弄得为父全家不得安宁。这个仇敌,就是名震四方的洞庭王。”
“洞庭王?他不是还很年轻么?”
“与为父为敌的,是现在这个洞庭王的父亲。他仗持霸主宫的势力,可是跋扈得紧。为父百般无奈,只好谋划远避他乡。同时,为父谋划要将我的两个儿子中的一个,拜入当世第一高人天君上人的门下学艺。我梁家只要有人成了魔杀门的人。那就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
古长启瞠目以视,渐渐有些明日这是怎么回事了。
“可是,魔杀门有个规矩,只收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孤儿。为父无奈,才假作被人杀死,烧了山庄。如此一来,为父既可避祸远走,又可将你安排成一个孤儿,将你放在天君上人扫墓之后要路过的地方,让他将你当孤儿捡回去,将你收为徒儿。”
古长启一下子明白了。那些烂疮是他父亲令人用造痒毒药涂在他身上敌意让他长的。让他饿肚子,让他骨瘦如柴,为的是要让他真正象一个乞儿、流浪儿,不然天君上人再厚道,只怕也瞒他不过。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计谋!
十六年后,那个小乞儿成了魔杀门的绝艺,所差的只是内力还不能进入绝流。设下那个计谋的人现时找上来了,他们要他们的弃于以魔杀门的绝艺为他们效力来了。
只有那厚道的恩师、一生凄苦的恩师,他处处做好事,却处处受人算计!
“啊!”古长启忽然一声大吼.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一下子倒在岩石上,昏死了过去。
……
他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颠簸得很厉害的小床上。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他的母亲。他立即又记起了那个计谋。记起了那个高高的、为人厚道、整日坐在洞口望着北方的山野沉思、很少笑过的师父。他大吼一声,跳下床来,跪到外面。他发觉自己正在大海中,在一条顺着海流急驰向大海远处的大船上。他跪在甲板上,捶打着胸脯。向远方大声呼喊:
“师父!我对不起你!师父!我对不起你!”
这喊声在黑夜的大海海面上,传出并不很远。
在离这条海船大约五十丈远的海浪中间,有一个高大粗壮的六十左右的老者,他站在翻腾不息的浪涛上—一不,他站着一只大白鲸上,他听着这撕心裂肺的痛楚哭喊,不禁凄然叹息。
他是言央。
船上。古长启的母亲跪在古长启身边,也是声泪俱下:“孩子,你莫伤心。我们对不起你师父。我们绝不勉强你做违背你师父训戒的事情。孩子,你先莫哭。你静下心来,记住你师父要你办的事情”
古长启一下子记起了灵智神珠,急忙将手伸进袋囊。还好。神球还在带囊中。
第六章飞碟之光
(古长启将神珠放在岩石上,整日跪地祈求。南海上空的烈日晒得他皮肉爆裂。四个月了,神珠一点异象也没有。这时,他毒发身亡的日子却日益逼近……)
突然有一天,神珠不断放射出各种颜色的神光。古长启接受照射,开始两天感到舒坦……第三天感到全身犹如火炙,刚想跳开.忽然又眼一黑,倒在地上……
他镇定下来,起身向他母亲问道:“请问……前辈,梁……前辈在不在船中?”
“你父亲没有来。他在岸上断后,要除去一切痕迹,要引开到那的所有武林人。”
“他平日可是动不动就杀人?”
“武林人都是这样的。你不杀人,别人可要杀你。”
“这船上的水手,是渔民还是玄极门人?”
“是渔民。只有一人是我的亲信。”
“你准备如何处置那些渔民?”
“孩子,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他们的。你看,我都为你安排好了。这只大船后面,还有一只小一些的船。它就拴在大船后面,上面有两个渔民在操纵。等到出海以后,你可以一个人操纵那只小些的船驰向远洋,我们则顺流再回大陆。这样,你去哪里,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古长启明白这种安排再好不过了,他拜道:“多谢前辈。”
梁母双目含泪道:“孩子,你还在恨我们蒙骗你师父?你还不愿称呼我一声母亲?”
“我一想到受骗十五年。至今还不知情的师父,心中就好生伤感。以后我见到师父时,将此事禀明了师父再说。”
梁母见古长启已经心动,也不急于求成。她说:“孩子,你快去向水手学会驰船技能,三天后,到了分流处,我们就要分手了。”
自从接近南方后,古长启每日行走在太阳之下,时时担心神珠受到太阳光的势力影响,会忽然说起话来。退回舱房,再用布将神珠紧紧裹好,藏进袋囊。然后才去向一个老渔民学掌舵、升降帆、识海流等技能。
三天之中,他的母亲始终在离他不远处看着他,时时弄一些他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给他吃。他和天君上人一起共处十五年。他人性中纯朴诚厚的天性得到充分发展。如今见母亲无微不至地关心自己,也很感动。只是他不适应这种新的感情关系。他避着他母亲,不和她单独在一起,以免无措。
第三天,进入了深海领域。该分手了。他就要登上另一条小一些的部。一个人再向远海漂去。
梁母在船舷边道:“孩子,你多保重。娘以后帮你不上了。”
古长启跪拜道:“多谢……前辈。”
“你不能叫我一声妈……吗?”
古长启很尴尬。十五年从未使用过这个用语,他一时真喊不出口。
他站起身,垂下头去。
梁母也不勉强。她说:“孩子,妈妈是武林人。但对你父亲那种不顾死活也要达到目的的脾性也不习惯。你以后功成回到大陆,一定要来京城看我们。玄极门在北方是很成风的,门徒多达二千,身手尽都看得。在京城,家中还有你的哥哥、妹妹。你务必要来。”
古长启点点头,纵上了另一条船。他一剑砍断绳索,两条船就分开,他的船就顺着海流向更南方漂去了。
梁母的大船迂回大陆。两天后,在快要看见大陆时,另一条大船迎了上来。两条船接近时,梁建成跳过船来,将七名渔民招呼在一起,说是要打发赏银。
七个渔民集齐后,没有盼到赏银,都被梁建成出指如风,尽数点了死穴,丢进了大海。
随梁母出海送古长启的那名亲信正惊异间,梁母已经从背后出指点了他的昏穴。梁建成过来,将一粒药丸塞进这个亲信口中。
这名亲信从此昏睡过去,每日由人喂以参汤延续性命,不服独门解药,是不会醒过来多嘴多舌的了。古长启的船顺着海流向南漂会。
大海中就他一只孤船。
连海鸟都看不见一只。
如此一直漂了两天,才有一只海鸟从远处飞来,落在船头上。老渔民曾告诉他,海鸟多起来的地方,大约也就该有小岛了。
古长启很高兴。
谁知漂了不到两个时辰,天边出现了一朵乌云,不久这乌云就变成了一片。
起风了。这一大片乌云如飞似地向孤船飞扑过来,海在船的四周嘶声鸣叫,怎么也不停息。
一阵狂风卷来,夹杂着大如铜钱的雨点,接着就是一场大风暴,古长启再也分不出精力去注视海鸟了。
狂风暴雨之中,海浪掀起几丈高,一个一个地轮番向古长启的船打来。古长启拚命板舵,使船头迎着浪峰冲去,避免顺着浪谷落下波峰的谷底。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大海的威力。那是任何河流的激浪险滩都无法与之比拟的。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一个人航海是多么狂妄的事情!
这时是白天,是正午。但大风暴一来,就象天黑了一样。
他拚命扳舵,但舵很快断了。船一失去舵,很快就落入波峰浪谷底下。船一由浪之颠峰落入浪之深谷,接下来的第一个大浪,就将船整个地打碎了。
古长启被抛进大海之中。
如果古长启知道他父亲连点七个渔民的死穴,丢进大海,他一定会认为这是报应。他说不定会沉入大海以死谢罪。但他落进大海时,他想的是要活。无论如何也要活。即使是漂流海水之中,也要漂到一个荒岛上去。
他拚命挣扎。他的肩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他伸手一捞,捞到了一根圆木。这是被打碎的船上的。他抱住木头,再不丢开。
风暴忽然停了。
来得快,去得快。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好象老天爷刮这风暴是专为将他的船打沉打碎一般。
天晴了,天上又现出下午的烈日。
浪静了。大海上好象从没有刮过风暴。
古长启漂在海水中,自语道:“见鬼了!这算开的什么玩笑?”
他的双手在圆木上一按,人已经站在圆木上。他四处张望,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无边无际的海水。
他心中充满了失望,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吱吱声,他回头一看,看见一团大白影正从海中升起,海水从大白影的背上分开,一根水柱冲起,海水之中,忽然现出一头巨大的白色鲸鱼。
古长启骤然一惊,竟从圆木上跌入海水之中。
他刚跌入海中,就觉得站在什么坚实的东西上面。慢慢地,他升上了海面,越升越高,他的脚下现出了大白鲸。原来是大白鲸见他落下海去,已经先潜入水中用背,用它那宽大的背,托住了他。
古长启站在鲸鱼背上,心中无比惊骇。他看见白鲸任他站在背上,不再有什么动作,反而如怒箭一般向前游去,惊骇顿时变成了惊异和敬畏。他不禁双手合什,向天祈祷:“天呀,如果这是神和佛的意思,让我能活下去破解神珠的秘密,我一定以有生之年所有智慧和力量,献与上苍、神怫、和众生。”
上苍、神佛、众生……这都是天君上人平日教他的语言。
白鲸背着他,在大海上如飞游走。
古长启站在鲸背上,根据下午的太阳判断,白鲸是在向偏东方游走。如此游走近两个时辰,远处的海面上忽然出出了一个黑点。
大白鲸游走得更快了。那黑点也越来越大、无数的海鸟在古长启周围飞翔。古长启终于看清,那越来越大的黑点,正是一个岛屿。
“天呀!长启何德何能?竟获如此奇缘?”古长启再次合什,向天膜拜。
在离岸还有数十米远时,白鲸不游了。它的身子往下沉,并且调头游离小岛,又向海面上游去。
古长启的身子又在海水中漂浮起来。他踩着水,合什向大白鲸大声道:“多谢神鲸救命之恩。”
大白鲸游过近两个时辰,如是船行,只怕两天也航行不完。更主要的是,大白鲸知道哪个方向有海岛,而古长启却不知道。他唯有任船漂行,全凭运气。古长启看着大白鲸远去,转身游向小岛。
他登上小岛,身子一晃,就闪在一块大石后面。这是他母亲教他的,怕是海岛上有别的人或野火先发现他而先袭击他。
古长启很感谢他母亲的。她什么都先为他想到了。她在他那条船内为他准备了半年的食物和淡水。为了对付意外,她又教他如何用布条缠紧袋囊,绑扎长剑。如今船打烂了,食物淡水没有了。可是,由于他在风暴来临以前早就用布条将围在腰间的袋囊再裹扎了一道,又将长剑绑扎在背上,所以,他尽管落入了大海,长剑和神珠以及袋囊却一件没有丢失。
他在大石后面听了一阵,没有意外。他开始搜寻全岛。这是一个空岛,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人。岛上有两座山;中心一个火山口。南端有一座环形山。两刃山之间有一片森林。
山谷中有一个几亩地大的淡水湖。有些小动物在湖边沿饮水。
北端是一个临海的光秃秃的悬崖,悬崖顶上有一个不深的山洞,也是光秃秃的,很干净,正适合他居住。他踩在洞内的岩石上,岩石还是温热的。
环形山的后面是海岛聚居地,沙滩,草坡上到处是鸟帽。而中心那个火山口,远看象长城上的峰火台,平顶的,登上去一看,才发现它是圆形的。它的下面是一个极深的洞,那是一个火山喷发口,已经冷却不知有多少年了。
小岛不大,大约有十数里方圆。可是,却有淡水,有蛇,鱼鸟,有树林,还有野果。很适合古长启这样避世的人居住。这里有他生存下去的一切自然条件。
这天晚上,古长启在山洞内放心地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去淡水湖洗干净身子,穿上头天洗干净了的袍。然后回到悬崖上,将灵智神珠端端正正地放在山洞旁边的一个宽大的山夺平台上,自己在神珠对面跪下来,异常恭谨地叩了九个头,心中默祈一番。然后他就盘膝坐在神珠对面,注视着神珠,等它说话,宣谕神示;等它发射神光。
可是,一等三个月,灵智神球却连一点异象也没有。
三个月中,古长启每天都将神珠恭敬地置放在太阳下,岩石上。每天他都跪在神珠面前长久地祈祷。他有时默祷,有时大声地,长久地反复地祈祷。
这时,距离他得到神珠已经将近四个月了;也就是说,他身中毒水已经四个月了。他的寿限大约还有不到八个月。神殊不显圣,他除了祈祷以外,别无办法。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神珠的来历。而且,就算知道了,他又能怎样?学识技能如沈括,尚且见而不识,只能记于笔谈。留与后人。古长启不过读过一本三字经,一本百家姓。他要破解神珠,那是全靠缘份了。
北宋嘉佑年间,有一样怪物时常出现在扬州一带。“凡十余年,居民行人常常见之。”
最常见的却是夜晚时分,它是什么形状?疣元英在《文昌杂录》中说,它象“蚌蛤”。大如“芦席”。一亮浮水上,一壳如张帆状,其疾如风。初见时微有光彩,低而光明如月。”他派舟子划水艇飞速追去,哪里又追得上?“终不可及,既远及没。”
北宋人记述此物,以沈括最细“一夜忽见其珠甚近,初微开其房。光自吻中出,如横一金线,俄顷忽张壳,其大如半席,壳中白光如银,珠大如拳,灿然不可正视,十余里间林木皆有影,如初日所照。”
这怪物的形状,本来象“珠”(扬州有一珠甚大),但它会张开,张开之后,可以看出它里面有一颗珠,大如拳头,放射出如银白光,这光很亮,“灿然不可正视”,而且,就象初升的太阳一般,照得“十余里间林木皆有影。”
这怪物会飞,飞得极快,“倏然远去”。远远地浮于波上,就象太阳一般。
沈括治学严谨,所记多属事实,他自己不解之时,从不在笔谈中妄加非议。他只是记述于书,让后人去研究。
有一次,九华佛门的法灵高僧与沈括谈及此珠之怪异,法灵从佛门弟子的特殊立场说这是上界诸神出巡九天时所乘之神车。沈括默然良久,摇头道:“天象博学,又岂能以神作唯一解?华陛、高超、喻皓、毕升,由勤精业,人敬为神,谁见神为世如诸人之有益?如说那珠是神车,不如说它是天车吧。”
法灵见沈括对神的崇敬不如自己,所以他在黄山拾到神珠之后,就根本不告诉沈括。而且规定此事只在佛门内单传一代.至于传至某代,能否择珍,那就全凭天意了。
自从九华佛门的通灵大师得到神光照射后,此珠已近三百年没有显过灵了。它先是被通灵将他隔绝在北海寒玉盒。此珠根本就不能补充能源。后来无影神偷偷去卖与正一道岭南派。岭南派更是如九华法灵一般藏之于地底深洞,那就更加不见天日了。
古长启毫无学识,但受一教便步一教。他将珠子整日置放在烈日之下,南方的烈日,终于使神珠显灵了。
三个月零七天之后,这天早上,神珠发出一种“嘟嘟嘟嘟”的声音,这声音间隔有序,圆润而高昂,直接向天空响起,就象在呼唤神灵一样。
古长启一听,连忙从盘膝而坐改为跪伏。他跪伏着,抬头望珠,觉得神珠似乎比原来亮了些,又似乎没有一点改变。它间隔有序地发出一些单音后,就开始时而长,时而短,时而连响,时而单响,很不规则地一直啊了将近两个时辰,然后不响了。
古长店一直守到天黑,它也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古长启一直守着神珠,连晚上也不敢睡,怕的是他一睡着,神珠说话时他听不到。他很虔诚,不烦不操不怨。他跪累了又坐一阵,歇息好了又跪在神珠面前。
第二天,灵智神珠说话了。它先是奏出一段动听的仙乐,然后开始说话。可是,它说的话,古长启垠本听不懂。古长启从小在虎跳峡长大。那一带是彝族和纳西族人的聚居地,他粗通一点那种语言。但神珠所讲的语言,却是他从未听到过的_第三天.神珠又换了一种语言说话。古长启仍然听不懂。
古长启开始着急,担心神珠不会以他能听懂的语言说话。他明明记得师父说过:神珠以各种语言宣谕神旨。但他仍然着急。
他以额触地,磕得额头流血。但他仍然不敢睡着。他一直坚持着,哪怕听不懂,他也一字不漏。
第四天,神珠又换了一种语言讲话,古长启仍然听不懂。从神珠开始发出单音起,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古长启是寸步未移。他预先在岩石上用长剑挖了一个深坑,能盛很多水,够他饮用好久。他又存了些干鱼干果,打了些小野味制成干肉。所以,他从神珠发音后,寸步未移,一刻未睡,倒也挺过来了。
第五天。
古长启预感到这一天神珠该用流语说话了。他在温热的岩石上跪伏祈祷,然后盘膝坐下。这一天,太阳犹为炙热。几个月未下雨了。每天都是大太阳。他所在这块山夺,从来就没有退过温。岩石午时被晒得烫人,半夜时仍然温热。古长启长坐烈日之下,连皮肤也晒裂了。
不久,灵智神珠奏出了他乐。
古长启一听这乐曲声,就感到好生熟悉。他想了一阵,记起几年前和师父一起去成都,在成都青差别宫听一位侠土奏过这支乐曲。他恍惚记得这支乐曲叫做《孔雀东南飞》。
乐曲奏完了后,神珠用古长启能够听懂的语言说话了:
“太阳一号和太阳二号发射回来的有关兰色星球的资料中说:对住在这颗星球东半面的一个大种族进行了尽可能的研究。它和这个星球上的其它几个种族相比,智能仍然很少集中在纯技术上。它在文化表述方式比西方哲学的概括性更大,所以专业性就更弱一些。
“由于生产技术落后,人口繁殖又快,所以,物质的不足就经常依靠战争手段来获取。
经常的战争给这个种族造就了一种特殊的人.即所谓武林人。他们是冷兵器的尖端表现。由于在这种冷兵器战争中,个人的力能和对这种力能的运使技术直接决定个人的生死存亡,所以,这类人竭尽全力以求发展,以至在自我调节技术上达到了极高的水平。
“通过电脑筛选资料,也正是这种个人的心理自我调节技术,是我们奎星人所缺乏的,需要借鉴回奎里。
“这种个人的自我调节技术,他们称为气功。那个神秘的自我调节过程一完成,人的体能就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提高。用奎星人的语言来说,就是获得抗自然能,抗衰腐能和爆发力能。
“双鱼座星的应用技术专家通过上千年的纯技术积叠,对人体体能的调节技术,可以通过放射技术来完成。但这种放射技术还缺乏普遍性,因为它耗资太巨.只有星探人员才能亭受这种殊荣。
“在汉民族中,武林人的这种自我调节体能的技术,是一种绝不公开的秘密。只因一个人如若完成了这种自我调节,就在同类人中成了超人,可以获得极大的社会利益。例如,这种武功上的超人,可以使用暴力在社会的物质交往中实行无限制的自我分配。
“奎星系的外星科探人员,如果能学会这种体能的自我调节技术,就不必依赖恒星能综合珠发放射线调节体能,也能够在太阳系这颀兰色星球的与双鱼碎星差异极大的总体环境中生存下去而保持体能不退化。恒星能综合珠的射线纯化和发放系统,要二百个太阳年才能生产出发放一次的射线总理。所以,奎星人学会这种体能来自我调整技术是很重要的。右奎显的科探人员困为某种原因得不到恒星能综合珠的射线照射调整体能,就可以依靠武功,可想而知人是可以使这种自我调节技术保持高体能和高智能。
“汉民族有两个极大的神秘集团。一个是道教,一个是佛教。尽管儒教统治集团中也有人掌握这种自我调节技术,但却远远落后于这两个教派。
“奎星人学习这种自我调整技术,从产生这种技术的汉医学结构入手,分解出一套由浅入深的程序,再加以技术简化。比如佛教心理调节技术的典型功法易筋经,它的奇形功架,实际上就是造成身体的特殊体位,这种特殊体位对特定经脉中的气体流产生强迫性。这种强迫性对生理的影响是很强烈的,很容易造成伤害,所以又要求意识上放松,保持若有若无的心理状态。
“易筋经的第一个功架……”
古长启坐在神珠对面,对前面讲的话似懂非懂。可是,一说到易筋经,他立即就听明白了。他用心听,用力记。他事前曾准备了笔墨纸,他却没有能力记录。以神珠讲话的速度,他别说是用笔记。就是用脑子记也异常吃力。以至神殊讲完了易筋经,古长启还在闭目用力记忆。到得神珠开始讲《修真全书》中的《钟吕传道集》内的道家经典功时,他根本就无法去听。地必须将易筋经反复记,以免忘掉。
神珠什么时候停止讲话了?他不知道。他只在反复记忆易筋经。他听不到声音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天上已是满天星斗。
他将人衣撕烂,用以笔录易筋经,整整一个晚上,他边记边写,终于穷一晚上之力,将易筋经功法抄了下来。
天刚亮时,神珠忽然又响起“嘟嘟嘟嘟”的呼声。古长启以为它又要说话了,哪知它却不说。响声响到第十下时,它不响了。然后,神珠忽然变得通体晶莹,发射出一种绿光。
古长启明白,这是他师父讲的,神珠在阳光下会发射神光,度化出一个神人。古长启立即张开双臂,让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接受神光照射。这绿光亮得片刻,又停片刻,如此反复发射神光。长达两个时辰。古长启刚受神光照射时,身体舒泰无比,不久,感到皮肤有些炙痛,便退远些,改换位置接受照射。
上午巳时,神珠停止发射神光。这一天以后的时间,神珠都不说话,也不发光。
闲着无事,古长启就打坐调息。他没有练易筋经。他觉得自己还未吃透弄懂。他刚开始用水门心法引气,就感到气流如涌,比平日强烈得多。魔杀门练气,平时都要辅以一种本门秘制的丹药,生气弃盈,再引穴走经过脉。这一天他练气,觉得气息比什么时候都充盈得多,稍一存想,就气涌如潮。这自然是得益于神光照射了。但何以如此,他却不知。
第二天,神珠放出白光,在强烈的太阳光下,神珠所发放的白光,也是清晰可见。古长启象昨日一般,也是以身体的各个部位去接受照射。
接受照射一个时辰左右,古长启感到头脑微微发晕。而且,胸部隐隐作痛,他退远到十丈以外,忽然觉得喉头哽塞,一咳之下,吐出一大口带着黑血丝和绿丝的浓痰。这以后,他接受照射就更觉舒泰。他想,如若一边引气一边接受照射呢?
他盘膝坐下,开始导引气息。
神珠是什么时候停止发光的,他也不知道。他收功后,只觉得全身涨鼓的,似有真力要脱体喷出。他一换掌花,情不自禁地发掌就向五丈远的一块巨石拍去。只见白光一闪,一声尖啸之后是一声作响,他掌心吐出的壁空掌力,竟将那块巨石拍脱一大块,飞落进下面的大海之中。
古长启欢喜得跳起来。哪知这一跳,竟然跳起在空中,自己也不知跳了多高。他急忙收势,落回山夺。他发了一阵呆,走到灵智神珠面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九个头,收了神珠,回到山洞歇息。
第三天,古长它刚将神珠放在太阳下不久,神珠嘟嘟十响之后,忽然变得退红,犹如刚刚升起的太阳一样。古长启受了片刻照射,感到双目刺痛,胸部气闷。情不自禁抬起手掌去抚胸。他拌开袖抱时,忽然看见自己的手臂手掌苍白如纸,微带透明,皮肤干裂,竟在剥落。他大吃一惊,心中一急,头脑又眩晕起来。他知道这是神光照射的结果。他忽然看见神珠愈发红了,变成了一团大火球。头脑眩晕中,他似乎觉得那团大火球正在向自己滚来。他一声大吼。想要跃升。他刚刚跃出去,双眼一黑,便跌在地上,昏死过去。
这时,离这片悬崖大约数十丈远的火山口中,忽然升起一个人来。这人一看见古长启昏死过去,连忙飞掠过来,将古长启搬离神珠更远些。他望望昏迷的古长启,又望望正在发出红光的神珠,他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伸出三根指头,反搭古长启的碗脉.察得脉象正常,而且沉洪有力,这才放心退回火山下,再隐身下去。
古长启这一昏迷,一直就昏了五天。这五天之中,神珠又出了另外几种颜色的光、七天之中,共发出绿白赤橙黄兰紫七种色光。古长启在昏迷中受了这些色光照射,皮肤也随之变色。他的皮肤交替变成了红色、橙色、兰色之后.最后变成了深紫色,并且就这样固定了下来。
五天之中,他有时也从昏迷中醒来,但醒来时也是朦胧状态,并未全醒。他在朦胧中只觉得全身刺痛,连骨头也如火烧一般,他在岩石上翻滚,身上的衣服一受压挤,就烂成粉末。他有时觉得被火烧得厉害,在昏迷中大喊:“不!水!水!”这时,他就觉得,从天上掉下来一根水柱,端正落进他的口中。他觉得这是天赐,就开怀牛饮。
最后,他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睁开眼时.感到很奇怪,不明白自己怎么成了赤身裸体,自己的长袍又到哪里去了?直到他看见地上的碎袍布片和粉末。他才明白,长袍经过神光照射后,已经发碎压烂了。
这时,他看见自己脚上和身上手臂的皮肤变成了深紫色。他觉得奇怪,想到下面山谷中的大水塘去借水面照一照睑孔,看脸孔变没变色。他站起身来,抬脚走去。他一步跨出,忽然觉得身子一飘,一步就跨出去二丈多远。
他呆了一呆,忽然一声大吼,脚一弹就向悬崖后面的环形山射去。他射出去时就如怒箭一般劲急。他在空中连连跨步,就如天马行空一般。眨眼之间,他已落在水塘面前。
古长启欣喜若狂。他师父对他讲,接受神光照射后,就会成为神人。从山夺到大水塘,少说也有四五十丈远,他竟然一纵步就射到了。这不是神人是什么?须知武林人练气,无论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功力就算达到地仙者,也绝无一射达四五十丈远的。他的师父,累获奇缘,从武林人练气的尺度计算,功力凡达三百数十年,但要射这四五十丈距离,只怕也要交换三次步法。
古长启欣喜一阵,走到水边一照,从水面的倒影中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深紫色脸膛的人。而头发却变成了火红色。他想,这样子岂不成了山神庙中二十八神宿?
一想到此,猛然记起。灵智神珠说过这样一些话:奎星、奎星人、双鱼座星等。一想至此,古长启觉得自己好象明白了许多;这颗灵智神珠是奎星人的,是奎宿的!奎宿是二十八宿之一。那么,它是上界天宫玉皇大帝的神物之一了!
“我成神了!”古长启欣喜地大吼:“我可以回大陆去救师父了!”
他飞掠回山夺,将神珠收起,再放进存放在山洞内的袋囊中,他将抄写的易筋经也放回袋囊藏好。然后,他提着长剑,准备伐木制作大木筏飘回大陆。
一想到制作大木筏或船飘回大陆,他就觉得这岛于附近的海面上有船游弋。他急忙飞掠上火山顶,那是全岛最高的地方。他站在那个深不可测的火山洞边上放眼四望,却看不到船。他既失望又奇怪。他明明感觉到有船,就象感觉到心跳一样真实。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已有了遥感遥测能力。他要有些时日,才能明白自己有些什么本事。
他提了长剑去环形山的森林代木。他站在一可合抱粗的大树前,长剑挥斩时,真力贯注,只见随着挥折的长剑,一道白光就如闪电一般刺目地一闪,一声轻响之后,长剑已经从大树腰身斩过,切口之平,树断以后竟不倒下。古长启再拍掌,断树平平飞出,直飞出十数丈远,栽落在地上,才倒在山坡上。
古长启此时对自己的功力有些自信了。他四处寻找粗细相同的大树。他忽然觉得心中烦燥,感觉到要下雨了。地走出森林,看见天边有一朵黑云正在飞速移动。这朵黑云就和他在大海上遇到过的黑云一样。
他怕骤起的风暴将他存放在山洞内的袋囊刮飞。他回到山洞,用长剑在洞壁上绞出一个小洞,将袋囊藏进去,用石块塞好。弄完这一切后,外面的天上已经是一片乌云密布了。古长启站在洞口,看着铜钱般大的雨点打在岩右上,他想,此时海面上如若真的有船,只怕又要遭灾了。他退回洞中,盘膝练功。
这场大风暴整整刮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时才停止。古长启收功之际,忽然感觉到岛上有人。他默想片刻,记起师父曾经教过他天视地听的法门。只是他师父说,功力不足者,不但视听不能及远,而且会反伤自己。他想,自己如今有足够的功力了,何不试试?
他潜运神功。只见一圈一圈淡红色的光环从他的头部飘飞出去。他慢慢查看小岛的各种海岸。果然,他看见小岛左侧的海岸礁石中似乎伏着一个人。
他第一次使用天视神功,也不知是否可靠?他跑到那处海岸,果然看见一个人在礁石中间。这人的一双手还死死抱着一根木头。就是这根木头救了这个人,使这人漂到了这个小岛上来。
古长启身子一晃,就已经射上礁石,但他忽然又倒纵回岸上,心中涌起强烈的羞耻感。
他意识到自己是赤身裸体,而卡在礁石中的人,却是个女人。
他想了想,救人要紧。他又掠上礁石,提起那个女人的背上衣服,掠回岸边,将她施在沙滩上。那女子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睑,古长启一时没认出她来。他躲在石头后面,隔好几丈远的距离,点山隔空指力,连点那女子身上数处大穴,那女子动了动.苏醒过来。
古长后闪进林中,用山滕扎了一圈长草,将羞处遮掩好了,才又走出树林。
他一走出树林,顿时惊得呆了——他的对面,站着一个衣裙湿透、苗条的身材的姑娘,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离恨宫中的翠薇仙子。
翠薇仙子其实吃惊更甚。地忽然在荒岛上看见一个紫脸膛红头发的男子,全身赤裸,只在腰间围着一圈长草,简直就是一个野人。可是,她一看之下,这野人的睑却又那么熟悉,她每天想的,不远千里飘洋过海所要找的,不正是这个人吗?
“你——你果然在大海上?”她失声叫道。
古长启点了点头,身子一晃,已经躲在一课大树后面。他说:“燕姑娘,请别过来。我没穿衣抱,这样子实在不雅。”
“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翠薇仙子此时也涨红了脸。她怕衣衫湿透后,紧贴身上,一对尖乳高高前突,实在也和裸体差不多少。
“哎,一言难尽。总之,我这样子实在见不得人。燕姑娘,你怎会在海上?”
“还不是为了找你!”
‘找我?哦,我明白了,你们是为灵智神珠来的。这场风暴前夕,我就感觉海上有几条船。请问燕姑娘,和你一起出海来的都有哪些人?”
翠薇仙子不答反问:“古少侠,你怎么会变成红头发紫脸膛?”
古长启沉默片刻,笑道:“在这里晒太阳晒多了,皮肤头发就变颜色了。”
“这样子—一岂不成了山神庙里的山神模样了么?丑死了!”
古长启默然半晌道:“天数如此,我也没法。样子丑又有何妨?古长启从不做坏事,想来不不至被人瞧不起。”
“你带的灵智神珠呢?”翠薇仙子忽然单刀直入地问。”
古长启见她不顾生死地到大海上来,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贪心,不禁就想开她一点玩笑。
他道:“我带了灵智神珠么?”
“怎么?灵智神殊不是被你得走了么?神道教、奎星、离恨宫,连八大门派都在遍天下寻找你,武林中几十年来从未如此热闹过。”
“当日水公主抢得珠神,你是亲眼所见,你怎么也相信珠神在我这里?”
“哼!连水公主也在遍天下寻找你哩!她在大川大河大山找,人们总是跟在她身后。如不是奎星派玄极门卧底的探子回报说玄极门正在海边打造大船,还不会有人想到要来大海找你!”
古长启顿时明白,自己的父母见自己久不回归,所以才要出来寻找自己。
“玄极门打造了两艘大船,刚造好就被水梦薇硬夺了一艘,买的船总是不十分牢固的。
如今大约只有玄极门打造的两条大船毫发无损了吧。”翠薇仙子还在说。
古长启这时又感觉得有船在附近游弋。他问:“一共有多少条船在这一带找我?”
“我知道有四艘。”翠薇仙子和言悦色地说。”
但古长启站在树后,却明显感到有一股杀气向自己逼来。他明白翠薇仙子想突然袭击,想制住他后再逼要珠神。
果然,翠薇仙子刚说完那句话,身子一晃,双手同时点了数道隔空指力,想要一举制住他的动穴。
但她的指力落空了,尽数点在树上和空地上。树后根本没有人影。
“ 古少侠!”她大声喊。同时四处张望。
没有人答应她。她也看不到半点人影。
她心中忽然感到恐惧:莫非见鬼了?她开始在树林中搜寻。但这片不大的树林中却没有人。只有一棵倒在地上的大树,切口是那么整齐,使她不禁多看了几眼。她惊骇地想:要多深的功力才能一剑过树?她开始明白:古长启已经破解了灵智神珠。
她找遍了小岛,也没有找到古长启,但她在古长启所住的悬崖山洞内,却找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古长启因长袍破碎,赤身裸体,耻于见人,忙于躲避,不想却被翠薇仙子钻了空子。
翠薇仙子得意洋洋地走近火山口。她以为古长启藏在火山洞内。“古少侠,我这里有你师父的信,你想不想看?”
“你骗谁?我师父被囚在离恨宫中。你已经反出离恨宫,怎会有我师父的信?”
“你不信?你出洞来一看就知。”
“你以为我在洞中么?”
“不在洞中,你又在哪里?”
“我在你后面的山岩下。哎,我这样子实在不雅,你将信丢下来吧。”
“将信丢给你也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将灵智神珠给我,我帮助你搭救你师父。”
“我自己会救的。这交易不做也罢。”
“你自己会救?你到哪里去救?”
古长启一听话中有话,但还是顺口答道:“梵净山离恨宫嘛。”
“梵净山?那里早没人了!告诉你吧,你师父被弄到哪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要救你师父,你还非得和我做这交易不可!”
“不见得吧?霸主宫耳目遍天下,他们总会寻找水霸主的。”
霸主宫人找到水霸主,不等于就能找到天君上人。”
“离很宫将他们分囚两处了么?”
“正是。
古长启忽然大笑起来:“燕姑娘的心计,虽不及水公主,只怕也是天下第一流,叫我如何信得过你呢?”他叫道:“失陪了!”
翠薇仙子见他想走,急忙道:“这样吧,我不要灵智神珠了!看样子,你已经破解了灵智神珠。你将破解的法门讲来听听也行
“你没有珠神,要听破解法门有什么用?”古长启一说完这句话,就明白珠神已经遭劫了,掠回山夺。一看洞壁上的小洞暴露无遗,他藏在在里面的袋囊已经整个不见了。
古长启大怒。急冲冲掠回火山口,只见翠薇仙子站在山下,正在得意微笑。
“还来!”古长启逼过去,逼到她身前丈远处。此时情急,他也顾不得身上只围着长草圈遮羞了。“你将我的袋囊还来!将灵智神珠还来!”
“我为什么要还你?”
“神珠乃上界天庭奎宿的神物。你非分占有,那是要遭天遣的。”
“灵物天生。得者便有。谁是非分?谁又不是非分?”翠薇仙子振振有辞。
古长启见她腰间外凸,知道她已经将自己的带囊缠扣在她的腰间。他如前去硬夺,势必男女接触、那就“授受不亲”了。他很为难;_翠薇仙子正是吃准了他厚道,才故意藏在腰间,欺他不敢有失礼教。岂知忠厚人如若认准了一个理,是什么也不顾的。古长启记得师父的话。只怕灵智神珠落入奸人之手。给天下苍生带来危害。
“你还与不还?”他抬起右手,五指成抓状。“你若不还,我要动手了!”
“你敢动手?你莫非也是梅九牧那等宵小之辈么?”
“燕姑娘欺我忠厚?故意以轻薄之辞难我?”他说着慢慢逼上前去。
翠薇仙子身子一晃,手中忽然多了一柄长剑,任剑舞动,竟是华山派的穿云十八剑。翠薇仙子为了神珠,杀手锏也使出来了。
穿云十八剑一展开,竟然招招相连,式式相扣,攻势凌厉且无破绽。可是,她只使了三式,第四式还未起式,只听叭地一声,她的长剑已经断成了两段。
翠薇仙子大怒,竟将手中断剑向古长启扔去。古长启身子一侧,让过断剑,抬手一招,断剑又到了他的手中。他再用力一扔,断剑便直向大海中间飞去,一路呼啸,响了好久,方才落入海水之中。
古长启道:“燕姑娘,你究竟还不还?”古长启的双手握成了抓状。“我可要用真力箍抓你了!”
“你敢用么?我的太阴神功正巧是你那真阳内力的克星。”翠薇仙子也抬起了双手,也是十指成抓状对着古长启。“只可惜本仙子功力不够,不然,练成太阳神抓,那就天下无敌了!”
古长房还真有些怕自己的指力被引燃,当下使出无声无息的魔杀指力,想先制住她的穴道再说。
哪知指力一射出去,本来该是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的魔杀指力。忽然变成了有形力道,就如闪电一般,直射翠薇仙子的云门穴。
翠薇仙子早在防着,她竟能预察先机,早一步点出太阳神指指力。两道相接时,只听“叭”地一声爆响,翠薇仙子射出的太阳神指指力被击得粉碎,那带烟状的红色太阳指力在阳光下只留下了一缕轻烟,而翠薇仙子一声惨叫倒在地上,肩部被击出一个血洞,从前穿到肩后,前后血洞同时流出鲜血。
古长启惊呆了。直到这时,他才完全意识到自己内力有多强。刚才他只运出了三成大道,竟然就一强加斯,而且竟将能引燃阳刚内力的太阳内力也击散了!#--iCMS.PageBreak--#
翠薇仙子此时痛得在地上翻滚,不断惨叫。古长启大奇:武林人断手断脚也不见如此惨痛,莫非自己的内力另有厉害之处?他走上前去,想要看个究竟。
哪知他刚弯下腰去,忽然脸上被重重地击了一掌,他两眼一黑,头往后仰,但随即恢复正常,他听到翠薇仙子一声短促惨叫,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古长启眨眨眼,又抬手摸摸脸,看看手,没有血。再看翠薇仙子时,躺在地上,口中流血,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
古长启忽然跳了起来,仰天发出一阵大笑。他觉得自己可以涉足武林,再也不必躲人了。他叫道:“我不必再怕离很公主!我可以去救师父了!”
人的面都是很脆弱的,特别是鼻部,如今他被翠薇仙子偷袭一掌拍中眼鼻。但自己一点伤没有,反将翠薇他子震昏,翠薇仙子的武功在武林中可迫八大门派的掌门,但她直击他的鼻梁,却丝毫不能伤他。
他看见她昏死在地上,不禁又动了测隐之心。他闭上眼,不去看那轮廓毕露的身体,从她腰间拍出自己的袋囊,直接缠扎在自己腰间。然后从袋囊中摸出一颗药丸,喂过她的口中,又将金创药撒在她的伤口上为她止血,最后再以右手似沾非沾地贴在她的背心大穴上,度入真力进去救她。
她慢慢醒过来了,她睁开眼,声如蚊鸣地道:“我还没死吗?”
“没有,你不会死的。”
“你究竟是谁?”
“我是古长启。”
“那么,你是破解了珠神,所以才有这么高的功夫?”
“是的。燕姑娘,灵智神珠二百年才显一次灵,你得了珠神也没用,你能活二百年么?”
“你哄我?”
“我为什么要哄你?”
翠薇仙子一听,顿时失望地哭泣起来。
涨风从山谷外面吹进来,很轻很轻。太阳快要下山了,满天红云将岛子映得一片橙红,连谷中地中的小草都成了金黄色,古长启看着翠薇仙子那雪白的脖子,忽然感到一阵脸烧,身子一缩,中断了度气的手。
他那度气的手一缩回,翠薇仙子又萎顿了。古长启又伸出手,再度真力与她。
翠薇仙子哭泣着自语道:“完了……完了,我一腔血仇,全指望得获宰珠……如今完了……全完了……”
古长启见她如此悲伤,不禁劝道:“燕姑娘,只要有人在,什么事就未必完全绝望。我正度真气与你,你何不加紧疗伤?”
“那好。我腰间衣袋里有一颗少林派的大还丸,麻烦你为我摸出来。”
“这个,只怕有些不便。”
“我连说话的气力都快没有了,你想看着我死么?”
古长启本想告诉她.他已喂了她魔杀门的灵药,但想了想”没有说。他替她摸出少林派的大还丸,捏碎蜡封,喂进她口中,扶她坐起,度入真气,助她疗伤。如此半个时辰,翠蔽仙子的脸色渐渐红润了。
古长启缩回手,让她自己调息。他悄悄离开她,去赶造大木筏。他要趁别的船不曾来岛先行离去,以免被缠住。
他在环形山的森林中选了四根合抱粗的巨木,将枝丫削除,却没有绑扎物。正犹豫间,他感觉得到翠薇仙子走过来了。
“古少侠,我有绳子。”她说。
古长启一声不吭。他不想用她的绳子。如若用了她的绳子,她要求一起走,他如何拒绝她?他弯下腰,一手挟着一根木头,报向海边。这生圆木长达数丈,何止千斤?他却象拖草绳一样轻松,只看得翠薇仙子瞠目结舌。
他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他用长剑削了一些大腿粗的尖刺木,运内力硬打进圆本。钉在一起.很快就弄好了木筏.
他将木筏拥下水去、还未立起用来,翠薇仙子已经身子一晃,站在了小木筏上。
古长启怒道:“你——下来!”
“我不下来!”翠薇仙子道:“你将我击成重伤,其它船一靠岛,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必须带我一起走!”
古长启一怒之后,自觉失态,便又心平气和地说;“燕姑娘,你不要耍好不好?你不是我击伤的。而且,如今你的伤已经好了七八成。你自己看一看,这几根木头扎的木筏,要漂洋过海,简直就是儿戏一般,非常危险。再说,你看我这样子.就象野人一般,你我同处一筏,实在……实在……不方便极了。”
翠薇仙子其实又何尝想和他一起乘筏离去?只是灵智神珠在他腰间,那诱惑力实在太大,她若一离开他,就永远没有半点指望得到灵智神珠了。什么二百年才显一次灵?她根本不相信。
“古少侠,你必须带我一起走,你说我的伤不是你击打的,我肩间这个血洞是谁的指力击穿的?你说木筏危险。你为何又不等来了船再随船离岛?”
“我不等船来,就是怕船来人来之后,为了灵智神珠引起血杀。更不愿灵智神珠万一不幸落入奸人之手,祸及武林苍生。”
“以你目前的武功,有谁能从你身上夺走神珠?”
“可是,人一多了,争夺总是难免,那又何必多生事端?我是只有听天由命的了。燕姑娘,你下来吧。你别连累我走不成。”
翠薇仙子咬牙道:‘我不下来!”
古长启大怒。他什么道理都讲清了,从黄昏讲到如今天已经黑尽了,她却为灵智神珠硬不下来,连羞耻也不顾了。如若以后传扬出去,就他二人在方寸之小的木筏上漂洋过海,不但是孤男寡女,而且赤身裸体,那时,不但他古长启要丢脸,只怕连魔杀门也要蒙污!厨古长启怒级之下。虚空一抓,已经运出真力箍功夫抓住翠薇仙子的臂膀,将她抓上岸来,扔在海滩上。
他将翠薇仙子扔开以后,身子一晃,已经站在木筏上了。他双掌虚空向着海岸一拍,两股反震冲力顿时将木筏送离岸边数丈之远。
忽然,几十丈外的海面上,一下子亮起了数十盏气死风灯,顿时现出一只大船来。船头上,站着三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一脸冷若冰箱。古长启一看,认出正是当日在离恨宫中操纵一切的水梦薇。
水梦薇大叫:“小贼!看你今日再往哪里逃!”
古长启一听,顿时仰天发出一声轰天大笑……
第 七 章 奎神出世
(他盘膝坐在悬岩上,整整一夜,一动不动,任由百数十武林高手轮番攻打,但他的罡气罩远及数丈之外,竟无一人欢攻破。
天亮了。他坐势不变,运功将身子拔起,冉冉升空近丈,在空中徐徐转身后,仍然盘膝落坐在悬岩上,面向众人。人们惊骇地看见:他面色紫红,头发火红,就象山神庙中涂了朱砂的泥塑奎神……)
大船缓缓驰过,靠近了木筏。水梦薇居高临下,站在船头,向古长启伸出手道:“快将灵智神珠还未!”
古长启已经将木筏拍回了岸边,他摇摇头道:“水师妹、你不是灵智神珠的得主,灵智神殊也不能落在你的手上。你本来就已经武功奇强,心智更是过人十倍百倍。这本来也无可非议。只是你性情乖戾,霸主宫对武林人又是动辄打骂杀伐,早使武林人怨声载道。弄得我师父和你二姑一清师太说话也不硬气。你若再想要去灵智神珠,只怕有违天意。”
水梦薇听后冷笑一声道:“听你今日说话,与异日那个说话有些呆头果脑的古师哥大不相同。你是破解了灵智神珠么?”
“正是如此。”
水梦薇一听,顿时笑了。她一笑;那美丽的娇容就象鲜花一般美丽动人。她说话时,声音更象向一个情人尾尾诉说心中衷情一般温柔迷人:“古师哥破解了灵智神珠的秘密,是太令人高兴了。小妹在这里恭喜你了。”
古长启也笑道:“多谢师妹。”
水梦薇继续更甜地笑道:“古师哥既已经破解了灵智神珠的秘密,神珠对你还有什么用?你还藏着神珠,岂不是反倒成累赘?”
古长后脸上现出茫然之色道:“是呀,正是如此。”
“那么,古帅哥何不将灵智神珠还师妹,让师妹代你保存?”
古长启一听。顿时又仰天发出一阵轰天大笑:“水师妹你真的以为你那迷魂大法能迷住今日的古长启么?”
水梦薇一惊,身子一晃。随即颤抖起来。她头上冒着冷汗、连忙盘膝坐在船头,急速运功调息。好在她功力高绝,很快就又站起身来。
水梦薇大怒道:“小贼竟敢发功伤我?”
古长启歉然道:“水师妹息怒。我不是有意的。我一见你行为乖张,那么迫不及待,就不禁想笑。我一笑,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何就喷出力,将你施出迷魂大法时发出的邪功尽数震了回去。师哥在这里赂罪了。
水梦薇,顿时哑口无言.此人一笑,功力便无意发出。他如有意发功,那功力岂不惊天动地?
古长启道:“水师妹注意,又有两艘船悄悄驰来了。前面一艘船上布满杀气,只怕是弓箭手火炮之类早已经备好,想要偷袭你的座船。”
水梦薇一听,连忙运功查看。听了一阵,却是丝毫役有动静。只有惊涛拍岸,发出阵阵低沉的响声。
“船在哪里?”她不禁问。
“敌船离此大约还有十里。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附近。我想这艘船大概是神道教的。霸主宫不管如何有违天数,总还只在武林范围以手段作恶。神道教近年来依仗皇权,无恶不作,那才真是天人共愤。水师妹,咱们何必先自相残杀,让神道教捡去便宜?”
好吧。你上船来吧。”
“我不上船了。水师妹的船上如有多余的便袍,小兄倒想讨一袭穿穿。”
“我这船上,除了女子的衣裙,就只有霸主宫的服色。古师兄尔伯穿上霸主宫的服色讨嫌疑么?”
“如无便袍,也只好凑合了。”
他接过船上人扔给他的霸主宫宫饱,微微一想。便将它翻反过来再穿在身上道:“这岂不是有别无赚了么?”
水梦薇心中吃惊,不明白这人的智慧怎地忽然通达了。莫非灵智神珠真能给人以灵智么?她不禁发起呆来。
“水师妹,小兄还有一事相求。”
“请讲。”
“这位翠薇仙子,对家师一心相许,我说不得只好回护着她一点。再说,以后回到中原,要找家师和令尊,还要依靠她的指点。如今她受了重伤,你肯容她在船上歇息养伤么?”
“她肯上我这船么?再说,神道教的大船如若发射大炮,她岂不反被祸及?”
“水师妹的船上不是也有火炮么?你若熄灯避开。陶仲文又岂能偷袭到你?”他转身对翠薇仙子道:“燕姑娘,你如愿意,不妨上这艘船暂避。事过之后,同回中原。”
翠薇仙子叹道:“我如不想死去,也只好从权了。”但水梦薇的大船靠不拢浅滩,距离达十数文,翠薇仙子又是伤后.无论如何跃不过去的。
古长启看出她的犹豫,便伸出双手,虚空一托,将翠该仙子虚空托起,送到了水梦薇的船上。在旁人看来。就象是翠微仙子自己飞上船去的一般。
水梦薇眼见得古长启破解了灵智神球后竟有如此绝世动力,不禁仰天长叹道:“当日五台山大战,传说天君上人以隔空掌力将陈妙棠的尸体虚空托起,凌空放进坑中安葬。那一手神功,十六年来。中原武林时常有人不绝赞赞赏。师父未死,他的弟子又有了如此神力,而且这功力只怕还在应师伯之上,哎!天何独助魔杀门?天何独助魔杀门?”
水梦薇年龄约在十六岁左右。但她生在霸主宫,四岁便蒙馆西席,加之父母皆为当世高人,她也很有大家风度。当她抬起悲愤欲绝的脸向天长叹“天河独创魔杀门”时,那神情真象列国的纵横大师遇挫时悲鸣一般老成。
古长启一见,又失声笑了起来。
“古师兄,你笑什么?”
“水师妹,为兄冒昧想问一个问题。”
“问吧”。
“家师与令尊,谁的武功高些?”
水梦薇想了想道:“十六年前,应师伯内力强些,但武技不如父广博。十六年后,没有比试过,说不上来。”
古长启道;“我魔杀门的武技,已经能应付一切,又何必强求广博?”
“古师兄为何有此一问”?
“依我看来,家师的武功只怕要比水师叔略胜一筹。”
“就算如此,又说明什么?”
“家师的内力武功,只怕比水师叔略高一筹。可是,家师在武林中,又哪敢对武林同道烂施武力?家师克己待人,一善为本。以傲视天下的武功,却常受……武林同道算计,常常吃了大亏还不明白。就算过后明白了,常常一笑置之,从不报复。请问水公主,这一点,水师叔办不办得到?”
古长启这么一说,谁都听得出来,是在指责水霸主淫威武林同道,天理不容,又哪能再谋天助?
水梦薇尚未回答,古长启忽然向着海面大喝道:“谁在海上叹息?谁?”
从一片漆黑的海面上传来一个平和地声音:“古少侠能对天意作如此解,言央放心了。”
“言央?”古长启失声喊道:“可是玉凤门的言央?”他运足目力,向海上望去。
“正是老夫。”言央在海面上回答。
“前辈是站在海波上的么?”古长启说着,单膝跪下,行外门弟子晚辈礼。
“言央哪有那等武功,能踩波漂萍?言央蒙祖宗留下神鲸,借以游弋海上。古少侠不是亦获白鲸救送过么?”
古长启一听。顿时双膝跪地,磕下头去,结结巴巴地道:“原来白鲸……是前辈所遣……那么,晚辈受神光照射,干渴欲死……天上落下水柱,直入晚辈口中……都不是什么天赐……而是前辈恩泽?”
“些须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晚辈何德何能,竟得如此恩赐?”
言央在海上笑道:“你初出江湖,当然无德无能。但你师父却有德有能。这就叫前人积德后人享福。当然,老夫也不是全看在天君上人份上。你如不是与心仁厚,一身正气,言央又哪容你从容受到灵智神珠的度化?从蛮依司过河起,老夫就一直跟在你后面。老夫为你耗了将近半年的时光,看来倒出没有白费。”
“前辈一直跟在……啊,前辈一直住在岛上?”古长启真正吃惊了。
“老夫一直坐在那火山口内。”
“哎!前辈真神人也!启儿能遥感到数十里外的船只航行,前辈近在咫尺,晚辈却半点感觉也没有。前辈真神人也!”
“古少侠不必如此感慨。你此时的内力,其实已经是天下第一。只是你对许多御使真力的法门一窍不通。从你受完度化起,老夫用了龟息术,将大阴阳和合神功提至极奶,全身体温下陈,直如水石一般了无生命,才将你骗过。你还需要假以时日,多悟出些御使真力的法门,才能真正成为天下第一人。”
“是。启地牢记教诲。”
“你起来吧。言央要走了。”
“前辈不能就走!”古长启急道:“这岛上眼看就有一场杀劫,还求前辈慈悲予以化解。”
“你在岛上,何须言央化解?再说:杀劫也是定数,能化则化,不能化也强化不了。其实,有一件事,言央一直想说而又不便说。不知古少侠愿不愿听?”
古长启又在沙滩上跪下道:“请前辈赐教。”
“你虽受神珠度化,内力已经是天下第一人,但你记住,你并不是神人。”
“是。启儿记住了,启儿不敢居神作恶。”
“古少侠,你会错意了。我要你明白你并不是神人,并不是怕你居神作恶,这颗灵智神珠,究竟是不是神珠,当世其实并无一人知道。老夫坐在洞内,将神珠所说之活,一字不差地听了下来,我仔细揣想,再根据北宋大文豪沈括当日记述此物和文字,我觉得我想通了一点。只是此地非谈话之处。总之,你记住,你并不是神人。这天下只有技艺高强的人,没有神。”
“是。启儿记住了。”
“你此时功力高绝,人也比以前开郎活泼一些。但你仍旧心地仁厚,于宵小鬼蜮之技,丝毫不懂。你如将神珠带回中原,万一不慎,落入奸邪手中,岂不要为祸后世武林?”
古长启道:“是了。但普天之下,只有玉凤门有实力保住此珠不落入好邪之手,晚辈这就将神珠交与前辈带回普陀山。”
“你错了!”言央厉声道:“言央带走神珠,岂不遭天下人非议?古少侠何不割爱,一举将神珠和你抄录的武功心法齐齐毁了?使想争想夺者根本就无从争夺?”
“晚辈愚鲁,怎地先就想不到这是治本的唯一之途?”
“正是。古人云,百密一疏,悔之晚矣。如要防这一疏,何不干脆毁珠?”
“好。晚辈这就将神珠毁了。”
古长启声音一落,同时响起三个声音:“不可!”
言央在海上说不可。
水梦薇站在船头说不可。
翠薇仙子躺在甲板上说不可。
古长启想了想道:“前辈的意思,是要晚辈待神道教和另一艘船到后,当众毁珠?这样才真正断了武林人的存想?”
“正是如此。少侠保重,言央走了。”
这以后,海面上就没有了声音。
古长启遥拜四拜,起身道:“水师妹,敌船近了。可否将船上灯熄了,将船移至别处避得一避?”
水梦薇见古长启要毁去神珠,早已经满脸怒火无处发泄,此时怒道:“就你一个人聪明?本公主四岁就学会这些本事了!要你指点?”
她随即传令部下将三盏灯布置在古长启的木筏上,然后令将船上的灯熄了。船上除水手炮手外其余一律上岸躲避,再令船漂回大海,悄悄埋伏,等敌船开过第一排炮,正填火药之时,立即发炮将其击沉。
古长启见她的安排如此厉害,不禁暗道:“如非天意,谁能斗智胜她?”
他身子一晃,便向船头射去。伸手抄起翠薇仙子,又向山岩射去,三个起落,已经在火山口下了。
水梦薇就是传令之时,也一直望着古长启,听他一句话说完,“她”字还有余音,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影。她连一点感觉都没有。神仙架遁,也不过如此了无痕迹吧?再看脚边,连翠薇仙子
她连忙下令将船漂开。
过了片刻,只见远处海面上火光乱闪,随后一阵轰然震响从海面传来。紧接着,木筏周围接连落下十二发火炮,将木筏炸成粉碎。
水梦薇一声冷笑:“妖道找死!”
话音一落,埋伏在海上的霸主宫战船已经开炮了。刹时,只见一里外的海面上,顿时燃起一片大火……
古长启将翠薇仙子带到火山口旁,说道:“燕姑娘,你请待在这里歇息;”
“古少侠,你恨我如祸水,却又为何要数次救我?”
“当时我怕种种纠缠随船而来,急着要走。那圆木实在不能带你同去。此刻时过境迁,总不成看你死于非命吧?你对家师一片真情,也当救你一救。”说完,古长启已经闪身下了火山口洞内。
他在岛上破解神珠时,言央一直坐暗火山口下。古长启此时下洞寻找,相信言央会在洞内留下一些教言之类的东西。
果然,他一下洞,就看见地上有一张纸,用石块压好摆在那里,古长启磕了四个头,拾起纸片,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字:“善良。”
古长启一呆,顿时明白,这是世人对天君上人的评价,也是言央对他破解神珠后的唯一希望。
他将纸片折好,藏进袋囊,然后,他看见有一大片石壁被人用掌力擦得光滑如镜,上面有指力划着一些圈点.正中间一个大圈,写着地球二字,稍近些的两个圈点写着太阳、月亮的文字,然后,一个半人高,一二丈长的这面光滑如镜的石壁上,划满了圈、点、线,有一片圈点线上写着太策那垣、有一片罪状点线上写着紫微垣,有一片圈点线上写着天市垣。另一些小片的圈点线上写着更多的奇怪名称。但所有这一切,都围绕在中间写着地球二字的拳头大圆圈周围。
古长启明白这是一幅天象图,虽然他不懂,但一看太阳月亮这些字,他还是明白了这是一幅天象图。
他陡然想起,灵智神珠说奎星、奎星人、双鱼座t星,言央大约在洞中苦思,终于用手掌磨平岩壁,以指力刻出这幅天象图,要从这中间标明奎星的位置,双鱼座t星的位置。
古长启长叹一声,无比失望,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懂。他纵上洞口,刚刚站定,就听到了从海上打过来的第一排火炮声。
古长启失声道:“杀劫亦是定数!”
这句话是言央离岛时讲的。古长启年事不高,尽管此时由于奇遇获得了高功力和遥感能力,又哪能真的无师自通历代文事?又岂能真正懂得历尽沧桑的言央说的那句话中所概括的:从有人类之日起便深刻于人性之中的劣根性?但他开始思索了。
他呢哺着那句话,在火山口盘膝坐下。
第二排炮声响起,海上燃起了一团大火。
古长启的双目中骤然涌上了两行泪水,因为这时候,他想起了他的师父。
翠薇仙子在他身边坐着,见他无端浇泪,以为他心地太善,见不得人世有半点苦难,便劝慰道;“那只起火的船是神道教的船,说不定蝴蝶王陶民就在船上。要是水公主真能将那船炸沉了,淹死蝴蝶王,倒真是民众之幸了。古少侠你又何必悲伤?”
古长启听而不闻。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脸上神情凝重,犹如老增人定。
翠薇仙子自从大难之后,心中常恨,对人从无柔情,此时一身好心,没有半点回报,心中又生出了恶意:“呆子!”她心中说道:“就算受神珠度化一百遍,只怕你还是个呆子!”
她忽然发觉这是抢夺神珠的最好的时机。天明他要当众毁珠。乘此时,几派人等不是在大战,就是还未上岛。她却坐在这人身旁三尺之地,岂不是天意。”
她将全峰功力运集在右手,她此时坐于他的左侧后。她假作正在调息,忽然一指点出,正正点在他的京门大穴上。
只听一声惨叫,在夜空中传出去很远。其时霸主宫人初战获胜,正在欢呼。这声惨叫竟将那欢呼声压了下去,凡有生命者,无不听得心惊肉跳。
古长启睁开双目,慢慢站起,走到飞跃在五丈远处的翠薇仙子面前,看见她口中鲜血狂喷,受伤比上两次还重,不禁叹道:“如此作孽,却是何苦?我本来想看在你对家师一片真情的份上,传你一种功法防身自保。但你的心地如此贪婪,只怕你这真情虽是真,也不算纯。这里有两颗药丸,是我魔杀门的独门疗伤灵药,呕血成升者也只须一粒足也。如今给你两粒,服后调息.大约天明便能复原。你好自为之吧。”
他将两粒药丸喂进她口中。便离开火山口,回到他受度神光的那片山崖顶上,盘膝坐在悬崖边上,双眼望着黑暗的海天深处,泪水夺眶而出。他又记起了师父。他呢哺自语道:
“师父,言央前辈说杀劫亦是定数,弟子如今开始有些明白了。如若天下任何杀劫皆可化解,天何不多造师父你?何不多造一清师太、言央前辈?那么,师父,弟子以后如遇大恶之徒,又该不该替天行道?”
他坐在悬崖边上,一边思索,一边等着天明。他时而呢喃自语,时而自问自答,皆是有关善恶生死的大思考。他是从佛的角度去思索的。但他的佛学修养又实在太浅。他只听一清师太讲过一次经,那是他受令送银去峨嵋山给修真女尼作日资之用。他听讲经,听着听着渐入梦乡。直到佛经讲完.一请师太才唤醒他道:“你回去吧,不必难为情。你师父听到这些释疑难解的冗长经文,也会磕睡的。只是做人如他那般能一善一信为本者,又何必多颂经文?”
他回去了,将这事讲给天君上人听,天君上人淡淡一笑,在他头上摸了一下,就出洞去了。那时他才十五岁。他跟着师父出洞去,却见他的恩师双目含泪。他师父见了他亦不难为情,只是说:“记住:做人要一善为本。”
天亮了。
日轮还未跳出海平线,天就亮了。
古长启那面向大海的身于,坐势不变,忽然离地缓缓升起,然后在二尺高的空中徐徐调过面来,身子再缓缓落下,仍然是盘膝坐在岩石上,面向着围在他身后三方的百余名各派人物。
霸主宫人、神道教人、玄极门人、翠薇仙子及其九少侠,从三更之后就陆续到了他的身后。人们纷纷想要接近他抢掠他,却无人能欺近他峰周十丈之内。也就是说,无人能冲破他的罡气罩。也不管人们说什么,他均不理睬。他等的就是这天亮。
如今天亮了。
他说话了:“我是个孤儿,我五岁那年,全身皮肤干裂,疮烂流浓。我流落街头。我什么都不懂,甚至不懂开口乞食。我骨瘦如柴,就只知道坐在别人要我坐的地方,睁大双眼。
巴巴等一个人出现。一这人每次出现。就给我一点吃食,让我不至饿死,我时时盼他来,却不认识他。
他说:“并不是我要做孤儿的。是我的父母要我作孤儿。他们受到洞庭王的胁杀,在中原无处立脚,无处安生。他们就想,如若他们有一个儿子学会魔杀门的武功,成了魔杀门的弟子,这天下就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了。
“于是,他们假装被人慎了山庄,被人杀死了。他们潜到关外另谋生路。他们的儿子就成了孤儿,让他们的亲信将这孩子带到江尖胀去,让他成为一个皮肤干裂,烂疮流浓的乞儿。便有一天,他们预先探得天君上人去他恩师坟前扫墓,回虎跳峡时必经某地;便将这乞儿置于路上,好让天君上人将这孩儿收回魔杀门。因为魔杀门的门规是只收孤儿。孤儿一入门,便是门人弟子,更象儿子。这孤儿长大后,亦以魔杀门为终生之家。”
古长启的双目中涌上了泪水。
他说:“我的父母设下大计谋将我作赌.送我去魔杀门学艺。他们以为是他们生下了我,就可以将我随意处置,就可以在我艺成之日收回来作他们反血杀,甚至血杀别人的工具!”
他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可是,他们不明白,在人的意旨之外,还有别人的意旨!
更有天的意旨!从我被那位‘善武集一身,天下唯一人’的恩师抱回虎跳峡之日起,其实我就不在是他们的儿子了。我就已经成了天君上人的儿子,佛的儿子,天的儿子了!”
一说到他的师父。他就激动,泪水就从他的虎目中夺眶而出。“我那恩师,一身神功,当今天下大约只输玉风门言前辈一人,但他为自己所谋的欢乐,却连丐帮的一个小叫化都不及。五台山大战后,他的一言一行只有一个字可以说明——这个字就是:善。”
挹起双拿结佛印道:“他教我写的第一个字就是善字。那时,他刚刚治好了我满身烂疮。他让我盘膝坐在他的面前,他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善字,说:‘这是善字,你记好了。’然后.他写第二个字,说:‘这是佛字,你再记好了。’他老人家说:‘善就是佛,佛就是善。你师父是个和尚,但他只会这二句经,今日一并传了你,以后就专心练琥了。”
古长启翻身向天跪下:“我对你们在场的人说过,我从入魔杀门那一天起,就成了天君上人的儿子,佛的儿子,天的儿子。其实,从我恩师治好我的烂疮,使我不再腹中饥饿,教我认识善字时,我就成善的儿子。我的恩师,对他的十二个弟子从无所求,相反,他却是有求必应。他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他的弟子作赌注,受大苦,涉大谋”
北刀梁建成和他夫人站在远处的一个山头上,二人极力控制自己的悲痛,一声不吭。梁建成只在他夫人喉头哽塞时,伸手握住她的手,送代办处,助她镇定。
古长启复又盘膝坐下。
山崖上,这情景异常诡异。百数名武林豪客,平日作威作福,此时却充满恐惧地听一个红头发紫脸膛的人宣讲善和佛。他们轮番攻打了半夜,无人能突破他的罡气罩。这时不知他们心中将他看作神呢,还是看作鬼?
古长启道:“你们是不喜欢听宣善的,你们是专程来抢灵智神珠的。其实,你们根本就不该非分企图神物……”
陶世恩忍不住了,他大叫:“灵智神珠乃神道教的镇教之物!古长启,你仗持妖术。坐在那里夸夸其谈。你若有真本事,何不将妖术收了,与道爷在武功上分一高低?”
古长启望他一眼道:“陶世恩依仗皇权,将天下人都没看在眼中。皇权若以百姓为重,武林人自然不敢不敬。但当今皇上郊庙不亲,朝纲尽废。整日斋醺,不问国事,这次在京中更选民女三百,练制春药,陶世恩,你依仗无道之君,有何光彩?我已经将罡气罩时收了,你来攻吧。”
陶世恩拔出长剑,身子一晃就攻了过去。他站的地方,离古长启不过十多丈远。这点距离,他不过眨眼就攻过去。但他刚刚一闪动,就见白光一闪,咔地一声脆向,他手中的长剑已经断为了两截。紧接着,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一只无形的铁手抓住,举了起来,县在离地二丈高的空中。
古长后道:“陶世恩,这是真力箍功夫,你别又当作妖术了!”
场中百数十人,齐齐目瞪口呆。
陶世恩一声长叹,扔掉断剑柄。他除服输,还有它途么?
古长启虚空伸着的手一松,陶世恩落下地来。
古长启道:“我若不将神珠的来历讲清,武林中只怕谁也不服,距今近五百年前,北宋嘉佑年间,九华佛门的法灵神僧在祈门看见神车出现在天上飞奔,他便随后追去。这神车是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但今日我听玉凤门言央前辈讲,北宋高人沈括曾有书记述。法灵神僧追赶神车追到黄山时,看见神车不知为何炸毁了。他在神车炸毁的现场拾到了颗珠子,就是灵智神珠。”
古长启从腰间的代囊中摸出灵智神珠,握在手中,举起身着众人道:“它是九华……”
一句话未说完.只见场中六七条人影忽然如飞箭一般射出,射向古长启。其中更有二三人刀剑向左右招呼。伸手就向古长启手上有灵智神珠抓去。
古长启叹息一声,其力外吐,身周又形成了强不可破的罡气罩,那六七叙人影齐齐发出一声喊叫,跌倒在四丈外的罡气罩面前。古长启再轮番虚点,制住了其中三名神道教人的穴道。却让水梦薇、水达、翠薇仙子自行退回。
古长启道,“这颗神珠是九华佛门最先得到的,二百年后,它才为九华佛门的另一位高僧通灵大师所破解。通灵圆寂后,他的弟子不慎丢失。不知为何到了正一道岭南派手中。岭南派得到神珠,破解不开,才托镖送去京城,准备献与皇上作进贡之物,与正一道贵溪派分庭抗礼。哪知刚出岭南便被离恨公主抢去;最后鬼使差,到了我的手中。”
古长启双膝跪对天祈道:“天使长启第二次破解神珠秘密。长启发誓,将所受之力用于光大九华佛门。长启揣想,天道仁慈,如因灵智神珠再引起后人无尽血杀,绝非上苍初选神物之本意,为使血杀不再发生,长启将珠子奉还上苍。只是天庭遥远。长启却修为浅薄,不知该到何处归还。长启为断绝武林人的存想,决定将珠子当众毁了,再扔进大海之中。好在上苍法力无边,再造神物易如反掌。阿弥陀佛!”
言毕,古长启转身面向大海,将灵智神珠端正摆在岩石上,拔出长剑——
忽然,山岩上传来两声惊叫。接着,一个声音喊道:“古少侠!”
古长启一惊,顿听出发出惊声的是自己的父母,另一个声音,却是神道教教主陶仲文。
古长启一动不动,心中惊骇,但脸上却无半点慌乱。只是他将罡气罩又加强了一些。
陶仲文在山头笑道:“古少侠坐石讲经,晃如神僧般不可一世。须知僧可成神,道亦可成仙。古少侠怎地不知老道隐在身侧?”。
长启年少经验不足。初获神功,却对应用法门掌握不纯。沉思善恶之际,对明抢之人防备过多,对隐恶就疏于查看。让你钻了一个空子”
“就算如此吧。你不回头看着么?”
“不必。我知道你袭击二位施主,制住之后,想作人质强换灵智神珠。”
“正是如此。请将神珠交出来吧。”
古长启归剑还鞘,再伸手一吸,收回神珠,藏于袋囊。这才回身望着陶仲文道:“昔日水公主在云贵道上以无辜百姓作质要挟在下,在下公然处处受制,说来也更好笑。那是因为在下当日未将大善分别清楚。莫非今日陶真人又要以此类无稽手段要挟长启么?”
“今日可不同。这二人乃是当今北大的晓林门派玄极门的掌门人梁建成夫妇。十五年前,梁建成在湖北天门开创了一个小刀门,被霸主宫的走狗洞庭王以假死避难,去了北方。
这一节,老道很清楚。老道当年还帮了他好些忙。但他夹在这中间另外代了一手后杀之着,老道却是今日才知道。古少侠,这父母至尊至亲,可不是无关人质吧?你不会为了大善连父母之命也不顾了吧?”
古长启笑了:“要的。我就算作了天之子善之子。这人伦还是不能废的。”说着抬手一抬,青天白日之下忽然骤起一股大风,将十五丈远处的神道教人一个个吸到了水梦薇的面前,就象是这股大风吹过去的一样,一直吸了十多名后,他才将先前抢珠时被制穴道躺在四丈远处的陶世恩胡大顺二人吸在左右掌心中,高高举起,大喝道:“陶仲文,我也有人质?”
古长启大喝之际,已经将一股集约成束的真力贯注其中,对准陶仲文喷去。只见陶仲文忽然双目圆睁,额头逐渐沁出汗珠,显然正在运集功力抵抗古长启的真务声功夫的真力冲击。谁知他隔着二十丈的空间,竟然抵敌不住。他的身子开始摇晃。他制在梁建成夫妇背心大穴的双掌力不自禁地离开了人质的背心。
梁建成夫妇心意相通,同时往前一射,顿时就脱离了陶仲文的控制。
古长启见父母已经得救,双掌内力不吸反吐,将陶世恩胡大顺推送过去。二人被推送到陶仲文身边落下时。正好扶住摇晃欲倒的陶仲文。
古长启收功,对梁建成夫妇磕头道:“孩儿叩见父亲母亲!”
梁建成一把扯下蒙面黑巾,仰天大笑:“建成有子如此,今后行走武林,也不必处处蒙面了!”
梁夫人扯下蒙巾,泪流满面,望着古长启说不出话来。
古长启道:“孩儿此生恐怕不能顺应父母当日的初衷了。孩儿先行告罪,还望父母见谅。”
梁建成道:“什么初衷?那不过是为父被逼急了出的下策,吾儿既蒙神授,录行神道。
为父哪敢逆了天意?夫人,咱们快些召集门人,回船准备,等启儿办完正事,就送他回大陆。”
梁夫人这才破涕为笑。二人召集门人,下崖回船。
古长启站在崖边,再次施放出罡气罩。他先将长剑拔出,握于右手,然后才以左手将神珠摸出,置于岩石上,白光一闪,长剑已经劈下,灵智神珠砍成了两半。
他这次动作极快,谁也来不及节外生枝。
灵智神珠一被砍破,只见岩石上到处撒满了奇形怪状的铁珠铁片丝之类的零碎件。但其中有许多东西明显不是铁,只是人们却说不出它是什么。原来神珠里面是空的,装了这些古怪东西。
神珠一被砍为两半,只听百多人齐声惊叫。惊叫声尚未消失,翠薇仙子已经哇地一声失声痛哭起来。九少侠围在她身后,齐声大骂大叫。但谁也不敢提古长启的名字。
神珠一被砍为二半,陶仲文气得一声大吼,随着吼声,血水如雨点一般喷出数丈开外。
他痛惜地道:“秃驴、看儿,你二人满意了吧?”但人声嘈杂,他这句话没有注意去听。陶世恩和胡大顺气得哇哇乱叫,破口大骂,骂的是尽是赶车卖柴类的脏话、已经没有半点王者风度。
水达一声怒骂,随即怒极反笑,笑得死去活来,收敛不住,眼看就要走火火魔,水梦薇才走过去,以手掌抵住他的背心,度入真力,水达才慢慢止住笑声,哇地吐出几口黑血,跌坐在地上。
百数十人中,只有水梦薇一直一声不吭。她定睛看着古长启,面无表情,犹如泥塑石雕一般。
古长启望着地上的破碎珠片,也如泥塑石雕一般,一时间,他想了许多,觉得这神珠的里面,其实也象凡人用机括造理制作,精巧装置如机关暗道之类一样,也是种制作。神和人是一样行事的么?良久,他叹道:“沈括在世,或许能知道神珠究竟是什么。可惜法灵神僧当日得到神珠,却一点也不对他讲。”
叹罢,古长启伸掌一吸,顿时将神珠破碎后的零碎及外壳一并吸入掌中,用力一振就将这些东西尽行扔向了大海。骤然间,一片破空之声大作。尖锐的破空声响好久,神珠的破片才落入数十丈之外的大海海水之中。
古长启跪下,叩送神珠还归上苍。
绝工异物灵智神珠,从天上来凡间人世走了一遭,就如此回归了自然。
陶仲文看见那些零碎的钉、珠、片、丝觉得很奇怪。这与凡人中的能工巧匠制作木马织机、弩具火炮之类的灵物,不是一样的么?为何偏这神珠就能度化出一个神人来?他百思不得其解,仰头望天之际,忽然看见太阳上出现了一大片黑斑。一群海鸟无端惊起,乱飞之际,互相碰撞。陶仲文冷笑了。他少时在罗田万玉山中修道,也习天象之术。这是不详之兆。神珠毁了,血杀就能化解么?血杀是人造成的。神珠毁了,人却还在。如若上苍造了一个神人就能止住血杀,上苍何不干脆自己来制止血杀?莫非他们醉酒千年尚未苏醒?天既生陶仲文,为何又造古长启?他心中有了主意:古长启必须为他所用。否则,杀死古长启。
他很得意。他却不知,还有人比他陶仲文更早想到了这一层,而且有了安排—一这人就是水梦薇。
第八章皇帝修仙原为色
(皇帝昏沉沉坐诵经,将磐槌击在一面锣上,一声大响,吓了他一跳。经堂中顿时响起一串清脆的笑声——谁敢放肆?原来是一个十三岁的童女,笑得梨涡半晕、娇痴无限,皇帝不禁起身,将童女拉入内寝……)
嘉靖三十六年,世宗皇帝深居内宫不理朝政已经有十五六年了。
朝中是严嵩专权。
这一天晚上,世宗住在仁寿宫内,由金陵美女庄贵妃侍寝。
夜膳时他多喝了两杯,已经有了醉意。庄贵妃服侍他上床后,见他很快进入梦甜之乡,不禁有些失望,只好宽农睡在一侧。
此时已近交更时分,宫内已经很静了,只有巡查宫禁的内监几近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在夜风中偶有响起。
这时,内寝的大窗帷忽然飘了一下,窗帷还未飘定,世宗皇帝的龙床上已经站定了一个身穿宫装、头挽华髻的美妇人。只是她而蒙黑纱巾,谁也看不清她的脸。
她站在床前,先看了看庄贵妃,摇了摇头,自语道:“如此丑妇,也获临幸?皇上老了,趣味也变了么?”
她伸出手指,对着庄贵妃的身子虚点三指,已经封了她的睡穴、昏穴。她的身子晃了一下,等她再站到床前时,庄贵妃已经由外侧转到了龙床内侧。
她走近龙床,细看世宗。甜睡中的世宗,显得很单纯,更带几分慈祥。但这宫装妇人丝毫不为所动,她伸出手指,对着世宗的身子虚点了十二指。然后,她轻声唤道:“兴世子!
兴世子!”
话音一落,这蒙面妇人忽然猛地哭了起来,似乎被自己的这喊声勾起了无限的心事和往事。她看见龙床上的世宗皇帝的身子动了动,便止住哭声。等世宗醒来。只是情不自禁之际,她的身子还在颤抖。
世宗皇帝在床上听得呼唤,睁开双眼。他看见床上站着一个怪异的蒙面宫装妇人,不禁大吃一惊,就想起身喊人,但他动了一动,却坐不起来,他喊人的声音又太小,犹如临幸宠妃时捉耳语一般,几近细不可闻。只是他自己听得自己的地声音。
世宗皇帝眨了眨眼睛,仔细看那蒙面妇人,却见她身影朦朦,似乎是站在云里雾里,显得飘渺不定。
“梦耶?非梦耶?”他问,不知问谁。想了想。他又问:“卿是谁?”
蒙面妇人恨声道:“你这负心之人!我也连唤了你两声兴世子,你还记不起我是谁么?”
“兴世子?”世宗惊道:“这是朕登基之前族人的称谓。卿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以旧称呼唤联?”
蒙面妇人怒道:“你在……你在温柔之际,亲口特许我以此称呼呼唤你而不算犯上,你,你……!”她自己说到“温柔之际”的温柔二字时,怒意已去,后面的话中就只留下无限惆怅之意,话未说完,她已经硬咽起来。
世宗皇帝此时被蒙面妇人连制十二处穴道。这制穴手法奇绝武林,别说是懂和用,连知道有这手法的,天下也不过一二人,被制之人,动穴在制与未制之间。睡穴在睡与未睡之间,晕穴在晕与来晕之间,哑穴在哑与未哑之间。这手法乃是制穴最高秘法。佛教五宗,仅唯宗一二高僧才会。手制穴手法唤作神仙游。被制之人,能小动不能大动,似睡又能思考,似晕却又清醒无比,能说话却又不及五尺之外。世宗当然不知自己被奇门手法所制。他只觉得自己在做梦,在做一个清醒的,连自己也知道是梦的梦。
世宗沉默片刻,忽然失声叫道:“你——你是瑞妃?你不是死了十多年了么?”
朦胧中,世宗皇帝看见那女子在哭,身子向自己扑来,却在快要扑近时又骤然停住,缩了回去。她又说话时,声音已经又冷若冰霜了。
“你这负心之徒!你终于记起来么?那么,你可有其它话要说。”
“你要朕说什么?你——你去极乐之地十数年,阴阳相隔。阳不至阴,阴可及阳。你却从不到梦中来看我一眼,你又不算负心之人么?”
蒙面女子冷笑道:“是我十数年不到梦中见你,还是你十数年从未梦见过我?”
她又哽咽起来:“兴世子,昔日温柔之际,你伏在我身边,嚼我耳垂,咬我发束,吮我手指,吻我唇舌……
啊,你一边还在漫吟:‘连理在今世,比翼在今生,隔世再梦理,比翼如此时。’兴世子你那时是多么温柔。你那时时值中年,精力旺盛。你彻夜不眠地抚弄我。我消受不住,朦胧睡去,只觉得你还在抚弄我,你还在唤我:‘爱卿,不要睡,醒来陪兴世子。’”
世宗皇帝忆起往事,声音哽咽道:“是的,爱卿,你说这些,朕未全忘。朕……其实也时常怀恋你。”
蒙面妇女一听这温情的声音,就象听到了往昔的如唤,情不自禁地就向龙床走去。可是,她的眼睛一下子看见了睡在里侧的庄妃,顿时就又大怒起来:“你——那你当日为何让皇后杀我?杀我还不算,还杀我全家,灭我九族?”
“不!不是朕下旨杀的!”
世宗皇帝这时已经将全部心思集中在瑞妃身上,脑际已唤起了有关十多年前那件宫廷事变的全部回忆。这也是因为那次事变对他刺激太大,印象太深,一个人只要有此经历,终生也不会忘记。那次事件,甚至影响到大明朝的国脉,史家研究世宗,也不得不瞩目于此呈。
只因宫变平息之后,世宗敕谕内阁道:“朕非赖天地之鸿恩,鬼神之默佑,早为逆婢所戕,哪有今日?朕自今日始,潜心斋戒,默迓天订,所有国家政事,概令大学士严嵩主裁,择要上闻。”“该大学士应理解朕心,慎率百僚,秉公办事。”
此谕一出,方引出一代专朝的奸相。
世宗向蒙面女子辩白道:“当日朕为逆婢以丝带勒颈,昏死过去。被救之后,数日间卧床不起,一二日不能说话。朕——朕又哪能传旨杀你?”
“你同意方皇后办事,不等于是你杀的么?”
世宗躺在床上,清楚地谈及此事,一时间,连自己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在梦中。说道:
“爱卿要责怪兴世子,兴世子也无可推诿。爱卿,你带兴世子同去阴界与你相伴吧。当日朕康复之后,才知卿已枉死,哀伤不止之际,几欲废了方皇后,打入冷宫,只是碍着大明国誉,容忍那厮。爱卿啊!好叫爱卿冤魂得知。卿西去五年后,天谴方皇后,天火烧了她的寝宫,将她烧得不成人形,却又并不烧死。受尽磨难后,方才痛殁。也算是老天为爱卿报了冤仇。”
蒙面妇人冷笑道:“天谴方皇后?天火烧了她的寝宫?哼!如是要等天眼睁开为瑞妃申冤,瑞妃还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哩!兴世子,念你心中还明白瑞妃是蒙冤之人,念你往昔待瑞妃一片至情,今日我就不取你性命了!”
世宗惊骇异常:“你是来拘朕的魂魄的么?”
“哼!越是修真越怕死。越信反神,鬼神越多。如非佛陀一再叮咛,叫我不可乱了正统,我早取了你的性命。兴世子,你肯为我办一件事么?”
“朕负卿苦难甚多。卿有何话,只管道来。”
“我要借西宫住上一阵。你叫人将西宫空出来吧。”
“你要回西宫住么?”
“是的。”
“好。立即令人将西宫空出来。”
“多谢圣上,不过,你将西宫空闲,陶仲文知道了,势必猜疑。你可对他说你近来梦见瑞妃,引起伤感之情。闲置西宫居寝一段时日,乃是寄托怀恋之意。如此一来,想来那妖道就可免去猜疑了。”
“你称仲文先生为妖道?”
“那厮正是妖道。你鬼迷心窍。自己还不自觉。记住,三日之内,将西宫闲置出来。切记切记!”
蒙面妇人说罢,伸出手指凌虚财点世宗睡穴,待世宗睡去之后,才解了他的哑穴,动穴和晕穴,这样,她离去之后,再隔三个时辰, 世宗睡穴自解,醒后如常,记起所见之事,真的就当作南柯一梦了。
天明时分,世宗醒来。他先是感到头痛,随后记起一夜之间尽做恶梦。他坐在龙床上,细思昨夜所梦,只觉得活灵活现,恰如真的一般,哪里是梦?但如说不是梦,却又是什么?
待得内待进来,服侍他起床,他已思定,遂下旨腾出西宫,将其闲置一段时日。至于为何置闲,却是不许多问。人对来自阴界的事物总是感到恐惧的。
上午。陶仲文进宫时,在路上就听人说圣上已经令将西宫置闲之事,他听后.就到万寿宫看世宗去了。
世宗正在万寿宫的通玄阁中诵经,一边还在思索昨夜的梦境,极力想弄明白这个梦的寓意所在究竟是主吉主凶?陶仲文一进来,他那挂满隐忧的脸上顿时就笑了起来:“先生来了!”
陶仲文见礼之后坐下道:“臣见圣上面色含忧,不知所为何事?”
世宗叹道:“朕昨夜梦见瑞妃了。”
“什么?圣上梦见瑞妃了?瑞妃死去己经有十五年了,圣上怎地突然又梦见她了呢?”
“哎!真的梦见了。朕想当日瑞妃枉死,不禁伤感,巳经令人闲置西宫,以示体恤亡魂之意。”
陶仲文趁机颂道:“圣恩浩荡,沐及亡魂。圣上仁慈,必将流芳千古。臣有一事,正巧应了圣思沐万方之意。”
“先生讲来。”
“臣问城中有一玄极门,乃是北方的一个武林大门派,门徒逾千人.个个武功高强。玄极门的掌门人梁建成,一身内力登堂一套玄极刀法,人称天下第一刀。臣阅廷报,沿海倭寇暂时平息,但隐患未除,北方鞑寇加紧养蓄军马。意图不轨。圣上何不将梁建成召进宫中,委以官职,以备有事之时,既能派他戎边。又可将他手下的逾千门人派上用场。如此一来,不用花一两库银,就可得强兵逾千。”
世宗沉吟道:“武林人自来与朝廷不同谋,梁建成他会领旨吗?”
“老臣与他有一面之交。他会领旨的。”
“如此正合朕意。委以何职合适呢?”
“这个……容臣与吏部商议再奏明陛下如何?”
“很好。”
“如此,才臣告退。”
陶仲文走后,世宗餐后午睡。这一睡,睡至下午方醒。他昨晚做梦太多,不曾睡好。午睡醒后,犹然疲倦,勉强餐罢,便去经堂诵经。
经堂中,已经如往昔一般,早已经备齐。世宗坐近法坛,拿起一本经书,看了一眼又随放一旁。他拿起磬槌,击磬一次,那声音悠扬回荡,就象女人浅吟低唤一般意荡怀。
他又想起了瑞妃……
烛火明亮,将经堂照得通明。世宗一边念经。一边想着杂事,不禁有些困倦,打起磕睡来,击磬之际,竟将磬槌击偏,敲在旁边的一面放在经坛上的锣上,发出裆地一声大响。倒把世宗吓了一跳。
经堂中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大笑声音。
谁在大笑?
皇帝在此诵经,谁敢高声大笑?只怕皇后和宠妃也不敢如此放肆。那么是谁在大笑?
世宗倏地睁大双目,四顾环视,目光落在一个站班的侍女脸上,就要大声呵斥……但呵斥之声未出,倒先把一个皇帝看呆了,怒气也消失了——只见一个年约十三岁的少女。穿了一身薄纱宫装,立在一支烛台下面。世宗的目光看到她时,她尚在大笑。直到她看见皇上盯着她时,才知失态,自知范了官禁,急忙止住大笑,但少女心性.哪能说止就止?那浅笑还留在脸上,弄得峨眉微弯,大眼中波光十足。那半晕的梨涡,使得她那娇嫩的脸更带着几分性态……世宗心中一动,再也发作不出来。
世宗望了这姑娘一阵,回过头来,复又击磬,继续诵经。
可是,他此时心中已经被惊扰,看那经书的字里行间,全是一张含苞欲放的性态痴容。
世宗一声叹息,扔下磬槌,双目又盯住了这少女的娇容。
少女心中害怕,脸上现出胆怯神情。她不敢看世家那一动也不动的双眼。她垂下了头。
她手脚无措,双手就情不自禁地摆弄腰带。哪知如此一来,越发显得娇痴可人,越发惹人怜爱。
世宗失声唤道:“你过来。”
这少女见皇上召唤,不敢不去。尽管心中害怕已极,还是可怜巴巴地走了过去。
这位十三岁的少女,与经堂中其他少女一样,都是这次梁高辅所选的三百名提取天葵制春药的少女,闲着无事,便派来醮法役使,或选值西内。
世宗吩咐其他童女道:“你们退下。”
众童女退出经房,都为这个犯了宫禁的童女捏了一把汗,不知皇帝要如何惩治她。
世宗道:“你再过来些,到朕面前来。”
.童女走过去后,世宗牵住她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童女低声道:“侍女性尚名兰兰。”
“可是京城中人?”
“是。”
“你父母是为官还是为商?”
“家父是开绸缎铺的。”
世宗此时将童女牵在两腿之间,目光从童女的脸上滑到胸部。这女孩子的胸脯并不饱满,但薄纱下那两个香桃般大的蓓蕾硬乳,却使世宗感到无比新鲜。
这童女见世宗并无恶意,牵手问话时,亲切而平和,犹如长辈一般,她心中的怯意慢慢消失后,睑上又现出了笑容。
尚兰兰不笑犹可,一笑之下,脸上又现出两个笑靥,更因被男人牵住,羞得满脸通红,更加妩媚。
“你坐在朕膝上来”
尚女正在羞不可当之际,却感到世宗用力扯她,拢住她的腰,强拉她坐在他膝上,同时,世宗伸过头来,撅着嘴唇在尚女的笑靥处亲吻了一下。
尚女羞极,挣脱了世宗的手,躲在一边,世宗这时欲火中烧,岂容她躲?他走过去,牵住尚女的手,就扯进了内寝。
二人刚进内寝,一个内侍便由经堂外进来,跟到内寝门外,垂目站值。
世宗将少女牵进寝房,尚女不住挣扎,世宗厉声道:“朕要你伺候,你敢违旨?”
尚女一吓,记起入宫后受训的宫禁条例,忙道:“侍女不敢违旨。”
“那么你挣什么?”
“侍女……害怕”
“怕什么?”
“啪……圣上咬我。”
世宗笑了:“那是亲你。朕之亲吻,三千佳丽欲求而不得,卿怕什么?哦,是了,你太小,还不解男女风情。其实,这是人世间最妙的事了。”
他将尚女拢上床去,宽衣解袍,再为尚女宽解衣裙。尚女身子赤裸,羞不可耐,双目紧闭,不敢看皇帝,只觉得一双大手弄得她胸腹大腿生疼。到后来,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忽然,她痛得就象被刀割似地大叫起来。
世宗喘息道:“这——这是为何?”
话一说完,他自己也明白这童女太小,只怕……尚未完全成熟……但此时欲火如炽,连试皆不得意……而那童女的惨叫声却越来越高。世宗只好作罢。
她滑下身子时,不禁自语道:“这水火之急怎解?这水火之急怎解?哎,说不得……只好令别人瓜代了。”
他喝道:“宣庄贵妃侍寝!”
话音一落,门外站值的内传立即传呼道:“皇上宣庄贵妃入内传寝!”
经堂外又有一个声音将圣旨传递出去,直传进仁寿宫内庄妃耳中。
庄妃坐在仁寿宫内,却早已听说皇上宠幸童女之事,听得宣召,不禁一声冷笑,方才起身,应召而去……
此乃小说家之杜撰么?非也。明代稗史中明载其事,为世宗写照这数件大事之一。足见他二十年不问朝政,深居简出,除了修道求长生之外,还在干些什么,而且,大约也说明了他修道求长生,又为的是什么。
世宗载后数日,又宣召尚童女,其后大约终于阴阳交融,世宗封尚童女为“寿妃。”
有痊史学家写史到此,插话道:“又要大笑了!”
史家写史尚且忍不住要笑,当日在京城中,此事传出,不知有多少人大笑!
反正陶仲文就大笑了。
他笑道:“圣上修真恭勤,老道正好偷闲行事了。”
交更时分,陶仲文带着附近包恩和胡大顺飘出恭诚伯府。三人成品字形在京城内的房屋顶上飞掠。不久,他们到了玄极门附近。
陶仲文道:“你二人小心了。玄极门的防卫不亚于大内。可别惊动了他们。”
二人恭声道:“是。”
三人站在玄极门对面的一座府第项上,等了片刻。只见对面玄极门的花园道上,如轻罗一股走过一队巡查。
这队巡查一过,三人便掠过胡同,脚尖再在玄极门的高墙上一点,借力又掠出去五六丈远,落在花丛后面。
三人如此走走停停,避开巡逻,来到玄板门中间的一处院中小院后面。
黑暗中闪出一人,一见陶仲文、就跪了下去轻声道:“参见教主!”
陶仲文道:“事情可办停当了?”
“启禀教主,所有的人都已经悄悄制住。只有正点子正在安睡,候教主发落。”
“好,你们在外监视,不准任何人进小院来。”陶仲文说完,身子一飘便已上了小院那高达五丈的高墙,不见了踪影。
陶仲文飘进了小院,轻轻走到一扇窗户外面,从怀中摸出一根小管,小管的前端又尖又细又长,而且中空。陶仲文将尖细空管从窗户的缝中穿过,然后嘴含住后端,向屋内吹进迷药。
这是一种极为霸道的迷药。只要一点,屋中纵有千百人,纵然通风,从然屋中人醒着,哪怕他还会武功,也逃不过。
隔了一盏茶工夫,陶仲文才将窗户挑开,飘了进去。他走到床前,轻轻揭开帐子,只见梁建成夫妇的头歪垂在枕上。已经不是睡态,而是昏迷态。陶仲文从怀中摸出二颗药丸,在梁建成夫妇二人的口中各喂一颗,并用内力催下二人腹中。他站在床前,又等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才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了一点药粉在掌心,以内力催化,顿时解了迷药的药力。
他低声唤道:“梁掌门!”
梁建成一听声音,顿时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一弹起,已经双手成圈状,左掌护门面,右掌打出劈空掌力。他的掌力打中了唤醒他的人,但却是毫无半点杀伤之力。
与此同时,他的夫人也醒了。她一醒,就明白屋中进来了外人。她一滚下床,腰身一旋,腿连环向这侵入之人攻去。但一招放出,前面却没有敌人。等他夫妻二人背靠背站好时,才见一个老道人站在二丈开外,气定神困,一睑笑容。
梁建成大惊:“陶真人!”他身形一闪,已经从枕下抽出一柄单刀。
陶仲文摇摇手道:“梁掌门体要惊慌。老道是作客来的。老道此来,毫无恶意,还给梁掌门带来了荣华富贵也。”
梁建成大笑起来:“陶真人怎么忽然想起给梁某人送荣华富贵来了?”
“梁掌门,你一向对老道很客气。怎么今日狂了起来?是因为你有一个儿子成了当今天下武功最高的人么?”
“正是如此。”他说。但他一开始用这种赞同的语气说话,就已经落入了一个圈套。人在昏迷时已经服食的陶仲文的归心散,如今陶仲文要从谈话中逐渐引导他归心肯定的回答导致信任,同信任导致归心——到得药力发散到脑部.这人就死心踏地的归心于他的导引者了。
“但我们不是仇敌,我们十多年来都是交好之人。是不是?”陶仲文问。
“是又怎样?你总不能非请而人吧?”梁建成还有敌意。
陶仲文却自顾说道:“十多年前,你南方逃来北方,是我帮你的忙,让你在京华之地立住了脚跟。”
“是有这回事。”梁建成回答,感到脑子有些发麻。他想运气冲穴查看,但发现陶仲文正直视自己,就不敢运气查穴了。
“那时,你被霸主宫的恶犬洞庭王逼得无处安生,被迫假死。我那时刚蒙圣宠,在京城中炙手可势。你买了房子,招了弟子,银子不够,是我令人借给你三万两。有没有此事?”
“有此事。”他说。连他夫人也点了点头。他手中的刀垂了下去。
“总之,你夫妇二人欠老道一个大人情。”
梁建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刀放了回去。
“你很固执,当日老道劝你加入神道教,你却借口不是修真之士,不愿意加入。其实,我神道教揽持武林,瞩目岂止修真之土?八大门派和霸主宫,只怕势力也没有我神道教强盛吧?”
“这倒也是。因为你有皇权支持嘛。”
“那你为什么不加入神道教?你在武林中混,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这倒也是,不为荣华富贵,谁愿出生入死,刀尖上过日子?’“那么,老道送你荣华富贵,你又为什么不要呢?”
“是呀,我又为什么不要呢?”
“有人送你荣华富贵,你却不要,不是太笨了么?”
“是呀!我真是太笨了!”
“哎,老道不知怎地总想拉你一把。这样吧,我再送你一个大大的荣华富贵。你不会又说不要吧?”
“要!荣华富贵谁又有不要?”
“那么,跪下接旨吧!”陶仲文说,双手一分,手中已经将圣旨打开。
梁建成一见,顿时跪了下去,他夫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陶仲文笑着念道:“圣旨:朕闻玄极门掌门人梁建成勇武过人,犹为忠勤国事,特颁旨赐封梁建成为勇武忠勤正使。钦此。”
陶仲文道:“将军还不谢恩?”
梁建成谢道:“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陶仲文扶起梁建成夫妇道:“梁大人请起。梁大人既已经为官,何不再加入神道教?异日定能权倾朝野。”
梁建成木然地笑了:“多谢教主栽培。”
“你主神道教了?!”
“属下愿意。”
“你愿意带玄板门一同入神道教?”
“属下愿意。”
“可是死心踏地?”
“属下死心踏地。”
“好。本教主封你为神道教外北堂堂主!”陶仲文拖长声音道:“梁堂主,你将你的职封背一遍。”
“属下是神道教北堂堂主!”
他说这句说时,药力已经全部发散。他再也感觉不出头脑发麻。他只知道,这个给了他那么多荣华富贵的人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梁堂主,你可认识梁高辅?”
“认识。”
“他到贵府要过董阳歌三人。你没给他?”
“正是”
“你将这三人囚在地牢中,却对他说你府中没有这三个人。”
“正是如此。”梁建成狡黠一笑随即木然。
“灵智神珠都已经被你儿子破解了,你还押着这三个人干什么?”
“这三个人果然是毫无用处了。”
“这样吧。你将这三人转度总教,让老道替你照管如何?”
“如此甚好。”
果然,当夜梁建成就将董阳歌三人转交给了陶仲文,押往神道教总坛。
第二天上午。
梁建成召集部下齐聚玄极门,宣布玄极门归属神道教,受封为神道教外北堂,自为堂主一事。话音一落,他的总管梁仲琪率先大叫起来:“启禀掌门人!我玄极门弟子逾千,如今又有了二公子武功天下第一,实力比八大门派、霸主宫,神道教任何一派都大,玄极门无力自立么?何必归属神道……”
梁仲琪话未说完,只见一道白光一闪,一道浑厚无比的指力从掌门人身后画屏后面点射出来,击中梁仲琪的肩头,指力之强,犹如怒箭。竟将梁钟琪的肩头击穿一个小洞,顿时血流如注。
从画屏后转出陶仲文三人。陶世恩大喝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归属神道教还会羞辱了你?如不是看在你家二公子的面上,玄极门还不在神道教的眼中哩!”
玄极门人一见三人,不约而同地一齐拔出兵刃,齐齐将目光看着梁建成。
梁建成一脸木然道;“老夫已经决定归顺神道教,弟兄们休再多言。来人,将梁忡琪押下去鞭打五十、禁闭三月!”
众属下见掌门人如此,尽皆无奈,也只好先行隐忍。
陶仲文再将圣旨宣读,众人越发惊疑,但也更加无奈。
陶仲文道:“梁将军。咱们这就进朝面圣谢恩去吧!”
自从进朝面圣后,就没有再回过玄极门。
回到恭庄伯府,陶仲文首先问:“教内的探报送来了没有?”
总管道;“来了。古长启四日前在梵净山离恨宫寻找他师父。”
“当然没有找到,是吧?”
“是。启禀教主,我们自己仍然没有寻到离恨公主的下落。”
“加紧打探。世恩,大顺。”
“孩儿在。”“弟子在。”
“你二人火速去贵溪仙源宫准备诛神阵!”
“诛神阵!”二人大叫。四目齐齐发出热芒。
“对!快去准备诛神阵!这个神,就是被武林人称为奎神的古长启。如若以他父母要挟他,还不能使他归顺,只好摆诛神阵将他杀了!当今之世,既有陶地仙,他哪能再有古奎神?”陶仲文说完,双掌一翻,发出无声无息的仙游掌力,将十五丈外庭园中心的一座假山击得粉碎。
照此看来,他此时的内力武功,远在前两次露面之上。很显然,上两次露面对敌时,他没有尽展武功。
第九章火藜霸主宫
(他一闪即至,一至便抓,一抓破膛,一破瞠即捏碎了黄河蛟的心脏,他一退便将黄河蛟的心脏活脱脱地抓了出来。他将那颗心脏送到眼前——这东西是美丽的吗?
他一伸手举而向天,发出一阵狂笑,顿时将包围他的杀手震得刘齐昏死过去……)
当日离恨宫外的森林中,梅九牧被迫“受命”跟着水奴向北突围,引开了十数名神道教和大内高手。水奴在路上解了梅九牧的穴道,二人与这十多人一路缠斗,边打边走,直将这些人引到秀山附近,才施杀手杀了数人,得以脱身。
水奴道:“牧哥,与这此匹夫缠斗,甚为吃力。我们回霸主宫去等他们吧。”
梅九牧道:“我跟你去霸主宫干什么?我师父被囚在离很宫中—一”他打住口,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来:“灵智神珠还在水梦薇身上,我又怎能舍珠而去?”
他对着水奴一揖道:“水奴姐姐,咱二人尽皆年少,逢场作戏,缘尽于此,姐姐请自便吧。”
水奴一听,顿时羞愤不已:“牧哥!你怎能如此对我?我们已有百年之约,你怎能说出缘尽于此的话?”
梅九牧一声冷笑:“什么百年之约?天下哪有如此简单的百年之约?既无媒说之言,又无父母之令,更无文定之物……”
水奴大怒道:“哼!却有夫妻之实!”
梅九牧仰天大笑:“亏你说得出口!凭你这般不知羞耻,就根本不配与司马家的人通婚!”
“司马家……”
“对!我是杭州莫干山庄司马世家的后人!那可是一个武林望族!”梅九牧说到这里,脸上本来是一片傲慢之色,但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父叔被囚霸主宫,是要救出父亲和叔父,只怕还得利用这个钟情于他的少女。”想到这里,梅九牧明白自己此时不但不能弃她而去,反该抓紧这个极大极好的机会。梅九牧脸上的傲然神色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派做作出来的漠然之色。
水奴这时记起了在离恨宫中所见的一切,觉得梅九牧不要自己,是因为自己的门第与他不配。自己当日以霸主宫公主的身份和他来往,就到底是自己骗了他,以至今日遭弃,自己也有不是之处。
想到这里,她心中既悔恨,又自卑,又失望。她猛地哭出声来,啜泣道:“你究竟要如何对我?”
梅九牧假作歉然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我是个孤儿,从小被抱进宫中,与水公主为伴。我和公主同学武功,是为了公主以后行走江湖有个照应。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梅九牧假装沉思起来。
“牧哥,你不能抛弃我。”水奴小声说,靠了过去。
梅九牧不动,等着她的身子靠上来,顺势抱住她,假装叹了口气道:“哎!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那你刚才怎么又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呢?”
“我要试试你是不是真心想跟着我。”
“亏你想得出!我怎么会不真心跟你?我已经……是你的人……”
“但你是水奴呀!二百年前,玉凤门有个玉奴,终身不嫁。跟着王凤门的尉迟兰凤仙,以凤仙的好恶区分敌友。你不明白么?我是霸主宫的敌人。我的父亲和叔父,至今还被囚在霸主宫中,生死不明。你能帮我查出来吗?”
水奴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梅九牧抱住水奴,翅手伸进她的胸区揉着,使得水奴有点喘不过气来,又有些不能自禁。逐渐地,她有些昏乱了。
梅九牧亲吻她道:“假如水公主要杀我,你是帮我,还是帮她?”
“我……不知道。”
梅龙牧猛地推开她:“哼!你还要和我结百年之好?别人要杀我,”你不帮,那连陌生人都不如,还算什么百年之好!”
“牧哥,水公主不会杀你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她既然安排我和你好,就不会杀你。”
梅九牧大声斥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是水家的亲姐妹吗?你是水奴!是水家的奴隶!水家的人,又哪能和玉凤门的尉迟地仙要比?水家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连她自己家中的人也不会顾,还会管一个奴仆的命运?”#--iCMS.PageBreak--#
水奴听着,热泪滚滚而下。
梅九牧又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你也太可怜了。哎!你是一个女流,自然就比我更可怜,更把握不住命运。听我说,什么霸主宫、水公主、水奴——你给我全忘了吧!你发誓从此跟定我,咱们同闯江湖!我们有如此好的武功根底,为什么偏要受人利用,为人奴仆?我二人联手,只怕少林掌门也不是敌手——我们何不自己开宗立户?”
水奴垂泪道:“不行,牧哥,我们斗不过霸主宫的。咱们联手,能不能打赢少林掌门,我不知道。但水奴和牧哥就是合成一个人,也斗不过水公主的。单是心智上就斗不过。更不用说,霸主宫还有霸主、娘娘、总管和成百上千的武林高手……”
梅九牧大怒道:“滚!你这贪生怕死的奴才!你自甘为奴,放着堂堂正正的人不做,梅龙牧只好对你说一声缘尽于此了!”
梅九牧推开水奴,就欲离去。
水奴抱住梅九枚的手臂道:“牧哥!”
“你拖着我干什么?”
“你不能舍我而去。”
“你要做人!还是要做奴才?”
“你别逼我!再逼我——我只有一死算了!”水奴说罢,伸手拔剑,就要自尽。
梅九牧抓住她的手,又将她揽在怀里:“你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霸主宫?咱们联手遨游江湖,要死就死在一起,岂不更好?傻子,咱们又不是现在就向霸主宫宣战。时机成熟了,咱们一举出海,霸主宫的人又到哪里去找咱们?”
“出海?咱们逃出海?”
“正是如此。”
“你为何不早些说?牧哥,你真聪明,你什么都想到了。”
梅龙牧笑了。他抱起水奴,朝一处阴暗的林间走去。他心中想:幸好当日你的刁顽是水梦薇坐在轿中指挥的。你如真的有那么习顽,我才不要你哩!
梅九牧选择了北上的路。他明白灵智神珠与他无缘。但霸主宫此时空虚:一部分人在抢珠、一部分人在寻找失踪的霸主。他正好趁此机会先救出他父亲和叔父。而要救出他们,就要利用这个单纯的女孩。
十天后,他们到了红雪山霸主宫。
梅九牧站在霸主宫对面的山上,看着那犹如一座镇子一般的山庄,以及那高耸入云霸王塔,心中百感交集。将他的身世悄悄透露给他的人。曾在信中赞美昔日的莫干山庄。但梅九牧明白,莫干山庄要和霸主宫相比,那是差去天远。单是这高达数十丈的霸王塔,整个中原能与之匹敌的建筑就不多。
梅九牧想:我日后大成时,一定要建一座比这霸主塔更雄壮的——万王之塔!想到这里,他口中失声呢喃:“啊,万王之塔啊!”
“牧哥,你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我说。这塔真雄伟,犹如万王之塔!”
水奴笑了:“真奇怪。牧哥也有这种感觉?有一年,京城玄极门的梁建成来此进贡,一见这霸王塔,就不禁也是这般呢喃自语,说这是万王之塔。”
梅九牧一听,顿时明白梁建成也和自己一般心思,一般掩饰。他不禁记住了此事,心想异日有机会,定要将这梁建成除去。
“牧哥,咱们这就进宫。我可要先对不起你了。”
“尽管下手吧。手法如能重些,倒可以装得更象些。”
他二人曾商议如何进宫救父。他明白自己的武功在霸主宫还不能横行。水梦薇曾令水奴将他制穴后带回宫中。他听说后,决定将计就计。
“牧哥,我要出手了。”
“女子都是这样婆婆妈妈的么?”
“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即使是计,我也真下不了手。”
“快出手!”
水奴终于出手,点发梅九牧三处大穴,将他挟在腋下掠下山去,来到霸主宫前。
她问守门的霸主宫人:“如今宫中是谁在留守主事?”
守门的小头目异常恭敬地道:“回小姐话,是内堂堂主黄河蛟主持留守大事。”
水奴挟着梅九牧,向内深奔去。
黄河蛟正在内堂大厅与人议事,一见水奴腋下挟着一人进来,忙问情由。
水奴道:“这人是魔杀门的梅九牧,是公主信令我将他制住后带回宫来关押,等公主回宫后再处理。”
黄河蛟一听,心中暗暗吃惊。霸主宫如此和魔杀门对抗,从五台山大战后,这不是第一次。如若天君上人找上门来,那可不好对付。
“小姐.此事娘娘和水总管可知道?”
“他们各忙各的,不知道此事。”
“水公主可曾吩咐如何关押?”
“公主吩咐将他关进……地下牢房第四层。”
黄河蛟一愕,然后摇摇头道:“不会吧?第四层地下牢房,是专门修来关司马灵台和司马迁武的。”
黄河蛟边说边上前查看。他一看见梅九牧的脸,顿时若有所悟:“这人叫梅九牧?哦,老夫记起来了。他是魔杀门的磊弟子,是天君上人早年在黄石梅庄学艺时第一个师父梅老庄主的外孙子,也是司马灵台的亲生儿子。公主怎会下令让他们关押在一起?”
话来说完,黄河蛟已经闪电地伸出手指,在水奴的左肋处连点三指,顿时就制住了水奴的动穴。水奴被点时一惊,双手一张,右腋下挟着的梅九牧就落向了地上。
梅九牧身子尚未落地,双脚已经在地上一点,人已经弹射出去。只听铛地一声,他人在空中,却已经长剑出鞘,一砍一刺一绞一回斩,四式一完,人才稳稳站在二丈远外的地上。
黄河蛟怀疑水奴,自然更怀疑梅九牧。这是练武之人的一种本能反应。他一见梅九牧弹射,同时见得白光一闪,心中大叫:“好快!”他的身子已经同时后退了两丈。
两人站定,中间隔着三丈的距离。”
梅九牧目视黄河蛟,手中的长剑,却指着那个与黄河蚊议事的人,此时却端坐不动的人。
黄河蛟冷笑道:“果然有诈!老夫出手制水奴时,还只是一种怀疑。不想歪打正着,梅九牧,看在你师父的份上,老夫也不过分难为你。你束手就擒吧!霸主爷回来,想来也不会太难为了你的!”
梅九牧恨声道:“小爷百密一疏。想不到这宫中还有人对小爷的事如此熟悉。黄河蛟,你将第四层地牢的钥匙交出来,小爷倒可免开一场杀戒。”
黄河蛟仰天大笑:“好小子!老夫对你客气一点,不想你就得意起来了。三十年前,老夫杀的人比你看的人还多!你以为你从魔杀门出来,就是天下第一了么?差得远!”
黄河蛟一边说,一边抬起左手握紧成拳。他如今只有一只手。他为霸主找乐子,找了一对杀手进宫。他自断左腕,以示自惩。
梅九牧将长剑调过来对着黄河蛟,眼却防着那个人。那人坐在客坐上,已经双目下垂,对他二人不屑一顾,梅九牧却更揪心,对这人更多了一层担忧。他想了一条妙计,他要找机会用魔杀指悄悄解了水奴的穴位,然后传音给她,让她去对付那人。
黄河蛟道:“小子注意了。老夫要以隔山打牛的神拳教训你!”
黄河蛟一拳击出,一声炸响,一股拳力向梅九牧打去。梅九牧身子一闪,这拳力便打在他身后的一张椅子上,咔嚓一声,那椅子就飞了出去被击成数块。
梅九牧恨声道:“好毒的手段!”他身子一晃,长剑射出,眨眼便是连环三招。
二人顿时就在大厅上游斗起来。
游斗一起,黄河蛟顿时就收敛起了轻敌之心。梅九牧的剑法不但快如闪电,力道沉洪,而且许多剑招是他黄河蛟连见也没有见过的。他完全凭着内力深厚,打出一记又一记的隔空神拳,逼得梅九牧不停闪躲。而他自己,却更怕梅九牧的魔杀指力,渐渐地,黄河蛟连腿也用上了。这可是他近些年来少有的事。
梅九牧游刃有余。他并不怕黄河蛟的隔空拳力。那有形有迹的太好防了。但闭目静坐的那人双眉紧锁,随时都可能突然出手,梅九牧却不能不提防。同时,他还得在游斗中找机会为水奴解穴。他此时陷身霸主宫中,唯有水奴才能帮他一点忙。
他右手长剑向黄河蛟递出攻招,左手却夹在剑中,忽然向水奴射去无影无踪的魔杀指力为她解穴。
可是,射出一道指力,还来不及点出第二指,就感到背上几处穴位同时一麻——他的长剑指着黄河蛟,左手指着水奴,双脚甚无章法地站着——就那么不能动了。他的身后地上,落了五枚围棋棋子。
是那个始终闭目静坐的人,找到了他可以出手的唯一时机,恐怕也是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吧!”
黄河蛟大笑道:“好一手‘五杀梅’!向兄所选的这个时机,恐怕也是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吧!”
那人苦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蛟兄,我们是老了,朽了!”
黄河蛟走近水奴,又在她身上加了禁制。然后走近梅九牧,再点他向车七处大穴。点穴时,他力透穴,痛得梅九牧额上冒汗。然后,黄河蛟呼道:“来人!”
大厅外进来六位霸主宫人听候吩咐。
黄河蛟令道:“蒙上梅九牧的双目,关进地牢第三层。将水奴关在后牢,等公主回来发落。”
梅九牧被人扛在肩上,在霸主宫中转了好些圈子,才感到开始下石级了。他心中默数,一共下了三十三层级。然后是铁门响动。他们进了铁门,脚步声也杂了起来。由三人变成了五人。
然后又打开了一道铁门,梅九牧感到被人扔在一张木板床上。然后,这些人出去了。
锁门时,有人说:“查房送饭时小心些。这小子能以无声无息的指力杀人于无形之中,千万小心。”
然后,外面的铁门也关上,地牢中就没有了声音。
梅九牧躺在木板床上,明白自己无事可做,唯有睡觉。黄河蛟用的是一般制穴手法,四个时后后穴位自解,用气费力冲穴。到了这个地步,急无用,骂无用,喊无用,怨无用。只有静以候变。如若天不该绝,自有出牢的日子。
一觉醒来,穴位已经自解。他先走到门边抓住铁门试了试,铁门牢如泰山。他再试石墙。一掌拍下去,一点空声也役有,全是石岩。
他叹了口气。如今他的长剑和拴在腰间的袋囊全被没收了。幸好黄河蛟一人不敢作生废了他的功力。如若功力被废,那才真是两手空空,半点存活的希望也没有了。
他再运动查看地牢的情况。地牢中,大约十丈远外的一间牢房中有一个呼吸声。除此而外,就只有五丈远处的地牢外门处有两个牢头在说话。不知为何。那说话声和笑声竟然不如牢房深处那个呼吸声清晰。牢头的声音很模糊。从笑声判断,他们很得意,不可能压抑自己,纵情大笑时,声音为何模糊?
梅九牧无事可干,只有打坐练气。
在此处练气,就不可能象在魔杀门家中练气每次都有药物助练了。而且,饮食也很糟,简直就是猪狗饮食。
梅九牧在牢中过了多久?一天?一日?但他记得,他只过了三天!
他曾告诫自己,怨无用的。可是,从第二天开始,不,从他吃第一顿猪狗饮食的牢饭起,他就开始诅咒人生,开始觉得心中升起一般压不下去的怨恨和杀意。他想到自己从小失去父母,师父将自己养大,却从不告诉他实情,反而每天唠叼要他以善为本。他想到自己仅仅和霸主宫开了个玩笑,想羞一羞霸主宫,就被他师父取消了大弟子资格——大弟子,这在魔杀门就意味着掌门弟子,意味着执掌其它十一个师弟的生杀大权,意味着执掌魔杀门的金矿!
梅九牧好恨——恨师父!恨古长启!恨黄河蛟!恨送猪狗饮食给他的牢头!他恨水麒麟——是他将他父叔送下地牢——他恨的人太多,他恨一切人!
忽然,一缕声音钻进他的耳朵。这缕话音来得太突然,真正吓了他一大跳!
“哎!梅九牧!你心中的杀气这么重,弄得整个地牢都充满了杀气。你害得老僧坐禅都坐不安稳了。不!你不要叫喊。老僧在用传音入秘功夫和你说话。你如想找个人谈谈,不妨也用传音功夫。你功力不够,恐怕话音穿不透铁门和石壁,不过不要紧。老衲听得到。”
梅九牧一惊之后,定下心来听完那缕话音,想了想道。“你说我的功力传音不到你那间牢房?”
“正是如此。”
“可是,我却能听到你的呼吸声。”
“那是老衲故意吐气让你听到的。不然,你又哪能听到?你这功能听到门外牢头的呼吸声么?他们喝了酒调笑,也像是在很远,明白这原因么?铁门太厚!”那人停了一下才又说道:“你这人私心好重。你只顾想自己的事,也没想到要和老衲谈谈话解解闷。”
“你又怎不先找我谈?”
“老衲不是用呼吸声暗示你了么?”
“哼!你这人好狡猾。明明是你想找人谈话,却要别人先接话头。”
“老衲有这个意思。不过,你不愿谈,老衲也不勉强。咱们各人坐禅吧。和尚要坐禅,道士也要打坐。何况你这人以一兼三,既是和尚,又是道士,还是俗人。”
梅九牧大怒道:“谁说小爷以一兼三?那是我师父取宠天下的手段,小爷可不如此哩!”
那人笑起来:“真好,老僧找对对手了。”
梅九牧诧道:“什么七八八手?你要找人手效力么?”
“不找。老油衲功力当世第三,还需要找人?”
梅九牧想了想道:“你的功力在我师父之上,那该是天下第一嘛。”
“是第三。”
“第一是谁?”
“功力第一,是你兄古长启。”
梅九牧一听,顿时笑出声来,他脱口说道:“你说那个秃头?他是功力天下第一?”
那人笑道:“梅小侠不可疏于防范,仍用传音功夫吧。”
“你不是说铁门很厚么?外面听不到的。”
“哎,你太年轻,你不懂的事太多。偏生你师父懂的也不多。你不知道,水霸主是天下第一的暗道机关大师。牢头在外面能听到牢内的轻微响动,而里面却听不到外面的。”
“好吧,我还是用传音功夫好了。古长启怎会有天下第一的功力?”
“他现时还没有。但再隔几个月,他就有了天下第一的功力了。”
“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漏。”
“真是好笑!那谁的功力是天下第二呢?”
“普陀山玉凤门的言央掌门。他虽然功力第二,琥技却是天下第一”
“这倒也是。我也听师父进过。那么,你是北京皇觉寺的佛陀商增么?”
“正是老衲。难为你爸爸还知道这个。”
“你既是功力第三,又怎会被人关在这地底牢房?”
“那是老衲故意要来这儿的。”
海九牧一听。失声大笑起来。哪知笑声未绝,门那头传来一阵开锁的响声,接着有人进来了。
那人急忙传音道:“快装疯!”
进地牢的人走到梅九牧的牢房门外站定,用铁棍之类的东西在铁门上敲击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梅九牧又是一阵高声大笑,笑声中颇含凄厉疯狂之意。他大叫道:“小爷是大罗金仙下凡,要杀尽你们这些牢头!快去给小爷送酒送肉来!”
两个牢头笑了“原来这小子是饿疯了!”
二人说完,又走了出去,锁了地牢的外门。地牢内又是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那人的话声:“你明白这牢中机关的厉害了么?”
“明白了。这水霸主确是机关大师。”
“所以,武林人说:天君上人成名是靠天意,水霸主成名确是凭了人力。”
梅九牧一时没听懂,但也不想多问。他问:“你说你是故意要来这儿。你来这地牢中,想干什么呢?”
“来等你。”
“等我?”梅九牧大惊:“你来这儿等我?”
“是的。老衲粗通玄理,算准你有这次小劫,所以先来这儿为你疏通一下。”
“疏通?你已经买通车头悄悄放我么?”
“何必买通牢头?到了该你离去时,牢门会自动打开的。”
“我不明白……”
“你又何必明白?你悄悄过来吧。今天不会有人再进来了。”
‘悄悄过来?”梅九牧更惊异了。
“我已经将你那牢房的铁锁悄悄打开,你过来时轻些,别弄出声响。”
梅九牧半信半疑地走近门边,轻轻拉门,果然,门被拉开了。他沿着过道往里走。他此时的目力,能在全黑中看出一些轮廓。他看见一道牢门开着,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突然,牢房里骤然发出一片柔和的亮光。梅九枚一眼就看出这是一颗夜明珠发出的亮光。不知这是什么宝珠,竟然比一支烛光还亮一些。这颗夜明珠先在那人的掌心捂着。海九牧一进牢房,那人手一张开,牢房中就忽然发出了亮光。
借着珠光,梅九牧看见那人身披一领破烂不堪的袈裟,光着头,脚上的草鞋也是破烂不堪。这人满脸皱纹,看不出他究竟有多“老”。他虽然满脸皱纹,又小又瘦,双目却是奇亮无比,就象他手中的夜明珠一样。
那人开口说话了。这次他小声说话,不再使用传音入密功夫。
“你看老衲看够了么?”
“真不简单。前辈连这牢门也能开关自如。”
“老衲不简单的地方多得很。你真要看,一辈子也看不够。”说着,他将袈裟一收,再往旁边一让,顿时从他身后现出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背靠背地坐着。梅龙牧只看见前面一人,约四五十岁,一脸憔悴不堪,两个眼眶深陷,眼皮外翻,尽是红肉,原来他的眼内竟无眼球!
梅九牧调头望着老和尚道:“前辈,这二人是什么人?”
“这就是你设计混进霸主宫中。所要寻找的人。”
梅九牧一惊,顿时哑口无言。这和传说中俊雅风趣的父叔两人简直判若二人。梅九枚不禁心中生疑__该不是霸主宫设下的计谋吧?
这时,坐在前面一人开口说话了:“你叫梅龙牧?”那声音平和而又亲切。
梅九枚立即回答:“是。”答完后,自己也诧异为何如此恭敬。
“你是天君上人的大弟子?”
“是”
“好。你先站到门边去,从那里发一记魔杀掌力,将坐在我身后的这人打开。你如能以这独门武功证实你的身分,我有话说。”
梅龙牧听后,情不自禁地退到门边,隔着三丈远,抬起右手,竖起手掌。
“我要发掌力了。”
“请。”
梅九牧内力一吐,只听一声爆响,一股掌力吐打出去,在接近目内无珠之人时,却忽然转了个弯,将他身后那人横着推了出去,推倒在三步之外,那人倒地之后,用双手撑他,脚一盘,又成坐式,但已面对梅九牧了。
梅龙牧注意到,那人行动时,双脚棉软,似乎已成残废。双目已瞎的人说:“我是司马灵台。是你的父亲。”
双腿已残的人说:“我是司马迁武。是你的叔父。”
梅九牧百感交集,一时却又不能决定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司马灵台叹息道:“你不跪下相认,就是不相信。可是为父被水麒麟囚禁了十六年,身边的物件,早已一件不存。为父此时也没有半点物件证明身份。佛陀神僧倒是可以证明的。
只是你可能连他也不相信。哎,这叫我如何是好?”
梅九牧听到“佛陀神僧倒是可以证明”这一句时。调头看佛陀,却已经不见那瘦小老和尚的人影。而一颗夜明珠,就那么悬在空中,上不沾天,下不着地。梅九牧觉得奇怪。随即,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走过去,好奇地摸了摸夜明珠,这才发现珠子被一根透明的天蚕丝线网住,吊在牢房中间。
司马造武大喝道:“牧儿!你好令人失望!”
梅九牧冷笑道:“在下怎会令二位失望?”
司马迁武道:“我司马世家当日何等荣耀?如今只剩你一个后人,司马世家的复兴,唯有指望你。你却置大事不顾,去看那悬空的珠子。你的心性如此幼推,怎能托付我司马世家的大事?”
梅九枚一听,立即向二人走去,双膝跪下道:“孩儿梅九枚,见过父亲大人和叔父大人!”
司马灵台诧道:“你怎么一下子又相信了?”
“孩儿看那珠子,其实是耍了一点心计。”
“心计?什么心计?”
“孩儿想,你二人如是霸主官设的圈套,对孩儿的举动,就不会有什么感情,而只会冷眼,或顺着孩儿的心性,逐渐将孩儿诱入计中。如今叔父大怒,真情流露,却正好证明了你们的真实身份。”
司马迁武大喜道:“哥哥,牧儿果然像佛陀神僧说的那样,值得信任。他武技高明,心智过人。只是功力不足,才进极流。哥,快将事情交待了吧。”
司马灵台道:“牧儿,你过来坐下。”
梅九牧在二人面前坐下道:“那位佛陀前辈呢?怎么不见了?”
“他大约出去放哨去了。”
“你二人又怎会在这里?不是关在下面二层的么?”
“昨天夜里,佛陀潜到下面,向我们说了你的情况,我二人要见你,就随他上来了。”
“你们认识这个佛陀有多久了。”
二兄弟对望一眼,同时答道:“三天。”
司马灵台又补充道:“三天前,我二人刚练完气,牢房中忽然多了一个人。他直接了当地说:“我是京师大兴隆寺的住持,蒙武林人厚爱,称为佛陀……”
司马迁武道:“大哥,此时已是戌时,再有两个时愿就要交更了。牧儿的身分已经证实,快办正事吧。”
司马灵台道:“好。我们开始对佛陀也是不信的,只因生平从未谋面。但传说佛陀有一手气功,能将真力逼在手掌中,幻化成有形有状的佛祖生相。我二人提出要见过手神功。他露了这手神功,你叔父亲眼所见。然后,我们就问他的来意。”
司马迁武又道:“再说简单些!”
司马灵台道:“佛陀讲了道佛二家的生世兴争,说正一道乱了正统,大劫在即。佛陀又讲神殊现世,大劫在即,这些玄理,他说了半夜,我二人就讲上一天,也说不明白。你还年幼,只怕更弄不明白了。总之一句话,佛陀说,你在这场劫杀中有大作用,是启劫之手。只是你功力不够,他要我二人将全身功力尽数转度与你,成全人炙绝世高人!”
梅九牧大惊:“这不是要你二人散功丧命么?使不得!”
司马迁武怒道:“什么使不得?司马世家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如不能成为绝世高手,司马家又凭什么重见天日?我和你父亲论争了三天,终于明白,我们三个司马世家的人,唯有集功力于一人之身,造就一个大高手,才能重去武林争一席之地。牧儿你看,你父亲双目挖出,只因为他冲着水麒麟笑了一笑。为叔就更是无理遭灾了。水霸主失踪,霸主宫倾力寻找,娘娘许小薇怕宫内空虚,便令人挑断了老夫的脚筋。武功不如人。就是这么个下场。牧儿,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
“正是”
“你救我二人出去干啥?丢人现眼?组建残缺门?你那点本事,又哪里救得出去?”
海九牧沉默了。
司马灵台道:“这些年,为父对‘无意’二字思索甚多。当年你祖父约人去这红灵山庄屠庄,你祖父就是水庄主的‘天意’。然后,水麒麟史妹兴师报仇,又成了你祖父的‘天意’。我二人如将功力尽度于你,你将成为一个动力达二百五十年以上的绝顶高手。那时,你就可以成为水霸主的‘天意’!”
梅九牧恨声道:“孩儿明白了。‘天意’就是杀劫。孩儿功成之日,一定先拿霸主宫来开刀!”
司马迁武道:“好!报仇为快!
司马灵台道:“牧儿,你纵然身集我三人的内力,只怕还杀不了水麒麟本人。只因他的功力深不可测,武技却为广博,加上身经百战,心术过人,势力又遍及武林。所以,你如不能当面凭真功夫杀他时,有两个办法可以杀掉他。”
“请父亲垂训。”
“一个办法是到九华山去找你曾祖父。十六年前五台山大战时,他是在世的。你师父天君上人就是他度化的。只怕他如今还在人世也说不定。”
“孩儿怎么找到曾祖父?找到后又以何为凭证相认?”
“你曾祖父与师父装束一样,只是更老。如若在世,当在百岁左右。至于以何为凭?什么也没有。你如能找到他,就将真情讲明,认不认凭天意吧。”
“是。孩儿记住了。还有一法呢?”
“偷袭!”司马灵台干脆地说。
司马迁武立即补充道:“只是这大高手极不容易被偷袭。他的气感很灵。有人想杀他,功力高的,在很远处,就有感应。他能感应到想杀他的人身上那股杀气。”
“那孩儿该怎么办?”
司马灵台一字字地说:“杀念常存,杀意不起,时机一至,意手齐动。”
梅九牧跪在地上,闭上双目,将这十六个字念了一遍,睁开双目说:“心存杀念,又哪会不生杀意?杀意一生,杀气自然弥漫。请父亲训示存杀念而不生杀意的法门。”
忽然,那个自称是佛陀的老和尚又出现在牢中。他说:“这个,恐怕只有梅施主自己思悟了。时辰不早了,赶快传功吧。”言毕,又是倏忽不见。
司马迁武沉声喝道:“牧儿,转过身去,快快坐下来。”
梅九牧道:“孩儿练的是阳刚内力……”
“牧儿不必担心。司马世家练的九转玄阴功,开初虽属阴柔类型,但九转之后,已经中正平和,与阳刚内力并不排斥。快坐下来。”
此时,司马迁武已经坐在司马灵台身后,伸出右手,悬在空中,喝道:“牧儿还不坐下?”
梅九枚跪下去,双目含泪道:“牧儿实在不忍眼看父亲和叔父散功之后……”
司马迁武大喝道:“逆子要我司马世家永无复兴之日么?”
梅龙牧一咬牙:“不敢!”言毕,转身坐在司马灵台的前面……”
这次传功用却了大约四个时辰,几乎是一个整夜。只因司马灵台怕他二人的内力度得快了,梅九牧来不及炬化,导至走火入魔。所以,直到天明时分,二人才将内力尽数度进了梅九牧的经脉内。海九牧刚站起,二人便萎顿下去。
梅九牧跪下去,跪在二人中间,一手抱着一个,哭泣道:“父亲……叔父……“司马灵台声音微弱地道:“最后一件事。你母亲的坟,在黄山启信峰下,上有四块巨石叠压,石上用九转玄阴指写了一个第字,其它就一点标记也没有了,怕的是你师父去冒亵坟中的灵魂……”话刚说完,头一歪,已经死去。
司马迁武声音更弱:“快走吧,佛陀能帮你出去。”他也是头一歪,跟着死去。
梅龙牧眼睁睁地看着他二人眨眼间相继死去,惊骇得呆了。一想到他父子叔侄才相认,二人便将近二百年的功力尽数度化与他。此等恩惠,只有父子叔侄才能如此至情。不管过去的恩怨情仇是如何纠缠不清,反正他梅九牧回归司马世家得到的只有好处,而且是练武之人最大的好处,梦寐以求在则不可得的好处。
他哇地一声哭起来。
忽然,他觉得背上有两处穴道一麻,随即就被人提在手中,轻飘飘地向牢房外面飘,飘过第三层地牢的大门时,他看见两个牢头萎顿在地上。第二层地牢也是如此。第一层更有七八个人躺在地上或靠在墙上,全部被人制了穴道而未制死。梅九牧忽然感到双目一亮,他已经站在牢外面的空场上。
这时正是早上。红雪山上晨雾迷漫,白茫茫的晨雾轻柔地飘着,很浓,几丈外就目不见物。
梅九牧站在空场中间,扭头四望,不见了将自己提出牢房的人。他知道是那个自称佛陀的老和尚干的。他提自己出来时制了自己的穴道,如今穴位又解了。他是空手,但却已经是自由之身。
迷雾中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哨声尚未消失,迷雾中已经钻出了七八条人影。这些人大约是巡查队,也可能是住在附近的人,他们一见梅九牧,立即有人喝道:“海九牧逃出地牢了!快通知故堂主!”
梅九牧一声冷笑道:“小爷在这里等着,不会跑的!”
为首那人太想邀功了,他喝道:“拿下海九牧!”他的喝声一落,七八条人影就各挺兵刃围攻上来。
忽然,场中一条灰影一闪,接着便传来一声惨叫——不是一声,而是七人声,只是七八个人同时惨叫.那声音听来就象是一声,惨叫声凄厉而短促,一叫即止。然后就是沉重物体落地的沉闷响声。这响声略有参差,但也很快倒完。
黄河蛟带人赶到现场时,看见地上八具死尸,几乎都是同一表情——双目圆睁、口大张、脸扭曲、布满恐惧——八个人都是胸部中掌、中后飞了出去、叫得一声就死了,死了才落在地上,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梅九牧还站在空场上没有走,他垂头望着地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脸漠然,但黄河蛟太熟悉这种漠然神色了。他久历武林,知道这漠然之色,其实正好是冷酷的极限。同时,表明杀手有绝对自信。
黄河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梅九牧沉声道:“你怎么才带十七个人来?”
“小子!你以为这些人拾夺不下你?”
“是的。因为今非昔比。”
“今非昔比?什么意思?上次不是老夫将你拿下的么?”
“不是,上次是当世暗器第一高手千手杀向庆章,用五杀梅绝招偷袭小爷。千手杀呢?
他怎么不与你一同出来?”
“他走了。昨晚才走的。”
梅九牧猛地抬起头,仰天发了一阵大笑:“他走了?他在昨晚走了?小爷听白了!他是为我而来,又因我而走!小爷好生感激这位千手杀向爷!”
他猛地盯住黄河蛟道:“黄河蛟,你的死期到了!”
梅九牧一句话说到“了”字时,只听得黄河蛟闷哼一声,双目的眼球一下子暴突出眼眶——只有一个人心中的惊骇已达极限,生命的巨痛又来得太突然时才会如此——口大张着,他的右拳紧握,正准备发神拳打击梅九牧,却不料梅九牧一闪即至,一至便抓,一抓破膛,手爪一抓进胸膛,就捏碎了他的心脏!
天呀,这是什么武功?这不是魔鬼的开功吗?
梅九牧望着已死的黄河蛟,手一退,就将一颗捏碎的心脏从黄河蛟的胸膛活脱脱地抓了出来。
梅九牧双目呆定,将那颗心脏送到眼前,他看得很仔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这东西是美丽的吗?
梅九牧忽然感到头脑一晕。他是被这颗破碎心脏所带的血腥气冲的。他将手一伸,举而向天,猛地发出一阵狂笑。
他的笑声来得好猛,只震得呆站在他周围的几十个霸主宫门人齐齐昏倒——这些人被他杀黄河蛟的手段吓呆了,忘了进攻,也忘了逃跑——等到梅九牧心性乱狂,发出轰然狂笑时,他那笑声中所含的巨大力道,顿时就将这些人的耳膜震破、昏死过去,即使能活,只怕也是残废了。
梅九牧在空场上笑着,肆无忌惮地狂笑着,笑得满场乱转,笑得晨雾飞散。他的双眼忽然看见了晨雾悄散后骤然显现出来的霸王塔。
霸王塔,霸主宫的骄傲,伫立在红雪山顶巅。
梅九牧的目光一下子凝固了。他好象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东西。他死死地盯住这个东西看,口中呢喃:“霸主官,霸王塔……”
忽然,他大吼出声:“我的呢?我的塔呢?我的万王之王塔呢?它在哪里?狗东西!我要先毁了你!”
他双脚在地上一蹬,整个身子便如怒箭一般射上了附近的一幢房子。着房后他的双脚又是一弹,又射向了山上的另一幢房子。如此急射,在霸主宫的其他人看来,只见一条人影直往山顶射去。凡是有人阻挡的地方,人一出现,便是惨叫声随之响起。然后霸王塔面前发生了打斗。先后传出了几十声惨叫。接着,当地一声巨响,霸王塔的大门被人用刚猛的无俦拿力击开,接着,里面又是无数惨叫,显然是梅九牧一路打杀进塔去了。
这以后,霸王塔的门窗乱飞,从霸王塔中,传出梅九牧那震人耳鼓、夺人心魄的狂乱大吼。
忽然,梅九牧一声大叫,从霸王塔的第二层中飞了出来,肩上鲜血狂涌。他伸指点了肩上穴道,顿时止住鲜血。他大吼道:“好厉害的机关!”
他发了一阵呆,忽然又狂笑起来:“霸王塔!你纵然机关霸绝天下,你不怕火吗?”
不久,霸王塔的第一层就冒出了浓烟,窜出了烈火。浓烟上升、烈火粘窜、塔上传来女人的哭喊声。不断有人从塔上跳下来,但跳下来死得更快。半个时辰后,整个霸王塔已经被烈火和硝烟包裹。烈火越烧越烈,这霸王塔终于垮了下来。带火的木料乱飞乱滚,滚下山来,终于将霸主宫其它的房子也烧起来。又过一二个时辰,整个霸主宫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梅九牧那狂乱的大笑一直不停地响着,直到这声音变得嘶哑。霸主宫变成一片火海时,他才嘶哑地大笑着,离开红雪山。他从红雪山中杀进江湖时,那嘶哑的狂乱大笑像一条长龙一般随在他的身后。
霸主宫直烧了两天才烧尽。霸主宫是不存在了,但霸主还在。霸主一家人都还在。
第十章春药美人计
(山洞里因为他的低吼和她的娇喘响起阵阵回声,声波撞上洞壁,弹回来渗和在新的低吼与娇喘声中,罗织成一支战争回旋曲。
蹄声远去时,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进泥土,幻化成一首亘古的悲歌。这支悲歌唱到最后,终将天人合一__这就是死亡……)
古长启在南海荒岛上毁了神珠后,当天就乘坐玄极门的船回大陆了。
翠薇仙子和她的九个追随者也是乘的这艘船。就连水梦薇和水达也搭上了这艘船,而他们自己的船跟在后面,倒象是随从一般。
船一启航。梁建成就吩咐设宴庆贺。他将隐在九剑侠中的长子喝出来,让他们兄弟相见。二兄弟脸型相似。只是梁中舒久局京华软地,虽是武林人,却仍然细皮嫩肉。而古长启,从小在金沙江的河谷中长大,长年风刀刮脸,加之受了“神光”照射后,脸色紫红。使他的脸显得粗矿而含大山气度。
翠薇仙子上船后要了一间舱房,闭门调息,三天未出舱房一步。
一路上,水梦薇对梁建成夫妇异常恭敬。梁建成也回以慈爱,侄女长侄女短的喊个不休,并送了她许多珠宝之类的礼物。水达在一旁面含微笑,心中却恨的只想一剑杀了梁建成。如不是梁家多了个古长启,武林中轮得到他来盛气凌人么?
席散之后,各自回舱房歇息。
梁建成将古长启唤进他的舱房,关好舱门,他道:“启儿,我要和你讲一件大事。”
“父亲要讲的可是谋霸武林之事?”
“不是谋霸,而是领袖武林。”
“你说的是一回事,父亲。孩儿在岛上已经讲明了为人立世的宗旨,父亲请勿勉强孩儿。”
“可是,你既蒙神受,成了神人,如不领袖武林。岂不辜负了上天的一场恩德?”
“我并不是神。”古长启摇头道:“孩儿除了内力强些,气感强一些,其它什么都和原来一样。孩儿智力中常,实在不配领袖武林,也没有能力辅佐父亲领袖武林。”
“启儿,为父这些年来,受尽了神道教和霸主宫的气。就连白道,也不将为父当人看。
为父为在边三方中求平稳,真是谨慎做人,随时陪笑脸,谁也不敢得罪。如今有了你,我玄极门也该延直腰杆做人了。咱们何不利用白道、神道教和霸主官的鼎立之势,设计各个击破?谋划方面有为父,武功上有了你,我们还怕谁来?”
古长启明白父亲这类武林人在霸权上是不可理喻的,数年奋斗,全为这个目的。只怕好好劝说毫无作用,反会弄得父子下不了台。想到这里,他不禁就想吓他一下。”
他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父亲此想,无异于招祸上身,却知劫难来时,天地无光、日月不明。上苍大劫武林之日,又有谁能主宰局势?”说到后一句时,他将功力运集于督脉诸穴,逼出体外,在身后形成一道光晕,犹如传说中的佛光。
梁建成一见,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如若面前站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只怕便要磕下头去了。他呆了半响道:“这是神意么?”
“是。”古长启实不愿父亲卷进德杀,干脆撒谎到底,心中却连呼:“罪过!罪过!”
梁建成又呆了一阵,忽然笑了起来:“好!玄极门在武林大劫之日兵不动,等三方之争有了结果时,败者败也,胜者也将实力大减,那时,玄极门实力依旧,何惧不能君临武林?”言毕,哈哈大笑起来。
古长启摇头不语,明白父亲谋霸之意丝毫未减,但他暂时不能乱动,古长启又稍微感到安慰。
第二天早上,古长启刚走近船头看海,水梦薇便笑着走了过来。
“古师哥,如今咱们该去救应师伯和家父了。”
“是。咱们上岸后就直去离恨宫。”
“离恨宫已经不存在了。”
“此话怎讲?”
“我出海以前,离恨宫就已经举门迁移,不知躲到何处去了。连应师伯和家父也一并弄走了。”
“离恨宫还留有一些线索么?”
“没有。当时我们正在到处找你,听到离恨宫人消失的消息,带人赶去时,整个离很宫荡然无存。只因离恨宫人一消失,附近的武林人就一涌而入,乱翻乱找,更是乱挖乱烧。我去了,什么线索也没找到。”
“你们在武林中的探子呢?”
“我出海三个月了,也不知此时陆地上是什么局面。”水梦薇说:“古师哥,如今只有那位翠薇仙子或许知道一些。你救过她的命,何不向她打探一下呢?”
“等她出来再问吧。”
“也只好这样了。”水梦薇说。忽然拉住古长启的手道:“古师兄,数月前打出离恨宫时,你身溅毒水,燕姑娘说你只能活一年,今只怕毒已解了吧?”她笑道,那笑容就象朝阳一般艳丽。
“我想……解了吧。”古长启心中泛起一异常的感觉。他热血上涌,只是此时肤色紫红,热血再涌也看不出来。
梁建成夫妇见二人手拉手站在船头,心想这倒是一对佳人,她能嫁给古长启,等于玄板门又得了一位大高手。
水达站在远处,心中直是冷笑。出海之际,娘娘许小薇训示:如能夺得神珠,就由水梦薇接受神授。如古长启已破解了神珠,那以联姻方式将他本人收归霸主宫名下,为霸主宫效力。水梦薇当时怒道:“女儿如若不愿意呢?”许小薇顺手打了一个耳光,勃然大怒道:
“你怎不想想你父亲的安危?你怎不想想霸主宫的生存?”过后,水梦薇流着泪答应时,许小薇抱着女儿哭了。她说:“此于天性纯朴,福缘深厚。何况他出身魔杀门,倒也不辱没了你。薇儿,有一天,你会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大海是很深的。
可它有人的心机深吗?
第三天,翠薇仙子才打开门走了出来。九大青年剑客一见门打开,就涌了过去,争相问候。杭州太安堡的公子克凤台素称多情剑客,只喊了一声:“主人……”就已泪流满面。
翠薇仙子睑上挂着凄清的笑容,走到船头,望着远处的海平线。海风强劲,吹曳着她的衣裙。九大青年剑客则排在离她三丈远的甲板上,静静地看着她的秀发在风中飘舞。
古长启走过去,想和她说话。
“铛”的一声,五行门的公子爷关山肃拔出长剑,指着古长启的鼻尖,声音颤抖地说。
“你别过去!你……不要去惹她!”
接着响起一片刀剑出鞘的声音,余下的人大青年剑侠,除了梁中舒外,一齐以刀剑指古长启。
古长启摇摇头,既不进,也不退。
翠薇仙子头也不回地说道:“古少侠,承你情让我们坐这条船回大陆。我知道你想打听你师父的下落。但我和你们同时出宫,以后就流浪江尖对离恨宫以后的变化我也不知道。我与师尊关系微妙,并不是她的亲信。宫中的事,许多内情我也不知道。不过,在没有新的消息以前,我还是要建议你到离很宫去看一看,也许能找到一点线索。”
“多谢指教。只是,我听说离恨宫已经被毁坏了,只怕很难找到线索。”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请你指点。”
“那就还是去离恨宫看看吧。”
“好吧。请你同去,你可愿意?燕施主曾是离恨宫人,对离恨宫的秘密,总比局外人多知道上些。”
翠薇仙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可以,我陪你走一趟离恨宫,就算是还人情吧。”
海船航行了六天,终于回到了大陆。
古长启要去找他师父梁建成要回玄极门。分手的时候,他说:“启儿,办完大事就回家来。有你在,为父实际情况安稳些。”
梁建成回到京城,大宴三日,以示庆贺。他却不知陶仲文后回大陆,却连夜乘坐宫防驿站撰马比他早到了四天回到京城。梁建成在大宴的第三天喝醉了,睡得比平日稍甜一些,终于遭了陶仲文暗算,成了“归心人”。
古长启一行浩浩荡荡向梵净山行去。其中霸主宫人就占了二十多名,翠徽仙子一伙有九人,倒也热闹。梁中舒随父回了京城。
登陆不久,霸主宫在沿海打探的探子就迎了上来:“霸主宫探马参见公主和总管。”
“可有霸主的下落了?”
“启禀公主,没有。”
“娘娘现在何处?”
“娘娘在江湖中追杀梅九牧。”
“什么意思?”水梦薇大惑不解地问。
“启禀公主,梅九牧一把火烧了霸主官。”
“什么?”好几个声音同时问。
“启禀公主,这梅九牧本来已被黄堂主关进了第三层地牢,不知怎的,他逃了而且内力陡然增加了两倍。”
古长启大惊““你说他内力增加了两倍?”
“是。”
“梅师弟出山时就有近百年功力,如此说来,岂不是有了近三百年功力?”
“正是如此,传说他只轻轻一伸手就抓破了黄河蛟黄堂主的胸膛,抓出了心子。然后他就放火烧了霸主宫。如今霸主宫已是一片灰烬。娘娘怒极,非要亲手抓住他杀了他。”
水达问:“司马灵台兄弟俩可逃出来了?”
“小人不知道。”
水梦薇:“宫中死伤了多少人?”
“死了九十二人。伤了近百人,皆是被他的狂笑声音震破耳膜残废了的。”
“水奴呢?”她在哪里?”
“小人不知道。”
“好了。传命下去,立即通报娘娘,我们回来了。古师哥破解了灵智神珠,如今被人称为奎神。我们这就往梵净山去。请媳娘前来会合商议大事。”
“是。小人这就下去传令。”
“这里离茂州最近,你先去茂州分坛,令他们准备四十匹好马。”
探马接令,打马如飞而去。
水梦薇看着探马离去,闭上双目,她大约在假想霸主宫燃烧时的情景。等睁开眼时忽然大笑起来。
古长启道:“亏你还能笑。”
水梦薇止住笑道:“古师兄,你知道么?这些年暗算家父的人很多。有时候我想霸主宫纯以武力征服同道,总有一天会被人烧为平地。二姑可能来烧,言央可能来烧,陶仲文如若胜了也可能来烧。到如今,一把火将霸主官烧了的,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梅龙牧!”言毕,又是一阵大笑。
右长启叹了口气,他想,以梅龙牧的家世与水家的种种仇怨,这事原该在预料之中的。
众人向北行去,还未到茂州,霸主宫茂州分坛的坛主就出来将众人迎至茂州分坛歇息。
第二天,众人骑马向北继续进发。
第三天,他们已经从广东进入了广西境。再数日后,深入了广西腹地。
这一天,众人行至一处无名山口,突然听到一阵打斗声,接着,有人如飞地向山口逃奔过来。
水达一见逃过来的那个道人,就向古长启和水梦薇道:“这人就是铁观道人。灵智神珠就是他托的镖。铁观道人武功高强,与少林掌门在当伯促之间,却如何被人追杀得如此狼狈?”
古长启道:“水师妹,留下这人,或许有些用处。”
水梦薇道:“我也正这样想。”
说话间,铁观道人已经到了前面不远处。他一见这么多人挡在山口而且多是霸宫的服色,当下大受惊骇,身形一折,便向山口一侧的山上射去。
古长启骑在马上,双手一招道:“过来!”
只见十丈开外的铁观道人,先是身子一停,接着是腰腹前弯,突然向后飞竟然凌空后飞十余丈远,无端地飞到古长启的马前。
随行之人,当日都在海岛上见过这手功夫,此时再见,仍然目瞪口呆。铁观道人被一股大力吸过来扔在马下,以为见了鬼,更是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水梦薇虚点数指,封了铁观道人的穴道。
这时候。追杀铁观道人的人已经出现在山口,这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穿一袭黑饱,面容英俊而冷酷。女的手提一条软鞭,挽在手中,面容艳丽无比,只是艳丽之中也带着恶杀之色。这女子见到众人,立即启唇一笑,这一笑,又是奇荡无比。
翠薇仙子夹在骑队之后,一见这二人,立即伸手在脸上一抹,放下手时,脸上已经多了一张人皮面具,成了一个小丑。
水达低声道:“女的便是闻名武林的梦魔女,自号梦中女神,专以催眠术和魔笑声、魔吟杀人。咱们不动声色,瞧瞧她的本事。那个男子,我不认识。”
水梦薇道:“我认识。在梵净山与他交过一招。他使灵猿剑法,今日正好查清。”
追杀铁观道人的一男一女这时已经走近众人,男青年向众人拱手为礼道:“各位朋友,你们马前的那位道人,是在下的大仇人,在下誓死也要抓他到手,查问几件事情。请各位朋友卖个人情,将他赐与在下,在下不胜感激。”
他措辞还算客气,但那声调却冷酷无比。
古长启一听他说,便道:“既然如此,施主就将铁观道人带去吧。”
水梦薇道:“且慢!这铁观道人与那颗弄得武林血杀不止的灵智神珠大有相关。阁下是与他有仇呢,还是与那神珠有关?”
那年轻人冷哼一声道:“霸主宫的水公主果然厉害!”
“你认识水公主?”
“梵净山承蒙赐教姹阴掌,使在下自疗了三天,看来今日又要蒙水公主赐教了。”
梦魔女咯咯一笑道:“弟弟,这就是名扬武林的小煞星水公主么?弟弟退后,要是让她的姹阴掌力伤了你,姐姐会伤心死的。”
她说话的声音又娇又嗲,奇荡无比,只听得众人心中发慌。梦魔女忽然异常清晰地叹了一口气,叹得又响又长。
“哎!这天气多热呀!太阳多辣呀!你们这么多人骑着马走在烈日下,不怕太阳晒吗?
你们看,这山是光秃秃的,树木都被太阳晒焦了。飞鸟躲进了残留的树阴,连苍蝇也不飞出来。你们呢?你们何苦睦着烈日在太阳下行走?你们为什么不躲进家里?为什么不靠在软塌上?手上端一杯凉菜,喝一口,伸一个懒腰,哎!然后闭上眼皮,打个吨。哎……让天上的太阳晒太阳底下的人!哎——”
她连叹数声,又低又弱,就象已经在打盹了一样,随后,她用浅唱低吟一般的声音唱起一调小曲:
“睡吧,我的小叫化,
睡吧,我的小情郎,
你的美人在梦中等你,
左手拿着甜梨。
右手拿着香饼,
……”
梦魔女第一声叹息时,霸主宫人中就有人垂下了眼皮。等唱出小调时,已经有人伏在马上睡着了。连马也垂下了头,开始瞌睡。她唱着,反复地浅吟低唱。只听得砰砰数声,已经有几个霸主宫人从马上跌了下来,八大青年剑侠中,已经有四五个开始打瞌睡了。司马一关似乎想大喝一声反击催眠,但嘴一张却打了一个呵欠。石兆鳞想伸手拔剑,却未摸到马鞍,手就垂了下去,头也搭拉下去了。
梦魔女又说又唱,又吟又笑地再施了一阵功后,连水达、水梦薇、古长启都打起瞌睡来了。马队中的大半人已跌下马去,呼呼大睡,另一小半尽管未摔下马,却已瞌睡连天,尽管着了魔道。
梦魔女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便扭着碎步,走了过来,伸手去提已经睡着了的铁观道人。
突然,嗤嗤几声轻响,梦魔女不动了。她被几股隔空指力制停顿了穴道,再也不能动弹。她的双手就伸在空中,离铁观道人只有几寸距离。
水达睁开双目,目光如炬,望着梦魔女发出一阵大笑。
水梦薇睁开双目,目光嘻戏,望着梦魔女一声冷哼。
古长启睁开双目,满目怜悯,一声长叹。
梦魔女大惊:“你——你们没有入梦?”
水达笑道:“你修行太浅,催不了我等的眠。”他柔声问:“乖乖,你是个魔女。你知道我是什么?”
“你是什么?”梦魔女顺从地问。
“我是魔鬼!”水达说。他指指水梦薇道:“你知道她是什么?”
“她是什么?”她顺从水达,她已经着了他的摄魂大法控制。
“她是魔王。”水达轻轻一笑道:“你再看那位红脸的英俊公子,你知道他是什么?”
“梦魔女跟着轻笑道:“他是什么?”
“他是魔神!”
水达叹了一口气,又道:“魔女今日运道太差,遇见了魔鬼、魔王、魔神。魔女,你看这太阳,晒得多么暖和。哎,都嫌太热了一点。你为什么不把衣裳脱了,那样不是要凉爽一些吗?”
梦魔女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是。那样会凉爽一些的。”说着就果真动手去解衣服,很快褪下了一只衣服,露出雪白的酥肩。
水梦薇看了古长启一眼道:“水总管,收起你的摄魂大法。”
水梦薇一句话未说完,忽听一声大吼,一道银光从山门那儿射来,原来是持剑的青年男子双脚一弹,长剑在前,绞出一团银光,直向水达刺去。
水达身子一弹,已经离马弹出,人在空中,剑已经出鞘,一声大喝:“灵猿剑法!”
灵猿剑手人在半途,眼见水达弹起身子飞扑而下,他便中途变式变招,双脚点地,问旁斜掠,同时长剑斜挑,正好与水达下刺的长剑相击。二人都感到虎口一麻,却是功力相当。
分开之后,各自落地,对面而立,虎视眈眈。
青年剑手恨声道:“武林中盛传水总管乃色中魔鬼,果然属实。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施出摄魂大法,要一个女子当众脱去衣裳!”
水达冷哼道:“就算人有些贪污之辞都是真的,那又如何?你能独立核算了我?”
青年剑手道:“来吧!”言毕,身形晃动,脚步移动,手中长剑却一动也不动地随着身步法的移动剌向水达的面门。
水达大惊。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呆滞的剑法,一名剑手,可以脚下无步法,腰胯肩无身法,使绝不会手上无剑法。
水达虽然惊异。但脚步移而向右,右手长剑仍然指着灵猿剑手。他要利用移动引诱对方使出追杀之着,然后才出招对敌。
哪知那人突然左脚横跨,拦在水达移动的下一个位置,长剑也突然到了左手,一剑斜劈,快如闪电。如此一来,那人门面空虚,水达本可想虚而入。但那人剑劈在行剑势又快,水达势必行名剑劈。这就逼得水达不得不防。水达一剑格出。却格了一个空。正惊骇间。忽见一支长剑已停在他的眉心大穴前不足三寸之处, 疑而不刺,水达也就不敢再动一动了。
仔细一看,那人的长剑仍在右手,身架也仍然是右架。
水达长叹道:“好快的替手剑。”
那人道:“是的。真正杀人的剑法,练时很苦,杀人却很简单。水公主,我以水总管换梦魔女,你可愿意?”
水梦薇道:“阁下剑法高明,深得灵猿划法的精髓。好吧,换过二人之后,我再来领教阁下一招。”言毕虚点了梦魔女四指解了她的穴道,那青年等梦魔女走回山口后,后退三步,放了水达。
水梦薇正待下马。古长启却说话了:“水师妹,咱们大事在身,又何必多作无谓缠斗?
让他去吧。”言毕,古长启一声清啸,已经运功解了被梦魔女施术弄昏的众人。
水梦薇道:“缠斗倒是不必,不过有些话却必须问明。”
“那倒无妨。”
水梦薇问那人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想了想,明白今日敌人太强,要得铁观道人,只怕还须善来,他答道:“在下董不辱,江湖人称冷血剑客。”
话音一落,那些方才醒来的人倒有一半同时咦了一声。
“久仰大名。不想今日在此相见。其实,我早就该想到这冷血剑客与灵猿剑手应是同一个人。清问阁下,你学会了灵猿剑法,看你面部几处大穴色泽晦暗,大约也练了灵猿每掌毒指。江湖上怎地又从未听说过你用毒掌毒指杀人呢?”
“在下本来不是好杀之人,”
“很好。你将驯猿真经交来当众毁了吧?”
“什么驯狷真经?”
“灵猿真经。驯猿真经。别装糊涂了,快取出来毁了吧。”
“在下没有得到驯猿真经。在下可以指天发誓。”
“哪你怎会灵猿门的毒掌毒指?灵猿乳又从何而来。”
“在下什么都得告诉你么?你算什么?武林至尊?”
“你想得到铁观道人,就必须老实回答。”
那人想了一想说道:“好吧。我只得到一本剑谱和一瓶药丸。得到之日,我还不知它就是灵猿剑法,因为那谱上没有剑法的名称。药丸是练气用的。共二十四粒。每粒增加五脾功力。药丸已经吃完了、剑谱,出山时烧了。在下确实没有得到驯猿真经。”
水梦薇想了想道:“好吧。我相信你了。但这铁观道人如今已是一钱不值。只因他而起的那颗灵智神珠,已被我这位古师兄破解了,神珠已一劈二半,扔进了大海。你还争这铁观道人有何用?”
“在下与神珠无缘,从不作非分之想。在下要将铁观道人带走,是为了弄清一些往事。”
“你想弄清什么事?”
“查找一个人。”
“谁”
“家父。”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要找董阳歌。你是他的公子?”
“正是。”
“那你将铁观道人带走吧。”
董不辱走到马前,伸手提起铁观道人,退后七步道:“在下想请教水公主一个问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你父亲是不是霸主宫囚了?我对你说,没有。屠杀龙门镖局那件血案,也绝不是霸主宫干的。”
“多谢赐教。告辞。”
董不辱和梦魔女带着铁观道人走了。古长启一行,继续向北行去。傍晚时分,行至一个叫象州的小镇。这里没有霸主宫的分坛,水达令人前去将镇上的两间大客店包了,众人分开住下。
半夜时分,古长启觉得有人开房出门,然后飞身上房。那人上房后从房上掠山镇外.几乎都是全无声响。功夫极高。古长启想.这一伙里,以水梦薇功力最高。出镇去干什么?
想到水梦薇心计极深,古长启怕他捣鬼,便起身出房,要跟去看她出镇干什么。他上了房顶,不久就追上了前面那人。那人正在屋上飞掠,已快出镇了。古长启一看,认出正是水梦薇。
只见水梦薇出得镇来,照直往东方的一片树林掠去。到得林外,一晃就进了树林。古长启随在她的身后,跟着她进了树林.看着她进了一座小庙,他就站在树林中,运功倾听。
只听得水梦薇一进小庙就呼喊:“母亲!”
“薇儿,娘在这里!”
“啊,母亲,你终于来了!”
“是的.娘一接到茂卅坛的飞鸽传书,立即就放弃追杀海九枚,星夜赶来与你一见。”
“母亲还没有杀掉梅九牧么?”
“没有。海九枚如今武功极高。我与他打了三次,仅仅有一次用姹阴千幻真力弹丸指力打中他的肩井穴,还差一点被他的魔杀指力点上。我打中了他的户井穴。他只到了一声,却并未被制往。他哪来那么高的功力?几达近三百年!找想,定是将他关在地牢中时,反使神差,与他的父叔见了面,得到了那二人度入的内力,不过薇儿不必担心。这梅九枚武功再高,为娘总有办法制住他的,倒是为娘叫你必办到的事情,有了眉目么?”
这句话说完以后,突然就没有了声音,古长启明白,她们母女一定是在谈一件对霸主宫的利益更为重要的事。为怕别人听到,已经改用传音入密的方式谈活。她母女本已经面对面地待在一所空无一人的小庙中,四周又有霸主宫十名门人团团守护,如今还要用传音入密功夫讲话,可见那事体异常重大。
古长启本想进去见这位良娘娘,询问一下师父的下落有无消息。但车念一想,她既然将女儿秘密召至小庙说话,明摆着是不愿见其他人的了,他也就不打算过去了。
他正准备回去时,忽然听到一缕声音传进自己的耳中:“古少侠请留步。等她母女走后,燕岚岚有活对你说。”
古长启一听。又留在那里等候。
大约过了一刻时辰,小庙中又有了她母女的谈话声。不时传出水梦薇喝令打轿的声音。
庙后立即出现一个轻便小轿。抬进庙去,很快出来,如飞而去,小轿是往东方的山路走的。
古长启估计霸主宫娘娘又追杀梅龙牧去了。
水梦薇从庙中出来,顺着来路飞回茂州小镇之中。
过了片刻,古长启听得小庙二里路方圆内都无人迹后。正准备招呼翠薇仙子出来,只听一阵衣裙的声响。翠薇仙子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她是一个人来的。她一见古长启,便施礼道:“多谢古少侠上午援手之恩,燕岚岚在此谢过了。”
古长启还礼道:“些微小事,何足挂齿?不过,我实在纳闷,为何你要传音求我调停水公主与那青年人的剑斗?”
“因为剑斗的结果,必然会是那董不辱败落。甚至伤亡。”
“哦,我明白了。燕姑娘怕那青年伤亡了,不能再为燕姑娘收为己用。以图大谋。”
翠薇仙子一怔,随即明白古长启的意思。古长启以为她会象收服十大青年剑侠一样去征服冷血剑客董不辱。然后成为自己的工具。
翠薇仙子失声笑了。
她一笑,顿时显得明艳无比,比之十分美丽的水梦薇更胜十倍。月亮的微光其时正从林间照谢进来,照在她的睑上。她的笑脸在月光下显得很纯很甜。但这又纯又甜的笑一闪即逝,很快地。又有一缕驱除不开的哀愁笼罩在脸上,使那笑容显得凄清而令人心痛。
古长启有呆了。
“古少侠理解错了。我救他。是因为他是我的亲哥哥。”
“你哥哥?”古长启大呼一声。
翠薇仙子也大吃一惊:“古少侠既蒙神珠度化,已成神人,连这一点也掐算不出来么?”
古长启笑了:“什么神人?我还是一普通人。言老前辈那天在海上说的话,你不是也听到了的么?”
翠薇仙子叹息道:“古少侠既有通神的功力,又有天视地听的神通,却是如此厚道,一点也不装神弄鬼。谋取私利。小女子实在是除了佩服你师父外,就见佩服你一个人。今天我要对你讲些私事。这些事除了你师父和水霸主知道外。就只有将我逐出离很宫的我的师父才知道。古少侠听后,请勿对其他人讲。”
“贫僧明白。”
“我的真名叫董秋萍,是武昌龙门镖局董村主的二女儿。董家被满门杀死那天,哥哥在外,幸逃一死。我被一群蒙面人围杀,怕被活捉受辱,便投井自杀。其实,“投井是假,只因我知道井下有一密道,平日被水淹没,谁也看不见。要进密道的人,须要先沉入水中,摸到密道口,爬过去后,越爬越高。就能藏进密道之中。由此,我才幸免一死。第二天晚上,我从密道中爬出来,准备逃以南方投奔一位亲戚,却见花园的假山旁站着一个蒙面妇人,正在呢喃自语地说话。她说:“我来迟了。我本来早该来告诉这一家人远走避祸的,如今要补救也来不及了。’她正呢喃间,听出了我的呼吸,只一晃身就将我从藏身之处揪了出去。一见我的样子,顿时眼神就柔和了。只因我遍体是伤,衣衫也破烂不堪,她一下子就猜中了我是董家的幸存者。她问明情由后,说她是家父的旧识,问我愿否拜她为师,跟随在她身后?
我当时也怕投奔亲戚反而会连累别人,就答应了。”
“蒙面人就是离恨公主了?”
“正是。她说她是世宗皇帝的贵妃,十多年前,她的奴婢谋杀皇上,被皇后一并处死。
在去刑场的路上被人换下来,送来梵净山窑洞中避祸。古少侠,我在离很宫中住了三年,蒙她传授武功,厚赐灵药,但却从未看见过她的睑,更不知道就是她第一个下手抢了灵智神珠,酿成了董家的灭门大祸。一直到她没下计谋,要我出来,假借灵智神珠,诱捕水麒麝和天君上人,当时我还以为这真的是一个借口,相信她的目的是杀水麒麝为武林除害。可是,我却看见了真的神珠,那时才知道神珠原来真的是她抢了。她诱捕天君上人,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解神珠的法门。”
古长启道:“如此一来,你的恩师其实同时是你的仇人之一。你又如何自处呢?”
“我也想过这件事。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她明知她是我的仇人,为何还要收留我,授我武功?莫非以为她能永远瞒过我?”
“或许是想借此赎罪。”
“或许有这原因,便绝不是主要原因。”她失望地说:“可我又想不出来。”
古长启沉思着,忽然看见月光下翠薇仙子那明艳无比的绝色脸容,不禁想离恨公主莫非是看中了她的美丽,当初就在心中派上了诱捕天君上人和水麒麝的用场?但他忍住没有说出来,怕翠薇仙子疑他轻浮。
其实,他不明白,他已经在心中爱上了翠薇仙子,才怕她责他轻浮。如若心无隐私,又怕什么呢?
“古少侠,当日我在荒岛上为了抢珠一再偷袭你,你一定以为我很贪婪吧?”
“这个,当日却是恨你贪心,如今了解你了,你是为父报仇心切。是不是?”
“是。但还有其他理由。我总以为董家为此死了三十多条人命,老天应该有限,应该让我破获神珠。”
古长启沉默半晌道:“天意,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说清楚的事情。”
他看见翠薇仙子满脸失望,心中不忍,就道:“贫僧回去了。”
“是。你先走吧。”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没有了。”想了想,她又道:“如说有,那是我欠你太多,荒岛上你两次救了我的命,今天又救了我哥哥。天呀,这么多人情债,叫我怎么还?只是有一天救我父亲,还要借你的神功神力。”
“这个——太好办了。”
“古少侠什么意思?”她觉得心跳加快。
“请告知我师父的下落,那就可以扯平了。”
翠薇仙子一下子沉默了。她实在不知道他师父的下落,即使心中有些猜测,却连自己也不敢确定。万一猜测落空,古长启岂不怀疑自己又在使假。
她道:“古少侠,以我和我师父那种微妙关系,她会将最机密的事告诉我么?再说,我当日和你们一起反出离恨宫,以后就一直漂泊江湖,又怎么会知道她们的的去向?以你目前的功力,或许可以在宫中找到点线索。”
“好吧。我想离恨宫公主恨你反叛,只怕会对你不利。那时,请知会一声,让贫僧顺藤摸瓜,找出师父下落。”
翠薇仙子一听,在心中积聚已久的对古长启的感激之情顿时爆发出来,她一把抓住古长启的肩头,哭泣起来,翠薇仙子反倒吓得退了一步。__“多谢古少侠答应援手。”她说:那“知会—声,”等于是说:“到时候一起对付离恨宫!”这叫她怎能不感动。“其实,我至今不敢离开那些青年剑侠,正是怕受到攻击时连个帮手也没有。我今日连哥哥都不敢相认,他是怕离很宫报复我时,反要连累他受追杀。”
“原来如此。”古长启说。他现在明白,这个看来冷酷、贪婪的姑娘,这个被武林人视为以色相迷惑十大少侠的女子,其实是软弱的。无比可怜的。
古长启道:“天色不早了。董施主请先走一步。”
“是。”翠薇仙子一调头,如飞而去。他怕再待一会儿,会做出更让人看不起的事情来。
晓行仅宿。
七八日后,古长启一行来到了梵净山离恨宫的大水渊面前。
水渊上临时架设了一架浮桥。这是霸主宫人打前修建的。古长启站在草滩上。等着霸主宫门人出来。古长启心中异常担忧。偌大一个离很宫,说走就走,而且走得一点痕迹也没有。可见离恨宫公主之厉害。而此时天君上人在她手中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离恨宫公主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她们?
“启哥。”水梦薇在他身后说。“里面空了,我们这就进去吗?”
“好吧。”
古长启转过身,对坐在一块大右上,周围围绕着青年剑客的翠薇仙子说:“燕施主,你可愿意和我们一起过去?”
翠薇仙子在众人面前,又恢复了素日的冷傲态度;“不必了。能看见的,都已经被武林人毁坏殆尽,不能看见的,我也不知道。你先慢慢查看。多多地听。用得着时。请告之一声,我就进去。”
“好吧。贫增先进去看看。”
古长启踏上浮桥。水梦薇跟在后面,二人向洞内走去。水达跟上去。却站在浮桥头,双手拢在身后,叉开双腿,摆出一付不准别人进去的架势,封锁了浮桥。
整个山洞空无一人。古长启和水梦薇是从当日进去的路走进去的。他们走过浮桥,洞门已经没有了。水道内的水,数月来活水裹带,已将毒水淘尽。那条螺旋木梯已经破烂,而且再也不能转动。洞道内上下都插满了油筒火把,三条通道那里注明有一条通大厅,有两条是死洞,道洞内模共有两层大厅洞。他们那日和离恨公主搏斗的下层大厅,到处是沟痕挖痕。
铁栅不知到被谁弄走了。石壁上是毁坏了的机关残痕。上一层洞厅,四壁空空,里面什么也没有。走过上层洞厅的通道,可以看见下面的水渊、草滩和守在洞外的人们。
古长启和水梦薇上下找遍,一点线索也没有。他们又回到下层洞厅,继经寻找。
古长启从地上找了一块石头,沿着洞厅的四擘敲打一阵,什么异常的空声也没有。他一撩灰袍,盘膝坐下,展开地听神功,但却仍然听不出一点异常的响动。#--iCMS.PageBreak--#
他又沿着洞厅的四壁,用隆起的手指沿壁敲打。他在离很公主所坐的那个平台上敲了很久,他似乎闻到了什么气味。他仔细吸气,却又什么也没有辞别出来。他继续敲打辨别,将整个平台和那间原来以画屏隔开的密室敲开,仍然什么异常也没听出来。
找不到线索,真令人着急。他感到血流加快。心中有些发慌。
水梦薇走近他,拉着他的手说:“启哥,别着急。霸主官的耳目遍天下,总会找出一些钱的。”
自从离岛之后.水梦薇对他很柔顺。几次牵着他的手说话,古长启倒也不象第一次那么别扭了。他知道从小没人敢管,形成了大方不羁的性格,倒也不再放在心上。
哪知这时他牵住他的手,公然拉近的脸,把古长启的手压在她自已的脸上。古长启刚想缩后。她的身子已经靠近了他,把她的脸偎了上来。她比他矮半个头,她的头发骚痒了他的鼻孔。打了一个苘喷嚏。
他自觉不雅,羞得连连后退。哪知那个喷嚏打过以后。他忽然变得热血沸腾,他到有什么不自在但又说不出来。他来不及感受和思索,因为水梦薇已经整个身子靠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启哥,我好冷。这山洞好冷,你抱着我。”地说。眼对眼地望着他。她嫣然一笑,他就觉得头有些发晕。这时,他感到有一股强烈的热从小腹往下窜,下身一下子就犹如火一下子就勃了起来。
“不!不!”他想后退。
但他被水梦薇紧紧抱住。他一动,下身就擦着她身体,一刹那间,他觉得无比舒泰。他如真要后退,谁又抱得住她?他分明是想后退,又不想后退。他一下子变出两个古长启。一个是原来的古长启,处处模仿他师父天君上人,崇信佛学,时刻想着以善为本。一个是头脑发昏,身体发热。热血沸腾、对依偎着自己的美女有本能冲动的古长启。
他在昏热中想,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但他来不及想。因为水梦薇不容他想。
水梦薇踮起脚尖,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闭着眼睛,把她的嘴唇压在他的嘴唇上!
刹那间,山崩地裂……他的头脑感到轰的一声震响.顿时双眼发黑,就象山洞塌陷,山体倾压了一样。他一下子站立不稳踉跄着跌倒在地上.他跌倒时,水梦薇跟着他同时跌倒。她底在他的身上。用她柔嫩的脸颊去挨偎他的脸用力地擦他的脸,嘴咬着他的耳轮。然后呻吟着轻声呢喃:“启哥……唉……启哥……”
古长启忽然是狂乱,一下子掀翻她同时抱紧她,大手插过她的头发,那唇型粗犷的嘴在她的脸上狂吻乱亲。这是火山爆发、这是疯牛打架。火山爆发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压制,疯牛打架时连火把也烧拆不开。山洞里只有从古长启的胸腔中压抑出来的低吼和水梦薇的狂乱的急促喘息声。
古长启变成了一个人——那个以他师父为榜样禁欲行善克己的古长启,忽然化作一线轻烟,被好霸烈的着药燃起的欲火挥发上了天空。这个压在一个美女身上狂乱的高大男子。此时只有一种本能,没有思想,只有一种冲动,没有任何教条能再限制他。
他一把撕裂了她的罗裙。
他寻找着,昏乱地寻找着人类的母体。他怎么也找不到。霸烈的春药!他的血液流得比金沙江的洪水还快还野。他已经没有半点理智。倒是她帮他,帮他侵犯自己。这也是一种战争,而且是人类愿意为之欲生欲死的战争。美的战斗、善的呻吟、妙不可言的颤抖。尖叫是纯洁,哭泣是温情。
水梦薇发出一声尖叫,随后便瘫软下去。他侵略成功。她战败了。她一无所措地任他宰割,任地狂刺乱绞,她好害怕,却又恋不可舍。
洞厅里因为他的低吼和她的娇喘而响起阵阵回声。这回声无处消散,又反射回来渗透在新的低吼声新的娇喘声中,终于罗炽成了一曲音乐,一支歌吟。这是战争回族曲。是水梦薇的霸主宫的战争回旋曲。霸主宫面临整个武林的挑战__神道数的、白道的、离恨宫的……。于是,这种战争就成了武林争霸的补充手段。
良久,洞厅里奏完了第一乐章。
如今山洞大厅里变得静悄悄的了。古长启坐在她的身边,头搭拉在双股间。他感到无颜见她。他是在昏乱的,不能施制自己的情形下伤害她的。事过之后,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这时既茫然,却又感到心中一片空白。好奇怪,他忽然听到一片流水声,潺潺不断,时响时弱,似乎响起在洞厅下面的地度深处,似乎又在更远的地方。
不。他对自己说,这是山洞外面那条河的瀑布流水声。这是金沙江虎跳峡上游魔杀洞府前面那条大江的流水声。他好怀恋那座洞府和那个在洞府中落寂地打发日子的师父。
师父没有救出,他却在这里干着不齿于人的事。他哭泣起来。
水梦薇坐起身子,伏在他的肩上问他:“启哥,你怎么了?”她没有等到他一句温言软语,多少有些失望。如今见他哭泣,她反倒有些惊慌。
古长启抬起头说道:“水师妹,贫僧……失礼……这洞厅之中,似乎被人撒了什么药物……贫僧闻进鼻中……受药力控制……不能自己。
“啪”水梦薇一耳光打在古长启睑上,听见“砰”一声,水梦薇自己反被他的护体神功反震出去几近二丈。水梦薇又羞又怒,大啜道:“好!好!古师哥,你仗着功力通神,欺负弱女子!”她起身,冲过去拾起地上的长剑。铛地一声拔出长剑,就要自尽。
但她手中的长剑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身子一晃,就夺走了她的长剑。
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霸主宫娘娘驾到!闲人回避!”
这是水达的声音。
古长启起身站立,收拾好长袍,渊停岳峙,纹丝不动,静静地等着霸主宫娘娘的驾到。
他骤然明白,她此时出现,绝非偶然。
水梦薇却一下子失声大哭起来。
霸主宫娘娘许小薇走进洞厅,身后没有随从跟进,就她一个人。
“薇儿,出了什么事?”娘娘的脸上挂着惊讶无比的神情问。
水梦薇不答,仍然大哭不止。
“古贤侄,你欺负了她?”娘娘望着古长启问。
古长启望着她,一声不吭。她明白娘娘此时进来,不是巧合,而是一种预谋。她更加明白,自己绝不是“神”。她受神珠的神光照射后,功力深不可测,感觉更是灵敏异常,可是,他仍然是凡胎,是凡夫俗子。他太年轻,对人的世界所知甚少,对武林的伎俩,手段等,更无阅历。人的心灵是个深不可测的海洋,是广垠无边的天宇。神在人的心机面前,也要自叹不如。何况他并不是神。所以他上了当。
“?古贤侄,老身问你,可是你欺负了薇儿?霸主宫娘娘提高了声音又问,同时双目中冷光陡射。
古长启仍然一声不吭,脸上挂起了冷笑。
主宫娘娘长叹一声道:“古贤侄,老身历来对你很有好感。不想你却干出如此不齿于人的事来。但看在天君上人的份上,老身也不能一掌就毙了你。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吧。”
“我娶她为妻。”古长启平静地说。
“什么?”娘娘惊喜异常,她原以为会大费周折,不想如此简单就达到了目的。但她深信不疑,只因古长启天性厚道,说一是一。
“我娶她为妻。其实,这样做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水梦薇不哭了。
“可是,你是一个和尚,这又怎办?”娘娘说,真有些无话找话说。
“我师父并不勉强我出家。我也并未正式剃度过。我可以还俗。”
“好!”娘娘大声说。“薇儿,起来!准备回霸主官!”
“不!”古长启立即反对。“霸主宫不是被烧成平地了吗?咱们回京城玄极门。要不然,我先送你回四川魔杀天宫。”
霸主宫娘娘大声坚持:“不行!一起回霸主宫!霸主官烧了,老身所藏的金银财宝并没有烧!老身手指一张,马上就可以再造十座霸主官!启儿,老身要在红雪山顶上为你二人举行武林中最盛大的婚礼。婚礼之后,随便你二人去何处,老身保证再不干涉!”
水梦薇靠近古长启道:“启哥,答应吧。魔杀门一个弟子烧了霸主宫,另一个弟子来还这份面子,也是应该的,你答应了吧。”
“好。”古长启说:“我答应你。”
古长启话音刚落,猛然从洞厅外面的巷洞里响起水达的大喝声:“备大轿!梵净山外宫道伺候!”
水达话音一落,水道前有人传活出洞:“备大轿!梵净山外宫道伺候!”
“娘娘回宫!”
“——娘娘回宫!”
“附马爷与公主回宫!”
“——驸马爷与公主回宫!”
古长启一听,猛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声轰然,只震得洞顶的泥沙唰唰落下,只震得洞中人摇摇欲倒。
古长启猛地止住笑声,走过去扶住水梦薇,说道:“薇妹,咱们出去吧。”
他扶着她走出去,让娘娘自顾留在洞厅中。他走过水达面前时,轻声骂道:“狗才!什么驸马爷?小爷要当什么驸马爷,何不干脆就当霸主?记住,小爷什么也不是!小爷只是一个一般的练武行侠之人!”
水达一怔,随即哈腰笑道:“是,姑爷!”
这次轮到古长启发证了:“什么姑爷?”
“这是平民称家叫法,我儿子该叫你一声姑爷。”水达是何等机灵之人,他岂能平白吃亏?
古长启苦笑了。他看了一眼水梦薇。他记得水达是水麒麟的义子。如依平民叫法,水达与水梦薇乃是兄妹。
水梦薇被这玩笑弄得满脸腓红,在洞道中的火光照耀下,越发娇羞可爱。但古长启一见这矫羞可爱的笑脸,就明白自己输了。他已经全盘输了。从此以后,他将在某种程度上,在某些事情上,受制于霸主官。那春药,无迹可寻,也就无据可持。而他强暴水公主,却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因此也就有了不可推诿的责任。因此他就要受制于人了。
古长启心中涌起一阵怒火——但这怒火却发泄不出来,就立即转化为了悲哀。他只想大哭一场。
出得洞来,走过浮桥,草滩一长溜备上了近百匹高头大马。最前面有两匹鞍具华丽的骏马,显然是为古长启和水梦薇专备的。古长启犹如败兵之将,谁也不敢看。他垂着头,默默接过别大递给他的马缰绳,在别人的帮扶下上了纪,有个声音大喝道:“驸马爷偕公主上路回宫!开道!”
近百匹骏骑,近百名随从卫士,沿着新开劈出来的道路,向 山外行去。
整个草滩上和山坡上静静的,没有一点人声。霸主宫的或不是霸主宫的百数十双眼睛,尽盯着古长启在牵马的手的带引下离去。马蹄声不断增大。整个马队或前或后都渐次上了路,只有三十来名霸主宫拥着一乘小轿没有动,在等霸主宫娘娘。
娘娘还没有出洞。她登上了顶层洞厅,走到悬岩半腰的洞口,站在那儿观看。她笑着,笑得很满意。
她太满意了__她,终于还是得到了灵智神珠!
古长启一直垂头地在马上,一直没有向草坡上的一隅山岩上望去。那儿站着翠薇仙子董秋萍和她的拥随者。他知道她满目惊骇。正在盯着自己,因此他更不敢向那里望。
但马队走过下面时,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抬起头——他一下子就看见了翠薇仙子董秋萍的双眼__那是怎样惊骇而又凄绝的双眼!泪水一下子就模糊了古长启的双目。
泪水……同时一下子就模糊了翠薇仙子的双目。
古长启没有说话。他不能说话。但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喊:“早知我迟早做不成和尚,早知我迟早会娶一个女人为妻,我为什么不娶你?你__董秋萍?”
他没有说话。可是他仍然说了。她的眼睛,泪水迷蒙的眼睛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了:我爱你!我爱的人其实是你!我爱体哀愁的甜笑,凄清的丽容、落寂的冷漠,柔弱的娇躯。我多么希望能爱你保护你……
这些话,他其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可是,翠薇仙子一下子全都听到了。她拚命忍住泪珠不流出来。她一百遍,一千遍在心里喊:“天呀!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一下子就成了霸主宫的驸马爷?”
直到这时,她才忽然明白,与其说爱的天君上人,倒不如说是爱的天君上人的人品。当具有同样人品的另一双眼睛一下子蒙满泪水——为她而蒙满泪水,她才知道她真正爱的,真正愿意为之而死的,其实是这个人,这个半神半人的人!
蹄声远去……
她双目中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滚下睑颊,滴下地去,溶进泥土,幻化成了一支歌__一支从有人类就开始吟唱起,吟唱至今,还要永远吟唱下去的歌。这是一支班古的悲歌。这首悲歌唱到最后,终将天人合一,充满比神圣的宗教感还要神圣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的净化和灵魂的升华。这就是最彻底的、真正的献身——这就是死亡!
她身子一晃就冲了出去,掠上树梢飞掠而去。那些拥随她的青年创侠们惊醒过来时,草坡上已经没有了她的人影。
她在荒山大泽中奔掠,一边流泪悲泣,一边不时大呼:“天呀!这是怎么回事?”
她奔跑一天,不知奔掠了多远,也不知奔掠到了何处。她奔到一处大山顶的悬崖边,她向着天穹大呼:“天呀!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一下成了霸主宫的姑爷?”
天沉默着,没有回答她.天灰蒙蒙的,就象神阴沉着睑。
他的双手一下子抓拉住自己的衣襟,猛烈地哭泣起来。她最后大呼一声:“天呀!这是怎么回事?”
她身子一纵,跳向深渊……
第十一章不由人算
(……霸主宫为水公主举行的婚礼终于拜堂完毕了,就在新郎新娘步入洞房时,新娘突然开口问:“仪官,我和古长启真的拜堂结为夫妻了吗?”
霸主宫人大惊,纷纷扑向新娘……)
一只飞鸽从水达的掌心中飞了出去。
不数日,就有数十只飞鸽从霸主宫的各地分堂或分坛向指定地点飞去。
二十骑快马从梵净山飞掠而出,一出梵净山,便分向四面八方奔去。
这都是向大明朝的全国各地武林人分送讯息或请柬的信鸽或专使,传达一月后在红雪山霸主宫奎神古长启入婿霸主宫举行武材有史以来最盛大的礼。”
红雪山上,上万名泥、木、石、瓦以及其他工匠,正在日夜不停地赶建新的霸主官。在婚礼举行前夕,它将建成一座比已经烧毁的那座霸主宫更宽大华丽的新的霸主官。
出梵净山不远。是一条官道。这是条车马道,是为上山进香的官宦和富豪们专修的。这官道又连着另外的官道,四通八达;官道上,这一天出现了一抬大轿。轿抬之大,犹如一间小屋:有门有窗,人在里面可坐可睡。能同时容纳近十人。它的轿顶可拆卸,以便乘轿上观赏风景。如用人抬,这轿要用二十四个人抬。如是加上拉杠和车轮,立即就由豪华的轿抬变成了豪华而快速的马车。
这一天,二十个霸主宫的门人抬着大轿,在官道上急行。前面是二十名骑手开道。后面四十名骑手跟随。水达骑着高头骏马随行照应。五里路前,另有十骑剑手专为安排食宿,后面五里。另有二十名马夫押着五十匹备用之空马。
这支队伍,需天官牌开道,但实在比巡抚上道还威风十倍。
古长启是不愿乘坐轿抬的。但在水梦薇苦求之下。他又转念一想:这是你们自找的,我又何乐不为呢?他动了童心,使气来着。
看见第一个乞丐,他就将身上的碎银扔了给乞丐。同时,他下令水达给他备用五千两散碎银子。
一水达立即派专骑去给他准备。银子送来后,就放在轿中。一路下去,每见乞丐,古长启便施舍碎银。最早的乞丐眼见银子从天而降,欣喜若狂,其他乞丐便闻风而来。不数日,这五千两银子还未到湖北恩施,就散光了。
水梦薇立即下令再备万两碎银,专供古长启打发乞丐。
古长启在魔杀门的金洞中,见过的金子何其之金?每次赈灾,魔杀门总是十万八万赈济灾民。但天君上人十分节俭,每个弟子每月才五两银子的月列。古长启哪里这般花过钱?他见到乞丐也不丢碎银了,这银子毕竟不是他的。倒是水达下令将装碎银的拖车拖到队伍前面去,车上一边还坐一人专门向乞丐丢银子,每丢一次,就说一声:“这是霸主宫的姑爷打发你的。”
古长启一声不吭,他又败了一阵。
进入湖北,官道宽多了平多了,轿抬换成了马拉。八匹骏马拖着车轿,隆隆向北。
但坐在车轿中的古长启,却实在感觉不到半点威风。这车轿就是他的监牢。水梦薇对他越是体贴,他越是感觉到那春药给伪造成屈辱和受制的后果,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翠薇仙子董秋萍,他时常都似乎看见她那秀外慧中的情影在官道前飘飞,在车轿旁漫舞,她的衣裙和秀发在风中飘荡,她时而回头望他,每次都凄怨地哀然一笑。
车轿突然停住了。
官道中间,站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道长和一个仪态万千的是年师太。
古长启身子一晃,已经到了那二人面前,他恭恭敬敬地叩了头道:“晚辈古长启拜见一清师太和云阳道长。谢过师太在广西的救命大恩。”
一清师太道:“少侠免礼,快快请起。”
水梦薇走过来,先向云阳子道了个万福,便一把抱住一清师太道:“二姑,你这些时日都到哪里去了?”
“我在江湖中,听说你和古少侠将要举行婚礼,想来问问是不是传闻属实。”
“怎么会不是真的?母亲已经派人送请柬上峨嵋山去了,还会假的吗?二姑,你到时一定要来呀!”
“到时看吧。姑姑能来则来,不能亲自来,也会派人前来。”
“姑姑在忙些什么呢?”
“还不是忙着找你父亲。”一清师太说,转向古长启问道:“古少侠,听说你在荒岛上仅以一手真力吼,就将附近仲文震得摇摇欲倒,口吐鲜血,这是真的吗?”
古长启道:“晚辈蒙灵智神珠的神光照射后,内力确实增长了为少。”
“很好。贫尼今日与武当派的云阳道长来此,是为了知会你一件事情.两个月前,神道教淮北坛和霸主宫淮南坛,为了争夺一支镖银,打了一天一夜,各自死伤近百人。这以后,神道教和霸主宫的人打斗不断。八大门派为此特地会议少林寺,议定中立,只因霸主宫素为武林黑道之萝,而神道教更糟,它除了霸道武林外,还利用官府和皇家的势力欺压良善。在这两股恶势力的争斗中,八大门派议守中立,是为了避免门人枉遭无辜血杀,所以严禁门人介入。”
“那晚辈何以自处?还盼师大明示。”
“这个——魔杀门素来独门独户,行事更是独树一帜,天君上人平日如何训示门人,少侠便如何好自为之吧。”
“是。晚辈绝不敢忘师训行不义之事。晚辈本当带薇妹回四川的,但梅九牧火烧霸主宫,晚辈只好去那里还水家一点面子。”
云阳子道:“魔杀门连出一正一邪两大绝顶高手,而少侠又远在梅九牧之上,还望古少侠善解天意,化除劫杀。”
古长启想了想道:“是。”他又补充道:“晚辈当细细体会恩师如何以自由之身来处置此事,会如行对待梅师弟,晚辈也当如何对待梅师弟。晚辈力争既不让梅师弟为害武林,又不使恩师日后伤心。”
一清师太道:“如此甚好。薇儿,有一件事,我要向古少侠单独谈,过后你不必追问。
总之此事不涉及霸主宫的利益。”
“姑姑请便”水梦薇说。
一清师太改用传音入密功夫向古长启道:“吉少侠,京城有一位高僧。人称佛陀,你可认识这个人?”
古长启以传音入密答道:“听说过,但没见过。家师对佛陀很是崇敬。”
“只怕那是过去,凡与皇权搅在一起者,恐怕难免近权思利。贫尼个人与这佛陀大师很少交住,于他素来在武林中所享的清誉也未敢妄加评价。不过,贫尼近来打听到一些事,说与少侠知道。少侠以后见到这个人,请多留些心。”
“是,请师太告知。”
“离恨公主所住的洞府,贫尼最后从梵净山无思师太处得知,以前乃是佛陀大师为自己准备的退身之所。他的洞府为何住了离恨公主?这是一疑。第二,离恨公主的弟子翠薇仙子,她自身的武功,乃是佛陀一脉。那么,可以断定,离恨公主的武功,也当是佛陀一脉,如本是佛陀的亲传弟子,也当与佛陀本人渊源甚为深远。第三,挪珠的被解法门,曾天下只有九华佛门的单传弟子才知道。而就连这一点,普天下也只有三两个佛门高僧才知道。佛陀大师是佛门唯识宗高僧,素得佛门各过如天台、华严、禅宗、净土、密宗等宗派的佛门人士崇敬。他是整个佛门中知道你师父懂得破解法门的三两个人之一。所以,贫尼猜想,离恨公主所作所为,可能与佛陀本人有极大关系。但贫尼近几个月来,到处寻找饱食终日佛陀,却连影子也看不到。贫尼查到京城皇觉寺,皇觉寺的大师们说他几年都不在京城了。”
“他为何会几年不在京城呢?他不是素来住在京城皇觉寺的吗?”。
他与陶仲文是死敌。大约是陶仲文逼得他无法在京城住下去,佛站弟子中历来有两种教徒,一种主张清修,以宣讲怫法,直接济世救人为宗旨;另一种教徒主张以佛法影响皇族或皇帝本人,使之施以仁政,以此转济天下苍生百姓。”
“佛陀大师是后一种佛教徒?”
“正是。古少侠以前听你师父讲过么?”
“听过一点,而且从不在意。请问师太。道教中也分这两种教徒么?”
“正是如此!唐末的赵归真、元朝初年的丘处机、本朝的邵元节、陶仲文,正是这一种道教徒。正因为道佛二教中都有这一类教徒,所以,他们在争相以佛法或道法接近和影响皇族皇帝时,就争斗得很厉害。有时甚至不择手段要将对方除去。陶仲文和佛陀就正好是这样。”
古长启想了想道:“以华佛法或道法影响皇权使之施以仁政雨露苍生,这本来不该是坏事。但如不择手段地除去对手,只怕此人就心中藏了私,另有图谋了。”
一请师太喜道:“古少侠如今思路清晰,贫尼好高兴。这正是接近皇权的佛道二教的教徒个人的品性是否正派造成的。如教徒本人人品正派,自会宣讲佛道机理,极力造就仁政.但教徒本人人品低下,以此道作为谋取个人私利荣华富贵的手段,那就不但造不就仁政,反会败坏朝纲,使皇帝更加昏乱,如本朝的陶仲文与严嵩勾结.梁高辅选三百童女大炬春药,就十恶不赦了。”
“但晚辈的恩师对佛陀大师十分景仰。晚辈相信佛陀大师不是陶仲文之流的人。”
“是的。贫尼没有任何证据说佛陀大师是陶仲文一流的人品。但他长期接近皇权,难免不受种种俗事影响,难免不以俗家的世俗手段处置利益悠关的事。因此,才会与清修派有极大的不同。不然,贫尼又怎会发现他有些可疑之处要提醒少侠注意?”
“是。晚辈记住了。”
一清师太点点头,不再用传音入密功夫向古长启讲话,他对水梦薇说了几句祝贺之类的话,随即告辞而去。
古长启和水梦薇回到马上,马队又继续北上。
一路上,古长启闭目沉思,正襟危坐,水梦薇明白他在想一清师太对他讲的话,也不便打搅。她也不问,因为一清师太打了招呼,叫她不必追问。而且.要想从占长启这种认死理的人口中迫问,只怕也不容易。
如此北行了大约半个时辰,突然,只听得一片惨叫声先后响起,其中夹杂着一件庞然大物落地砸碎的轰响,随后,一片劲急的破空之声向马队急射而来,接着又是一片惨叫声和马伤之后的嘶鸣声。最后,马车刹住。官道前面,传来一阵轰然大笑。
古长启睁眼一看,前面五十丈外的官道正中,站着四个奇人:一个头陀手拿一柄一丈五尺长的禅杖,一个道士手提一柄五尺长的木剑,一个几近一丈高的瘦长杆人手提两袋飞刀,一个四尺高的矮大胖子胸前挂着一个鼓胀胀的布袋。
这四个人中,除了手提五尺木剑的道人一脸苦相,忧虑甚重外,其余三人尽皆大笑不止,抚掌跺脚,乐不可支。
水梦薇顿时目露惊骇之色。
官道前面向乞丐丢银子的那辆小马车不见了,两匹马被打飞在远处的路沟里,押车的人和散银子的人尽数死去。车上的银子被人当作暗器向马队打来,打死打伤了在前面开道的二十名剑手中的大半以上,拉大马车的八匹骏马中前面几匹受伤,犹在嘶鸣不止。
古长启一闪身,已经挡在四个怪人面前,防止这四人再度出手。
水梦薇随后追上去。与古长启并排而立,一边说道:“启哥小心,这是东南西北四煞魔。衣次为东煞魔铁头陀、西然魔邪道人、南热度火灵宫、北煞度无影刀。这四人中以邪道人为头目,平日各霸一方,倒也不无端来中原生事。几年前,父母为收服这四人,曾约战昆仑,结果父母一齐出手才与其打个平手,约定互不相犯。这次却不知怎地联手对付起霸主宫来了!”
水梦薇说完,只听铁头陀道:“小姑娘说完没有?”声音铿锵,犹如铁锤睡铁。
无影刀道:“小姑娘,这位大约就是奎神吧?他的来龙去脉,你也说一说,好么?”无影刀的声音柔细,柔细得无影无踪,就象他的飞刀,从来听不到一丝破空之声。矮胖的火灵官热棘地说道:“年轻人,请我四兄弟来杀你的人,把你说得犹如神仙,说是我们只要一动,你就知道。他要我们偷袭你。但我们偏不;我四兄弟联手,只怕玉凤门的言央也要退避三舍。我四兄弟联手杀你,已经大失体面了,哪能再行那下三赖的偷袭?你看,我们把你的马队杀了一二十人,你不是也没有半点先知么?”
邪道人叹了口气道:“哪是因为我们杀的人太多,有杀意而无杀气。所以他气感再灵,也感觉不到半点杀气。不过,三位兄弟,我们错了。”
三个怪人奇声道:“怎么错了?”
“我们确是该偷袭他的。我们太托大,真的不是他的对手。你们不见他来时的身法么?
谁看清楚了?”
三个煞魔一下了沉默了。
“但咱们兄弟已经收下了四十万两根子。这买卖怎么也得干到底。”邪道人说着走上前去,其余三人随即跟上去,成扇形将古长启围住。
古长启道:“薇妹妹退下。”
“不。“我二人齐上。胜算多些。”
“你退下为我掠阵,我才好放手试试自己的功。我曾听师父说起过这四人。这四人中任何三人想出一种武功,就支中原来用这种新武功杀一些武林人试试,其中邪道人杀人最多。
他每配制一种新烟,就到中原来试,有时毒烟一放,要伤很多人。”
火灵官笑道:“小子识广。我兄弟看在有人肯出四十万两银子的价上,就让你多说几句遗言。”
古长启又道:“师父说,他们拿杀人当乐子,所以杀人从不需要有杀意恨意。所以全身一点杀气也没有,如不是我师则兄弟尽皆太小,还不能继承门户,师父早就出山肛这四人决一死战了。”
水梦薇无声地退出战圈,但在圈外却是真力运蓄于掌蓄势以待。
邪道人苦着睑道:“年青人,你讲了你师父那么多,他是谁呀?”
“在下的恩师是天君上人。”
邪道人一听顿时大叫:“众仁兄弟,注意他的魔杀指,那是无影无踪的!”
无影刀轻声道:“何必紧张?水麒麟的仙家吞吐, 陶真人的仙游掌力,不也是无影无踪的么?何独单怕魔杀指?”
古长启诧道:“陶真人的仙游掌力……”
古长启一句话未说完,突见邪道人木刻一指,木剑上“嗖”地冒出一股黑烟。大约这就是进攻的信号了。只见铁头陀身形一晃,一根禅杖便向古长启的上身和头部罩来,眨眼之间就攻了十六招只攻不守的杀着。铁头陀这十六招杀着才攻出第一招,就有炸裂之声从古长启站立之处响起,却是火灵宫向着古长启所要闪躲的位置打出一连串的毒火弹。这毒火弹每炸一颗,地上就是一个土坑,犹如攻城的官兵所打的火炮一般威力无穷。站在一旁的无影刀则见古长启闪动,两袋二十四柄飞刀早尽数条出,一时,只见二十四柄飞刀犹如飞鸟一般,直射的、斜射的、上水冲的、下刺的……真是令人眼花辽乱。邪道人则绕着战团连转七圈,连连射出七道色烟。尽皆巨毒无比,一沾就死。眨眼之间,这些杀着悉数攻完。场中传出一声变形的惨叫,众人才停了下来。
只见一个又高又大黑铁塔一般的头陀,站在十二颗毒火弹炸出的土坑中间,下身血肉模糊,而从印堂穴起,沿督脉共插十四把飞刀,沿肩部平插六把,两条大腿各捶插两把,二十四柄飞刀在这黑铁塔的大汉身上钉着,成了一个“大”字。但这不是古长启,而是东煞魔君铁头陀!
古长启呢?他到哪里去了?
三个活着的煞魔成品字形站着,四下张望,寻找古长启的影子。
突然,南煞魔火灵宫和北煞魔无影刀同时惊叫,满脸惊骇,如见鬼一般,齐齐以手指着邪道人大叫。“古长启!”
邪道人道:“我?古长启……”
两个煞神大叫:“你身后……”
两个煞魔那个“后”字话音刚落,只听一声短哼,邪道人照直向前飞出,飞势之迅,犹如攻城的官兵用发石机打出的石块。邪道人一声短哼后,却也不再发声,只是照直向三十丈外的一片山岩直飞过去,直到重重撞在岩石上,停了一停,才滑下山岩,跌在岩下,其实在飞途之中,已经死去。
原来,古长启见得邪道人剑上一冒黑烟,身形随即在圈外移动,就明白他要绕外圈放毒气,当即身形一晃,早已经贴在邪道人身后。他的身形从铁头陀身边晃过时,顺手在他背上一拂一推一拂制穴,一推推向场中,迎着火灵官和无影刀的杀着,正好迎着毒火弹炸开,正好迎着无影刀打出。邪道人听得惨叫站定身子时,古长后就在邪道人身后,一动不动。直到火灵官与无影刀二煞神喝出声来,他才轻轻一掌,打在邪道人背心。邪道人一声短哼,心脉震断后,尸体才飞出去。
古长启恨这邪道人用村庄中的百姓试验毒烟,所以决意开杀戒,除恶卫善,这才杀了邪道人。
古长启一动不动,望着剩下的两个煞神。
两个煞神一动不动,满脸苍白,望着古长启,骨头里冒出冷气,身子慢慢发起抖来。
古长自抬起双手,手指张开成抓状。他道:“真力箍!”
火灵官额头冷汗直冒,慢慢闭上双目等死。
无影刀却大叫出声:“划地为牢!”
古长启的双手停在空中,不解地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二人愿回家中,终身不出家门一步,划地为牢!”无影刀情急之下,声音嘶哑,声音已不再轻柔得无影无踪了。
古长启一听,顿时放下手臂道:“好,你们回去吧。路上不准再杀一人。”
二人大喜,转身就要离去。
水梦薇大喝道:“且慢。”
两个煞魔大惊,顿时就僵在那里。
“启哥厚道饶了你二人,但你二人也不能白走!”
无影刀说道:“公主要问什么?”他此时不敢再托大“小姑娘”长短地乱叫了。
火灵官大叫道:“公主要问四十万两银子是谁出的?”
“正是。”
“公主,我兄弟不能杀得古少侠,却也不能泄露买主的姓名。否则。我兄弟再也无颜见人。其实,公主又何必明知故问?”
“那么,你们刚才说陶真人的仙游掌力又是怎么回事?”
二煞顿时又沉默不语。
水梦薇双目圆睁,寸步不让。
古长启拱手为礼道:“此事晚辈也想知道。还盼二位前辈赐教。”
二人急忙还礼。无影刀道:“古少侠神功盖世,却毫不盛气凌人,在下佩服。”
火灵官大声道:“我二兄弟做不做人算个屁!却非结交古少侠这等英雄不可!”
无影刀道:“我兄弟本来就不是人。是魔。”
火灵官道:“仙游内力是一种和魔杀门的魔杀指、魔杀掌、真力箍一样,可以弯曲自如无声无息的真力。”
“陶仲文练有这种真力?”
二煞不语,表示默认。
“二位前辈请自便吧。”
二人同时抬手一拱,倒退两步,双脚一弹,已在官道旁的山碉上,再一晃,倏忽不见。
古长启回到车上道:“水总管。”
水达近前恭敬道:“姑爷有何吩咐?”
“留下十名剑手,将这些门人的尸体和两个煞魔的尸体一并葬了。”
“是”
“再将碎银收捡起来,沿途打发气丐。可不要再说是我打发的了。”
“是。”
轿车继续北上时,水梦薇倚在古长启肩上,她此时被他的神功和为人折服了。贵为公主,以色身来收服他,她心中就不感到屈辱么?如今她半点这种感觉也没有了,只有温情只有爱。她说道:“启哥,陶仲文既然练有仙游神功,却怎地不见他使用过?”
“武功藏私,非到万不得已或决战生死时才使用,这在武林中也是常事。”
古长启和话音刚落,耳中忽然钻进一缕声音:“陶仲文武功上藏的私,何止仙游掌力?
他藏的私可多了。古少侠如能不动声色,假装瞌睡,老伯倒可慢慢数与你听。”
古长启耳中刚钻进话音时,吃了一惊,身子挺了一下。水梦薇感到异常,问道:“启哥,什么事?”古长启随口回答:“没什么。我有些倦,想小睡片刻。”说罢倒在卧塌上。
水梦薇为他盖上锦被,自坐一旁想着心事。
古长启假作睡卧,暗中运起无视神功,顿时看到官道旁边的山野中,似乎有一个矮小的老僧在以马车一样快慢的速度行走,他脚不沾地,御风飞行,僧袍飘飘,大袖舞动,与神仙一般无二。
古长启传音问道:“大师是谁?”
“老衲是京师大兴隆寺的住持,大兴隆寺被陶仲文烧了后,寄住皇觉寺。”
“哦,原来是佛陀神僧。家师对神僧好生钦佩。前辈既今晚辈装睡,晚辈就无法为礼了。”
“我辈中人,何必拘泥俗礼?敬便是至礼。少侠,老衲本想约你一谈,只是不想让霸主宫的人知道。咱们如此交谈,倒也不留痕迹。少侠已经知陶仲文藏私仙游神功,但他最厉害的功夫,却是用火。”
“用火?”
“陶仲文练造了一种火药粉末,只消用仙游指力弹射出沾物便燃。人藏的些微粉末,可以烧毁一幢民房,或一棵生湿的大树,可见了其药之烈。他如用此火药攻人,那是要将人的骨头也烧成灰的。”
古长启惊骇道:“竟有如此厉害?”
“比你想象的还厉害!你记住,沾物就燃,烧化一个人,只需喝一盏茶的时间,而且,他用无影无踪的仙游指力弹射,看不见,跃不着,防不胜防,人只有身上着火了,还不知火从何来。”
“可是,前辈为何要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晚辈?这岂不是等于已经救了晚辈一命。”
“这倒也是真的。不过,你不必记这个情。天下为公,你是大好人,当在首救之例。其次,陶仲文出四十万两银子雇四煞魔来杀你,可见你与他是至敌。陶仲文的至敌,就是老衲的至友,老衲自然要回护你了。”
“多谢大师。不过,大师以陶仲文为至敌,那是因为道佛二家争宠皇权的缘故?”
“是。武林中谁不知这一点?老衲不带私欲,从不以此为耻。少侠莫非因此倒瞧不起者衲了么?”
“没有没有。大师万莫误会。晚辈听说陶仲文那么厉害,有一事想不通。”
“什么事?”
“昔日在广西,陶仲文与霸主宫争夺神珠,陶仲文既然那么厉害,抢珠又那么重要,他却为何不使出全力抢珠?”
“问得好!但你可知道,当日环视在侧的都有哪些人?”
“有哪些入?”
“有贫增,还有一请师太和言央老儿。”
“啊!他们都在附近?”
“如非我等在侧,陶仲文又哪会有半点犹豫?如非我等相互间互相提防,提防得谁也不敢出手抢珠,又哪会有你的便宜占?你当时那点功夫,劫劫镖,酒宴上耍耍以博一笑,倒还附会牵强,夺珠和保珠,根本就不值一提。哎,天意!真是天意!谁叫天下高手齐齐在场?
当日之际,谁若出手枪珠,谁便成了众矢之的。抢珠之人只怕夺珠到手立时就会命归黄泉。
偏你一人福大,言央看好你,一清师太看好你,两柄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飞剑为你断后,老衲无奈,干脆珠也不夺了。回去睡大觉,参大禅,也算卖个人情哎,天意!真正是天意!”
直到此时,古长启才知道自己当日实是在是得福于一清师太和玉凤门掌门人言央的阴护。那轰轰烈烈而又古里古怪的夺珠之战,不过是表面现象,内中还有如此复杂的背景和秘密争斗。如非言央和一倩师太在侧。陶仲文要动手大抢,这佛陀高僧,只怕也会毫不留情。
古长启也只怕早就没命了,会有今日?
“那么,那日在荒岛上,陶仲文如用火攻,晚辈同样会毫无防备而丢命,他照样可以抢走神珠,又哪会容晚辈从容毁珠?”
“那日么?局势大同小异。同者,言央还在火山洞中未走。贫增藏在玄极门的船上,陶仲文也知道。”
“大师与玄极门的船同来同去的么?”古长启大吃一惊,比听说言央未走还吃惊。
“正是”
“晚辈怎地一点不知?”
“少侠以为被解了神珠,便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么?”
“不不不!晚辈不敢狂妄!”
“如此甚好。不然,老衲也不愿再与你多费唇舌了。那日一清不在,但多了一个你。”
“我?我又怎能均衡局势?”
“好小子!你破解了神珠,天下瞩目,又哪是一清可比?岛上尽是陶仲文的敌人,他又哪敢大动?”
“这倒也是。”
“何况你将珠子毁了,上苍就不会重造与他争霸的人,对他大有益处。他还可乘机再撒点烟雾,迷惑一下霸主宫人,以为他连你的一声真力吼也对付不了。其实,他那摇晃是装的,那口鲜血也是这内力逼出来的。他即使内力不如你,只伯也不会落后那么多。何况他的武技另比你高而不弱。”
听到这里,古长启才彻底理会到言央在岛上告诫他的“你不是神人”的话的含义。从“心机”这个角度讲,他仍然是从虎跳峡出来时的那个古长启。不然,又哪会失陷于霸主宫母女俩的春药美人计?如果那颗珠是“神珠”,他既蒙”神授”,为何对别人的算计毫不知觉?
他开始相信,那颗珠不是什么“神珠”。只不过它的来历扑朔迷离,人还不能制造,所以人们便崇拜为“神珠”。
他沉思起来。
“古少侠!”那人又传音入密喊他。
“嗯?哦,大师还没走?晚辈失礼了。”
“别想了。你的麻烦又来了。老衲先走一步,容后再谈。”
佛陀话音一落,古长启就见他没再平行跟随车速御风飘行,而是折向一片森林飘倏不见。
八乘大马车骤然停住了。
一股杀气涌来,一刹那便将整个笼罩其中。古长启不用天视,仅凭内力感应,立即就知道这人是梅九牧。
这股杀气好强!强得连马也感应到了,直立而起,嘶鸣不已。
“真是多事之日!”古长启叹道,坐起身子。
水梦薇一见梅九牧,顿时怒火冲天,身子一晃,便向梅九牧抢了过去,人在中途,已经拔出长剑,一抢过去,唰唰唰便是一阵快攻。
好个梅九枚,双脚钉在地上,动也不动。只是身形晃动,左偏,右偏,前俯后仰,便将水梦薇的攻势化解。待得水梦薇抬腿想踢时,他随意抬起手掌向前一拍,水梦薇顿时感到呼吸窒息,一股大力推开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不迭。
梅九牧冷笑道:“寻死何必着急?先尝尝寡妇的滋味再赴黄泉也不为迟。”
古长启起身,慢慢走下车,慢慢走上前,慢慢走到二人中间。其实他心念急转.在思忖如何对待梅九牧。
“梅师弟别来无恙?”他说,自己也觉得这样问太生分了。
“呸!”梅九牧想道:“我二人谁是师兄?谁是师弟?”
“师父当日在离根宫中的训示,你忘了么?”
“那作数么?师父受了水霸主的压力,从权处理。其实大师兄还是我。魔杀门有梅九牧在,又哪容得你这小气丐指手划脚?”
古长启的性情生来就“直”,今日与梅九牧未曾蒙面,先感杀气,未曾交谈,梅九牧就要水梦薇当寡妇,明摆着要杀他。此刻又如此凌辱他,他哪能再忍?他先前以为蒙神珠“神”授,当处处体现“佛”意。后来发现神珠不知是什么异物,而“神授”的含义也不明不白。他不禁就慢慢回复了昔日的自我。
“你敢骂小乞丐?魔杀门除了你没在街头要过饭,谁不是小乞丐?就连师父未蒙梅在主收留时,不也是小乞丐?你敢连师父也骂进去?”
吉长启火气一起,声音变大,情不自禁地夹喷出真力。
“魔杀吼?”梅九牧冷笑道。“吼”字一说完,喉头已经发出低沉的吼声。
水梦薇大叫:“水总管,退!”
水达身子后纵,大叫道:“众人快跑!”
幸好有这一喊,否则,随行的刀剑手,尽当毙命于此地。
水达引着刀剑手们跑出五十丈时,古长启与梅九枚二人正好有意发出吼声。“吼”声中所含的真力相撞,四下飞溅,水达等人在五十丈外尚感头脑发晕,连忙又再往后跑。
这时,二人的“吼”声正渐高昂。水达带着刀剑手跑到一里之外,尚感心跳不已。于是又退,竟然退到二里之外,才闻其声而不受其震。众人见这魔杀门的二大高手以真力吼声决斗于官道中间,无不胆颤心惊。
突然.一切静止。二人的决斗似乎有了一个结果。
水达道:“你等就在这里等候,我去看看再说。”
水达前行半里,见水梦薇尚在那里跌坐,刚好收功站起。二人齐往前行,只见沿途的树叶落得遍地都是,树下尽多死鸟。有一条蛇,横躺在官道中,已经死去。水达叫道:“好乖乖,方圆半里之内,蛇虫鸟兽不知死了多少!”
二人至马车处,只见古长启端坐车桥之中,放脱的马匹正都自己寻回。官道上已经不见梅九牧。海九枚大约已经退走。在梅九牧刚才所站之处,地上有一大滩血,血点喷出二三丈远。可想而知,梅九牧失败之后,经脉受损,带伤而退。古长启念及同门,不曾留难于他。
马车又再北上时,随行的霸主宫人对古长启敬若天神。整个武林,又何尝不是将他视作“奎神”?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除了功力高些,有几手魔杀门的绝技指点,不如凡人的地方,还多着哩!
霸主宫!
新修新建的霸主宫!
霸主宫到处张灯结彩,斗大的大红灯笼,大书双喜金字,直挂到红雪山外,挂到霸主宫外的十里长亭。离正式办喜事的日子还有三天,各地的宾客已经到了千数百人。其中霸主官的属堂属坛尽皆来人送礼庆贺或轮值宫务,送的礼千奇百怪,尽皆珍稀贵重。
八大门派的使者来了。其中还亲来了五行、昆仑二位掌门人。当然,他们是冲着天君上人的面子来的。
第二天就是举行婚礼的大喜日子了。这天晚上,霸主宫娘娘许小薇专门在大厅中设宴款待昆仑、五行及其他在武林中威望较着的掌门人或武林大豪。
大厅中彩灯高挂,披红挂绿。首席是一张特大的圆桌,可坐二十四人,然后周围是六张圆桌,每席十二人。七张席桌,专门款待头面人物或一方大豪。大厅外面,回廓、天井、演武厅,到处都摆满了席桌,于数百名宾客喊叫欢笑、猜拳划分,声浪简直要将屋顶掀翻一般。
到处是一派洋洋喜气。
一声中正平和的喝声从内堂口内门边响起:“娘娘到!”
话音一落,只见门帘一掀,两位绝色美女先行出来打起珠玉帘,然后是四名绝色侍女出来分列两边,最后才是仪态万千的霸主官娘娘许小薇走了出来。
人们尽皆站起相迎。一时间,声浪小了许多。
娘娘走到首席,与各位见礼,然后端起“杯酒,对着大厅中的众人举杯道:“各位掌门人,各位贵宾,外子混迹江湖,久不回宫,这第一杯酒,本当由外子亲敬各位……”
一句话未说完,只见七个道人从厅外闯了进来。为首一人,须眉皆白,长髯及胸,但神情紧张,一脸肃穆之色,后面六人,更是一脸惊骇之色。
娘娘吃惊道:“云阳道长……?”
武当派掌门人云阳子匆忙道:“请夫人赶快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至一旁,云阳子低语了数声,只见霸主宫娘娘神色大变,急向古长启招手道:
“启儿,你过来!”
古长启过去,低声问。“可是梅九牧作怪来了?”
“正是。你快带水达前去查看,这里由我来应付。你如找到梅九牧,应施重手法将其制住。须知这婚礼一被破坏,魔杀门和霸主宫均无脸面见武林同道。快去吧!”
原来,云阳子一到霸主宫外的十里长亭,只见亭内享外尽是死尸。那一二十具死尸,横七竖八,均是一掌或一抓毙命。从十里长亭到霸主宫,本来每隔一里就有一处接送站,沿途路更是每隔几丈就挂着大红灯笼。云阳子见十里长亭出事,便一路小心。果然,每隔一里路一个的接送站,都已经被毁,到处都是死人,还是一掌或一抓毙命。更为可怖的是,原来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明亮依旧,但那个烫金“喜”字,都已经被人用浓墨改写成了“丧”
字!
古长启与水达带人查来,见此情景,无不心惊胆颤。古长启怒极,对着芒野大喝道:
“海九牧,滚出来!”
可是,梅九枚杀了人就跑,哪里会等着古长启来拿他?
古长启上在道中,运起天视地听神功,查出一二十里方圆,仍然查不到梅九牧半点踪迹。当下只好和水达商量,红灯笼全部架在一起烧了,将死尸到沟洼地中草草埋了,将所有霸主宫人撤回宫中。
霸主宫,此时人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人人都感到自危,开始后悔前来凑这热闹了。一般武林人,如无灵药,如无好功法,如无奇遇,苦练过四五十年,能飞檐走壁已经是一方豪杰了。但若遇上梅九牧这等身具二百多年的功力者,只怕连一声“吼”也禁不住。但此时霸主宫已经封闭。就算不封闭,谁又愿意出去撞上魔煞?反倒是大家挤在宫中安全一些。
时交三更,水达手提长剑,匆匆找到许小薇,低声道:“娘娘!不好了!梅九牧显然已经混进宫中,在四处墙上,已经发现了十数条不堪入目的骂人脏话!”
“都写些什么?”
“孩儿不敢重复。孩儿一经发现,便令人除掉。只是不久又发现了才写的。只怕他还正在偷偷写哩!”
许小薇身形一晃,已经飘开,进宫巡查去了。
进宫不远,只见一条粗鄙下流的脏话大书在墙上:“古长启,你为何要娶娼妇的女儿?”
许小薇气得脸色铁青,浑身乱抖,拚命咬紧牙关,才没有怒骂出声。她实在怕惊醒客人,让已经入睡的宾客看见这些话实在是太失颜面了。
她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克制住怒火。这时,她见三条人影从对面掠来。一看轻功身架,她就知道是云阳子和昆仑五行的掌门人。
三人各提兵刃,掠到许小薇面前站定。云阳子道:“夫人,梅九牧干的事,实在有些人神共愤。我等不才,愿助夫人一臂之力。”
“多谢三位掌门人。”许小薇道:“三位掌门人能够来此,已经是给足了霸主宫好大一个面子。只是这梅九牧受度广他父叔二人的内力,又有一身魔杀门的绝技,加之奸狡异常,实在不好对付。三位掌门人和他结怨,只怕以后不利贵派之门人。三位请歇息去吧。”
三位掌门人见许小薇说得诚恳,只得作罢,一一揖谢,退回房去。
许小薇在宫中巡查,巡至一处墙角,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息。她急忙抢了过去,只见墙角下的血泊中卷缩着一巨死尸。许小薇伸掌一吸,便将那尸体翻转过来。许小薇一看,认得是武林中被称作千面客的一个武林散人。这人武功不高,但易容本领却着实不低。她呼唤道:“来人!”
很快就来了三个霸主宫人。许小薇令道:“搜他身上,看他的易容物品和人皮面具还在不在?”
霸主宫门人一搜,这些东西果然都不见了。
许小薇心中暗惊,明白梅九牧杀了这千面客,将他的东西抢为已用。梅九牧如在野外活动,那还容易发现。但他如易容混迹于两千多位宾客门人之中,要查找出来就非易事了。
正沉吟间,许小薇听到宫外大道上有数骑快马如飞而来。那马蹄声在夜空中声传里许。
许小薇赶到宫外,看见六匹骏马如飞而来。古长启大约也是听得蹄声,与许小薇同时到达宫门外边。
古长启一看,认出是他父亲的管家梁仲琪。
梁管家一见古长启,立即翻身下马,上前见礼。许小薇直到这时脸上才有了一些笑容。
她道:“梁总管终于来了。我那亲家大约在后面吧?”
梁仲琪一睑肃然:“多谢娘娘盛情。家主事务繁忙,不能亲来。他令小人给二公子带来一封家书,并令小人和二公子单独谈谈。小人想请二公子借一步说话,还望夫人不要介意。”
许小薇何等样人?她顿时明白又有了意外。但她不动声色地说道:“梁总管请便。”
古长启满腹狐疑,随梁仲琪走到一旁,梁仲琪从身上取出家书道:“二公子请先看你父的亲笔书信。”
古长启拆开家书:
“长启吾儿知悉:
为父接到霸主宫的柬子,才知吾儿与水公主订了婚事。为父思之再三,觉得此事深为不妥。霸主宫在武林中虽然势力雄厚,但名声实在不好。玄极门若与黑道霸主攀亲,也将为武林同道视同黑道门派。吾儿接信,可速启程和总管一道回家。
此训。
父建成示”
古长启读罢,略一思索,便感到不对。当日在大海上,父母每见他与水梦薇独处议谈,就眉开眼笑,上岸后还再三叮咛要古长启带水梦薇到京城家中去玩。此信训示,态度又与往日大相径庭。他不禁问道:“这家书可是父亲亲笔书写?”
梁总管低声道:“启禀公子,这信确实是老爷写的。”
“父亲昔日对神道教和霸主宫不偏不倚,今日何独又对霸主宫深恶痛绝?”
梁仲琪打个手势,让已经退在一边的手下再退远些,更加放低了声音,将梁建成接受皇帝封赐,又忽然宣布玄极门加入神道教,成为神道教外北堂一事细讲了一遍。
古长启惊道:“这……这怎么可能?”
“公子,老奴当日觉得不对,刚开口反对,就被陶仲文亲自出手击伤。事后各堂主求情,老爷才又启用老奴。老奴细察老爷,老爷向来对神道教警而远之,但宣布并入神道教后,对陶仲文是百依百顺,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老奴情疑老爷是不是已经受制于陶仲文?
但老奴又找不到证据。请公子回京查个究竟。”
“老叔且先住下。婚礼一毕,我带水梦薇同你一起回京。玄极门哪能落入陶仲文手中?”
“公子,这婚事……?”
“婚事已经到不能悔改的地步,老叔就不必多言了。我今晚甚忙,只怕不能陪你叼话了。”
梁仲琪倒也知趣,没有缠问。许小薇见他们谈毕,便令水达带梁仲琪进去歇息。二人的谈话,她已经运功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对陶仲文的计谋已经了然于胸。她又但了一层心事,她只盼早早办完婚事。要办的事情是太多了。
这一晚,古长启同样又多担了一层心事。他只盼找到梅九牧,将他制穴后,等婚礼完毕再放他。但这天晚上却是再也见不到梅九牧有半点活动。
天色微明时,武林人便已经多有早四处活动的了。但霸主宫人仍然没有找到梅九牧。
早上倒也相安无事。一直到吉时到来,他仍然隐而不发。霸主宫娘娘算准他要在婚礼上来个大大的捣乱,但却无计可施。霸主宫办喜事,总不能将来宾一个个验明身份才准观礼吧?那样做,未免太失礼了。
吉时到来,大厅内外早已经挤满了人,就连大厅外面的天井、花台、回廊都挤满了入。
人人都算准了梅九牧会捣乱。人们与其说等候观礼,倒不如说等看热闹。
仪官高声宣唱吉时已到,新郎新娘出来拜堂。
这时候,千人瞩目,都把双目看着头罩遮面喜帕的新娘。新娘是什么表情,人们看不到。但新郎,这个被誉为功力天下第一的紫睑奎神,却人人都看到他一脸苦笑,掩不住满腔忧虑与隐约现在眉宇间的愤怒。
仪官已经先得到吩咐,唱礼尽快完成,不要逗趣,不要乱喊口彩.总之是不要拖延时间,为的是不要给海九枚以时间捣乱。
可是,新人尚未站好位置,仪官当然不能就开始唱礼。这时候,只听得大厅外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古长启,你为何要娶娼妇的女儿为妻?”骂声骂得很快。
古长后早就防了这一手,一听骂声.人已经似怒箭一般射起,从众人头顶射过落在发声之处。可是,发声之处只有七八个挤成一团,被制了动穴和哑穴的武林人,根本就看不见梅九枚。
古长后大怒,呆立在那里,却又发作不出来。结婚已经不是出自本愿,父亲又不知在京城中出现了什么事情,如今又加上梅九牧的当众羞辱,这一切只气得古长启目呲欲裂,几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许小薇柔声唤道:“启儿,你回来。”
古长自长叹一声,将怒火吞回腹中,走回大厅。走了几步,又回到那七八个被制了穴位的武林人面前,为那几个人—一解穴,然后走回大厅中。
整个大厅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谁都怕一句话不得体,得罪了霸主宫娘娘和公主。
而且,人们都对这个“奎神”充满同情,生怕说错话来增加他的痛苦。
千百双眼睛望着古长启,各种含义都有,随着他回到大厅。
霸主宫娘娘道。“启儿,别管梅九牧,你快与薇儿拜堂成亲。他如再捣乱,由我来对付他。你不要乱动了。”
古长启叹了一口气,心中说,也只好如此了。
他站在人丛中,与新娘并肩站在大厅正中,面向厅堂的苍天。不知为何,古长启在烦杂的心绪中,竟然注意到这是一个老阴天,天色昏浊浑蒙,就象是罩着一层永远激不开的迷雾。他双目定定看着天,感到好生奇怪。
他一震,感到有谁握住他的手递了什么给他。他一看,那是一条大红彩绸。另一端是握在新娘手里,中间结着一个大喜彩。古长启忽然觉得奇怪:为什么拜堂的人要用这很喜彩红绸连在一起拜堂?什么时候兴起的这种习俗?是谁兴起的?那个兴起这习俗的人闻过春药吗?他是不是也曾妻实了一女人后,被迫承认并拜堂娶她为妻?
仪官高唱:“一拜天地。”
古长启听得唱仪,弯腰揖拜下去。为了那一声刺痛的尖叫,他必须揖拜。他曾伤害过她,使她痛苦哭泣。不管当时是什么情景,他却无法推脱对她的责任。
他忽然觉得头痛起来。象他这样的练武之人,象他这样蒙神授力的神人,怎么会头痛?
仪官高声唱道:“二拜——”
大厅外,一个粗声粗气的叫骂声打断了仪官唱仪:“娼妇有女嫁不出!只好找个和尚。”
这一次,骂声刚起,就有一条人影如怒箭一般射去。古长启没有经验,霸主宫娘娘就不同了。她射到檐角下时,一眼就看出有一个面容呆滞、毫无表情的武林豪客正在钻动。霸主宫娘娘可不担心杀错人。也毫不犹豫,人在空中.双手十指已经同时射出十缕指力,隔空打向那个可疑的人。
果然,只听得一声脆响,十缕指力同时打在地上,接着是轰隆一声,一条人影冲天而起,冲破屋顶,从房顶上如飞而去。这条人影眨眼之间就飞掠出了霸主宫,从宫外传来他的狂笑和辱骂。笑声骂声均含内力,整个霸主宫、整个红雪山,都能听到。
“哪里逃?!”霸主官娘娘一声大喝,飞身上房,尾随追去。
大厅中,人们有些乱,如在别处,早已经大乱。但这里是霸主宫、这里一切井然,大乱不起的。表面看来,大厅里一样拥挤,但实际上能进大厅的,均是有头有面的武林大豪,而且是亲霸主宫的。
水达向仪官轻唱:“快唱仪!”
仪官大声唱;“二拜——华堂!”
仪官本来该唱。“二拜父母”或二拜“高堂”的。但堂上无父——水霸主失踪了——亦无母——娘娘追杀梅九牧去了。整个霸主宫今日这近二千人中,降了新郎外,只有娘娘能对付梅九牧。梁建成夫妇又远在京城。所以改唱“二拜华堂。”
古长启在众人的扶持下转过身来,面向厅堂上首。这里是空的,该坐父母的地方空空无人。但有人无人又有何相关?
他不是弃儿吗?他差点饿死街头。如不是天君上人收养并传授武功,他有今天吗?。
他呢喃自语:“二拜师尊……”
他拜了第二拜。
仪官大声高唱:“夫妻互拜!”
有人扶着古长启调向了头罩红帕的新娘子。不知为何,新娘有些矜持。她没有立即拜,似乎是在等新郎先拜。
古长启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揖拜。事已到今,不拜行吗?他既蒙神珠度化,为何不能掐算出有人在洞中散了见风慢慢发散的极猛春药?不能掐算罢了,身为神人还闻不出来?不,他闻出了点什么。他不是还动了动鼻嗅么?啊!真笨!古长启,你真是神人吗?
“不!不是!”他对自己说。
他揖拜新娘。
她骄傲的新娘!好骄傲的霸主宫公主!她一直等到新郎拜毕,才向古长启揖拜。
一二千人同时发出一声喟叹。三拜总算完成,这口气可以吐出来,放松一下自己了。婚礼中最最重要的一项总算完成。从今以后,纵然喜宴不开,纵然有人大闹喜宴,那又何妨?
三拜总算拜完,他二人结为夫妻。已用先人礼仪肯定下来。这才是真正的火藜不雷打不散。
仪官高唱:“礼毕!新郎新娘回洞房!”
丫环群中,两个丫环便来扶新娘。水达悄声说道:“姑爷,扶一扶公主。”他要让古长启扶着水宫主走,好让天下人都看看,新郎是如何地敬爱新娘!
但新娘轻轻推开了丫环。她的遮头喜帕在轻轻颤抖。她轻声说:“仪官!”
仪官听得呼唤,本能地就应了一声:“唉?”但他一答完,便发觉不妥。千百年来,三拜一完新娘新郎总是笑吟吟先回洞房。当然。有哭的、有闹的,什么花样都发生过——但哪有拜礼完毕不回洞房,却唤仪官的新娘?你们结婚成亲出钱雇仪官唱仪,仪官又没唱错,还唤他作什么?大厅中悄没无声。人们都感到奇怪。
新娘轻声问:“我和古长启结成夫妻了吗?”
这一问。顿时供动了大厅内外的一二千人。谁也不知她为何会有此问。拜完堂不是夫妻还是什么?这还用问吗?性情浅薄些的,早已经失声笑了起来。
只有水达大惊——
霸主宫中熟悉公主的人无不大惊——
而古长启,一听这个声音,他的头突然不痛了。他的麻木发僵的头脑一下子就全部活转过来——
仪官惊吓地回答:“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三拜礼毕。从此天地为证,华堂为证,夫妻互相为证,天经地义的,你们当然是夫妻!”仪官大约为自己的精彩论证感动了,又补充道:“谁能不承认你们是夫妻?”
这几句话落地有声,犹如铁锤击钉,一字一声雷鸣,顿时便将千余观礼者的哄笑声压了下去。
大厅中又是一片寂静。
大惊的水达、大惊的丫环、大惊的霸主宫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多谢仪官!”
新娘一边说多谢,一边抬手揭下了罩在头上的遮头帕。顿时便露出一张千古绝色的丽容来!
大厅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女子的美,不是凡人的美。这是女神的美、仙女的美。美得令人心碎;她那大大的双目含着淡淡的哀愁;她那绝美的睑上含着凄清的笑容;她那柔弱的娇躯是那么惹人怜爱;揭并遮头帕那瞬间,她的神情有些落寂而冷漠——但忽然变了;那是她看见了古长启的时候,她的脸颊上一下子飞起了两朵朝霞,她一笑,太阳就出来了!一切的阴云都散开了!
她轻声呼唤:“夫君!”
这一声轻唤,终于惊醒了水达。霸主宫的总管大怒大喝:“翠薇仙子,怎么会是你?”
古长启抬手朝着水达虚点三指,水达顿时就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了。
古长启问:“娘子,你要说什么?”
伴娘发出一声尖叫。古长启向她点出两指,又制了她的穴道。
翠薇仙子说:“你……承认……你承认我是你的妻子吗?”
“我承认。”他大声说。“我们已经拜了堂。这里一二干人都是见证。你是我的妻子,我的。我承认!”
“我好高兴!天呀,我好高兴!夫君,你也高兴吗?”
“我也高兴!我说不出我有多么高兴!”
几个霸主宫的家臣扑了过来,要来缉拿翠薇仙子。孟恒大叫:“贱人!你将我家公主怎样了?”
古长启抬手三点,孟恒便不能说话不能动了。其他人吓呆了,再也不敢妄动。
古长启当然不能杀了他们,而只是制了他们的穴道罢了。
翠薇仙子的双目一直没有离开过古长启,她娓娓诉说:“夫君,你知道吗?那天你一下子成了霸主宫的姑爷,我气极了。我恨我自己命薄。我绝望地到处乱跑。我冲上一座大山,我向悬崖下面跳了下去。我真的是不想活了。我跳下去时,还记得山风刮脸,但不知有什么条西绊住我身子,我一震,就昏过去了。我也不知我昏死了多久。直到今天凌晨,并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你乖乖的,不要出声,照我教你的话去办,我成全你和你喜爱的古长启拜堂成亲。”我听不出那声音是谁。恍惚有些象我师父,但又不象。”
翠薇仙子娓娓诉说,即象是说给古长启听,又象是斥说给大厅内外的千余名宾客听。她娓娓诉说,好象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天地间就只有她和古长启二人。
“天意!”古长启说:“真是天意!”
“其实,是谁救了我,一点也不重要,我又怎么会坐在水公主的房中,等着人引我出来拜堂,同样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本来互相相爱,又终于拜了堂,成了夫妻。你说是不是?夫君?”
“是!”他使劲点了点头。
这时,干余人慢慢醒悟过来了。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论。有人叫好!有人大骂!有人惊叹!有人瞎猜!但人们总算慢慢明白过来:他们接到柬子,大老远跑来参加霸主宫公主水梦薇与古长启的婚礼,可是,拜堂完毕后,新娘子却不是水梦薇,而是翠薇仙子!
霸主宫为谁辛苦为谁忙?
大厅内外,开始人声嘈杂。
翠薇仙子皱皱眉道:“夫君,这儿好闹。”
“那么,我们走吧。”古长启轻声说,伸出手去扶住了翠薇仙子的腰。
“我们去哪儿?”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先离开霸主宫再说罢。”
“好。我听你的。”
二人手牵手,向大厅外走去。
人们情不自禁地让开一条路,让这两个人__一个是武功神人:一个是女中仙子——走出霸主宫去。
二人走出霸主宫,走上大道,突然发现身后跟了许多的武林人。古长启一笑,说:“娘子,得罪了。”言毕,他伸手抱住翠薇仙子,迈开大步,朝红雪山对面的一座大山飞掠上去。他只跨了几个起落,就抛下了跟在后面看热闹的人们。
武林中多了一迷。
人们追查、谈论了好久,直到几十年后。CCCCCCCCCCCCCCCCCCC#--iCMS.PageBreak--#这天下有这种药吗,比伟哥牛B多了这天下有这种药吗是啊 天下有这种药就牛了 呵呵
第十二章 布 煞
(说得再多,都是绕着虚着。只有眨眼间那变幻莫测的一战,才是真实的……”)
古长启抱着翠薇仙子飞掠过多少座大山?多少条溪流?多少片森林?多少座村镇?他记不得了。她也记不得了。他除了偶尔看看路以外,多数时间却在看她。她躺在他的怀中,也不看路,不说话,就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所以,他究竟走了多远,来到了什么地方、还要走到哪里去,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如若不是有人喊住他,只怕他们会这么抱着走到天边、走到地角、走到老,走到死……
“古少侠!”一个声音从一方大石上传来。
古长启轻轻一震,从爱的陶醉中醒了过来。他向发声处望去,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和尚盘膝坐在大石上。
古长启一看,顿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轻轻一纵,便抱着翠薇仙子上了这七八丈高的大石顶。他将翠薇仙子放下,对着老和尚施礼道:“可是大师唤晚辈?”
“不是我是谁?”
古长启回问道:“大师可是京师的佛陀神僧?”他看这老和尚身材瘦小、袈裟破烂,与那日在车上假睡时运天视神功看见的佛陀极为相似,便这样问。
“老衲正是。古少侠,咱们不是谈过一次话的么?”
“啊,果然是前辈!”古长启重新施礼。
佛陀坐在大石上,也不起身,只道:“古少侠一口气跑了近三百里路,此时天色快要黑了,何不坐下歇息一阵?”
“如此甚好。”古长启盘膝坐下,就坐在老和尚的正对面。他看了翠藏仙子一眼道:
“你也坐下歇息吧。”
翠薇仙子在他身边坐下。
古长启问:“前辈怎会在这里?”
“老衲在此等你。”
“前辈怎知晚辈要经过这里?”
“不是知道你要经过这里。老衲跟着你跑到了这里。”
“前辈一直跟在晚辈后面?”
“正是如此。”佛陀笑道:“老衲见你天黑了也不停下,明白你入了魔道,这才赶到前面来唤你一声。吉少侠,那天老衲与你谈话,中途遇梅九牧打岔中断。今日咱们可以继续那天所谈的话题么?”
古长启调头向翠薇仙子道:“你不累吧?”
“不累,你们尽管谈吧。”
佛陀容道:“那日老衲讲到陶仲文武功藏私。古少侠可曾想过,陶仲文为何要费那么大的劲藏私武功?”
“他可是有大图谋?”
“正是。他要独霸武林。他在宫廷中,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专权的宰相严嵩,在许多事情上,还要求他在世宗皇帝面前代为遮掩。他由此利欲熏心,更加想独尊武林。”
古长启道:“他已经混到如此地步,本当知足。如此一来,只怕反惹祸秧了。”
“古少侠说得很对。佛道两家除了清修派外,都在想以佛法或道法影响皇权沐恩百姓的弟子。这一点本来没有什么不对。这种影响如能使皇权仁慈,对百姓施以仁政,岂不比清修演经劝善更为直接更为有效地济世救人?只是如陶仲文之类图谋得逞,就绝非苍生之幸了。”
“这就是接近皇权的僧道本人的人品问题了。”
“少侠也知道这一点么?真是难得。那么,你可知道当朝世宗皇帝兴道灭佛的渊源?”
“数年前,晚辈送东西上峨嵋山,听一请师太讲过一点。说当今皇上崇道从嘉靖二年纳用方土邵无节开始起。”
“正是。那年秋季南方大水,邵元节久承接近皇族之心,深得帝心忧惧,便买通太监崔文,奏称修醮可以来灾。少侠,这天下大雨,仍是久旱所积之地积寸雨所至.等雨下完,洪水自退,灾情会缓解。邵元书在宫中设立酷坛,从干清宫、坤宁宫、西天广、西番厂、汉经厂、五花宫、西医阁、东次阁等处次第建领设禳。如此多处设坛,自然三五七八日不能完成法事。这么多时日,天上的积雨,早下尽了。皇上年轻,少习经史,加之太监崔文在一旁鼓吹,自然以为灾去是邵元节之功了。”自己授人以柄,那又怪得谁来?”
佛陀摇头道;“非也!历朝历代,宫廷之中,多有扑朔迷离之事。安知这又不是邵元节灭佛的手段?老衲当时为大兴隆寺住持,大兴隆寺无端失火被烧,老衲心中已经生疑。当怫陀听得大服千善殿之事,当晚就去宫中查看。此事涉及佛门清誉,自然是要查清楚的。果不其然,老衲去时,正遇大服千善殿的领住持与邵元节在以武林手段了断是非。这位住持怫号一善。他只有—一人在场。而邵元节那一方,却另有一人在场。这人便是今日之陶仲文。只是当日还系初会,老衲还不认得他。”
“前辈原来不认识陶仲文?”
“不认得。老衲事后令人查探,方才打探得陶仲文才从罗田万玉山中艺成出山不久。少侠稍安,且听老衲次第叙来。一善的武功,与老衲不相上下。老衲见得他们正在了断,便决定暂隐一边,不忙露面。只听得一善道:‘邵元节,你这种栽赃的手段未免太卑鄙了一点。’邵元节冷笑道:‘你怎知是老道栽赃?你在场看见的么?你怎不当场将老道拿下?’一句话说完,二人便打了起来。一善是怒极想讨公道,邵元节是一心要斩草除根,少个争宠皇上的对手。二人皆是使掌。数十招一过便是比拚内力,双方都只想尽速置对方于死地。
“掌力接实,只听得一声轰响,二人各自倒退七步。一善受伤极重,但尚能再战,邵元节却站立不稳,口中鲜血狂喷,跌坐地上,显然是心脉受了重创。
“一善报仇心切,忍着伤痛,欺身上前,一心要结果邵元节。不料身形未动,只见邵元节一方押阵者,即今日之陶仲文,忽然抬手一指,喝声:‘着’!话音一落,一善和尚身上的袈裟,忽然无端起火。火势一起,便是雄雄一团燃烧起来;火舌在眨眼间就高达一二丈,将一善裹在火中。可怜一善住持,连话也不及说一声,就倒在地上,被火烧死。
“老衲当时吓得呆了,竟忘了出去抢救。只见那人走到邵元节身边,抢起邵元节,对裹在火中还在燃烧的一善的尸体,望也不望一眼,便越房而去,倏忽间无影无踪。
“老衲当时也几疑这是妖术,吓得呆了。直到好久,才想起咬咬舌头,方知所见是实。
再看一善,已经皮肉烧尽,露出了白骨。那火势尚在燃烧。老衲当时就下定决心,非要将那人的来历查清,再作计较。”
“一善住持死后,他的门人多思报复,但皆不是陶仲文的对手,只好尽离皇宫远避他乡。越后半年,邵元节伤重不治而死,门人也只好奏称是病死。
“邵元节死前,向世宗皇帝推介陶仲文继承宫中法事。世宗当在去承天竭见显陵的途中,闻得邵元节去世,竟然大恸。然后,他召陶仲文至行宫,扈跸南行。
“老衲当时暗中追随,要看这陶仲文究竟有何手段,又是怎样一个人。有一天行至卫辉,队伍走在道上,猛然间吹来一阵旋风,吹得驾前的节施乱飞乱绕,飞沙走石,马鸣声嘶,护驾的文武百官,尽皆面如土色,以为是不祥之兆。世宗便召陶仲文询问。陶仲文假作掐指推算,然后道:‘据臣推算,今夜防有火灾。’世宗本就崇信方术,一听大惊,连叫陶仲文设坛醮禳。陶件文却道:“劫数难兆,禳亦无益,何况道行仓猝,来不及设坛。’如此一来,世宗更加惊慌。”
“直到吓够了世宗,陶仲文才道:‘陛下,请勿惊慌。圣驾当有救星,料来无防。清陛下下命扈从,小心防护,四处设防为要。’”
“当夜,世宗歇息卫辉行官.早早便令众人熄灯,杜绝火源。这想法很对:无火源就无从起火,灾从何来?岂知到了半夜,行宫后面突然起火,火光一起,便是雄雄烈焰。倾刻间便照得夜空明亮。少侠,你想想,这火灾纵然要起,也是由小到大,慢慢燃起。如非人为,哪有一起火便烈焰冲天的?老油当时盯紧陶仲文,见得他施展轻功,掠至行宫后面,连弹数指。老衲留心细看,方看出他弹出一股又一般的细微粉末,是白色。但他每次只弹出一点。
如非老衲特别留心,加之功力不弱,只怕就如尊夫人这等功力,也是看不出来的。这白粉末一弹出去,触物就燃,一燃就是一大簇烈火。少侠想想看。当日一善住持被烧,身上只有一件袈裟,纵然着火,又岂能烧死一善?一善为血肉之躯,尚且一燃至斯,何况木头修建的行官?遇到那等烈绝天下的火药,岂有不雄雄燃烧的?那一场大火,竟将官吏役使众人烧死烧伤了数百人。世宗皇帝蒙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救出。陶仲文跟跄随后,须眉也烧去了不少。这自然是装给世宗皇帝看的了。世宗皇帝如若稍动脑筋,便能悟出陶仲文既有仙术,那火又焉能烧得到他?他大约也是朦胧想到了这一层,便问陶仲文:‘卿何故也遭此灾?’陶仲文道:‘陛下命数,应罹小灾。臣默祈上天,以身相代,所以把陛下应罹之灾,移至臣的身上。只要陛下得以无事,臣又何惜这一点须眉?’”
古长启大怒:“欺人太甚!世宗皇帝的双眉之上没有长头么?”
佛陀道:“少侠明鉴。你想,这话只怕连十岁小儿也不会相信,偏偏世宗就要相信。世宗听得陶仲文这欺天之语,反而大喜,立授陶仲文为神霄霄保国宣教高士。老衲在暗中看得这一切,不禁心灰如死,连指证也不想站出去指证了。明朝得如此昏君,不是劫数又是什么?如此昏君,不遇几个欺天骗客才怪哩!”
佛陀叹了口气道:“回京之后,陶仲文又进清心静养的道诀,说是修此道诀,可为地仙。一日早朝,竟然晓喻众臣,要在宫内静养数年,传令太子监国监朝。少侠请想想,这太子时年四岁,四岁小儿,何能临朝监国执政?众巨大惊之际,错愕相顾,不知所对,世宗已经散朝回宫。”
古长启气极反笑道:“这世宗皇帝既要修仙,何不弃了皇位,皈依三清,干脆就做了道人,岂不免了误国之灾?”
佛陀摇头道:“他才不哩!小儿监国,他在深宫摄政,皇权不丢,后宫三千佳丽便不失,岂不正是他享尽人间春色的得意时分?”
古长启叹道:“原来如此!自古皇帝,谁不好色?”
“正是。只可惜了一位敢言的忠臣。?
“那又是谁?”
“太仆卿杨最。”佛陀提高声音道:“杨最上书列举尧舜汤武,力证修仙不易,反倒是朝政不可荒误,反对太子监国之举。他最后奏道:‘惟望陛下端拱穆清,恭默思道,不迩声色,保复元阳,不期仙而自仙,不期寿而自寿。若夫黄白之术,金丹之药,皆是以伤元气,不可信也!”
“奏得好。”
“可是,世宗一见此疏,竟然大怒,立即传诏逮杨最下狱,令镇抚司严讯拷问。可怜扬最一代饱学之士,如何能受得这等惊恐与皮肉之苦?竟然落得个病死狱中!”
古长启怒吼道:“好个昏君!”
佛陀坐在他的正对面六尺左右,被他这一吼震得两耳轰鸣。他心中叹息一声,接着道:
“世宗弄死了扬最,随即又封陶仲文为忠孝秉一真人,统领天下道教事务,并加封为少保礼部尚书,晋爵少傅,食一品俸。”
古长启长气得又是一声大吼,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别说少侠听后气愤,当时朝中众臣皆怒,纳言轻者尽皆获罪。那不怕死的忠臣,明知要死,仍然要直陈弊端。这人便是临察御史杨爵。杨爵连奏五条,皆是直指世宗本人与陶仲文。世宗已昏至斯,哪有醒悟?何况他即使醒悟,又哪能向为臣者认错?当下又将杨爵逮捕了在大狱之中,只打得血肉狼藉,昏死了一夜,方得暂时醒业。主事周天佐,御史博丝毫,上疏求情,也触怒世宗,同逮下狱。最后.三位忠良一并病死狱中。”
古长启听得急火攻心,哇地一声,喷吐出一口鲜血!
翠薇仙子惊叫:“你——不可如此!”
佛陀黝然。
巨石下面,却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来得如此突然,三人同时惊呆了。三人之中,古长启和佛陀,皆是功力高绝,在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就是翠薇仙子,也是跻身极流之中的武林人。如今被人欺身到岩石下面,近在咫尺,却尽都不知。那人如要偷袭,他们岂不危险之至?
还是佛陀老道一些。一惊之后,他大喝道:“言老儿,又是你装神弄鬼?”
古长启一听,猛然醒悟:当今天下,能欺身到如此距离的只有言央、一清、陶仲文、天君上人、水麒麟。后二人被离恨宫囚禁,陶仲文来了定会偷袭。只有言央和一清师太会叹息。
古长启道:“如是言老前辈,请上来共同一叙如何?”
下面那人道:“当面谈谈也好。省得佛兄又说言老儿装神弄鬼。”
言毕,大石上已经多了一个相貌威武,身材高大,身穿一袭旧袍,脚穿一双破鞋,看年龄约有五十多岁的老人。
古长启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威甲天下,富可敌国的玉凤门掌门人,会穿得如此寒酸。但他随即释然。他师父的魔杀天宫内,一条金矿脉,不知深入地底多远,那又不是富可敌国么?他师父平日不也是一袭旧道袍,一双赤脚么?
古长启跪拜下去道:“晚辈古长启,叩见言老前辈。多谢言老前辈数次回护大恩。”
言央双手虚虚一托,便将古长启托起。道:“贤侄不必多礼。你并不欠老夫半点人情。
老夫回护你,实因为十六年前五台山大战之际,如非你师父出手,我爷爷言火与八大门派是制不住灵猿真人与姹女明魔的。再者,你宅心仁厚,嫉恶如仇,老夫便不回护你,也会另有人回护你的。贤侄今后处事,不可因感恩而怀偏见。”
佛陀道:“言老儿,我俩经常见面,就不必叙礼了。”
“如此甚好。”言央话毕,便去另一角坐下,于是,四个人在这方数丈方园的巨石上,便成一个三角形对面而坐。
言央开口道:“佛兄实在不该让古少侠气急攻心,以至呕血的。”
佛陀道:“贫僧使了邪术邪功么?”
“没有。但你明知他心性耿直,嫉恶如仇,却又何苦步步紧逼?”
“我逼他什么了?我所讲的世宗皇帝修仙误国,陶仲文祸国乱朝,有半点虚假么?”
“没有。但你明知这是大明朝的劫数,却又如此急迫,要说动他去解劫?此劫如真那么易解,你却为何又多年来隐忍不动?”
佛陀双目园睁,瞪着言央,哑口无言。
言央面目平和,但双目望着佛陀,却也半步不让。
良久,佛陀才叹了一口气道:“灵智神珠乃是天下瞩目的神物。他既受神珠之利,就该以天下为公,替佛行道。老衲要说动他去对付陶仲文,又有何不可?”
言央笑道:“这才是你的本意。道佛相争,何人不知?陶仲文如若只谋小利,不乱朝纲,却还不伤大雅。他如只专横于朝中,不来武林多事,谋求独尊,武林人也不当去干涉正统。需知乾坤轮回,自有天数。国脉未曾损绝,帝脉也不会就此中断。陶仲文仗持仙游神功和霸烈火药,未必便能乱了正统。道欺帝,欺一帝。新帝改号之日,自然是方士收场之时。
佛兄又何必夫去定力?”
佛陀怒道:“老儿纳福惯了,公然讥老衲没有定力?数年前,鞑靼作乱,俺领兵打到洋城门下,烧杀抢掠,弄得大明朝京师九门紧闭,大失国体。城中禁军,册籍十万战时不到一半,还有大半老弱在内。陶仲文却全力发展神道教,势力日益壮大,他的子弟门人,动力日渐高强,四方方士见他专宠于帝,纷纷前去制造。我辈如不将其削弱,只怕改号之日,新帝未必能奈何得了贼党。”
言央道:“此言有理。只是激将也要有个分寸。”
“咱二人可以罢战了吧?”
“可以。”言央说罢,垂下眼皮。
佛陀转向古长启道:“古少陕,咱们接着刚才的话讲。连言老儿也不敢说老衲讲的是虚言,你可相信?”
“相信。”
“那么,少侠可曾听说过老衲有什么劣迹?”
“没有听说过。”
“好。老衲以天下为公的名义,求你一件事,你可愿答应?”
“前辈可是要晚辈为破神道教助一臂之力?”
“正是。你答应?”
“此事义不容辞!”
佛陀大喜道:“少侠可愿意与老衲击掌为盟?”
古长启意兴激发,伸出右掌,就要与佛陀伸出的右掌相击为盟。忽听翠额薇子道:“且慢击掌!”
古长后一愕,缩回右掌,佛陀的右掌,却缩不回去,停在半途。
“小女子有一事,要替外子先请教前辈。”
佛陀眉头一皱道:“何事?请讲。”
言央仍然垂着眼皮,不动声色。
翠薇仙子道:“当日家师令小女子以武功征服,以赌约约束十大青年剑侠,目的是引天君上人出来,诱入离很宫中,顺问灵智神珠的破解法门。小女子与水霸主的两次交手,天君上人因此追问小女子的武功渊源,说小女子的武功是京华佛陀一脉。小女子虽然从未见过大师,却听说家师被方皇后处死之日为大师所救,并授以武功,因此,想来大师与家师渊源很深。请问大师,天君上人如今被囚在何处?”
翠薇仙子话音一落,言央就失笑出声。笑声一起,便不可抑止。大笑声中,他的身子一弹而起,冲上天去达十数丈高,人在空中一个转折,便向北方射去,眨眼之间,已经不见踪影,那笑声犹在夜空中传将过来,轻松而得意之极。
古长启翻身跪倒,向着言央离去之处磕头,热泪盈眶,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这言央对魔杀门的回护有多深厚。翠薇仙子见夫君跪倒,也跟着跪倒。直到笑声消失,二人才复又坐下,面对佛陀。
佛陀叹道:“真是女大外向。”
佛陀望着古长后道:“少侠,此事令老衲好生为难。”
“前辈有何为难之处?”
“离恨公主瑞妃娘娘,当年遭方皇后娘恨,趁机置于死地,确是老衲临时去她家中,说服她妹妹冒名顶替,换下了她,连夜将她送到梵净山,老衲为自己准备晚年圆寂时用的居洞避难。后来她将那居处命名为离恨宫,老衲也任随她去。老衲在京华宣佛,走的是近皇权度仁政的路子。有时也要走走皇后嫔妃的路子,求的是遇事有个疏通之处。瑞妃娘娘当日专宠于世宗,老衲有事曾蒙她在皇帝面前美言过几次,不然,只怕皇觉寺也不会再存在于京华了。老衲感她的恩,将她救走,并授以武功灵药,助以财力,让她自成一派。老衲的本意,是为将来东山再起之日,佛门重进皇宫作些准备。这算是培植宫廷势力的一点手段吧。她身为贵妃,地位远在老衲之上,老衲又怎好纳为弟子?所以,授了她的武功,却没有师徒之名分。她的行事,也从不受老衲约束。少侠可相信老衲所讲的话?”
“相信。”
“令师失踪一事,全怪老衲多言。老衲与她一起夺珠时,只想此珠不要落在陶仲文手里。老衲曾顺口说起此殊的破解法门,只有九华佛门才知道。但从唐末灭佛以来,九华怫门一直是单传。二合神僧圆寂之后,他只有天君上人半个弟子。也不知他将这神珠的事传与天君上人没有。想不到瑞妃听进心中,竟搞了那么大一个动作。离恨宫为水梦薇撞破后,瑞妃连夜便转移了。在宫中的水旋梯下面,有一条通道直通地底的一条阴河。这阴河长达数百里,直通乌江的一处悬崖。十年前,老衲手下的数十名弟子干了一年多,才在阴河道中修通道路。瑞妃大约是从这阴河中退走了。事后老衲曾下阴河去找过。但却没有人。不知瑞妃躲到哪里去了。”
“多谢大师终于提供了一条准确线索。”
“瑞妃以离恨宫为基地,苦心经营了十五载。宫变之后,她的心机变得深沉无比,行事神秘莫测。老衲忙于对付陶仲文,与她甚少往来,对她的事,老衲也不甚了解。”
“瑞妃在别处还有哪些居处?”
“老衲不知。”
“她在武林中可有盟友?”
“不会有吧?她的生情那么孤傲。怎会与一般武林人往来?”
古长启沉思一阵,摇了摇头。
佛陀道:“有一件事,老衲也想先问明。玄极门突然宣布并入神道教,你还愿与老衲结盟对付陶仲文吗?”
“玄板门哪能落入陶仲文之手?”古长启延身而起,伸出右掌。
佛陀大喜,起身上前,二人双掌一拍,已是结掌为盟了。
佛陀道:“小友,老衲先走一步,这就回京监视陶仲文的动态。一有机会,我便令人来找你。小友此时欲去何处?”
古长启想了想道:“晚辈要回霸主宫去。”
翠薇仙子大惊:“你——”
古长启轻声道:“夫人,长启去霸主宫,我与水公主有夫妻之实,如今她生死下落不明,长启单从民心上讲,也当回去查明。”
佛陀阻道;“不可!小友不可为儿女私情误天下大事。当务之急,只怕还是要先查令师的下落、以后对付神道教,才好多个帮手。”
“可晚辈实在于心不安!”
“何必不安?缘之一字,丝毫不可勉强。听天由命吧。”
古长启默然。他觉得翠薇仙子倚了上来,身子不住乱抖。这使他心中又是一个老大不忍。他吸口气道:“那我们如今去哪里?去京华?还是再回离恨宫看看?”
翠薇仙子双手按住他的脖于轻声道:“随便你。”她只盼他抱起他快些离去。
佛陀道:“小友,告辞!”话音一落,倏忽不见。
岩石上只剩下了古长后二人。
古长启道:“我们此刻在何处?”
“不知道”
“夜色漆黑,天上没有星星月亮可辨方向,咱们不如等到天明再定去向吧。”
翠薇仙子一听,便坐了下来,双手抱住古长自的脚,拖他坐下。古长启自从在离恨宫中情关一破,心中便唤起了对温情的渴望。此时翠薇仙子小鸟依人一般地温柔可人,叫他再如何把持?
他抱住翠薇仙子的双肩轻声道:“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会是怎样?”
“会是你和我。”
“这不好吗?”她柔声问,忽然害起羞来。武林中人:刀尖上舐血过日子过惯了,那儿女情态流露出来,尤为动人。
“好!谁说不好?”他说,低下头去亲吻她的嘴唇,一瞬间大石周围的树林欢呼起来。
那是一阵风吹动树林,树叶哗哗作响,犹如一阵低笑,犹如一支欢歌,都在赞美这纯情的欢愉。
二人的嘴唇互相吸吮着。良久,翠薇仙子换不过气来。她挣开他的嘴,清醒而又沉醉道:“我知道,我们是不能白头到老的。我只要离开你一步,就会有杀机在窥视我。霸主宫、离恨宫、神道教都会杀我。而你,你要办的事太多,你不可能将我一步不离地带在身边。但我不怕,更不后悔。我只要能有一个你的孩子,我就重回那人迹不至的荒岛,也毫不觉得害怕”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怎么说起傻话来了?”
“会的。一遇事情,我就跟不上你了。”
“我将功力转度给你。”
翠薇仙子一把捂住他的口,道:“不!绝不!那时,只怕死的不是我一个人,连你也会搭上。你毫无心机,比你师父还耿直。你仗持的唯有这一身内力,霸绝天下,谁也破不了你的气罩。你仗持的唯有这内力给予你的轻功,快绝天下,谁也追不上你。你如将内力转度给了我,你就会降格到佛陀、水夫人、梅九牧一级。那时。一遇陶仲文之流的大高手,便只有被他遍天下追杀——我不要!我不要!我宁肯被人杀死,也不能让以后……我们的……孩子……没人阴护。”
古长启抱起她,把她放在膝上,说道:“不要说傻话了,一二千武林人看见我们举行婚礼。谁不知道你是我妻子?谁还敢真的杀了你?除非有人失心疯了,不要命了,谁又敢动你。长启纵然行善,也不会任恶人欺负。你不要再说傻话了。你笑一笑。你要是笑笑,我们……我们的孩子,以后会经常笑的。”
她笑了:“是的。我们的孩子,以后会开朗得多。”
她突然一声低吟,闭着眼,别开睑,把手伸进了他的灰袍下面。她以处女之身寻找真情。找到了,就有些迫不及待,只怕一眨眼后就会失去。只因身处武林,反常之事太多,毫无情理可言。她一定要有她的儿子,这桩婚事才是一个完整的婚事。不然,水梦薇重新现世,只怕她就再没有机会如此单独地占有他了。
她褪下罗裙去迎合他。她痛得全身颤抖也没有哼一声。只因这是自己要的。她哭了,泪流满面。但这眼泪是流在一张笑脸上。她是无法忍受失去处女的痛楚而哭的。但要有这种失去她才会真正成为他的妻子。
当日在望神岭,十大青年剑侠中亮绝活而得胜者能彻夜陪伴她谈论剑道。但谁一动,便被制了穴道,论完剑道,她会呆想心事。她会整夜一个人默默流泪。此刻她又流泪了。但武昌龙门镖局的亡魂没有再出现。她知道,纵然她以后一百次,也不会凄厉惨叫,锴锴啼哭了。她会笑着死。只因为,她有了今夜。
他替她穿好罗裙,用他的灰袍包着她,就抱着她在他的膝上。
她在睡着以后还在流泪,但又还在笑。
天明时分,她醒了。
她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去望神岭。西方,太阳的西端,那儿有一个离恨宫的别洞。”
他一声不响,抱起她就掠下了大石。抱起她就向西方飞掠而去。
一路上,他尽拒无人之处行走,为的是不必放下她。天下如她那般幸福的女子不多。说不定从古至今就只有她一个——他硬是抱着她行走了近两千里路,直到望神岭山顶的那个大演武坪。
他抱着她站在望神岭上的大演武坪上,轻声问:“就是这里么?”
“是。当日我就在这个演武坪上让十大青年剑侠比武,家师就在石壁内的一个小孔上偷窥,广采各门各派的武功。这别洞我未进去过。家师不让进。”
“那你又怎么能打开洞门呢?”
“家师进出,我曾偷偷注意过机关的开启。你放我下来吧,我上去试试。”
“不。你别去。机关上都附有暗器毒气之类杀着。你若开法不对,机关发动,躲不开怎么办?我去。”
古长启放下翠薇仙子,就想去破启机关。翠薇仙子抱住他轻声道:“你别去。我看见家师开启过,还是我去把握多些。”
二人正在争执不休时,只听一阵轧轧声响,石壁之上,已经开启了一道二尺宽的小石门。一个蒙面妇人坐在石门天上中,一声不响地望着二人。
翠薇仙子一见,顿时脸色苍白。她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幸好她如今已是古夫人,不然,只怕早就吓得浑身发抖了。她跪拜道:“徒儿童秋萍叩见师尊。”
蒙面妇人望着古长启看了很久,才调头向仍然跪在地上的翠薇仙子道:“起来吧。难得你还承认是我的徒儿.我原以为,你嫁了古长启后。会纠结他找我寻仇。一见面就会严词问罪,大打出手的。”
“徒儿不敢。”翠薇仙子站起身道。
“那日囚陷天君上人和水霸主,你已经知道我是夺珠的,我当日向你解释过,我安置好珠子后,就赴武昌向你家示警,不想慢了一步;仍被神道教汉阳坛抢先下了毒手。为师深感内疚,所以将你带回离很宫,实在是一种赎罪的意思。那天你口中说不敢记恨为师,但为师又哪会看不出,你心中是记恨的。”
“是的。龙门镖局几十条人命,杀者固然是神道教,但全团夺珠而起。所以,说到底,惨案仍是……”
“仍是为师造成的。这是你想说的,为师也承认你说的有理。只是有一层道理,不知你想透设有?”
“师尊想说:你不夺,别人也要夺。说到底,父亲最后还是会因镖招祸的。如要怪人,只怪父亲贪财和学艺不精。是不是?”
“正是。你绝顶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层。”离很公主道:“还有一层,当日你将离恨宫的机关告诉水公主,使她们逃脱,使老身到手的神珠不也丢失了。老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反倒成全了你夫君。对龙门镖局的命案,老身负的是间接责任。离恨宫失陷,你却要负直接责任。这两笔债还不足以抵消吗?”
“是。所以徒儿不敢记恨师尊。”
“算了,过去的事全都揭过不提了。从此恩怨两消,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老身还你自由之身,为敌为友,你好自为之吧。”
翠薇仙子一呆,随即惊喜道;“多谢恩师宽待秋萍,徒儿一日为徒,终身为徒。纵得自由之身,也是不敢与恩师为敌的。”
“很好。那你将古长启带来望神岭别宫,可是为了寻找天君上人?”
古长启揖拜道;“晚辈正为此事而来。盼娘娘开恩,将家师放出来吧。”
离恨公主坐在别洞窄门内的阴影中,望着古长启道:“老身在江湖中听说你如今已是天下第一人。不想你仍能不骄不横不失本分。这很好。古少侠,老身如是不放天君上人,想来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这倒也是。只因家师待晚辈恩重如山,晚辈宁死一千次,也要将家师救出。”
“你不会对老身用强吧?”
古长启不回答,又是一拜道:“盼娘娘开恩。”那意思明显是说:万不得已,只好用强。
离恨公主哪会不懂?她笑笑道:“古少侠,你知道老身在中原有多少处别宫?”
“不知道。”
“老身对你说了吧、有十二处。”
“十二处?”
“正是。老身将天君上人藏在其中一处,将水霸主藏在其中另一处。老身倒也不敢托大,仍将铁球悬油池上空,老身如若一有意外,那边一得到讯息,就会将油池点燃.将大铁球的吊绳斩断,铁球不会落入火池中。铁球被油池烈火烧得通红,却不会开裂,他二人嘛,纵是地他一类高人,只怕也难逃一死。”
古长启不动声色,却听得暗暗心惊。
“所以.你不要想以武力救出你师父。你要想你师父生还,唯有与老身好好商量。这也是老身明知你武功夫下第一,仍然敢业会你的原因。”
“那么,你有什么条件?”
“老身有三个条件。”
“请讲。”
“第一,你将灵智神珠的秘密从头至尾全部告诉老身,先满足老身的好奇心。然后,将你从中得到的功法尽数抄录下来交与我。”
“灵智神珠已经毁了,你知道来作啥?”
“那你别管。第二,你在此处别宫中自囚三个月,三个月内不外出一步。”
古长启沉默了一下道:“第三个条件呢?”
“老身要带董秋萍去一个地方,让她为老身再办一件事。三个月零六天上,在武昌龙门镖局旧址上将她交还与你。同时,老身放出飞鸽,传令某处别宫立即放出天君上人。”
古长启听后,陷入了沉思。翠薇仙子却立即大叫:“长启,不答应!”
她对着离恨公主下跪道:“师尊,那灵智神珠并没有什么秘密,更没有教他什么功法。
那珠子受到太阳照射后,便会发射出七种彩色的光。长启受了神光照射后,内力就增长成今天这个样子,人的外貌也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如今灵智神珠已经当众毁了,一切都结束了。求师尊放了天君上人吧。”
“你让古长启将他抄录的功法交出来吧。”
“哪有什么功法?”
“如是没有,他怎不立即反驳?古长启,你将抄录的功法交出来吧。”
古长启叹了一口气。假装也是一种功夫,厚道人很不容易学会。他问:“你要将董秋萍带去什么地方?又要她为你办什么事?”
“这个不该告诉你。但你尽可放心,老身是不会让董秋萍干无耻之事的。老身以一个女人的声誉担保。”
古长启垂下双目,心念急转。同意吧,这些条件都是不能答应的。不同意吧,要找到离恨宫别宫太不容易。这人太神秘莫测,错开今日,以后又到何处去找她?古长启一咬牙。他实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制住离恨公主,然后逼她放人。
他的双目倏地睁开,人已经如怒箭一般向那只有二尺宽的洞口笛去,伸出双手,便向离报公主抓去。
只听一声撕裂的响声,古长后的手抓住了一角宫袍的裙脚,离恨公主本人却掐算得很准,在古长启双目倏睁时就已经向上纵起。古长启那一射快绝天下,却快不过先机。快不过离恨公主抢先的一纵。古长启那一纵是向前平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离很公主会向上纵起躲避。古长启那一射因为心情急迫,用力太猛,他一把没抓住她,收势不住,直向洞内射去,直到身子撞在洞底的石壁上,才借势后纵。但已经迟了——他身子撞上洞底石壁时.他的身后便响起了轰的一声巨响,这时,他后纵的身子便又懂在一排又粗又密,精钢打造的铁栅上——他已经被囚在别洞之内。
而离恨公主,此时却已从山岩顶上的通道射出。她一射出山岩,便将一条无影无踪的天蚕丝带扔向翠薇仙子。翠薇仙子整个心思放在古长启身上,正在惊骇莫名,不知该怎么办时,就已被那天蚕索缚住。离很公主一收天蚕索,便将翠薇仙子拖了上天。她一将翠薇仙子拖至身前,便迅如闪电地出指点了她的晕穴。然后,将翠薇薇子挟在腋下,身子一晃,便向山下飞掠而去,眨眼间,演武坪上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她说那么多话,其实都是绕着虚着,只有眨眼间这一战,才是真实的杀着,才是她期待的,预谋的,精心安排的。
不知过了多久翠薇仙子才醒了过来。
她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铁柱上。绑绳从手到脚至腰,全是牛筋带。
她一睁眼视物,就看见正对面的石壁脚下,用铁链套着两个大铁球。那是她在离恨宫中见过的,是囚禁天君上人和水麒麟的精钢大铁球。
她失声唤道:“天君上人!”
一个铁球内传出一声叹息。另一个铁球内却传出水麒麟的冷笑声:“仙子又在做戏么?”
翠薇仙子一听水麒麟的声音,立即就恢复了冷傲的神态:“本仙子找你说话了么?天君上人,你答应一声可好?”
“燕施主有何话说?”发出叹息的园球内传来天君上人的声音。
“上人,果然是你!”她说了这句话后,便也啜泣出声。“长启——他在太白山望神岭被离恨公主囚禁了!”
“什么?”天君上人大声问。他自己的生死,可能不会使他如此惊惶。但他失声问出“什么”二字时,显然是无比惊惶。
“长启在太白山望神岭被离恨公主囚禁了。”
水麒麟大喝道:“他怎会去望神岭?”
“是我带他去的。我想家师可能将你们转移到那里去了就带他去救你们。”
水麒麟大怒道:“是你想?还是离恨公主想?”
翠薇仙子一开始从不知昏迷了多久的时日中醒来,头脑一时间还不很清楚。这时逐渐恢复了神智,听得水麒麟一喝,顿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天呀,该不会中了离限公去的计吧?
她自己边想边说。与其说是说给天君上人听,还不如说是自己清理思路:“先是古长启在荒岛上破解了神珠的秘密。”
天君上人大声问道:“他破解了?”
“是的,他确实被解了,成了内力天下第一。他有天视地听的非凡能力,但他心地耿直,所以没能逃脱水夫人的手段。他在离恨宫寻找线索时,中了水夫人先置放在洞中的霸烈春药,那春药,能在空气中发散,人若闻进鼻中,就会变成野兽,进攻女人。当时是水梦薇和地一起进去的,所以,他们在洞中有了……有了夫妻之实。”
水麒麟大喝道:“贱人撒谎!”
“住口!”翠颔仙子怒喝。“你这畜生!你自以为天下第一,被囚了这将近大半年,却如何逃不出去?你还好意思吆三喝四?天君上人,我想通了。长启成了天下第一人,谁能收服长启,谁就等于得到了灵智神珠。因为灵智神珠造就的神人,将为收服者所用。所以,水夫人干出那等事情实在是夺珠的继续。这以后,长启便成了霸主宫的姑爷,和水梦薇一起去霸主宫成婚。上人,小女子辈伤之际,跳崖自杀,却被人抛绳套住,拉了回去。小女子被震昏后,一直人事不醒,那自然是被人救起后又被制了昏穴。然后,这人将小女子带去霸主宫,将水梦薇不知是杀了还是制了穴道弄走了,再将小女子代替水梦薇弄去喜堂上与古长启举行了婚礼。所以,最后是我在霸主宫的喜堂上和古长启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水麒麟越听越惊,惊骇之际,说话也结巴起来:“这……这等手段……,谁能使出?”
翠薇仙子道:“上人,你在听吗?”
“在听。你请继续讲,”
“我和古长启拜堂后就离开了霸主官……”
“水夫人在干什么?”水麒麟大叫。
“她在追杀梅九牧,抽不开身子。上人,梅龙牧被判叛霸主宫后,却得到了他的父亲和叔父二人的内力,如今也成了有十位的高手。他在喜堂上捣乱,被水夫人追杀出去。或者说,他故意引水夫人远离了霸主宫。所以,我和长启在路上猜测,这移花结木的事,是不是海九牧干的?或者,是不是佛陀子的?”
天君上人诧道:“佛陀?佛陀搅进来了?”
“这个——这个以后再讲,现在看来,此事实在不是他二人干的。很可能是家师一手造成的。也预先算准,我和长启成了婚,就会带长启去望神岭救你……”
“哈哈哈哈……”
洞室内突然响起了一阵笑声。三人一听就听出是离恨公主的笑声。笑声又突然而止,洞室内已经多了一个人——永远面蒙黑巾的离根公主!她一现身,就说道:“董秋萍,你说够了,该为老身办正事去了!”
“且慢!”天君上人说。
“上人有什么话说?”
“你为何要陷囚启儿?”
“上人不必担心。老身禁他,却并不陷害他。我要借他夫人办一件事,他却小气至极,所以老身只好囚禁他三个月,三个月后,老身就放了他。”
“哎!”天君上人叹口气道:“你既已将他囚了,多说也是无益。请你将囚禁启儿的铁球运到这里来,让我师徒聊聊天,不知可否?”
“?铁球?这天下哪有那么多铁球?老身为了囚你二人,请了十二个第一流的铁匠,整整干了两年,花了近三千两黄金。铁球那么容易做么?”
“那你囚启儿用的是什么?”
离很公主忽然缄墨,说不出话来。
水麒麟大声问:“可是用的儿管粗的精钢铁栅?又粗又密?横竖都是红炉打就?以超凡风力运使长剑也不能砍断?六面皆是?”
“住口!”离恨公主大喝出声,声音又是气愤又是烦恼。“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老身立即叫人抬起你去烧死!”
水麒麟一听,顿时大笑出声:“好!离恨公主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到,以启儿此时的功力,只要有一面不是精钢铁栅,只要有一面是岩石,那怕是铁矿石。启儿也能一把一把地抓出一个洞来,脱囚而出!瑞妃娘娘,你大概谋事匆促,失算了一着吧?”
离恨公主这时冷静下来:“畜生,那又何妨?他便出得望神岭又能怎样?他能找来这里?离很宫中中原有十二处别府,他到哪里去找?他有超凡的天视地听神功,十里二十里,还能超出三十里?他能天视地听出一万里两万里外的这个地方?他能在百万,千万,上亿的人声中听出你这畜生的叫喊?”
水麒麟听后,不禁一声长叹,他实在不知自己在哪里,古长启能不能找到这里。
离恨公主道:“来人!”
从洞室的石极上走下来两个宫装少女,垂头肃手,听候吩咐。
“将萍儿抬出去洗浴。”她说,抬手对着翠毅仙子虚点四指,翠蔽仙子头一歪,又昏死了过去。
两个宫装少女走过去,解开牛筋带,将昏迷不醒的翠薇仙子抬了出去。
世宗皇帝已经有一两个月不诵经偈了。当然,临朝听决文武车中,更是有将近二十年与他无关了。这些时日,连“择要上闻”也免了。一切朝政,皆由宰相严嵩在家中决断。严嵩的家中,只差御案龙座。皇帝呢?他整日呆在五花宫中,拥着十三岁的尚美人,乐不可支。
十三岁的尚兰兰.自从被世宗皇册封为寿妃后,一步登天,由一个醮坛使女,一下子变成了宫女们前呼后拥的皇妃,要啥有啥,贵不可言。
有时候,世宗皇帝长时间地将她拥在膝上,令太监将宫中的名菜名补品一样一样地送来,亲手喂食。那情形真如一个老爷爷过分娇爱小孙女一般——世宗皇帝五十好几,尚兰兰才十三岁__拥膝喂食,能不像么?
童女尚兰兰当此福境,真是一日一变。她丰满了,色润了,娇憨之态也更加活泼撩人。
世宗要抚弄她么?她也会以指代梳,为世宗梳理下巴上的龙须.红扑扑的一张脸娇笑着,一边梳,一边笑,弄得世宗时常把持不住,时常将她抱进内寝,即兴云雨一番。
只苦了为世宗合药的粱高辅。
世宗问他要药的时候越来越多。但那等东西,又岂是易取之物?处女的天癸之物取得之后,还要露晒多年,再辅以其它名贵物,炬治极为不易。所以,梁高辅只能以品位低劣的毒药应急。但世宗此时对梁高辅异常宠信,也就不加分辨,只要药物下肚,能通其妙,他便妙哉悠哉,云哉雨哉,文武军政,大明国计,他才懒得理哩!
梁高辅自从在梵净山夺珠失手后,方知自己的力数与命数都是不足以夺珠和谋霸武林,此时安心在宫中为皇帝合药,似乎对武林中事,再也没有什么兴趣。
这一天,世宗午睡醒来。翻身坐起,他调头去看还未醒来的尚美人,只见那童女赤裸着一个秀美的童身,半边脸压在枕上,那丽发被散在另外半边睑上,有一抹日光从高窗上射进来,正好落在她的散发上,使她那乌黑发亮的秀发微代橙色,莹莹发光。她不知在做什么梦,她娇笑着。她身子一动,那发光的秀发就滑下来,压在她的唇边。
世宗情不自禁地伸手拿起这撮秀发,用手指揉弄着,又低下头去,将秀发合在牙间,咬了几口后,又去亲她做着美梦时出现在脸上的笑靥。
尚兰兰睁开眼,醒了。她一醒来。就是妩媚一笑。这一笑,又是百媚滋生。她抬起玉臂,抱住世宗的脖子。世宗的身子半压着她。她抬起一条腿,压在世宗腿上。
世宗皇帝伸出手去,拿起枕畔的一粒药丸,丢进嘴中,和着口水吞下肚去。
尚童女娇声道:“陛下又要?”她一边娇声唤道,一边却又娇躯一动,压在世宗腿上的玉腿又抬高了一些。
世宗抚着她说道:“联就要……!”一句话未说完,世宗皇帝听得三声轻响,感到背上一麻,顿时头脑一晕,就从尚童女的身子上跌下来。他跌下来时,立即又似乎进入了梦乡。
尚童女躺在下面,开始时觉得后直正在抵上来,忽然身子一抖,头一抬,人便跌没下去了。她只来得及抬了抬眼皮,立即头一歪,昏睡过去。
床前出现了一个面蒙黑纱的宫装妇女。她伸手虚吸,便将尚童女的被物清理干净,这样,寿妃尚童女的身子就毫无一点遮掩。蒙面妇女再虚吸几下,再将尚童女的赤裸身子摆正摆平,手脚并拢,犹如一具死尸。如此一摆,寿妃尚童女那身段顿时就显现出不成熟的种种弊端和不雅。
蒙面女人冷笑一声,靠近世宗皇帝,看了看那瘦削的身子,伸出右手食指,在他身上连点九指,又用神仙游手法制了世宗皇帝。她身子飘开,退在一边。
世宗皇帝半醒过来。他又像上一次做梦一样:身子能小动而不能大动;说话声音细微,传远不及六尺;双目视物飘渺不定,犹在梦中;神智假清不清,能看能想,但不能判断。
“兴世于……!”
有一个声音,似乎从无际的云端中响起,慢慢飘近。
世宗皇帝抬起头,看见一个蒙面女人,慢慢地从云端,从天上,飘了下来.飘落在龙床前面.落地无声。
“瑞妃?啊!原来看朕来了。”
“是的。是瑞妃又看你来了。瑶台寂寞,臣妃……好想念陛下。”
“来吧。来陪联聊聊,咱二人皆可解除寂寞。但卿何不将蒙巾揭下,让朕看看,卿是否仍如昔日那般娇甜?”
似乎有一股云雾从瑞妃身前飘过。她笑笑道:“兴世子都十六年过去了,瑞妃还能如昔日那般娇甜?如若还能那般娇甜,岂不是与上苍开玩笑来了?哎瑞妃老了,变丑了,不能再入陛下法眼。兴世子,你是亿民之尊,你这宫中,三千佳丽,尽为你生,你享尽人间春色,还不满足?”
“朕满足,却又不满足。”
“此话怎讲?”
“卿去阴界后,阴阳相隔,朕想再见卿一面,却只能在梦中,怎能满足。但朕有了泰妃后,却勉强可以聊以自慰了。昔日宫中数卿娇美,而今宫中数寿妃娇甜。”
“啐!”蒙面女人突然想道:“那等丑尸,你公然赞她最为娇甜?兴世子,你的趣味怎地变得如此下作?你调过头去,你看你那寿妃。她那胸脯坪坦,毫无半点隆起的藏春之色。
她的脸蛋除了一堆嫩肉,毫无一点轮廓上的成型之美。你看她如此毫不知羞地躺着,腹部没有一点柔脂,腰间肋骨隐现,更是瘦骨伶伶。她的双腿这么短,毫不修长,更不丰满——
呸!呸!呸!这等丑尸,弃之荒野,只怕连鸦雀也不愿喙食。兴世子!兴世子!你好可怜!”
世宗坐在床上,调头望向寿妃。蒙面人指讲上处,他就看一处。他一处处看去,果然都如蒙面瑞妃所讲毫无可爱之处。他自己都奇怪,为何会宠了她如此多日?
世宗叹道:“丽质天生,千古难逢。后宫三千佳丽,比她不如的比比皆是。哎!朕好失望!朕好失望!”
“哎,兴世子,看你这般失望,臣妃好生心痛。”
阴阳相隔,你便为朕心痛,又有何用?”
蒙面女人沉思了一会道:“有了!”
“什么有了?”
“臣妃想起了一位绝色美女!”
“是谁?她是推?”世宗皇帝在半睡半醒之中急迫地问,一边抬手摸了摸下身。他那春药使他感到难受。幸好那是劣品,他只管难过,但要不了他的命。而且,药力一过,不必宣泄也会药力自消,大不了肌体之内多积一些火燥而已。
“她是翠薇仙子。”
“翠薇仙子?可是天界王母娘娘身边的人物,瑶台仙女?”
“哎!陛下修仙,走火入魔了。”
“朕修习养生功,清静无为,怎会走火入魔?”
“我是说你修仙鬼迷心窍了!”蒙面女人不耐地说,称谓中含上了不敬。
“哎!这翠薇仙子究竟是何许人物,你不说清,反倒责怪起朕来。”
“她么?她是你统治下的一位绝色美女,倾国倾城,有西施的娇柔,玉环的丰满,昭君之才艺,貂蝉的美貌。哎,臣妃阅尽阳界阴界之美女,从古至今,尽皆无出于她之上的。”
这——天下既有如此绝色,朕的选美官何以不将她选进宫中?”
“呸!”蒙面皇妃不屑地说。“选美官哪有缘分见到她?天下的美女你又选得尽么?”
“那么,卿从阴界来,可知朕与那翠薇仙子有无缘分?”
“有缘分。”
“太好了。”
“你与她有神仙姻缘。”
“妙!真妙!”世宗叹道。“可是,朕要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我先将她的魂魄接引来此,与陛下相见。陛下在梦中与她相见后,可将她的容貌仔细记下,画成丹青,诏示各地官府寻找,那样,岂不是就可以将翠薇仙子征召进宫了么?”
“如此甚好。卿快去吧。朕真有些等不及了。”他说话时,就看见有一片云雾涌来,床前顿时就不见了蒙面瑞妃的影子。他觉得身子发热,下身涨痛,难受的要他呢喃道:“瑶池仙子……啊,不,翠薇仙子,你怎么还不来?”
“来了。”蒙面瑞妃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话音一落,云开雾散,世宗皇帝一抬头,就看见了翠薇仙子。
翠薇仙子,她脚下踩着一片云雾,就站在离床不远空中,她身材颀长,身披薄纱,透过透明的薄纱,可以看见她那冰清玉洁的修长的大腿。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充满性感,她的腰肢好细,真是细如杨柳枝条一般,她扭了一下,惹得她脚下的云雾一陈涌动,惹得她那尽藏人间春色的双乳轻轻颤动,就象风涌云涌的巫山,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并且飘出一股异香。
她的脖子细和,秀发就披散在白玉一般的赤裸肩上。
世宗皇帝看到这里,口角也流出了诞水,右手清不自禁地就滑下身子伸进了双腿间。
他的双眼抬起。他一看见她的睑,一下子就呆了——那张紧闭着双目的脸,犹如一只雪白的白鹅,被绝世丹青高手绘画出的仕女一般令人看不胜看!他觉得无法形容这张脸的美丽,他也想不起要去形容。他就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睑,再也移不开又目。
良久,他才叫出声来:“仙子,你怎不睁开双眼?你与朕前世姻缘,你不看看朕么?”
仙子不动,也不睁开双目,却有两行清泪,从她的双目中流了下来。
内寝中响起一个声音轻轻问他:“兴世子。翠薇仙子她美么?”
这个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似乎很遥远,似乎是从天际,从阴间,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
“美。”世宗轻声回答。“太美了。”他知道他是在梦中,他是和另一个世界——阴界—一的神仙说话,这是他修仙的结果。为了修仙,他连文武百官都弃之不见,有近二十年了。他执着地修仙练气日夕斋醮,以至大臣给事顾存仁骂他“斋醮不休食民膏血”。真是混帐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越来越接近仙境和上苍,他能在梦中与阴界神仙交谈,就是佐证。
“你喜欢她吗?”来自阴界的声音问。
“朕太喜欢她了。”他叹息道:“哎,可错朕在梦中与她相见,不得幸。哎!”
“你这宫中,有佳丽三千,宠美八百,有几个及得上他的丽色?”
“没有,一个也没有。朕这皇帝是白当了。朕一定要得到她。”
“很好。你要记牢她的模样,日夕思念。这样你才会感动上苍,你才会得到她。记住,她,叫翠薇仙子。”
“朕忘不了。今生今世,永远也忘不了。”
“你是丹青好手。醒后何不将她画绘出来,天天看,时时桢。你要心诚,心城才灵。这就是神仙恋,神仙姻缘。”
“仙长所言有理。朕要将她绘成丹青。遍挂宫中,走一步都能看见。”
“你那三千佳丽,八百宠美呢?”
“杀了!尽数杀了!尽数弃之荒野,让饿鹰喙食!”
“醒了之后,只怕你办不到,但我想你从此也不会再对她们有什么兴趣了。是吧?”
“是的、既阅大海,何恋小溪?
“你再多看翠薇仙子几眼。阴界传来旨意,她的魂魄该归位了。”
“这么快?如此无情,何为仙圣?硬要拆散朕的神仙姻缘……”
一句话未说完,一片云雾飘,那翠薇仙子就在云雾中消失了。
世宗皇帝头一沉,又睡着了。
离恨公主得到从宫外传来的入密话音,她必须走了。
世宗皇帝醒来后,已是下午。他一下子坐起身子,一下子记起那个梦—一那个梦是那么清晰,每一个细节都还历历在目。他跳下床来,自己穿好在宫中所穿的便抱。这大约是他一生第一次不用别人侍候自己动手穿衣了。他穿好衣,就打算直去御书房,将翠薇仙子绘成丹青,再遍谕天下寻找,找到后立即带回宫来,与之结成“神仙姻缘。”
他不知道,他做这个梦是最高秘法“神仙游”造成的,所以这梦中缘称为神仙姻缘。他以为他会因修仙感动上苍,得到此生最美的女人,他正是这样来理解那四个字的。
他临出去时,看见了平躺在床上,身上一丝不挂的寿妃。她还在昏睡。她那平摆如摊尸的睡相难看之极。简直就是一具死尸。他一呆,记起梦中瑞妃描述的那些话。他皱了皱眉头,头一调,就快步走出了内寝。
寿妃失宠了。
她没能再享受拥膝喂食的柔情,也没有宫监再召她去侍寝皇上。
她还是住在五花宫。
但这时的五花宫,却已犹如冷宫了#--iCMS.PageBreak--#我来啦!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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